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蜜月的第一天,再过二十年大概也会记得很清晰。

输完点滴,才知都是晚上十点了。替她穿好大衣,扣上风帽,裹严围巾,象只熊猫地走出医院,还是狠抽一口冷气。

哈尔滨的冬天才是真正的冬天,零下二十四度,狂风、大雪,呼出一口热气,转眼就冻成冰凌。

童悦瞪大眼看着狂舞的雪花,所谓燕山雪花大如席,原来并不是夸张。

好不容易才看到辆出租车,司机高大壮实,一路上说个不停,“现在是哈尔滨的冰雪节,你们来巧了。可以去看冰灯、冰雕,逛逛圣索菲亚教堂,到松花江边上看人家冬泳,还可以去滑雪。哈哈,保证你们乐不思归。”

“玉门街上的那些*人住的砖木结构的小洋房还有吗?”叶少宁问。

司机嘴巴张成半圆,“大兄弟,我原来是在班门弄斧。那条街是哈尔滨最短的一条街,知道的人可不多。房子还在,就是花园没了。”

“真是可惜。”叶少宁叹了一声,朝外面看着,“都说哈尔滨这座城,能气死卖胭脂的,长冬一来,寒风就化成一团团粉扑,把姑娘们的脸颊涂红了。”

“哈哈,大兄弟说的是。”

到了酒店,司机还觉得意犹未尽,送给叶少宁一张名片,说如果想用车尽可找他,他给他们打折扣。

一进酒店,陡地就象跨入暖春,童悦的头又晕了。

“少宁,酒店应该供应夜宵的,你去吃点东西。”从出发到现在,他只吃两个蛋黄怎么能填饱肚子呢?

“我不饿,先上去洗个澡。”他扶着她进电梯。

带来的行李扔在房间的中央,想必急忙去医院,还没顾得上整理。他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挽起衣袖,先去浴室放水。她的体力洗不动淋浴,泡个澡出点汗可能更好。

放好水,他过来扶她。

她赖在椅中不肯动,两手环抱着他的腰,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不想洗,那我们明早再洗。”他蹲*,替她解衣扣。

“少宁,”他听到她幽幽地吸了口气,“我以前很怕生病。”

不是怕打针也不是怕吃药,而是怕那种虚弱无依的感觉。平时,别人再冷漠再忽视也可以坚强撑着,但在那种时刻,无法坚强,脆弱得象张薄纸,风一吹,就灰飞烟灭。记忆中发高热的几次,有一次是学校的老师送她去医院的,钱燕就在那家医院,老师交待完就走了,她一个人在输液室打点滴,不知怎么睡着了,邻座一个小孩的尖叫惊醒了她,输液管里一片血红,原来点滴早就滴完了,那么多的血,那时她以为她会死掉。还有一次是在家中,钱燕给她吃了退热片就去上夜班了,童大兵出差,彦杰和同学出去玩了,她睡到半夜,热度又起,那团火一直燃到天明,彦杰回来后背着她上医院,她住了半个月院才痊愈。

真的是不能病,也不敢病,每一次都让她有余悸。

“嗯!”他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鼻尖,还是抱起她去了浴室。

如同婴儿般轻轻地浸入温水中,他给她洗头发,涂沐浴乳,洁面,修长的手指抹过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现在不怕了。”因为她结婚了,不管是贫困还是疾病,他都会陪在她身边。这是在医院的走廊上,她突然领悟的。

说这话时,她*着依在他怀中,是这般契合,这般自然。

此刻,心里一片明净,只有他的身影与之*。

“结婚的感觉真好!”

他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童老师,你真是后知后觉。”

明明睡了那么多,不等他帮她擦干头发,她蜷缩在他怀里,又沉沉地睡去了。

醒来时,他还在睡,晨光里,五官的线条是那样的清晰明朗,只是不知为什么,眉心轻蹙,仿佛有什么不能言明的心思。

感冒好象轻了许多,悄悄地探身下床,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外面还在下雪,雪大得连最近的楼房也看不清楚。

她缩回身子,重新蜷回床上。

俊眉耸了耸,修长的手臂伸出来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手掌整个覆在她的额头上。

“好多了。”嗓子也恢复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怎么没有一个电话?”

他是泰华的总经理,不管是公事还是拜年,手机应该会被打到爆的!现在,他的手机搁在茶几上,如同素描的静物。

“我关机了。”他抱起她,将她置于自己的身上,眼睛睁开,清澈得象能穿透她的灵魂。

男人的早晨都是生机**的。

她羞得闭上眼睛,感觉他的唇贴了过来。

“我还在感冒呢!”

“可是我想呢…”低沉的嗓音,嘶哑而又迷人。

长睫动了一动,“想也得克制,两个人都感冒了,怎么办?”

“我们就呆在床上不下来,酒店有客房服务的。”炽热的唇印*胸前雪白的肌肤上,*下面的坚硬一再提醒她,他是多么的渴望她。

“少宁…那个你为什么关机?”她还在弱弱的挣扎,其实这样的欲推还迎,也是一种情趣。

“我要专心陪着你。我一忙,你就会走神。”温和的清眸闪烁着清淡明亮的笑意。

她不是走神,她失神了。也就这一秒,那人已一跃而起,将她压在身下。

“童老师,专心点。”他扣住她纤细的腰肢贴近他灼热的肌肤,律动象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气喘、呻 吟,早就没有办法想别的。

“其实,这个比输液更有效。”在将她推上巅峰的时候,她听到他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又一同泡了个澡,下楼吃了早餐。服务生告诉他们这是几十年不遇的暴风雪,估计要持续到明天晚上。两人也不急,上楼继续休息。电视开着,赵本山大叔的春节专辑,看看,时间过得也非常快。

午睡后,他打电话要了盘梨,盯着她一片片地吃完,说润嗓清肺。

她咽下最后一口梨,看到桌上的旅游指南,一扬眉梢,“你对哈尔滨这么熟悉,干吗还买这个?”

“就来过两次,谈不上熟悉!”

“出差来的?”

“不是,陶涛在这儿读书,我过来看她。”

正文 番外一,我的晨(一)

十二年后。

中秋,是北京城最美的季节,秋高气爽,温度适宜。

晚上八点,左修然在一家意大利餐厅陪德方过来的一行人吃饭。他似乎很热情,不住地敬酒,谈吐幽默而又风趣,逗得俱展欢颜。

其实,此刻,他的心中早已归心似箭,同时,又恨得咬牙切齿。

恨的那人自然是腾跃的董事长与太太,他们到是很会享受,说趁着精力不错,搞什么环球游。于是,他从腾跃的总经理陡地直升到腾跃代理董事长,也不知有没严格按照〈公司法〉的章程办事,不过那老头向来目空一切。

他那个顶着陶艺艺术家的老妈呢,更是狠。他可怜的老婆为了他背井离乡,从青台搬到北京城,又千辛万苦给他生了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公主,付出这么多,他疼都来不及。他那老妈居然还把他老婆拉过去负责她的什么陶艺展、陶艺协会,毫不怜香惜玉!

敢情他俩就是给那老头老太打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