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彦你!”

等不下去的叶绍唰地掀开帘子,顿时也怔在了原地。

我茫然地看向他们,宗楚半天才找回了神智喃喃道:“大婶,你这是返老还童了么?”

第44章 【肆肆】

如叶绍他们所见,拜宗楚那碗不明成分的药物所赐,我的身体及样貌在一夕之间回到了六七岁左右。诚然这是个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意外,宗楚的眼珠子都快鼓了出来,至于叶绍…

叶绍的脸色从看到我的刹那就难看的可怕,半晌,他的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滚!”

我和宗楚同时一愣,自我保护意识强烈的我已自觉地贴着墙根悄悄向外挪,是个人都能看出叶绍眼下心情极度恶劣,傻子才会留在这做炮灰呢。爬到一半,尾巴被揪住了,叶绍眯起眼低头看我,轻声道:“我让你滚了么?”他的声音越轻,我就越是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一股森冷杀气。

不是说我,那就是…

宗楚连忙举起双手:“滚滚滚!马上滚!”滚到一半他不怕死地回过头来,一脸便秘似的表情看了看我,结巴着替自己辩解道:“这个,那个,实践出真知,下一次说不定就成功了哦!加油!”

我:“…”我根本无力吐槽了好么!一次实验你就把我变小十岁,下一次你是不是直接要把我回炉重造,打回娘胎里去?

叶绍根本不需说什么,一个眼神就杀得宗楚脸蛋儿一白,麻溜地滚了没影。

气氛比较古怪,我和叶绍一大一小两人对坐着面面相觑。因为陡然变小的缘故,原来穿着的衣裳变得极为不合身起来,拖拖拉拉的衣裙裹在我身上就像个可笑的大布袋子似的。我笨手笨脚地将袖子一道道卷起来,叶绍阴沉沉地看着我折腾:“云彦…”

哎?被点名的我茫然地看他,叶绍黑着脸道:“你一点惊讶的反应都没有吗?”

我怎么不惊讶了呀!我刚才看到自己的时候也差点被吓死了好么!可你看我连尾巴都变出来了,返老还童这种事好像也不是那么太难接受来着。况且,我努力朝着乐观的方向想了下,没把我变老十岁已经很不错啦!

叶绍:“…”

他有气无力地扶着额道:“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是心太宽,还是迟钝到无药可救。”

我:“…”

变小了十岁,我的尾巴并没有消失,而随之一起变成了条小小的鱼尾。叶绍看着这样的我,满脸除了“早知道就该杀了那小子”的冷酷杀意外,还有的就只剩下浅浅的无奈了。面容未改,尾巴还在,我却退回了童年样貌,这使得我们入京之行更为雪上加霜。

这个时候我不敢去摸他的老虎须,自己默默地拎起袖子想端杯茶来解渴。哪想一弯腰,胳膊被条披帛绊住,咚,脸朝下摔了个两眼一片黑。

我:“…”

叶绍:“…”

撕拉,耳边传来丝绸的撕裂声,随后我被人握着胳膊拎了起来。我捂着火辣辣的额头,痛得要命眼眶却干巴巴的没有一滴泪,只能苦逼地脸皱成一团,心里嗷嗷叫唤。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

叶绍还在那头冷嘲热讽,我心里一怒,想甩他一尾巴,然后悲剧地发现,缩小版的鱼尾没有任何杀伤力,拍他身上估计就和挠痒似的。

额头突然按上了一团清凉,循序而渐进地慢慢抹开,疼痛感消失了不少。我不明就里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叶绍的膝头,目之所及是他胸口那团张牙舞爪的蟠龙,仰起头来正好对上他垂下来的视线。

这种陌生的距离感于我而言很奇妙,我从没以这个视角仰视过叶绍…

“矮子。”叶绍薄唇一掀。

我:“…”

个高了不起啊!个高人傻听过没!

叶绍似听到了我的心声,抹药膏的手指毫不客气地直戳我的脸:“云彦你好意思么你,别人是胸大无脑,你呢…”他看看我平板的胸前:“呵。”

我:“…”

我暴怒,你见过哪家七岁的姑娘有胸的哇!

你个变态的怪蜀黍!

