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自己再出来狠狠的扫一扫高世元的脸!

----不就是因为夏侯凌霄被允许研墨吗?凭什么他可以,自己就不可以?连带让这些奴才们都狗眼看人低!等自己生完孩子,一定要做同样的事!

叶若澜满心忿忿,朝拎食盒的宫人招招手,自己不管不顾便朝里走了进去。

“叶淑侍…!”高世元见状皱眉,又不敢去拉一个大肚子的宫侍,摇了摇头,最终在后面止住脚步。

“陛下,臣侍带了清蒸…”

嫏嬛正在和苏珺凤说着要事,心头烦躁不已,根本就没有留意进来的是谁,还当是高世元又进来了。

顺手抓起书案上的镇纸,狠狠砸了过去,“朕的话,你当耳边风是不是?!”

“啊呀!”叶若澜吓了一大跳,本能的往后一躲,结果撞翻了食盒,弄得洒了一地浓香四溢的汤汁!满地的油、满地的菜,他慌乱中一脚踩上去,顿时踩滑,身子不自控的往后倾倒!

“叶淑侍!”身边的宫人吓得魂飞魄散,赶忙上前搀扶。

“哎哟,这是怎么说?”苏珺凤率先反应过来,她身为外臣,不好伸手去扶皇帝的内眷,回头看了看,“陛下,叶淑侍好像摔着了。”

嫏嬛这才从奏折堆里抬起头,原本紧锁的眉头,皱得更深,“净添乱!”她三步并作两步,穿过隔间,要去把叶若澜扶起来。

叶若澜却满是哭腔,“别…别动。”他哀求的看着皇帝,“臣侍肚子疼、疼,疼得厉害…陛下,臣侍害怕…”

嫏嬛目光一惊,旋即吩咐,“传太医!”

“听说叶淑侍摔倒了,要早产,凶险的很呢。”

修月回头看了宫人一眼,----掩不住的幸灾乐祸,仿佛对于自己而言,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也不奇怪,叶若澜的跋扈难免惹人厌恶。

不过早产虽然不是好事,但未必就生不下来。

即便生不下来…

修月苦笑,自己可是连早产的机会都没有。

温良玉有皇长女虹,若梦有皇长子毅,叶若澜很快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即便这次真的不幸,将来迟早也会有的。

夏侯凌霄…

修月有一丝迟疑,陛下如今待他不薄,怎么都快一年了,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难道他也跟自己一样,有疾不能生育?

怎么可能!修月苦笑摇摇头,不愿在心烦的继续想下去。

和修月有同样疑问的,还有皇太君,此刻正疑惑的看着自家侄儿,“哀家瞧着,陛下待你也不算薄,怎么还没有怀上?”

夏侯凌霄微垂眼帘,“侄儿不知道,许是机缘不到吧。”

“胡说!”皇太君语气转为严厉,“你身体好好的,只要陛下常去临幸,哪有不怀上的道理?”他有些迟疑,“莫非…陛下没有跟你同房?…只是做做样子?”

“不,不是的!”夏侯凌霄心里苦笑,----以前做样子的时候,舅舅没有怀疑,现在时间拖得久了,反倒猜错了。

“那是为什么?”皇太君眼里有不解,也有焦急,“太医们三番五次给你请脉,都是身子好好的,没有问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别人跟下蛋似的,一个两个都出来了!你却连个动静都没有?!”

夏侯凌霄微微涨红了脸,“侄儿不知道。”

“哼!”皇太君冷冷一笑,“朕对温氏父女一再宽容、退步,至今还让他坐在中宫正君的椅子上,对沐氏和叶氏放了一马,为得就是陛下不生怨,好让你早点怀上孩子!可你呢?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

夏侯凌霄身体站得笔直,不吭声儿。

“皇帝登基时日不算短了。”皇太君没有打算停下,继续说道:“等到三年大选,不知道有多少年轻的世家公子,他们可不比若梦、修月一流,论家世和身份,就连温氏也是拍马难及!”说不尽的烦恼,“天知道会蹦出来几个叶若澜!”

