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好了大义凛然战死沙场的准备。

结果多远她就听到那个主帅说要抓活的。

当时两个人隔得远远的,并没有正式照面。

后来她被五花大绑关押在嘉峪关,说实话那个绑她的士兵手一直在发抖,好像她眨个眼的功夫,就能把眼前的十几个人都撂倒在地一样。

她一直都知道秦少郅是个年轻有为的将领,是大周皇帝的亲信。

所以在见秦少郅之前,她努力酝酿情感,差一点就把秦少郅给迷倒。

可惜她被捆着,美人计只能靠表情眼神来传达。

作为从不优待俘虏的她来说,她真的怕自己不表现得软一点,会被秦少郅活活折磨死。可惜她的美人计功亏一篑,好在秦少郅后来也没怎么折磨她,只是把她关起来,每日还供她一顿饱饭。

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当时就应该再努努力,让秦少郅对自己死心塌地,然后把他拐去木辽国。

凤捭望着天上的半轮月亮,久久出神。

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冒出一只孔明灯,明亮色的烛火被画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小孩子的灯笼包裹着,慢慢地从下而上,往院子上空飘起。

接着又是第一个,灯笼上的图案是一个小娃娃跪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周围的一圈好玩意。凤捭知道,这是大周人的习俗,在孩子周岁的时候,放一堆东西任由他抓,俗称抓周。

下面是她牵着小孩子走在院子里看月亮的图片。

很多很多。

最后一张,是她站在树下,而远处,一个穿着盔甲的男子骑着马往她奔来。

她看得眼睛一湿。

徐秉谦提着灯笼,慢慢地走到她面前,说:“那些都是你未来的生活。”

凤捭抬头看着漂浮在空中的孔明灯,哽咽着问:“都是你画的?”

徐秉谦点头,“我画得不精细,把你画丑了。”

“没关系,反正隔那么远,也没人看得到。”凤捭伸手揉了揉湿润的眼角,扭头对他笑着,问,“你怎么不画一张有你的画?”

徐秉谦只是看着那些孔明灯,并不说话。

凤捭也没在追问下去。

“话说,我的大管家,你半夜跑到夫人院子里做什么?”凤捭想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活络一些。

徐秉谦把灯笼摆在石台子上,说:“担心夫人的安危。保护府上每一个人,是本管家的职责所在。”

“得不到我,他且舍不得杀。”凤捭轻笑。

徐秉谦道:“正因为有人对你恋恋不忘,才会有人对你恨之入骨。”

凤捭愣了愣。

细想之后,她觉得徐秉谦的话特别有道理。

“阿樨,很晚了,你该去歇息。”

凤捭起身,忽然想起了什么,用脚尖轻轻点了点地面,问徐秉谦:“你觉得,把库房里的银钱就藏在这儿如何?”

“埋在掬水堂院子里?”

凤捭点头。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将军府里的金银珠宝都是积攒了几辈子的,凤捭可不想便宜了别人。不过为了防止被人察觉,她并没有把库房里的都搬空,而是故意放了很多假的珠宝。

这些家的珠宝,都是徐秉谦弄过来的。

因为这件是极为私密,凤捭连身边最贴上的人都没告诉,只让徐秉谦一个人去做。她会专门找时间带着身边的丫鬟去前院小坐片刻,替还在营业的铺子查查账之类。

徐秉谦做事总是让她异常放心,等回来的时候,院子了完全看不出任何有挖掘过的痕迹。当天夜里,便下了一场大雪。

今天,凤捭继续去前院查账,刚坐下,凳子还没捂热,就听到门前砰砰砰地一阵敲门声,守门的还没来得及把门打开,门就被人踹开。宫里的侍卫拿着令牌,说要搜府。

府里的家仆上前说:“官爷,这可是将军府!”

侍卫并不搭理他,一觉将他踹到在地。

两队人马立即涌入府里,把守各个门,开始挨门挨户地搜查。

凤捭除了侍卫闯进来的时候起身了一下,其余时间,都是淡定地端坐在位置上,认真地核账。

最后,为首的侍卫什么都没搜到,便跑到凤捭面前,问:“秦夫人,皇上有令,让我们请您去宫里见个人。”

凤捭放下账本,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扶着肚子,说:“走吧。”

走前,她问侍卫:“我可否带上贴身服侍的丫鬟?你看到了,毕竟我有了身子。”

侍卫回想皇上的命令,说:“可以。”

凤捭让流玉和翠玉跟着自己,其余都守在将军府。

“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就死守这儿。”她悄声对锦姑说。

凤捭没想到,皇上居然抓住了拓跋暨身边的人——那戈。

小时候,她和拓跋暨经常一起骑马,而那戈作为拓跋暨最得力的近侍,时常随行。长大后,她也和拓跋暨见过几次面。所以那戈对凤捭是很熟悉的。

她刚一走进屋里,那戈就惊讶地捂着嘴,说:“凤捭公主?”

