“而且,一进到我爹的房间,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凉意就更浓。但这感觉好像只有我有,其它人看着都没什么反应。”

“屋里有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就只有一个木箱,就摆在我爹的床底下,我跪在床头时就感觉一阵阵的冷风从床下传来。我想看看那里面有什么,但这时我爹却突然抓住我的手,力气特别大,简直不是一个快要去了的人应该有的力量。他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压低着嗓子对我说:别碰那东西!要帮助他们才能解了你的厄运。我做了恶事,报应已经到了!幸好我不是主谋,心存了一点善念,还带了点东西出来,不然他们也不会答应放过你。你一定要听我的,一定要帮他们!你要听我的。把风勇子送到他娘身边去。其余的两位大仙,一定要好好奉养,不然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他们是会报复的!”

“他没说为什么灵体会附在瓷器上吗?”万里见孙老板脸色惨白,怕他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无法自拔,插嘴道。

“他没来得及说,但根据我后来的猜测和调查,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因为是死在窑场里,或者是被做成了这些砖头和瓷器才会这样的。因为我知道我爹和袁镇长,就是当年的副镇长一起在窑场里待了两个星期,而且瓷器里的‘大仙’总是喊热。”他不敢把那些冤魂称为鬼,只是尊称为大仙,“当时我爹只来得及和我说这些,然后人就不行了,我趴到他嘴边才听到他要我一定在搬进新镇前帮他们完成心愿,否则这冤情就会永远不能昭雪。”

“为什么一定要在迁到新镇之前呢?”

“我不知道,可能是和龙大师有关。因为袁镇长从窑场出来后不久就请了龙大师出山。虽然一般人对龙大师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不过他说出的话,在我们这儿相当于圣旨一样,因为他从没说错过一件事。”

“龙大师?看起来非要找到他不可!”万里低声咕哝。

阮瞻说过,从那新镇的情况看,好像怨灵是被什么东西镇着,但却被司马南破坏了。假设不破坏,再过一段时间怨气就会消弭于无形。袁镇长一定从龙大师口中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才会选择在一个多月后举镇搬迁,而怨灵们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才借孙老板的父亲的嘴,说出一定要在搬入新镇前解决这件事。

孙老板一直遵从父亲的遗愿,把附了风勇子魂魄的瓷器送到了风娘那里,并且长期暗中财力资助她老人家的生活,可是他一直呆在这个小镇里,十年来从没有帮助怨灵洗雪沉冤的机会,而再过一个月整个镇子都要搬到新镇去了,他只好在匆忙中选择了小夏。

他或许以为小夏是来搞普法宣传工作的,人又很正派的样子,一定能帮到他。但是他这个人胆小,或者说这么多年被无形的心理压力逼迫的懦弱起来,所以他不敢明着对小夏说,而是放出了残留在瓷器里的两个怨灵来暗示和吓唬小夏。他并知道,小夏也是司马南手里的一颗棋子。

其实他那么胆小的人,能够坚守他父亲的遗言,没有逃跑,已经算不错了。

“你怎么把风勇子送回去的?”他想问清楚每一个细节。

“办了我爹的后事后。我就开始处理他老人家的遗物。但我一直不敢碰那个木箱,尽管每天晚上我都做噩梦,梦到很大的火,还听到有人不停的敲东西,大喊,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孙老板说到这儿的时候,表情比较平静,显然已经觉得麻木了,“奇怪的是,家里没人听到这些,只有我。直到有一天我忍无可忍,半夜跑到我爹的房间去,把那个木箱拖了出来。我打开木箱,看到里面摆着六件雪白的瓷器。伸手一摸,很烫手,还一直抖动不止,好像活了一样。”