叶若澜之所以在后宫嚣张跋扈,固然有皇帝偏宠他、扶植他的缘故,但他本身的家世亦是深厚,----即便皇太君,多少也要对其顾及一、二分。

这些道理,夏侯凌霄心里自然也是明白的。

可是…

----自己不想让她为难,不想让彼此变成仇人。

“你回去吧。”皇太君慢慢收敛神色,他是冷静的人,不愿一直做无用的唠叨,打发了侄儿,沉声道:“悄悄的,查一查凌霄平日的饮食。”

崔璞大惊,“难道还有人敢对贵侍做手脚?”

“有,也可能没有。”皇太君并不确定,微微勾起嘴角,“哀家就怕,怕他被皇帝的情谊迷住心窍,自己做了傻事。”

----虚情假意不可怕,唯有真情才是最让人沉沦的。

崔璞张大了嘴,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皇太君的意思是…”

“这件事,一定要慎之又慎。”皇太君再次叮嘱,正色道:“谁也不能知晓,就连凌霄本人也要瞒住。”他冷哼,“哀家不行,好端端的会怀不上孩子!”

“老奴明白。”崔璞应下,忽地眉头一挑,外面来人了。

“启禀皇太君,叶淑侍于申时三刻诞下一位皇女。”来报消息的宫人声音发虚,似乎还轻轻的咽了一下口水,“太医说,父女平安。”

“父女平安?”皇太君轻轻重复了一遍,笑了,“呵,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只是他的手却慢慢拳了起来,重重砸在了桌上!

“陛下,给我们的女儿想好名字了吗?”叶若澜虚弱的躺在床上,眼里眉间全是化不开的满意和笑容,“一定要起一个特别好的。”

“什么叫特别好?”嫏嬛笑了笑,“朕的儿女,名字当然都要好好的起。”

叶若澜有点不满意,自己的女儿,金枝玉叶一般,岂是旁人随便生下的能比?不过大喜的日子,不想扫兴,只撒娇,“反正陛下要认真的想一想。”

“朕早就想过了。”嫏嬛笑道:“你生了女儿,儿子的那个用不上。”伸手摸了摸那粉色襁褓,“就叫做玥,那是上古传说中的一种神珠。”

“玥?”叶若澜转动眼珠,想了想,----比那什么轻飘飘的虹好多了,至于毅,儿子岂能与女儿相比?更兼名字意思不错,高兴道:“多谢陛下赐名。”

嫏嬛原该多陪他一会儿,不过眼下实在有事,苏珺凤还在外面等着,勉力忍耐坐了一会儿,说道:“你累了,先好好睡一会儿。”安抚他,“朕晚上再过来看你。”

叶若澜不满,“陛下…”

“前面朝堂有要事。”嫏嬛解释了一句,又夸他,“你一向最是懂事体贴的,听话好好睡觉,朕晚上记得过来。”

叶若澜被皇帝端上高架子,不好自己下来,只得颔首,“那…陛下可要记得一定过来,陛下不来,臣侍和玥都睡不着的。”

“又是胡说。”嫏嬛好笑的摇了摇头,替他掖好被子起身出去。

叶若澜毕竟才得了女儿,正在满心欣喜中,小小的不满很快被淹没过去,加之的确疲倦的很,没过多会儿便睡着了。

黑甜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满眼的烛光映照。

“什么时辰了?”叶若澜慵懒问道。

“快亥时了。”

“亥时?”叶若澜有些惊讶,“本宫睡了这么久?”又问,“陛下是不是在外头,等了许久吧?去告诉陛下,我这会儿不方便下床。”

宫人脸色尴尬为难,“淑侍,陛下没有过来。”

“你说什么?!”叶若澜恼怒不已,“陛下去哪儿了?”

“说是还在上书房。”

“还在上书房?”叶若澜顿了顿,不敢埋怨皇帝,只朝那宫人大发脾气,“陛下忘了过来,你们都不会去提醒一下?玥刚出生,陛下怎么会不想她?再说这么晚了,陛下也该歇着了。”

“淑侍…”那宫人赶忙解释,“奴才去问过的,可是高总管说,陛下此刻政务繁忙不得□,让奴才回来告诉淑侍不用等了。”

“狗奴才!”叶若澜想起白天的事,越发恼火,----要不是高世元惹得皇帝生气,自己怎么会受那无妄之灾?万一…真是杀了他都不能解恨!

