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郅眉头紧锁,发了好一会呆。

想起凤捭真的已经心有所属,他感觉自己的现在脑子有点乱,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呢…就好比,他花了二十多年,在一大片缤纷灿烂的花丛中寻寻觅觅,每次想要随便凑合一朵的时候上天都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告诉他要认真选一朵,可是当他终于发现了那朵奇葩想要摘下之时,发现那朵花已经在别人手里了。

心塞进了一大团乱麻,要从哪儿开始理起,秦少郅毫无头绪。

经过好一会儿的深思熟虑,他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是谁?”他想不出那个白益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先他一步夺走没人心。

凤捭抬头看他,眼眸清澈明亮,轻轻拂过秦少郅的脸庞。她的目光宛如山上的流淌的清泉,干净透彻得不夹带半分杂质。

秦少郅认为她如此坦然的表情,应该会对自己说是谁谁谁了吧,结果凤捭却说:“还是不要告诉你了。”

秦少郅差点被她的话气厥过去。

他握紧拳头,微微眯眼,问:“所以…你起先说的都是骗我的?”

如果没记错,他在嘉峪关就有问过凤捭是不是真心嫁自己的,当时她可是万分真诚地说是真心的。

好一个女骗子。

凤捭抿唇,低下头,局促地用单脚在地面划着圈。

其实在看到徐秉谦那天她就像对秦少郅说的,可是晚上和秦少郅回到将军府,心里不痛快就破罐儿破摔。她还一直认为秦少郅和自己的公平的,毕竟一直以来秦少郅不都一副要宰了自己提大周战死的将士报仇的嘛。他明明是打心眼里把自己当成妖女的不是?

谁知道他刚才居然会说“喜欢自己都还来不及…”这样的话。

凤捭想不通秦少郅的心里是怎么想的,这转变的也太快,好歹之前给点提示啊。现在好了,她都不知道要面对秦少郅。毕竟,他和徐秉谦还认识。

唉,头疼。

凤捭词穷不语,刚抬起头,遂又迅速低下头,她不敢去直视秦少郅的眼睛。

先前秦少郅没说那句话,她还不觉得,如今听到他那句话,就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与往常不同,他的眼神里似乎透着点爱意,还透着点怨气。

“是我不好,想借着你及时摆脱拓跋暨。”凤捭咬着下嘴唇,“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要不我帮你找。”

这种事要是搁在他前三任夫人身上,他绝对转身就走,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可是眼前的凤捭,确实他第一个觉得心动的,都娶到自己身边的,难道真的就这样拱手相让?

秦少郅觉得不甘心。

他上前握住凤捭的手腕,把她的手放下自己胸口,问:“凤捭,你感受一下。”

凤捭迷糊:“感受什么?”她弯着手指在他胸口轻轻挠了挠。

“我的心。”秦少郅白了她一眼,心想怎么跟猫儿似的,还用爪子挠。

凤捭将手在他胸口摊平,专注地盯着他结实的胸膛,不一会她瞪大眼睛,说:“秦少郅,你心跳好像比一般人快…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秦少郅丢开她的手,郁闷地说:“是的,我哪儿都不舒服,就是被你气的!”

他羞恼地抬脚离开。

根本不能和凤捭谈点风花雪月。

等他离开少夫人的院子,长顺不明状况地凑过去,问:“少爷,您今晚是打算去哪位如夫人院里?”

秦少郅听到什么如夫人便火冒三丈,骂道:“去什么去!明天全叫她们滚蛋。”

长顺被秦少郅吼得愣在原地,尴尬地摸摸头,呢喃:“难道少爷是怕少夫人不开心?”

