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光光倒吸一口气,吓得连连摆手大声道:“没有没有,子聪不要乱猜。”

“你好像很怕我爹爹啊?”叶子聪在鄙视郝光光胆小的同时又隐隐有着几分以父为荣的骄傲。

“怕,当然怕。”郝光光一点都不嫌丢人,诚实地直点头。

“为何怕?”

“叶庄主能力超群,威镇四方,我自然怕。”郝光光见小家伙一脸得意的模样,想着这下将他哄高兴了应该会变得好说话,摸了摸正疯狂抗议着的肚子,故作清高地指指满满一桌子的餐点婉转地问,“这么多你一个人吃得完吗?”快请我帮你吃点儿吧,免得浪费…

“你很想吃吗?”叶子聪向着满桌子的糕点扬了扬下巴。

“这个,倒不是都因为想吃,主要是怕子聪宝贝吃不完浪费掉。”郝光光为了挽回点脸面故作深沉地纠正道。

“哦…”叶子聪拉长了音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

“呵呵,就是这样?”郝光光一脸赞许地冲叶子聪微笑。

“那真是太好了,这个我吃不下你帮我吃掉吧,免得浪费掉。”叶子聪笑眯眯地将刚咬了两口,因被舔过而沾着华丽丽口水的金泥酥饼塞入了郝光光手中。

“…”

要出门了

大概是因第一天成功气到了郝光光,且处在禁足期的叶子聪太过无聊,总之接下来的两日每顿饭他都会命人将郝光光唤来,然后用满桌子的糕点瓜果馋她。

想吃?可以,吃他咬过吃过的吧!否则免谈。

郝光光虽自幼在山上长大,生活得颇为俭朴,因没过过娇贵日子是以很多事都没那么多计较,比如睡在简陋的房屋,穿洗得褪了色的衣服等等都无妨,唯独受不了吃人口水,即便那些果子很诱人。

就算没沾上口水也不吃,太脏了,她与他非亲非故,这等事做不出来,亲人或夫妻之间吃对方吃剩下的食物算是亲密的行为,可若换成不熟悉甚至有过过节的人来讲那就成了赤/裸/裸的羞辱!

“这个蜜饯红果很好吃的,你真不尝一口?”叶子聪吃得眉开眼笑,不忘“让”一下郝光光。

此时方桌旁只有一个凳子,就是他坐着的这把,原本有的凳子都撤了出去,为了防郝光光。现在这般他享受地吃着,而郝光光在一边馋着、想坐又没地儿可坐、想发火又不敢的憋屈模样多有趣。

在一边站着的郝光光听而不闻,拼命禀着呼吸以求不让食物的香气吸进鼻里过多,眼睛看看这看看那唯独不去看桌上的东西,因为一看她就移不开视线了。

这叶子聪绝对是个小恶魔!自从那次成功将她气得浑身乱颤后,每次一到用饭时间他就命人将她唤过来,还不准她事先用过饭再来,用各种美食馋饿着肚子的她,叶子聪吃饭极慢,慢得郝光光口水都快流成河了还没吃完。

小小孩子明明没有多少食量,每次吃得也不多,偏偏就是一顿饭下来绝对要超半个时辰。

“少主您慢用,小人身份低微,不敢妄图与少主您同享食物。”郝光光咬着牙将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从小到大她还没这么憋气过,这满桌的好东西不让她看到没什么,看到了也不打紧,偏就有人恶劣地在她饿着肚子时在她面前一个劲儿地夸这好吃那个好酥脆可口的,简直找抽!

“本少主不强迫你,这满桌子的食物就没你想吃的,真不知你都喜欢吃什么。”叶子聪小大人儿似的摇头直叹气,一副“你太挑食”了的不认同模样。

那副摇头晃脑“数落小辈”的可恶模样令郝光光气得想抓狂,好在她已经被折腾得懒得给予他任何回应了。

人饿得久了往往会饿过头,就算没有,在目睹了叶子聪那般享受地吃这么一桌子的美食后,回去面对差了无数档次的残羹冷炙还怎么有胃口?!