还好自己福大命大,总算平平安安把女儿生下来了。

叶若澜一会儿庆幸,一会儿烦躁,----眼下本该是自己最风光的时候,皇帝却不在自己的身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圣眷淡了呢。

他不停的催着宫人去打探消息,直到过了子时,皇帝还是没从书房走出来。

难道朝堂出了什么了不得大事?叶若澜年轻任性不假,到底家世在那里摆着,该知道的大都懂得,----会是什么?一件轰动朝野的大案子?贪污受贿?结交私党?仰或是分封出去的七帝姬不安分?还是…

可惜上书房那边口风紧得很,一点东西都打探不出来。

剑影

“陛下,还是先歇了吧。”苏珺凤劝道。

嫏嬛蹙眉,缓缓放下手中的折子。

“事情虽然急,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急出来的。”苏珺凤替她整理着书案,将折子整整齐齐堆好,续了一杯茶,“明儿还要早朝呢。”

嫏嬛端了茶,又放下,“喝茶提神,不喝了。”

高世元上来笑道:“叶淑侍才诞育了二帝姬,正盼着陛下过去,要不…”

“不去他那儿。”在嫏嬛的心里,叶若澜那里从来都不是好的休憩之所,自己有精神的时候尚可,这会儿可没功夫跟他歪缠,想了想,“去隐玉宫。”

高世元有点为难,“叶淑侍那边…”

“宫门上匙了,你出不去。”嫏嬛先对苏珺凤交待,指了一名宫人,“去给安排一个妥当的住处。”然后方才转身,对高世元道:“你去丹霞宫一趟,他若是睡下便罢,若是没睡,就说太晚了,朕不想扰了他和玥,明儿再过去。”

“是。”高世元苦笑了笑,领了这个头疼的差事出去。

到了隐玉宫,修月脸上不免带出意外,“陛下怎么没去丹霞宫?”

嫏嬛随口笑道:“想你了。”

隐玉宫的宫人们听了,皆是偷偷抿嘴儿笑。

闹得修月微微尴尬,陪着嫏嬛进了内殿,替她脱了外袍,问道:“这么晚了,陛下累了吧?”

“扰了你的清梦。”嫏嬛由宫人服侍着,简单洗漱一番,上了床,“朕只觉得头疼的紧,怕是一下子睡不着,想找个人陪着,兴许好些。”

“不会吵着。”修月微笑道:“陛下愿意来臣侍这里,当然是好的。”

夜深了,天气微微寒凉。

嫏嬛解了头发,一头乌黑的青丝铺满半幅枕头,她侧躺着,闭上眼睛卧在他的臂弯里面,轻声道:“睡罢。”

修月侧目,在她脸上找到几分疲倦之色。

“陛下…”他轻声,满满的心疼之语在盘旋,犹豫着说点什么,却发现,怀里的人已经沉沉睡去,呼吸均匀而绵长。

不由怔了怔,继而反倒觉得一片静谧安宁。

她累了,第一个想到来自己身边休憩,没有防备,没有担心,而是踏踏实实的睡了过去,----在此刻,她对自己的信任是全心全意。

----但愿时光永远停驻不前。

“怕打扰本宫和玥休息?”叶若澜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暗自咬牙,----皇帝难道不明白,她不来,自己才会真的睡不着吗?

就在今天,自己替她生下了一个女儿!而且还不是顺利生产,而是受了惊吓,千难万险才父女平安,居然看都不来看自己!

“老奴先告退了。”

叶若澜满心的怨怼,找不到发泄。

经过半夜辗转难眠的折腾,以及生产后的疲惫煎熬,到了次日清晨,在听说皇帝昨夜去了修月那里后,怒气上升到了极点!

真是越想越恨,越想越怨!

嫏嬛下了早朝过来,看到的,便是一张黑得不能再黑的臭脸,----本来就为前朝的事烦心,要不是惦记着叶若澜才刚生产,也不会耐着性子过来。

见他如此,自然没什么耐心再去哄他。

叶若澜以为,皇帝过来见到自己不开心了,总会问询几句,哪知道等了又等,皇帝却只是默默不语的喝茶,一声儿不吭。

“陛下最近很忙呢?”

“嗯。”嫏嬛仍旧看着茶杯,应了一声。

“昨儿那么晚,累着了吧?”