叶绍:“…”

帝都究竟是要去的,然我变成这样,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反倒一个不小心会被人捉住把柄,拖累了叶绍。可叶绍到底还是带上了我,同时也把宗楚一同揪上了车。

事后宗楚为他不成熟的医学研究诚恳地向我道了歉,因为那碗药汤的配方太过复杂,而且效果太过奇特,故而一时半会他也拿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在叶绍冷厉的目光下,他抓抓脑袋试着道:“左右大婶你也会长大的,大不了…”他窥视了眼叶绍的神情:“陛下你再等个十年?哦不,如果是入洞房的话,大约再等个七年就可以了嘛。”他挤挤眼:“养成也是很有乐趣的哟~~~~~~~~~”

我:“…”

哟你个大头鬼啊哟!

下一刻,他就鬼哭狼嚎地被叶绍扔出了车。

等他再一次灰头土脸地出现在我面前,明显老实了不少,规规矩矩地给我做了番详细的检查,然后郑重道:“虽然棘手了点,但我一定会把大婶你变回来的。”

这话还比较中听嘛,然后他低头刷刷地在小本子上不停写,边写边自言自语道:“看样子《人鱼情未了》这本书不靠谱啊,下一本试试《我与鲛人有个约定》?”

我:“…”

你妹!你这哪一本看起来都不靠谱好吗!!!!

帝都与齐国的王都晟阳相隔得并不十分远,但途中不可避免地要经过荆、赵两国。荆国就不说了,内乱未了,萧怀之必是草木皆兵,正大光明地出关入关想也是不可能的。而赵国呢,不同于齐、燕两国的金银往来,赵、燕两国自上代起便有联姻关系在。可从这一次我与叶绍途径赵国边陲来看,赵国城关对出入百姓的检查相当之严,据茯苓他们的打探,郊外路上也未有赵国兵士出动的迹象。

“看样子赵国这次是想明哲保身了。”叶绍撕碎探子的密报扔出火盆里,又拿起了下一份,他蓦地皱起了眉。

我坐在凳子上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眼,可是…

够不着啊啊啊啊!实际上六七岁的我个儿应该足以趴得到桌子了,但问题出在我那条软趴趴的尾巴上…我的这条鱼尾很柔韧也很灵活,唯一美中不足地大概便是它没有什么支撑力,何况它现在还是条小鱼尾…

“哧。”没有意外,留意到我的叶绍见状笑了起来。

我气闷地看了他一眼,眨眼人被抱到了他怀中,这个高度刚刚好看得着桌上的文书。

文书只有薄薄的两页纸,说得是帝都中的一个传闻,一个妖异的传闻。这个传闻与近日燕国的造反有关,也与叶绍他爹薨逝有关,更与我未曾听说过的皇帝抱病有关。这些不吉利的事情都指向了一个可能性——世有妖孽出而天下乱。

我的目光落在了纸页上一个我并不陌生但出现在这里却很扎眼的官衙名,钦天监。钦天监,顾名思义,这个官署的作用通常是制定历法、观察星相以及没事给国君测测八字、算算黄道吉日的。相比于六部这类重要部门,它的存在感不论在哪国都挺薄弱的。

可帝都这个钦天监却不太一样,帝都的钦天监之所以有名,是因为执掌它的不是普通人。自穆朝立国以来,帝都钦天监的监正只有一个姓氏——柳。在史书的记载中,柳氏这个家族甚至比萧氏等贵胄之族更为古老,从某个方面来说也更有权势。柳氏的权势来自于穆朝立国初期,那时太宗立国不久,各地仍有动荡,尤其是不久后的某一次政变,甚至险些颠覆了初初建立的穆皇朝。

据说便是那一次,柳氏的祖先出手帮助太宗稳住了局面,不仅使得穆朝自此屹立不倒,也使得柳氏成为穆氏皇朝里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他们不求名也不求利,只是牢牢占据着钦天监一位。时日变迁百年,没有多少人再见过他们的“神通”,但毋庸置疑每一代穆天子都很敬重当朝的钦天监,有些没什么主见的说是对他们言听计从都不为过。

叶绍对此很是嗤之以鼻,经过我的遭遇后他也许对怪力乱神之说有所相信。但用他的话来说,这种故事无聊时打发时间做做消遣可以,经世治国靠它自是可笑之极。想想也不奇怪,叶绍本就是个很难信任别人的人,他现实得可怕,只信自己,也只靠自己。

虽然我不愿意太让他得意忘形,但私心里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这柳家说白了就是一神棍世家,但凡出了一个心术不正的监正又碰上了个昏庸无脑的皇帝,一拍即合,穆朝早晚被他们玩完。