多次折磨下来,每次在“受刑”期间她不仅想挡住眼睛掩住鼻子,还想塞住耳朵,因为叶子聪吃着美食的嘴巴还不老实,时不时地便冒出一两句话来气人。

半个时辰过去,叶子聪快吃完了,郝光光被馋得面泛菜色想着终于快熬到头时叶韬突然掀帘而进。

由于事先未经由下人禀报,他的突然出现令屋内两人均大感意外,连忙压下惊讶纷纷对之行礼问好。

“爹爹。”叶子聪滑下椅子规规矩矩地行至叶韬面前低唤,小脸儿上满是敬畏和孺慕之情,哪还有之前折腾郝光光时半点儿可恶欠揍的影子。

郝光光问完好后便在叶子聪身后垂首站立,恨不能自己根本不存在,连续几日都没见过叶韬,他的突然出现,令她稍稍得以缓解的提心吊胆立时涌了回来。

叶韬一身锦缎黑袍,衣摆及袖口处绣着藏青色云纹,墨色长发用一根上等碧绿簪高高挽在脑后,脚踏一双镶嵌了无数米珠的宝蓝云如意纹短靴,整个人散发着华贵气质,单单往那一站就会给人一种上位者惯有的慑人风范。

与叶子聪极为相似却略胜一筹的漂亮凤眼在头快缩到胸前的郝光光身上轻轻一扫,最后落在正仰着头眼含崇拜望着他的叶子聪脸上,眉头轻皱低斥道:“下人说你每日光用饭加起来就要花去近两个时辰,如此还想写得完一百遍愧过书?莫要以为这两日我有事外出你就能偷懒了,这几日你都未完成任务,日后统统补上,什么时候写够一千遍什么时候才准出房门!”

叶子聪被训斥得打了记哆嗦,立刻低下头掩住眼中的黯然,闷声道:“爹爹别生气,子聪知道错了。”

叶韬还想再训斥几句,只是看到儿子低着头委屈恐惧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忍不住咽了回去,黑眸盯着叶子聪的低垂的头顶一会儿子后威胁道:“禁足期过了后会有新的教席先生来,若你再将先生气跑就不只是禁足禁口腹欲那么简单了!”

叶韬最后瞥了眼睫毛微颤的叶子聪,沉着脸抛下两个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人甩袖背手出了房间。

叶韬离开后郝光光呼出一大口气,拍了拍因紧张而狂跳的心口,暗自庆幸着对方视她如空气没有搭理她。

叶子聪还维持着原先的动作,仿佛入定了般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少、少主?”郝光光见站在前头的小人儿一直不动弹,感觉怪异,不怕死地走上前在他后背上用手指轻轻捅了下。

“你做什么?!”叶子聪吓了一跳,愤然转身大吼,通红泛着水气的双眼凝聚着风暴瞪向郝光光。

郝光光吓了一跳,讪笑着解释道:“小人还以为少主你睡着了。”

“哪有人站着睡觉?无知!”本来还在因父亲教训而委屈伤心的叶子聪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牟足劲像个炮筒子似的冲郝光光发脾气。

“有,我老爹就会站着睡觉!”郝光光不服地反驳道。

叶子聪狠狠剐了几眼敢顶撞他的郝光光,翻腾的怒火在眼角余光扫到郝光光腰间挂着的旧钱袋时忽地消失了,垂眸偷偷艳羡地瞄了曾被他偷走的钱袋一眼,不甚自在地问:“你、你爹爹凶不凶?”

被人问起老爹的事,郝光光顿时两眼放光,忘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对着“主子”口若悬河地夸起郝大郎的各种好来。

“我爹爹啊是个大好人,不仅对我和我娘好,对邻居也很好。小时候我肚子饿了,若正赶上家里没银子,老爹就会千方百计地给我弄来吃的,打不着猎他就去邻居那讨来吃的给我,而他便会帮人家砍一天的柴当作偿还。虽然小时候家穷,但我却过得很开心,爹爹虽然粗心,但很少让我饿着冻着,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我说一句,还经常在我喊无聊时抱着我下山去好玩的地方哄我…”

因为回忆郝光光抛开了身上的枷锁,当叶子聪只是普通的路人,所以她不再自称“小人”,最初在叶子聪极力掩饰的羡慕眼神下她是一脸骄傲且喜悦地谈论着郝大郎,只是说着说着笑容渐渐消失了,眼中不由得泛起水雾来。