万里点了点头,这感觉他有,晚上在风娘家吃饭时他经历过了。一想到那个吃饭的碗有可能是用风勇子的身体制成的,万里差点呕吐。

“我不知道他们中谁是风勇子。于是把六件瓷器全摆在地上,试探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没想到立即有人答了我一声,然后有四件瓷器忽然滚倒在地,一团凝聚不起来的灰蒙蒙的东西飘在半空中。我说我把你送到你娘那去,要怎么做。他告诉我只要带着那四件瓷器,然后走一路叫一路他的名字就行了。我照他说的做,把瓷器放在那个木箱中,一路走一路叫着‘风勇子’,他果然一路上应着我,一直走到了他家大门口。我翻墙进去。从里面打开门,把木箱也搬了进去,然后对他说,会代他照顾老娘,让他安心,说完就跑回家去了。头也不敢回。之后不久,我听人家说他娘疯了,到处跟人说风勇子半夜来看她。我明白那是风勇子没走,就呆在他娘的身边,心里安心了点。而留下的这两件瓷器,我觉得并不是完整的——反正他们没有地方去,也没现过形,而我那时正想办个旅店,所以就专门安排了一个房间供奉他们,每天早晚三柱香,从没有间断过,而他们也绝少出来找我。只是有时服务员路过他们住的房间,会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怕得要命,但这些传言都被我压了下去了。”

“就算你想让小夏,我是说岳小姐帮忙,也不用拿那两个瓷器去吓唬她,这太恶劣了。”一想到孙老板那么对小夏,万里就对他同情不起来,“那个晚上是你做的吧,先放了这两件东西去她的房间,而你自己躲在门外,等她吓到了,你又迅速换回来。这样又引起了她的注意,又不会牵连到你,你还真方便啊!”

“我不想这么做的!”孙老板连忙摆手,“我刚才不是说这两位大仙从没有现形过,只是有说话声吗?可是岳小姐来住店的前一天晚上,有个做卫生的服务员一直说那个房间有人说话,吓得不敢过去。我怕有什么事,所以去看看,结果是他们说要这么做的,我虽然以为岳小姐可能是救星,但确实不是我要这么对付岳小姐的。”

原来是这样!

并不是孙老板一定要找小夏,而是这两个怨灵。他们连现形都做不到,肯定是不完整的,想想风勇子就是由四件瓷器聚成的。还有,当初第一窑出的除了瓷器还有砖,而且大部分的瓷器又以质量不好的藉口砸碎重化了,孙老板的爹也只弄出来这六件而已。

他们连魂魄都是残缺的,哪有能力预知小夏会来,还设计让她陷入局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司马南的坏,是他布局,并且通知一切相关角色——演出开始了!

“既然他们能说话,那有没有和你说过,他们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冤枉了吗?”万里问。

孙老板摇摇头,神色中有些胆怯。

万里暗叹了口气,心知他始终是害怕的。他除了早晚三柱香,一定尽量少在“大仙”面前出现,就是出现也是战战兢兢,怎么会多问一点。而那两位“大仙”又是不完整的,大概白天不敢出来,这样虽然相对了十年之久,却也没有多交流过。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万里放孙老板离开了,并嘱咐他不要透露任何事情。其实他不说,孙老板也不会做出引火烧身的事。不过万里希望自己的心理强化,可以让他表面上也不要表现出异常。司马南是老狐狸,一定要小心。

另外孙老板临走时,万里要他晚上亲自送夜宵过来,也没忘了装模作样的骂了他几句,当然表现得没有那么亢奋。

送走孙老板后,万里又陷入深思。

去找那两个藏身在瓷器中的怨灵打听情况吗?这显然不是个好主意。一来他们是残缺的,他很怀疑他们是不是能讲述得清楚,二来司马南在,他不能冒那个险。不是为了他自身的安全,而是怕打草惊蛇。

应该去找风勇子问一下事情的始末,他是当事人,一定知道一切。刚才听孙老板说,他虽然比那两位不知名的灵体完整,但也是无法聚形,真不明白他们是如何能待在阳间十年而不去,是有牵挂,是有怨气还是因为无法离开?

他在风娘家吃过了,因此也没叫晚饭,就躺在床上把线索整个串了一遍。觉得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但在那之前,他还要和阮瞻联系一下。这一次他进卫生间还特意打开了淋浴。好在地方够大,不至于会让他的联络仪式无法进行。

他的“澡”洗了足有四十分钟,从卫生间出来时已经和阮瞻交谈过所有的情况了。

他听到的消息有喜有忧。喜的是阮瞻的功力已经渐渐恢复,因为那个塔具有封住一切灵能的力量,包括符咒力在内。虽然被司马南破坏了塔本来的力量,但阮瞻在里面呆的时间长了,还是受到了影响。当初司马南是用看不见的符咒力封印了他的力量的,当塔中的镇力破坏了最外层司马南的封印力,阮瞻本身的力量就自然散发了出来。

这就是负负为正的道理!