皇上端坐在正前方的椅子上,目光在凤捭身上停留很短,“看来你所言非虚。”

凤捭看着那戈,有点儿莫不清楚皇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戈此时被五花大绑,尽管他穿得衣服没有人恶化破损,头发也被梳得板板整整的,但还是可以看出,他曾被严刑拷打过。

大约是面圣,所以有人帮他精心收拾了一番。

皇上问凤捭:“秦夫人,你可认得他?”

凤捭再次看了一眼那戈,说:“认得。”

“他是大宛国大王子的贴身近侍,据他所说,秦少郅领着大周的五万精兵,投靠了大宛国。”

凤捭立即大声道:“皇上,他在说谎。少郅是大周人,为皇上立下诸多汗马功劳,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叛敌的。”

说会话,她觉得秦少郅真叛敌了才好,这样就说明他还活着。

“朕都不敢说谁会对朕忠心耿耿一辈子,你又何必替叛徒快下如此海口。”

凤捭想,如果秦少郅带着五万精兵叛敌,这个时候最该着急的就是郭承嗣你自己。以秦少郅对嘉峪关那一带的了解,他要真叛敌,不用几天就能拿下嘉峪关,后面的仗必然越大越好打,说不定不到一个月就成为一处诸侯。

在凤捭和那戈对峙的时候,淑妃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消息,抱着六皇子跪在了门口。皇上并未理会。又过了一会儿,皇后来了,斥责淑妃恃宠而骄。

皇上在屋里听得烦了,就让人把那戈带下去,抬脚走到门口。

他没有说让凤捭离开,于是凤捭只能眼睁睁地在屋里等着。

皇上刚一露面,淑妃便哭着跪下来,大声起替凤捭哀求:“皇上,皇上,妹妹是万万不可能私通外贼的。她素来对大宛国没有好感,否则当初也不会为了逃避大宛国王子的求婚而聪明嫁入将军府。臣妾愿用人头担保,妹妹一定不知道她夫君叛敌的事情。”

“你既是替你妹妹求情,带上六皇子又是为何?”皇上不悦地看着她。

淑妃被问得低下头。

这时,刚会走路,还走不大稳当的六皇子,颤颤巍巍地走到皇上跟前,抱着皇上的脚,奶声奶气地说:“父皇,是瑞儿的错,瑞儿一定要母妃带着来见父皇。”

看着六皇子可爱的模样,皇上的面色总算柔和一些。

他对淑妃说:“你是瑞儿的生母,万事要以瑞儿为主。念你初犯,就吧罚你了,你起来吧。”

淑妃含着泪谢恩,“臣妾也是担心妹妹,一时未想到那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7 章

皇后没想到皇上如此轻易就饶恕了淑妃,不由得担心后宫有子嗣的妃子学着,便上前劝皇上:“淑妃恃宠而骄,皇上应当小惩大诫。”

皇上皱眉:“皇后您也不用如此小题大做,好了好了,朕心烦着呢,你们都回去。”

皇后垂眸:“皇上,秦家自大周立国之初便效忠大周,至于秦将军带兵叛国之事,臣妾觉得事有蹊跷。”

皇上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皇后:“皇后什么时候也想管前朝的事情了?”

皇后听此,没再说下去。

淑妃却是小声地问:“皇上,妹妹她…”

皇上道:“祸不及家人。朕会酌情考虑。”

凤捭听着外面的声音,哂笑不语。

祸不及家人…

郭承嗣你也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她起身走到门口,发现淑妃领着六皇子已经远去,皇后更是不见踪影。

皇上侧过头看着她:“听说你怀孕了?”

凤捭乜斜皇上一眼,说:“皇上,臣妇有孕的事情您不是应该第一个知道的?”

皇上挥挥手,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纷纷退下,“在朕面前,你能不再用臣妇那个词吗?”

“那用什么?”凤捭直起身子,手放在腹部,“皇上,臣妇肚子的孩子,是臣妇的命。不管少郅是否活着,我永远都是他的夫人。”

皇上没说话,却用实际行动告诉凤捭,挑战皇权的结果并不会让你那么好过。

表面上,凤捭是被留在宫中陪伴淑妃,实际她被皇上软禁,任何人不得进出探视她,除了淑妃。

而秦少郅叛敌的消息也终于在前朝炸开,皇上下令当街斩首了那戈。

在宰相东方明的努力下,整个战局还算稳妥,东方明对皇上说:“损失了两员大将,边关军心不稳,臣以为要尽早准备充足的补给。”

东方明巴拉巴拉说了快一个时辰,最后皇上揉了揉眉心,对他说:“此事就交给丞相一应处理,回头你拟个折子,如果有不服从的,你自己看着办。”

东方明叩谢皇恩,退下后,他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秦少郅,徐秉谦和他都称得上是忘年交,如今这两位一个死在了嘉峪关,可并未找到尸体,另一个说是带着五万精兵叛敌…东方明觉得,皇上一定跟他一样也不相信这样的消息。

问题在于,皇上明明不相信,为何要以相信的姿态处理这件事?

