嫏嬛亲手抱了她,拿了拨浪鼓轻轻摇晃逗着玩儿。

温良玉笑道:“陛下抱会儿便罢了。”亲手端了木樨花茶过来,放在小几上,“虹儿最近重了不少,抱久了手酸呢。”

嫏嬛笑盈盈道:“酸也乐意。”

叶若澜在旁边凑趣,笑道:“虹儿,庶父抱一抱你可好?”又看了嫏嬛一眼,“陛下歇着,让臣侍陪虹儿玩一会儿罢。”

他满目渴求,一脸十分喜爱小孩子的模样。

嫏嬛便将虹递给了他,叮咛道:“你仔细些,小孩子爱动不老实的。”到底还是不放心女儿,眼神落在周围不肯移开。

叶若澜在家是被娇惯的幼子,哪里真的抱过孩子?动作僵硬生疏,又怕虹掉了,不免搂得有些紧,让虹十分的不舒服。

“下,下。”大帝姬开口比较早,已经会说好些简单的动作指令,小胳膊推着叶若澜,身子往下倾斜,“下…”

叶若澜不敢把她随便放下,扭头去看宫人。

哪知道虹等不及,加之对眼前的人又不熟悉,便焦躁的挥动胳膊,只听叶若澜惊呼了一声,下颌处被抓出一道细细血痕。

“瞧你这个不老实的。”嫏嬛又气又笑,招手叫宫人赶紧把虹抱走,转头打量了叶若澜两眼,问道:“没事吧?”

“没…事。”叶若澜说得勉强,吃痛事轻,一想到脸上的疤痕就不免着急,可惜不好发作,连生气都不敢表露出来。

温良玉没想到会闹出小意外,歉意道:“小孩子不知轻重,你别见怪。”

“没事的,过几天就消了。”嫏嬛打圆场道:“你要不放心,等会儿朕让人送一瓶玉肌膏过去,擦一擦便好。”

叶若澜勉强微笑,“是,多谢陛下。”

“你先回去吧。”嫏嬛瞧着他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下觉得好笑,面上还是安慰了几句,“等会儿朕用了晚膳,再过去看你。”

“臣侍告退。”叶若澜没有推辞,行了礼,急急忙忙离开凤栖宫。

嫏嬛回头笑道:“到底年轻,一点小事就沉不住气。”

“不是这么说的。”温良玉看着远去的那抹红色背影,微微一笑,“有谁不在意自己的容颜?叶淑侍的脸被抓伤了,难免紧张一些。”

“那你呢?”嫏嬛侧首回眸,顺手勾住了他的脖颈,“让朕看看。”视线停留在那温润如玉的脸庞上,打趣道:“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难怪不紧张。”

温良玉微微发窘,“陛下…”

气氛暧昧正好,宫人们都识趣的退了出去。

嫏嬛的手从袍子下摆伸了进去,往上游弋,摸到了光滑如水的绸带,解开、褪下,轻轻握住那起了变化的地方。

在明亮通透的大殿里,温良玉有几分不自然和新鲜刺激,一边忸怩着,一边身下反应的更加剧烈,正想开口说换个地方,胸前猛地感觉一热!

嫏嬛唇齿尽用,再以舌尖轻轻的挑逗起来。

温良玉想说的话渐渐顾不上,而是不自觉的用身体与之回应,解开妻主的衣服,握住那饱满柔软的玉兔,闭上眼睛一波一波的揉搓,彼此释放身体热度。

大殿内的气温渐渐升高,一触即燃!

“帝姬!”门外传来了宫人尴尬的声音,和猛然停住的脚步声。

“父…父。”虹还说不清楚两个字,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温良玉不胜尴尬,赶忙合了衣服,“虹儿。”

虹的步子不是很稳,晃晃悠悠走了过来,努力的想要拽开嫏嬛的手,----像是觉得母亲抢走了自己的玩伴,撅起小嘴,十分不高兴。

“行行行。”嫏嬛大笑,“父君是你的,不抢不抢。”

虹歪着小脑袋,得意的依偎在父亲怀里享受。

“陛下…”温良玉越发尴尬,又不好指责年幼不懂事的女儿,想要斥责宫人们几句,----但眼前的气氛温馨难得,何苦破坏?