但穆朝至今版图仍在,柳家也还是把持着钦天监一位,也不知是穆氏气数未尽,还是柳家约束严格。

这一次的“传闻”就是从钦天监给皇帝上的一道奏折流传出来,奏折里这一任钦天监正含蓄而隐晦的点出,皇朝近来之所以乱象从生,便是因为有妖孽作祟。

说实话,不是我有条尾巴,我也会和叶绍一个感觉:扯淡么不是。仔细想想,就算我有条尾巴,我也还是觉得钦天监在扯淡…

所以看完的我无聊地合上那两页纸,打了个大大的张口。

“云彦你不觉得…”叶绍点了点那两页纸。

“嗯?”我歪头看他。

他看了我一眼,却是另起话题:“要不要去泡尾巴?”

一提泡尾巴我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

叶绍笑了笑,看看那两页纸,抱起我往内室里去走。今晚我们留宿在赵国青城县的一个小客栈里,条件有限,但依我现在的身量一个大木桶容纳我已经绰绰有余。木桶里的热水已备好,叶绍将我放到水中,遗憾地看着不甚高的木桶砸巴下嘴:“真小。”

我:“…”

“我去给你拿换洗的衣裳去,水凉了就喊一声。”叶绍拍拍我的脑袋。

叶绍最近的行为,总让我觉得…有点点小奇怪。他不会真听了宗楚的话,把我当女儿养了吧!!!

这么一想,我被自己噎到了,无语地甩了下尾巴,舒舒服服地埋入水中。

仰着肚皮悠悠的漂了会,我忽然觉得…这屋内是不是太静了些…

叶绍呢?

我翻过身想要趴在桶边看看,上身才直起,腰间忽然被一股水流拧住,猛地朝下拖去!

第45章 【肆伍】

柔顺的水流此刻化身成刚猛的绳索,牢牢锁住我尾巴和双手,霎时的惊慌后我剧烈地甩动尾巴试图挣脱它的束缚。然而我越是挣扎,涓涓细流捆得就越紧,好似要活活勒进我的鳞片里一般。我惊恐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捉住我的是什么,可汹涌的波涛下幽深无光,像一个黑色的瞳仁冷冷地注视着我。

是的,我莫名地感觉到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丝丝阴冷之气从尾巴蔓延上我的全身,慢慢爬上来后紧紧地锁住了我的喉咙。变成人鱼后这是我第一次在水下有了窒息感,绝望的窒息感。太荒唐了,一条鱼竟然会在淹死在水里。要是被叶绍知道,我会被他嘲笑一辈子的吧…

按照一般剧情,陷入绝境的主角想到了某个激励她生存下去的人物时瞬间就气场全开,觅得一线生机。可我想象了半天叶绍那嘲讽的嘴脸居然依旧于事无补,我这特么这是逆来顺受已经习惯了他的任性毒舌了吗?!

胸部的闷痛愈发强烈,我的感觉到视线已经开始晃荡模糊,恍惚间我似瞧见了一道明亮锋利的光芒笔直地朝着我心口刺来…

剧痛贯穿了我整个心脏,我费力地低头看去,鲜红的血液泼洒在水中,一朵朵像零散的花朵。我大概是要死了,在我堕入冰冷的黑暗中时我如是想着,因为我好像已经看到了濒死前的幻象,那是片无垠大海,海岸燃烧着熊熊烈火,无数楼阁崩毁塌陷而海水呢…

站在海洋中的我抬起双手,艳红的鲜血顺着我的指缝淅淅沥沥地落下,我的脚下乃至万顷汪洋都被血水所染红,犹如炼狱般的赤红刺目。

可怖的惨象惊得我心脏猛地一缩,脖子上的紧束感霍然一松,源源不断的新鲜空气灌入我的肺腑里。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我奋力甩动尾巴,水流如同断掉的珠帘纷纷坠落。

“咦?”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诧异声从耳边擦过,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一条青色的蛇形光芒从深不见底的黑暗里迅速的飞窜过来,我惊惧地想也没想挥手打了过去。万万没想到,我这一巴掌轻松地敲碎了蛇头。

咦!这回轮到我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

“竟是这样,水中之主…”先前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回我听得大致清楚了些,是个年轻的男声,只听他叹息一声道:“适得其反,罢了…”