东方明抬头看了看天,掐指算了算…

掐指算只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他只是在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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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终究还是没打算绕过秦家人,不过秦老夫人和姚氏早就让凤捭安排浮玉和丹玉带去川滇,先前在庄子里的不过是凤捭安排的傀儡。

她给浮玉和丹玉画了一条十分麻烦的路程,比起走一般的官道,得多花两个月时间,不过这样不走寻常路,才容易避免被人发现。她唯一担心的,就是秦老夫人和姚氏身体能不能撑得住那样的长途跋涉。

现在,她虽然被皇上禁锢,却也是衣食无忧,在淑妃的帮助下,她的胎相也越来越稳。

软禁她的这处宫殿,皇上专门命人给她弄了一不大不小的大院子,可供她无聊的时候,连连射箭,皇上还让人从千万头马驹里精挑细选出一匹纯白色的汗血宝马驹送给她,专门有五个太监伺候。

就连凤捭身边伺候的人,都和皇后规格相差无几。

这几乎是触动了后宫好几位嫔妃的不满。

皇后因为上次在皇上面前多嘴那几句,如今已经被皇上禁足好些日子。

而这几位嫉妒的嫔妃,不敢对皇上说什么,便通知了在前朝的家人。

几乎没多久,凤捭就被冠上很多莫名其妙的罪名。

秦老夫人据说根本没来得及离开,而是病死在了庄子上。于是大家就传她性格狠厉,把将军府的老夫人活活逼死在京郊的庄园里。

又说是她蛊惑的秦将军,让秦将军叛国投敌。

还说她如今又来蛊惑皇上,赖在宫里不肯走。

本来这些话不太容易传到凤捭耳朵里,毕竟她现在出入极其不方便,而且她也没打算现在逃跑,她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呆着,反而更安全。如果逃出去,她怀疑自己腹中孩子会受不了颠簸而出事。

不过,万事都怕有心人。

服侍凤捭的几个宫女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说凤捭是什么什么天煞孤星之类,正好被流玉听到,流玉见自己公主被软禁在皇宫,心里本就很不舒服,如今又见这几个宫女鬼鬼祟祟念叨什么,见到她就想跑的样子。

流玉自然得问个明白。

宫女们没几个能敌得过流玉一招,流玉吓唬了几句,她们便全招了,还说这是从皇后身边的宫女嘴里得知的。

流玉气得脸都白了,跑过去对凤捭讲了这件事,“公主,这帮人简直太欺人太甚!为什么要污蔑公主您的名声!若是驸马在,看他们还敢乱编排!”

凤捭心平气和地学着绣衣服,“将军府已经名存实亡,又深得皇上厌恶,他们自然都学着落井下石。只可惜,皇上现在还不打算把我也投入井中。”凤捭仔细看着自己的针脚,有些沮丧地拿给流玉看,“你说我是不是做不出一个像样的东西给我的孩子了?”

流玉撇了撇嘴,“公主!我们到底要被困在这儿困到什么时候!”

凤捭道:“你看你,跟了我这么久,性子还是不沉稳。在这儿有什么不好,有吃有喝的,还能看看笑话。”

“但是!”流玉紧张地往外看了几眼,发现没人,便压低嗓子用木辽国语言道,“公主,你怀的可是驸马的孩子,以大周皇上的气量,到时候您和这个孩子能不能安稳,还说不准。”

凤捭笑着戳了戳她的脑门,说:“原来你也会动脑子的啊。”

“公主您快别笑了,流玉现在每个晚上都不能安生睡觉。”

凤捭捡起手里的活计,对她说:“你这段时间就在这儿好好休息,好好把你的武功拾起来。回头自然有人送我们出去。”

“公主…您说的是真的?”

“当然。”凤捭微微一笑,“本公主何曾骗过你?”

很快,五个月过去。

秦少郅叛敌的风波还未完全消停。

一些言官似乎看出了端倪,纷纷上书,要求皇上让凤捭受罚。

有一些言官,在这里打比方打得十分直白,反正意思就是,皇上您定了秦少郅的罪,您不能放纵秦少郅的夫人在宫里,毕竟她是木辽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