最终,只能无奈的微微一笑。

“什么大帝姬!”叶若澜坐在镜子面前生气,看着那红线似的抓痕,冷笑道:“且乐几天吧,好日子也不知道还剩多少了!”

中宫正君温氏不喜欢自己跟过去,不会看不出来,但是并不放在心上。

说白了,他这个正君的位置不过是暂时的。

将来…只丢掉位分算运气好,要是运气不好,恐怕连性命都要赔进去!

嫡长女?叶若澜嘴角尽是嘲笑,----这么大的福气,不是温氏的女儿享受得起的!落在夏侯家的孩子是福气,落在温家的孩子身上,基本上跟催命符没什么区别!

“备水!”

叶若澜收回心思,等下自己还要侍寝,可别笑得不自然坏了君王的兴致。

这后宫里,年纪轻轻做到正一品的人只有自己!

好好的服侍陛下,争取早一点生下女儿,地位慢慢巩固,…温家没福气,夏侯家将来也不会有好结果,那个位置,未必就轮不到自己身上!

一切…都还需要慢慢的计议。

风波起

十九这天,是嫏嬛登基后的第一个生辰。

风和日丽的天气,微微炎热,太液池的碧波里是一片片绿色荷叶,白的、粉的,带着露珠儿的美丽莲花。

宴席设在临水的阁楼上,从上往下,观看人多的大型舞蹈视线正好,丝竹之声悠悠扬扬从水面传来,带来一缕缕清凉气息。

今天嫏嬛是主角,未免她在长辈面前执礼,皇太君只是让人送来了贺礼。

温良玉作为中宫正君,在嫏嬛的身边设了一个桌子,略要矮几分,左右两侧则是各宫的宫侍们。

右面为尊,夏侯凌霄以仅次于中宫的贵侍身份,坐在右侧首席。

对面是年轻骄傲的叶若澜,一抹胭脂色华袍。

嫏嬛的后宫人不多,修月坐在夏侯凌霄一边,若梦挨着叶若澜,紫琴没有位分,站在温良玉身边服侍。

一切如常,热闹中透着循规蹈矩的无聊。

先帝喜欢看人多的歌舞盛景,场面越大越好,往往动则数十人,最多的时候能达到上百人,气势十分恢弘。

嫏嬛登基不久,下面的人摸不清她的喜好,不敢乱作主张,只能小心试探,从中规中矩不出错的歌舞开始。

只是这样一来,未免有些失去了新意,看得人乏味。

嫏嬛自己执了酒壶,浅斟慢酌,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欢,还是厌烦,仿佛没有什么能引起她的兴趣。

温良玉主管后宫琐事,见生辰宴席上的歌舞不得妻主欢心,心下有些不安,试探问道:“陛下是不是看得腻了?要不…换几出戏文?”

嫏嬛摇摇头,问道:“这舞叫什么名字?”

高世元赶忙问清楚了,转身回来,“禀陛下,这出歌舞唤做《桃夭》,犬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意。”

“意思虽好,人却平常。”嫏嬛下了评语,吓得跳舞的宫人们一众低头,她转头看向若梦,笑道:“若说桃花之艳,再没有比你更合适的,好久不见你做歌舞,不如今天上去教教他们?”

这样的赞语,难免惹得在座的人齐齐侧目。

按说若梦闻言就该马上应下才对,哪知道他站起身来,神色却很忸怩,“多谢陛下夸奖,只是…臣侍最近身体不适,暂时跳不了。”

这等扫兴,众人意外之余神色各异。

温良玉闻言皱眉,“沐小侍既然不舒服,回头就叫太医早过去瞧瞧。”怕嫏嬛扫了兴致不痛快,软声劝道:“歌舞都得准备些时日,今日时间仓促,沐小侍便是能跳也没又练过,不如改日再看。”

嫏嬛的确有些扫兴,颔首道:“罢了。”

温良玉忙朝下问道:“怎地没人了?连个出挑的领舞都没有吗?”