但阮瞻不能在塔里面多呆。因为那样他的力量慢慢也会被封住。偏偏他还不能出来,一方面是要想办法恢复塔的“镇”力,修复被司马南破坏的地方,另一方面,他还要给几个怨灵造成假象。

那几个怨灵是当初从塔里面被释放出去的,为了追踪进塔里的人才重回塔内。他们敢回来,并在里面暂时还保有一定的力量,证明他们不同于其它怨灵,而是怨力特别强的,且得到了其它围在塔外的怨灵的帮助,实力格外强大。

阮瞻断定他们在塔里也不能时间太长,所以他必须表现得强大,给他们造成威慑,同时又表现出眼睛还没有恢复视力,为真正动手时能够占上风做准备。阮瞻的意思是:最好现在先唬住他们不敢动手,哄他们先离开一阵子,等他修复好这个塔,他再出塔去,把他们引进来。因为他们的数量众多,怨念又被压抑了好久,如今被猛的释放出来,不是一个人可以控制得住的,就算始作俑者司马南也不行,所以还是要利用这个塔才行。

坏消息是:小夏被怨灵占去了身体,并把她的魂魄放进了一个小瓷人里。假如他们趁和阮瞻斗法的时候毁坏她的肉身或者摔碎那个小瓷人,小夏就再也回不来了。要命的是,有几个怨灵自告奋勇的回到塔里,宁愿被镇住也要充当监视的眼线,害得阮瞻不能把放着小夏魂魄的小瓷人带走。

而且,如果打斗在塔内进行,情况过分激烈的话,也会伤到小夏,甚至还会伤大其它幸存者,包括阿百在内!

为什么他们每次都要面临如此的困境,每次都是腹背受敌,没有一次可以顺当一些?总是要逼得他们不得不想出特别的办法才行!

是小夏把自己的护身符系在了阮瞻所在的房间的门把手上,才为他争取了恢复灵能的时间,不然大家都活不成了,就连他和万里交换信息,也是藉口静心修复受损视力,并再用小夏的护身符才把他和冒充小夏的怨灵分开。

那个塔的塔顶相当奇异,无论是灵体还是人类,都只能从门出入。

而万里得来的消息对阮瞻而言是非常有用的,虽然现在毛富疯了,左德失踪,其余还活着的人都变成了小瓷人,但他还是可以凭这个消息找到形成今天这个恶劣局面的原因。

现在他们两个是分头行事,万里负责继续调查事情的原委,而阮瞻则要想出即不伤害幸存者的性命,特别是在不伤到小夏的情况下,怎么又能把怨灵重新关起来,同时战胜司马南的办法。

司马南必会和阮瞻一战的,因为他不会放任阮瞻变得强大,更何况还要得到阿百雅禁的一件宝贝!

这是阿百亲口告诉阮瞻的。

现在,万里的任务是找风勇子,还有最重要的,是要找到龙大师!

当他办好这两件事,就要和阮瞻第三次联络,如果阮瞻也准备好了,他们就放出消息,说阿百雅禁把宝贝给了阮瞻。这样,无论司马南相不相信,以他的个性而言都不会冒险,肯定会自己找上门来。

阮瞻的结界很霸道,不过司马南既然能从水路来搞破坏,就一定能进来!现在他之所以还不动手,大概是想让阮瞻忍受不了怨灵施加给他的苦楚而自行破界吧。毕竟,现在还没到让他必须像个下水道的老鼠一样在水中钻进来的时候。

既然知道了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做,万里干脆美美的睡了一觉,毫不在乎会被暗算。等他醒来的时候,刚好午夜。

孙老板亲自送来的夜宵也到了。

第二十六章 一叶障目

万里藏在送夜宵的小餐车里,直接被孙老板送到了厨房。当他确定外面没人时,才从里面出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为了把他高大的身体塞到那个狭小的空间里,他差点自我折成两段。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就已经用了隐身符,所以此刻如果有人在场的话,也只能看到小餐车乱动,遮盖住车体的布帘被掀开,听到有人低声的咒骂,然后是离开的脚步声,并看不到任何人。

这样就能最大程度的避开司马南的监视了吧!

洪清镇不算小,不过从旅店到镇西的风娘家里并不太远。万里步行了半个多小时就来到了那个小院的门前。他目测了一下,见那低矮的围墙果然是能很轻松的翻越,不过墙头明显修缮过,估计是孙老板所为。万里心想孙老板这些年也算遵守了诺言,所以才没有被恶意报复吧!