我全神贯注只当他还有其他的手段,未想到哐当一声,我连着破碎的木桶一同摔在了地上。烛火明亮,窗下巡夜人一声声敲着梆子,墙头夜猫喵呜一声叫又不知跳进谁家院中,柔柔月色洒落窗棂,静谧得如同每一个良夜。

若不是满地的水流和木片我几乎要以为方才那只是一场噩梦,忽然全身抽搐着一阵剧痛,我抬起捂在胸口上的手,血水滑落掌心。房门吱呀一声轻响,叶绍懒散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云彦,我让小二做了宵夜,你洗完…”

他的话没有说完,或者说我没有听完,因为随即我便头一歪不省人事了。

以方才的凶险程度,我以为我会大睡特睡昏迷个三天三夜,结果不到一个时辰我就醒转过来。我是被痛醒的…

“哟,一箭穿心啊!这力道、这准头,太犀利了!”宗楚聒噪的声音叽叽喳喳地响在耳畔。

心口被人毫不客气地戳来戳去,我痛得几乎要打个挺蹦起来。

宗楚被我吓了一大跳:“大婶!你醒了啊?!”

我顶着一头冷汗,幽幽地睁眼看他:再不醒,老子没穿心而死,而是被你戳死了!

叶绍呢?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看向床边,可是目之所及只有宗楚一人,我心中忽然就涌上了股说不出的失落还有一丝丝…难过。

宗楚不满地撅起嘴:“大婶!不辞辛苦救你一命的可是小爷我!叶绍那个混蛋只会把我提过来一丢威胁我‘治不好她你就洗干净殉葬吧’,这种人渣王八蛋你还盼着啥啊!”

你当初不也想要杀我么,我闷闷不乐地想,听到他后一句话时难过的心情忽然又有了点小愉悦。

“对了大婶,叶绍让我等你醒来后问你刚刚发生了什么?泡个澡怎么就差点连一条鱼命都泡没了?”

我:“…”

他这一说,刚才生死一线的景象又历历在目。虽然很荒诞,可确实真实地发生在了我身上…

我有点小悲伤,本来我可以守着我的小荆国安安稳稳地做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诸侯,自从萧怀之篡位之后,孤的平静生涯就一发不可收拾地朝着“悲剧“二字脱缰狂奔。从开头的温馨种田小说奔到了历史权谋剧,历史权谋剧还没上演完又撒丫奔向了后宫争斗戏,后宫争斗才料理完眨眼又成了今日的惊悚悬疑戏码。一出接着一出,而所有剧情里还时时伴随叶绍这个不是反派胜似反派的角色友情出演,这日子简直坑爹地没发过了好么??!

因为胸口有伤,我艰难地侧躺在床上提着笔慢慢写下我所经历的一切,每写一字牵扯着伤口抽抽地疼,我只能尽量长话短说,饶是如此,写完后我仍是一身冷汗淋漓。歇了半天,宗楚没个声响,我纳闷地看去。

烛光下他眉头紧锁,稚气的脸蛋上是不合年龄的肃穆,像是又回到我与他初遇时他握着匕首时那般的冷漠模样。我心中一动,他这样子莫非是知道刚刚想杀我的人是谁?我咬着牙抬起手将要写下,宗楚凝注的眼神留意到我的动作,抿紧的嘴角一松,唠唠叨叨道:“大婶你别乱动了成不?我好不容易捡回你一条命,你想死我还不想给一条鱼陪葬呢!我可是要做大齐国驸马爷的男人呢!”

我:“…”

刚刚,刚刚他的表情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麻利地处理完我的伤口,宗楚念念叨叨地收拾着药箱,在我累得快睡过去时突然来了句:“大婶,你快死时有没有看到什么?”

我快合上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什么?

宗楚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眼睛眨了眨,将要说什么时脚步声随着推门声传来。来得自然不是别人,只能是叶绍了,他的声音很轻:“她怎么样了?”

宗楚瞅了我一眼,撇嘴道:“没死,活着。”

“醒了?”叶绍看见虚弱但尚有力气瞪着他的我时微有吃惊。

怎么啦!我醒了你至于惊讶成这样么!难道说才大婚没过一个月,你就很想成为穆朝历史丧偶最快的鳏夫诸侯么!