“有的,有的。”歌舞坊的管事条件反射似的,赶忙应承,一面让人奏乐,一面朝身边的人低声呵斥,“快去把柳漪找来!”

那人有些不情愿,迟疑一瞬,到底不敢当着嫏嬛的面多嘴,皱眉跑了下去。

柳漪呆呆的坐在屋子里,望着缎带出神。

辛辛苦苦在歌舞坊熬了两年多,好容易熬到了领舞的位置,精心苦练了整整两个月的歌舞,就连晚上做梦都是步子和身段,几乎快要走火入魔。

一切的努力,都因为副管事的弟弟而泡了汤。

不仅抢走了自己的领舞,还怕自己出挑,夺了新领舞的风头,连在底下配舞的机会都不给,所有的辛苦都成了徒劳。

今天是陛下的生辰,听着远处飘来熟悉的旋律,脑海里浮出那些刻骨铭心的舞姿,委屈像潮水一样扑面涌来。

柳漪看着眼前模糊的景象,又无奈,又绝望。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大喜的日子,哭丧着脸做什么?!”副管事劈头盖脸的喝斥,心中一面恨上司多事,一面埋怨弟弟不够争气,怒火难抑,“快点收拾收拾,跟我走!”

柳漪诧异的抬头,“去哪儿?”

副管事没好气道:“去给陛下表演歌舞!”

柳漪吃了一惊,但心下明白,此刻不是追问原因的时候,二话不说,赶忙在铜盆里净了面,三下两下收拾妥当。

到了前面,已经是一片觥筹交错的景象。

柳漪从副管事弟弟那里接过衣服,这原本就是按他的身材缝制的,穿起来自然更加合身,甚至明明是同一件衣服,他却穿出了不一样的气韵。

只不过,那副管事的兄弟没有心情欣赏。

要是一开始不让自己领舞还好,给了机会,再被人夺走,还是当着陛下和各宫主子的面,这份羞辱是在难以忍受。

“鞋子也给你!”他把舞鞋摔了过去,嘴角轻轻勾了勾。

柳漪仓促赶来,一面在心里重复着舞蹈步子,一面整理装束,哪里有心神去留意对方的小表情?没有多想,赶忙把脚套进了鞋子。

*

一曲奏罢,方才没跳完的《桃夭》重新开始。

嫏嬛抬眸扫了一眼,这个领舞是要比上一个出色不少,但仅仅如此,也吸引不了她多少目光,看了看,便回头与叶若澜说话去了。

叶若澜才得十四岁,眉眼间还留着没有褪去的稚气。

一身胭脂色的海棠花纹刺绣华袍,金线闪耀,做工精细繁复,配上胸口名贵的水晶石串珠,说不出的神采飞扬。

“陛下那日题了字,臣侍就让人仔细裱糊了起来。”叶若澜笑得眉眼弯弯,语气里带出几分炫耀来,“现今就挂在臣侍的寝阁里,日日夜夜都能看见。”

嫏嬛闻言笑道:“你若喜欢,改天得空朕单独给你写一副。”

“当然喜欢。”叶若澜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只要是陛下写的,臣侍都喜欢。”再次确认道:“陛下金口玉言,回头可不许耍赖忘记。”

“你呀。”嫏嬛神色温柔,笑嗔道:“越来越放肆了。”

“那也是陛下心疼臣侍。”叶若澜笑吟吟的,丝竹之声悠悠扬扬,衬得他的笑容甚是陶醉,忽地传来一声惊呼,“啊…!”

席面上笑语停住,众人都纷纷寻声看了过去。

柳漪顾不上身上的伤痛和血迹,强撑着从舞台下爬了起来,哆哆嗦嗦跪下,想要说几句认罪的话,牙齿却一直打架停不了。

叶若澜冷笑道:“跳个舞还能跳到台子下面去,真是蠢货!”

“行了。”嫏嬛淡淡扫了他一眼,继而冷冰冰的朝下看去,歌舞坊的一众人等都已跪下,扫了一圈儿,“怎么回事?”