走了两步,秦少郅又回头看着长顺,长顺心里慌慌,急忙跑过去。果然他刚跑到身边,屁股就挨了自家少爷一脚。

“少爷…”长顺苦着脸,忧伤地看着秦少郅,心道,少爷从前从来不会无故欺负下人的啊,他发誓这辈子也不会在少爷跟前多嘴了。

秦少郅哼了一声:“让你找个人都找不到,踹你一脚都是轻的。”说完他头也不回去了书房。

长顺揉了揉太阳穴,决定,明天一定好好骂一骂那些光拿钱不干事的小混蛋。

秦少郅在书房呆着,连晚膳也不用了,沐浴过后换上寝衣,躺在床上思索那个白益到底是谁。他分析后认为,那个白益肯定不是嘉峪关里的将士,不然那晚凤捭就不会找自己,也肯定不可能是将军府里的人,如果是将军府的人,长顺肯定一早把那人揪出来送他面前,而且他也没发现凤捭在将军府里和哪位男子走得亲近。

他觉得,凤捭一定是那天带着翠玉出府闲逛遇到了白益。但是按凤捭的性格,如何真的是在大街上遇到她心上人,绝对不可能那么坦然地楚弦在百花楼。说不定那天她直接就跟着人跑了。

哼,如果那时候就跑了才好,他还不至于沦陷到今天这个地步。

会不会这个白益是化名?

他隐隐约约记得,当天徐秉谦见到凤捭之后,似乎是认识凤捭的样子…

不过这个设想很快被他否定。

徐秉谦喜欢的是多少年前他们一起见过的姑娘,肯定不会是凤捭。

总不至于是旭王爷吧?

旭王爷尽管保养得当,但是他这年龄衬凤捭也太大了吧…而且,旭王爷口味很广,男女通吃啊。秦少郅连连摇头,捭应该不至于那么重口味。

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认为徐秉谦嫌疑最大。

这小白脸,秦少郅发誓,如果真是徐秉谦,他绝对不会像当年那样让他抢了先。

就算得不到凤捭的心,也要得到凤捭的身体。

反正他就是要凤捭。

恩,就这么定了。

于是他不再去想那白益到底是谁,而是转而想凤捭喜欢什么。对于讨夫人欢心这件事,他没什么经验,回头得研究研究。

大概是恋爱中文青的通病,秦少郅诗兴大发,起身走至书桌前,他的书桌前便是窗户,推开就能看见院子里的风景,以及那悬挂夜空的半轮明月。

他提笔赋诗一首。

“初九明月缺一半,书房孤身寝一晚;思慕夫人只一心,却道新人来一双。”

他落笔后读了一遍,觉得些酸溜溜的诗不太符合自己的格调,遂揉成一团丢在一旁。

他揉着眉心,心道:夫人看见这半圆的月亮,是不是会想起她心里的白益呢?

凤捭才没有那个情怀对月赋诗,她正在疯狂吃东西。

她其实,有点儿,被秦少郅给吓着了。以后只怕她再也不敢随随便便喊秦少郅夫君了。

她一面吃一面紧张地问锦姑:“锦姑,秦少郅今晚睡在哪儿了?”

锦姑掩嘴而笑,道:“公主,您快别吃了。这驸马今晚还是在书房,并未去那两位如夫人房里,公主您尽管放宽心。”

凤捭摆出一张如上考妣的脸。他没去,她才会更加担心啊。

她还以为他知道自己心系旁人后会立即不再关注自己,可是他还睡在书房是几个意思?哎呀呀呀,怎么办,这可要怎么办,秦少郅是要来真的吗?

等明天陈清来了,凤捭一定要好好问问她,这大周的官,到底是二品的将军官职大还是太子的老师官职大。

这一晚,凤捭没睡好。

她睡着之后,仿佛看见秦少郅和徐秉谦两个人在纷飞的大雪中决斗。两个人打了很久都不分胜负,后来俩人思及彼此曾经是挚友,遂坐下来一笑泯恩仇,再后来他俩深入交谈后认为一切都是妖女凤捭的错,于是齐齐对准她,要杀了她让世界清静。

惊醒后的凤捭摸了摸脖子,心道还能做个比这更可怕的梦吗?