嫏嬛皱了皱眉,没搭理他。

“高总管说,陛下怕打扰了臣侍和玥休息。”叶若澜的话里带着浓浓酸意,更多的是不满和怨怼,哼道:“可是却去了隐玉宫…”

嫏嬛抬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若澜察觉到了皇帝不悦,迟疑了下,可是发酵了一夜的不满压过理智,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质问道:“那陛下就不怕打扰关侧侍吗?”

“哐当!”一声,金边甜白瓷的茶盅摔碎在地上!

嫏嬛拂袖站了起来,看向他,目光冰冷斥道:“别人生孩子是把身体生虚了,朕看你是把脑子生坏掉了吧!”一拂袖出了门,回头驻足,“朕去哪里,难道还要向你请示不成?不知天高地厚!”

叶若澜从未被如此厉声喝斥过,不由怔在当场。

等他醒神过来,皇帝早就走得没有了人影儿,不由又气有委屈,心底更是生出一点点害怕,----仿佛突然看到另一面的皇帝,叫自己不知所措。

“淑侍…”宫人们着了急,纷纷劝道:“陛下生气了,淑侍赶紧想想法子,找个机会哄一哄陛下才是啊。”

叶若澜咬着嘴唇,红了眼圈儿,他不敢对皇帝大发脾气,转而恨上了修月,“他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在本宫刚生下帝姬之日,和本宫争宠!”

“淑侍,陛下那边…”

叶若澜大声咆哮,“都滚!滚出去!”

尽管丹霞宫的人再三封口,可是大的事情还是瞒不住其他人的。

叶若澜生产的当天,皇帝没有留宿丹霞宫,反而去了修月那里,第二天再次从丹霞宫怒气冲冲出来,很快便引起各种猜测。

“真是奇怪,叶淑侍好歹才生下帝姬…”

“闭嘴!”若梦冷冷抬头,“别的宫里面议论什么我不管,但是翠微馆里面,绝不允许传出半点闲言碎语!”

“是,下奴知道了。”一众宫人灰溜溜低下头,闭紧了嘴。

若梦喝止住了宫人,自己心里却忍不住有些猜想,但是很快摇头打住,----皇帝对自己的告诫声声在耳,不闻不问才是正确的选择。

而温良玉,早就把一颗心锁在了凤栖宫内。

修月听了消息以后,因为事情和自己有关联,加上清楚叶若澜的性子,猜到他肯定会迁怒于自己,更是严令宫人们不许议论。

至于夏侯凌霄,他不是爱闲话的人,而且眼下完全没有功夫顾得上,----他低头跪在地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暴怒中的皇太君。

“居然是真的!是真的!”皇太君怒不可遏,见他低头不吭声儿,忍不住上前一步揪他起来,“你疯了?居然自己偷偷的喝避子汤?!”

崔璞早就撵了宫人们出去,连带自己都不敢靠近,只远远的在门外守着。

皇太君一声声怒喝,“你以为,自己不生孩子就不会让皇帝为难?就是给她帮忙?就能让你们长长久久了?!”猛地一松手,将侄儿摔在了地上,“你有没有一点点为夏侯家想过?!就算你不为夏侯家着想,皇帝的情分,那也是从来都靠不住的!”

夏侯凌霄无言以对,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从前人人都说你聪明,是夏侯家一等一出挑的子孙,现在看来,夏侯家最蠢的人就是你!居然把一切,都寄托在那虚无缥缈的感情上!那是无根之萍,迟早会被吹得连渣都不剩,而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夏侯凌霄目光微闪,----或许吧,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

“你觉得自己心甘情愿,对不对?”皇太君仿佛有读心术一般,看着不为所动的侄儿,冷笑道:“你以为自己做的这些会让皇帝感激?会让她一辈子记着你?哀家现在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后宫从来不缺新人,多得犹如过江之鲫,你就是神仙,她迟早也会忘掉你的!一干二净!”

夏侯凌霄艰难的张口,低声道:“侄儿只是想等几年…”

“等几年?”皇太君又是一声冷笑,“等到虹长大,等到你的孩子不会对她有威胁的时候?你怎么知道,过几年皇帝的心还在你身上?谁来给你保证!”

“对不起。”夏侯凌霄觉得自己解释不清,也没法解释,“都是侄儿的错。”

“你还是死不悔改?!”

“舅舅…”夏侯凌霄从未这般哀求过人,此刻放下了自尊,“侄儿真的不想让阿嬛为难,也不想去争那个位置,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