柳漪瑟瑟发抖,急得管事推了他一把,“陛下问你话呢!”

嫏嬛皱眉,“还能言语吗?”

先是被人抢走了领舞资格,然后又失而复得,紧接着在皇帝面前出了大错,眼下生死未知,柳漪的心像被抛空竹一般,上上下下。

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有办法思考,估计不了后果,茫然回道:“鞋尖…鞋尖里面有钉子,下奴吃痛…”眼泪控制不住流出来,“摔、摔倒了。”

嫏嬛侧首吩咐,“脱鞋!”

高世元赶忙上前,拔了柳漪右脚沾血的鞋子,伸手进去,小心翼翼的往前摸,片刻之后,果然摸出一粒小小的尖钉,放入托盘呈了上来。

嫏嬛垂眼看去,细细的,尖尖的,只得半截指甲的长度。

“继续说。”她道。

柳漪在茫然中看到了一点希望,没有直接杖毙自己,而是追问,是不是代表或许可以脱身?赶忙镇定心神,回道:“钉子细小,别的位置也很巧妙,起先的平常步子并没有太大影响,下奴以为是进了沙子。”

“那又怎么摔倒了?”

“后面有个动作,需要踮起脚尖…”

“混账!”嫏嬛忽地勃然大怒,吓得柳漪魂飞魄散,继而才发现不是冲着自己,而是身边的管事,“刚才退下去的领舞呢?!”

副管事的兄弟很快被带了上来,一脸魂不守舍。

“谁给你胆子?”嫏嬛阴沉的盯着那人,冷声道:“居然敢在朕的生辰上,给朕找不痛快!”抬手拂袖,“来人,乱棍打死!”

温良玉上前劝道:“陛下息怒,要罚个奴才也不在今日。”

“打!”嫏嬛不为所动,反而环视了周围一圈儿,“也叫你们都明白,往后少仗着什么大喜的日子,这个那个的,以为朕就不会发作了!”

温良玉被驳了面子,微微尴尬。

叶若澜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插嘴道:“似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就该狠狠的打死,往后才好给其他人做个先例!”

“陛下饶命,饶命啊!”一棍又一棍下去,鬼哭狼嚎的声音顿时响起。

高世元是见惯各种大阵仗的,面无表情下去,撕了一大块袍子,用力塞到那人嘴里止住声音,自己静静退到一旁。

血色渐浓,棍子下的衣服也被打烂了,一片血肉模糊。

若梦瞧了两眼便移开视线,奈何空气里血腥味渐浓,还伴着“噼啪”之声,和捂住嘴的闷哼声,听得人心里一抖一抖的。

片刻后,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哇…”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扶着桌子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

叶若澜嫌弃的闪开了些,抱怨道:“你吃什么了?陛下面前这般不顾仪态…”他的语速渐渐变慢,目光里有了一丝猜疑不定。

在座的宫侍们都不是傻子,不免神色各异。

温良玉虽然吃惊,但尚算平静,毕竟他有了嫡长女虹,就算其他人有孕,也不是那么忌讳,更何况若梦的身份实在卑微。

作为中宫正君,他身上担着照顾宫侍们的责任,因而忙道:“快传太医。”

夏侯凌霄则是目光闪了闪,看了嫏嬛一眼,收回视线时,眼眸深处有一抹不明显的苦涩和黯然。

修月眼里满是艳羡和伤感,紫琴垂了眼帘。

嫏嬛离了席,亲手端了茶递给若梦,“漱漱口。”朝不远处挥手,“带下去处死。”

不用等太医来,心下也明白若梦这是有孕了,这样一来,也就解释了他刚才为何拒绝跳舞,否则他不可能那么做。

而且,恐怕他自己早就知情了。

果不其然,太医赶过来一诊脉,当即笑道:“恭喜陛下,恭喜沐小侍,已经有了三个多月身孕,胎像稳固。”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一片出奇的宁静。

还是高世元打破了尴尬,上前笑道:“大喜大喜。”没话找话,“今儿是陛下的生辰之喜,又出了这样的喜事,真是双喜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