我气闷地往被子里缩缩,挡住脸不想看他,刚刚睁眼时的不愉快又涌上了心头。如此反复无常的心情让我自己都快产生怀疑了,怀疑是不是和叶绍待久也变得阴晴不定,或是葵水又要来了?我抽抽鼻子,七岁的身体应该没有葵水吧。

叶绍简单问了问我的伤势,又吩咐宗楚去给我煎药。好像从变成人鱼后我就一直在不停地吃药吃药,如此想着我的心情更加恶劣了,就是为了满足叶绍这个变态的恶趣味,所以我才要被迫喝下变回双腿的汤药;今夜搞不好就是他的仇家寻仇,让我做了他的替死鬼!

说到底罪魁祸首都是叶绍!叶绍!

因而叶绍唤我时我装聋作哑,不想理他。

唤了两三声得不到回应,他琢磨道:“这么快就睡着了?唉,那宵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干脆送给茯苓他们好了?”

“…”沉默了一下,我伸出手指勾住他的衣服,我要吃宵夜啦!

叶绍重重叹下一口气:“云彦你就不能多忍一会,好歹让我对你的骨气多抱有一会期望啊。”

我:“…”

受了那么大惊吓,又折腾了半夜我真的饿了嘛!

许是人鱼体质特殊的缘故,才隔了这么一小会,伤口处已不再向外渗出血来,大一点的动作也不觉得多疼。叶绍再三确定了我不会因为进食牵扯到伤口,方给我提来了食盒。我才伸出了手,他却先一步端起了粥碗,吹了吹舀了勺地喂给我。

我震惊地看着他娴熟而自然的动作,一个鬼畜居然有如此贤良淑德的动作!

“吃不吃啊,不吃我端出去喂狗了。”他一开口我马上就安下心来了,嗯,这才符合叶绍“霸道陛下放过我”的画风嘛。

叶绍口中的宵夜其实只是一碗白粥加一碟小菜,我委婉地表示想吃“红烧狮子头”“水煮肉片”“麻辣烤兔”等等,叶绍呵地轻笑道:“云彦,作为一条鱼孤没给你喂鱼食就不错了,你居然还挑食,嗯?”

我:“…”

你有没有常识啊!亏你还好意思说自己钻研过《金鱼的饲养方法》,不知道金鱼是杂食性动物么!

“茯苓他们一直守在客栈内外,刚刚我问过他们,他们并没有看到可疑人物进出房间。”叶绍对我的怒气浑不在意,眼神沉定地凝视着我:“云彦,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我为他慎重的语气愣了愣,自觉地想拿起刚刚写给宗楚的那叠纸给他看,结果床头摸了个遍都没有寻到,想是被宗楚顺手带走了,便写道:你去问宗楚好了。

叶绍对这种胆敢入侵他领地的人从不手软,我以为他会不依不饶地追问下去,没想到他搁下粥碗替我擦了擦嘴:“休息吧。”

耶?居然这么轻松地就放过我了,我怔忪地看着他起身将烛火罩起却没有离去,而是和衣靠在我外侧,手里翻出本书来,看样子并不打算马上入睡。经过那一幕惊心动魄,原本疲乏不已的我竟然根本睡不着了,无聊地躺了会,我扯扯叶绍衣角。

他低头扬眉,我拉过他的掌心一个字一个字写道:“如果到了的帝都我还变不回原来的模样怎么办?”

叶绍眉头抖动了下,过了会他咳了声道:“其实变不回来,也有变不回来的好处。嗯…就说你是我们的女儿好了。”

我:“…”

我们的女儿,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呀!

拖着叶绍陪我有的没的扯了会,终于困意铺天盖地而来,在我偎在他身侧几近入睡时我朦朦胧胧地似乎听见了一声:“云彦…”

等不到下文的我迅速地坠入了梦乡,以至于后面那句究竟是不是“对不起”我无从而知了。我只知道,这一整夜我的身边都伴着一个身影,让我睡得格外得踏实。

第46章 【肆陆】

为防再横生枝节,叶绍加快了赶向帝都的行程。这一次是捅了我心口一刀,没准下次就是剁了我尾巴熬汤。

我问他:去了帝都就一定安全吗?

叶绍如是回答:“去了帝都或许更危险,但至少皇帝不会任由我们出事。”

他一说我明白了,齐国的诸侯和他的王后在帝都若出了事,齐国上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燕国先例在前,若齐国再一反,那穆天子确实难以招架。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便是这么个道理。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然后写了个字举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