后半夜她一直没睡着,直到差不多卯时才又昏昏沉沉入睡。

这一睡就差点误了时辰。

锦姑唤了她几回,都没叫醒她,好不容易第三次才将她唤醒。

凤捭揉着眼睛,道:“锦姑,我好困,不要吵我。”

锦姑不容她放肆,伸手将她从床上拉起,说:“公主,别误了时辰,您该去给秦老夫人和姚氏请安了。”

凤捭恩了一声,不满道:“为什么非要去请安?”

锦姑道:“公主快别这么说,谁让你将军府正经的孙媳妇,那两位如夫人想去请安还没这资格。”

“你把这资格让给她们好了…”凤捭精神萎靡地任由丫鬟们给自己梳洗打扮。

锦姑说:“公主气色看着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凤捭打个哈欠,点头。

锦姑和一干丫鬟彼此对视一眼,一副心中了然的模样。

也对,毕竟凤捭才嫁过来没几天,少爷就纳了两房妾室,少夫人能睡踏实才怪。

直到喝了一小碗甜羮,凤捭才觉得有了些精神。丫鬟们见她眼底有黑眼圈,想敷些粉修饰一番,却被凤捭挡住。凤捭觉得,自己就该精神不振地拜见两位长辈,说不定她们看不惯自己这副模样,以后省了她的晨昏定省也未可知。

凤捭走到门口,发现秦少郅神采奕奕地等在门口。

他大概也是刚到,不然丫鬟们一定会报给她。

凤捭尴尬地对他挤出一丝笑容。

秦少郅上前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她,语气温柔得让凤捭再次打哈欠,只听他关切地问:“夫人昨晚是没睡好?是不是又摔下床了?”

凤捭白他一眼,说:“才不是。”

从那天秦少郅回书房睡开始,她就找到一个让自己不会滚下床的方法。她找了根绳子,一头系在床边,另一头系在手腕上。每次她往外翻身一次之后,手就被勒得难受,于是这两天她的睡相已经好了很多。

真正是古有学子头悬梁锥刺股,今有凤捭手腕系红绳。

秦少郅牵着她的手,跟她一起去给两位长辈请安,边走边问:“那却是为何?”他看见凤捭眼底的黑眼圈,摆出一副极其心疼的模样。在被人看来,这真是一幅琴瑟和谐的美好画面。

凤捭受不了他的深情款款,打个哈哈说:“做了个噩梦没睡好而已。”

秦少郅看见她手腕的红色勒印,心疼道:“夫人,你的手是怎么了?”

凤捭努力想挣脱,但是秦少郅握得很近,她不远一清早便同他活动筋骨,于是没好气地说:“看,就是你这样勒着勒出来的。”

她本以为秦少郅会就此松手,不料他只是轻轻一笑,说:“那夫人不要挣扎,我便会轻点。”

凤捭别过头,决定不搭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的读者好像都只爱一生一世一双人,有读者问男主是不是C,也看到很多文上标双C…可能太久没来JJ,特别想问一句,这风气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明明记得以前我走的时候,JJ读者都爱看虐得死去活来的内容啊。

没点波折,这小恋爱要怎么谈嘛(⊙_⊙)?

下两章就让小妾都被秦少郅克死吧。

读者最大,大纲算个毛啊,哈哈(虽然两个妾室出现原因就是让凤捭真实感受一下,克妻的秦少郅的命有多硬的)

、第 22 章

凤捭不懂,最近秦少郅到底要发什么疯。

他每天准时出现在门口,牵她的手去给秦老夫人和姚氏请安,然后陪着她一起用早膳,用完早膳他才离开,不过到了中午饭店,他必定会出现在凤捭跟前,晚膳时间亦然。

除此之外,凤捭每天都会收到秦少郅的酸诗一首。

秦少郅在诗里是各种咏叹赞美和思春,以及对和夫人一夜春.宵的极度渴望,可惜凤捭理解不了。她连上面的字都认不全,就别提整首诗的涵义了。

秦少郅的字刚劲苍翠,写得十分了得。

凤捭本想看完一扔了之,后来觉得自己的字太丑,或许可以用秦少郅的字当榜样,有对比,就有差距,有差距,就有进步。

凤捭原来也想在陈清给自己授课之时请教一下,秦少郅写得这些个玩意儿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后来她没这么做,她怕秦少郅这诗是从《书生与狐狸精》上抄下来的。

经过十多天的学习,凤捭已经渐渐掌握了一些学习要领。毕竟她会说,记忆力好,陈清又是个好老师,因此学得很快。

这天教课结束,陈清对凤捭说:“少夫人,明日是我们书院一年一度的赛诗会,我想邀请少夫人一起去。”

凤捭受宠若惊道:“我现在的水平能作诗了?”