他翻越了院墙,蹑手蹑脚的走到那三间房子的墙根底下听了听。佛堂安静着,风娘的房间也安静着,但存放那箱瓷器的房间却传来极不寻常的声音——又像是呜咽,又像是在厨房忙碌时锅碗瓢盆发出的碰撞声,极其轻微打算内却有嘈杂感。

万里定了定神,伸手推开了房门。

月光的照射下,地上摆了四件雪白的瓷器。木门打开的一瞬间,它们正才蠕动着,努力朝一个方向靠近。但随着门的打开,它们蓦然停住了。只是四件瓷器而已,却让万里觉得它们在扭头“看”他。

他咽了一下口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正当他犹豫的时候,地上的瓷器忽然像被推倒一样倒向了一个方向,滚动到了一起。发出几声清脆的碰撞声。

“谁啊?”风娘的房间传来了老人的问话。

此时正值夏天,窗子都打开着,夜里又比较安静。所以这声音一下传到老人的耳朵里,把她惊醒了。

“没事,娘,您睡吧,我起个夜。”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虽然万里的胆子很大,但事出突然,还是吓了他一跳。

只见瓷器的上方慢慢聚起了一团灰影,形成一个飘飘乎乎的透明人形。

“风勇子?”万里把声音压得极低着问。同时往房间里走了一步。

那模糊的影子见他走近了,迅速缩到了墙角去。万里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背着那个装着血木剑和符咒的钓鱼杆盒子,于是轻轻把门关好。盒子就放在门边上,自己则走了进来。

“风勇子,我没有恶意,我是来帮你的。”

“你是帮他们的!”风勇子恨恨的说了一声,慢慢现出形来——方脸膛,五官端正,在脸颊的左面有两颗竖排的黑痣,好像两滴泥泪挂在脸上。使本来眉清目秀的脸,有了点哭相!

是那天他在小街遇袭时两次救过他的“好兄弟”!

虽然之前万里也有所怀疑,不过现在才能确定。原来他就是风娘的儿子,那个因为放心不下母亲而十年未去的魂魄。

“为什么这么说?你帮过我两次,我怎么会恩将仇报!”万里试图表现得友好一点。

“你想要进新镇去把那些人救出来。就是和我们作对的!”风勇子愤恨的叫了一声。

万里倒不担心会吵醒风娘,因为阮瞻说过,对灵体而言,他想让你听到和看到,你就可以听到看到,否则无论他闹腾得多么厉害,你也会浑然不知。

他担心的是风勇子的态度,他太急于给阮瞻帮助了,以至于忽略了风勇子的立场。对他而言,是要协助救出小夏和其它幸存者;而对风勇子而言,要杀掉所有的人才能平息他的愤怒,杀掉小夏和阮瞻也是要完成对司马南释放他们的承诺。

他们之间根本是对立的,想要得到风勇子的帮助是不可能的,是他想得太天真了。

“可是你救了我!”万里继续努力拉近彼此的关系。

“那是因为我娘和我说起,你对她好。这是两码事,不相干的。”

原来是他的的一丝善念给他带来的幸运,看来这世界还是好心有好报的。

万里心里想着,又向房间里走了几步,最后干脆坐到了床上,和风勇子的魂魄相距不到两米,如果风勇子扑过来,他连一点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冤冤相报不是好的办法,你把你们受了什么样的冤枉告诉我,我保证可以帮你们洗雪沉冤。”万里心里明白怎么说也化解不了这怨气的,但不得不试一下。

“你快点滚,我不想和你说。如果早知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那天我就不救你!”

“我的朋友在里面,我还不能滚。他们是无辜的,你不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吗?至少把他们放出来!”

风勇子根本来个闷声大发财,理也不理万里。

“报复只会得到一时的痛快,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万里继续努力,“你附在这四件瓷器上十年,就是为了放不下你娘。你如果有一念之仁,说不定会有好报反馈到你娘身上,难道你就想这么下去吗?”

风勇子愣了一下,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正当万里以为自己说的话会产生一点点效果时,风勇子的脸又绿了起来,“好报?这世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娘好心,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冒着挨批斗风险,周济了一个应该被除了的‘四旧分子’,当时谁管他。那么大的能耐却快饿死了,结果又怎么样呢,那混蛋为了他自己的侄子,竟然——!”他忽然住嘴不说了。

“好吧,就算你要报复好了。那你告诉我,你们在十年前受到了什么样的对待,这总没有损失吧?”