陈清尴尬地笑着,解释:“不是,这赛诗会是为那些新入学的女学生准备的。通常会邀请很多世家夫人来评判,最后书院会举办庆祝宴,夫人们同出色的女学生一起共享晚膳。”

“…我能当评委了?”

“反正评委好多个,少夫人可以凭借自己喜好选择学生。”陈清道。

凤捭觉得这活动不错,有一种她还是公主的感觉。

最主要的是,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离开将军府了。

自打成亲之后,她忙着尽快学会大周的文化,都没时间出府。

第二天一早,凤捭去给两位老人请安的时候,把陈清留给她的拜帖拿了出来。其实这赛诗会远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因为陈清的支持女学深得皇后欣赏,所以每年皇后都会派心腹宫女亲临现场,记下那些表现出色的女子,回头等年龄合适,皇后便会优先考虑这些女子入宫、赐婚等事情。

还有,陈清也会借着这个机会动员世家夫人们捐银子资助一下女子书院的办学。各世家都是有头有脸的,既不敢捐太多,又怕太少被人瞧不起,总之看着普通的赛诗会,其实藏着各种相处的学问。

姚氏见陈清邀请了凤捭,便决定自己也带上曹安清。

曹安清当年也是女子书院里出来的,曾在赛诗会上一举夺魁,皇后本是想让她入宫,可惜皇上特别不喜欢曺入真这个人,最后只能作罢。因曹安清家境一般,一时间,皇后也没想好把她指给谁,后来她就被姚氏看中。

当时皇上下旨,皇后本有些遗憾她从同妻将为妾室,但毕竟她所嫁之人是秦少郅,也觉得不算委屈了她。

用完早膳,凤捭换了身简单易于行动的衣服,带着翠玉出发。走到门口,发现居然停了两辆马车。这时她才知道姚氏也在邀请之列。

姚氏大约也没想跟凤捭一辆车,因此才让管家备了两辆车。

凤捭有些不情愿地上了马车。其实她穿这身并不好看,甚至有点儿像粗使婆子的衣服,主要原因就是想骑马过去,然后中间找个机会溜出来,带着翠玉去徐府绕一圈。要不是因为现在身处大周,她说不定都穿上自己的那套军装了。哦,也不行,她的战袍都在木辽国王宫里。

这下她的计划泡汤了。

翠玉并不懂自己少夫人的心思,还有些不理解地问:“少夫人,您这身衣服,可真是太过素净了。”翠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还没有奴婢身上这件样式好看。”

凤捭道:“那你觉得我和你站一起,谁更像夫人?”

“当然是少夫人你啦。夫人你站那儿就不像是会服侍人的人。”翠玉捂着嘴笑道。

凤捭扬眉,说:“那不就是了。”

“只是,这样难免会让别人觉得…夫人你在将军府不受重视。刚才奴婢瞧见了,那曹家的穿得可都是最时兴的秋云纱。”

“你说每天准时来请安的那个姓曹的妾室?”

说实话,每天早上都要见到请安的妾室,可那两位妾室长得实在没什么突出的优势,凤捭从来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不一会,马车到了书院。

拿出请帖,凤捭和翠玉直接被带入世家夫人休息的地方,很快,姚氏和曹安清和进来。

本次赛诗会的主题是菊花。

凤捭恐怕是唯一一个不太识字的评委了。她评选的原则非常简单,长得越好看越好,诗的内容越少越好,字越好看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