风勇子一双血红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万里一下。忽然笑了起来,万里这是第一次这么直接的听到这种笑声,果然感觉很阴森,好像隔着一层东西一样。闷声闷气的,让人不自觉的发冷。

“我告诉你后,你好挖出这件事来,破坏我们的计划吗?我没那么傻!”

“这对你们没有任何损失,为什么不说出来?”

“省省吧。”风勇子说,“我什么也不会说,不管是有害还是无害,我都不会说。而且你不要想找白大姐问出来,那个帮我们的人会让所有知情的人都进入一个恐怖的梦,让他们知道如果透露一个字。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你调查不出任何事来,除非我们报了仇!”

“帮你们的人?”

万里心里一凉,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他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可现在司马南一招釜底抽薪让他的计划全盘落空。自己还真是白痴啊,明知道司马南老奸巨滑,却不为自己的计划留后手,这下子又陷入了被动!

全城的人都不说的话,他要去哪里调查?就算他能查出来,可阮瞻等得了那么久吗?就算他现在跑到街上拉着还没睡的人问清楚,平白无故的,人家又怎么会说!再说,那样说不定会牵连到无辜的人。

想到这儿,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念头是如此清晰和尖锐,让他立即悔恨交加,恨不得打自己一顿!

他落入了一个自己设下的陷阱,一门心思想着窑场的事。想着窑场中死去的人,实际上打听一下这里出过什么大宗的集体死亡的事件也可以顺藤摸瓜的查出事情,可是他就是被绊住了思维,真是一叶障目!

司马南知道他的思维混乱了吗?

或许他是知道的,但表面上假装逼自己东躲西藏,暗地里却轻蔑的看着他自己上了自己的圈套!他以为自己在和司马南斗智,但实际上是他一直落在下风,而司马南则正一边看他上窜下跳,一边系紧阮瞻脖子上的绳套!

关心则乱!

这话说得一点也没错,如果不是他急切的想打听到当年的冤案,有一点线索就拚命抓住不放,想追到最深处去,两眼看不到其它的可能,怎么会犯这么白痴的错误,连这么明显的线索也看不到!

如果他明天到四邻八乡去打听,先不说这件事瞒得这样严密,外人会不会知道真相,就算知道,时间方面也来不及了。

要怎么办呢?

看到万里焦虑的神情,风勇子再一次笑了起来,“你什么也做不了,老老实实回去吧,别趟这趟混水。要不是你对我娘存着好心这时候早就死透了!”

万里听风勇子这样说,抬起眼皮来看看他,“是吗?从我介入这些灵异事件起,我都不知道鬼门关溜跶过多少次了,可如今我还活在这儿和你磕牙玩。”万里站了起来,风勇子的话激起了他的傲气,“你救过我,我很感激,我想帮助风娘也不是贪图你什么回报。不过我要告诉你四个字——邪不胜正。你们明明是受害者,可不要因为一意孤行,把自己逼到注定失败的另一方去!”

他向门边走了一步,见风勇子露出凶狠之态,却没有怕的表示,“别说我没提醒你,我是个阳气极旺的人,你不容易近我的身,而我离那法宝只有两步。你救过我,我不想伤你。”

“你做不了什么了!他们死定了。”

“那我们打个赌。”万里面露笑容,“我的朋友一定会平安回来。如果我输了,我自杀,魂魄陪你一起侍奉你娘。可假如你输了,我要你化解一切的怨气,对所有的东西都抱有善念。”

风勇子不理他。

他则走到门边拿起钓鱼杆盒子,又转过头看说,“你救过我的命。我会报答你。相信我,我说到做到!”说完,他轻轻走出门去,照样翻墙而出。

他愚蠢了一阵子了,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懊恼,把自己的失误当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好了。司马南当然很厉害。不厉害的话打起来也没有意思了。他虽然一直被司马南玩弄于股掌之间,不过刚才他脑筋中突然闪过一点灵感,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走到街上。万里想把隐身符撤掉,但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动手,并装出鬼鬼祟祟的样子,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看到。

他以前执着于一个念头,现在突然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错了,再回过头来想,思绪反而开阔了些。

他根本不必考虑到是否牵连到孙老板,因为司马南和那些怨灵是一派的,风勇子既然称他为“帮助他们的人”。可见他们之间是有联络的,那他当然也会了解到孙老板是知情人,也猜得到自己必会与孙老板有联系。

小夏说,当时他们在山间小路时,出现过怨灵,好像附了一个叫左德的摄影师的体,根据她的描述,那可不就是风勇子嘛,也就是说那一天怨灵们是里应外和的,而司马南亲自在旁协助,风勇子早就是复仇一方的主力。

而自己这一方也早已被监视起来,也早就在算计之中。至于自己被风勇子所救则完全是个意外!

整件事情是他自己一叶障目、不见南山的。所以现在他干脆耍宝耍到底。不是拿他当猴耍吗?好,他就当好这只猴子,让司马南以为他还没有识破这个圈套,继续嘲笑他,看他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而他既然有了新的线索。当然要继续追下去,只要表面上让司马南以为他还在围着窑场绕圈子好了。

窑场是很重要的,但那只是一个毁尸的地点,根由则在其它地方。不知道这一切和那个烧制瓷器的秘方有没有关系?不过他先不管这些了,他要先循着另一条线索追查下去,当时他是和阮瞻说好的,两个人一起调查那个让那么多鬼魂产生强烈怨气的原因,他这边没有进展的话,相信阮瞻那边不会空手而回。就算不行,在最后决战的一刻也是会揭晓谜底的!

思路开阔的感觉真好啊,大概司马南不会想到他的上等智计和压倒性的逼迫会让对方完全放开吧!自视过高的人是不会懂得光棍之道和必要示弱这两招的。旅店的屋顶上,司马南闭目盘膝的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一个奇怪的香炉。洪好好则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一块红布。

“万里会上当吗?”见司马南睁开了眼睛,洪好好问。

“我不在乎他是不是上当,反正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司马南面露轻蔑的表情,“我给了他机会让他选,假如他够聪明,自动离开这里的话,我会放了他。”

“这不是你平时斩草除根的作风哦。”洪好好媚笑着说。

司马南站起来,和气的拍拍洪好好的脸,没有说话。

她怎么会明白呢?

他之所以对万里有一念之仁,因为他也是把阿百带出来的人之一,并且善待过她。因为这个,他想留他一命,甚至包括岳小夏,只有阮瞻是他绝对不能放过的。他这一生做了多少世俗人眼中伤天害理的事,他都不以为意,在他心中,弱者的死是成就一个强者必要的牺牲,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唯独对阿百,他觉得亏欠了她,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对不起的只有她而已!因为她是那种人——年青人常说的:她是能让魔鬼流泪的天使!

但是,现在万里和岳小夏都选择了和他作对,不肯退一步,他心中因为阿百而生的一丝善念也没了。这是对决生死的一刻,他现在占着绝对的优势,但他不敢大意,那个姓阮的小子实在难缠,遇强愈强,并且每一次都能以弱胜强,反败为胜!

“这就是你的魇术吗?没什么复杂的程序啊,也没有什么特定的衣服发型。”洪好好看了司马南一眼,见他神色比较轻松,乘机要求,“你说过会教我的啊,不会忘了吧?”

“你的梦杀术还没练好,不要贪多。”司马南没什么表情,语气里也没有一丝情绪感,“再说,道术在乎心力和功力,与衣服和发型有什么关系,就算仪式也只是术前的准备罢了。自从我把你带出来,你看了太多电视了。”

洪好好笑着应了一声,但心里还是有颇多疑虑的。在她看来,面前的男人一向是冷漠残忍的,他吸引她的也正是这一点,让她觉得安全、有依靠,因为她是唯一知道他底细的人,他需要她这个伴侣,无论做为情人也好,主仆也好。

可现在情况变了,自从那个阿百出现后,他还没有见过她一面,他就已经变了,变得疏远、犹疑,让她觉得,他随时会走,和那个阿百走,再也不回来。

这让她感到害怕。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惧怕这个世界,独自一人的情况她都不敢去想像,所以,她要想个办法让他留在自己身边,或者苦学道术,变得无比强大才行。

她抬头看着司马南又走回到香炉边的背影,一边转着自己的心思,一边跟了上去,让自己和手中的托盘都处在司马南触手可及的地方。

只见司马南闭目默诵了几句,手中划着奇怪的形状,又从怀里拿出早已画好的符咒,向香炉里一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