郝大郎刚过世两个月,与他相依为命多年的郝光光自是难过不舍,可是知道郝大郎死后就与郝大娘相聚了,对他来说是好事。就为了这点她才很少去想他已死的事,怕自己忍不住哭起来令在天上团聚的爹娘担心。

下山这一个月来,郝光光就没与人谈过心,每次都是深夜偷偷地思念郝大郎,现在对着叶子聪说起亡父,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难过与思念立时决堤,眼泪不受控制“哗”地一下流了下来。

“你、你怎么哭了?”叶子聪忘了自己之前还差点儿要哭的事,讶然地望着突然哭起来的郝光光。

“我想、想我老爹了。”一个人就算再独立再坚强,在亲人死时都会痛苦万分,郝光光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失态地当着叶子聪的面掉泪了,连忙用手背擦眼泪,无奈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根本就擦不完。

“想他就回家看他啊。”叶子聪一脸莫名地说道。

“他…不在了。”说完后面那极难出口的三个字,郝光光再也忍不住,透过朦胧泪眼向叶子聪道句歉后不顾他的反应低头跑了出去。

此时的郝光光只想大哭一场,哭过后她还是原来那个独立且乐观的郝光光。

叶子聪呆呆地望着奔出去的郝光光,出奇地没有觉得自己被无视了而发脾气,反而神奇地觉得这样的郝光光好像不那么可恨了…

不顾他人打量的目光,郝光光回房锁上房门扒在床上尽兴地大哭了一场,哭得昏天暗地,最后导致双目红肿嗓子干哑,等终于将压抑在胸中的悲痛与怀念发泄出去后,她的一张脸已经恐怖得见不得人了。

晚上用饭时叶子聪反常地没命人来唤郝光光,如此正合她意,顶着一双比金鱼好不了多少的又肿又红的眼,没什么胃口地扒拉了几口味道一般的饭菜就睡下了。

大哭过后的郝光光身心俱疲,睡得极沉。

眼睛因没有及时用冰块等物消肿,第二日清晨一起来郝光光便觉得眼睛极其酸涩,一照镜子发现眼睛似乎更肿了,眼中泛有点点红丝,昨日绝对是她有史以来哭得最厉害的一次,所以过了一宿眼睛都没好。

“主上要你过去。”郝光光刚洗漱完,就被一名随从带去见叶韬。

叶韬起得较早,已经用过了饭,正拿着一封信件在看,郝光光进来时正好看完,信纸被修长大手攥成一团,一运功立时化为碎沫。

郝光光看得两眼发直,按说这一手功夫不算多高深,但她不会,所以就觉得会的人真是了不起。

“你,回去换身衣裳好好装扮一番,巳时随我出门。”叶韬望着眼睛能媲美金鱼的郝光光忍不住直皱眉。

“哦、哦。”郝光光愣愣地点头应道,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记着,我们去了王家后你自称是我远房表弟,最近刚投奔过来的。”

“小人明白。”郝光光下意识地点头哈腰道。

“嗯?”叶韬暗含威胁的双目立时瞟过来。

郝光光这时脑子突然灵光了,立刻会意,挺直腰板大声道:“表弟明白!”

“嗯,还有一点你必须记住。”叶韬一脸严肃地沉声说道。

“庄…表哥请说。”郝光光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听命,唯恐自己到时哪出了差错令叶韬不悦。

“王家千金芳名远播,正所谓好/色误事,你若有幸得见切记不得出丑,听到没有?”

“听到了。表哥放心,那王家千金就算美得有如天仙下凡表弟也不会动心的!”这点郝光光说得半点犹豫都没有,让她对女人动心比要叶韬跪在地上虔诚地舔她脚趾还不可能。

叶韬嗤笑,不以为然地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一定能做到!”郝光光再次挺直腰板儿,双目泛光地直视着叶韬,对于去王家一事她是抱着期待的,想着自己这几日表现良好,又被他儿子欺负得辛苦,说不定他老人家一高兴自王家回来后就放她走了呢。

叶韬看了眼郝光光红肿的双眼微微皱眉,对一旁的下人道:“带他下去梳洗,拿冰块儿给他敷眼。”

“是。”带郝光光来的那名随从领命将她带了出去。

郝光光回去的路上心情一直激动着,因自幼生活的环境所致,思想一向不复杂的她总觉得做错了事,在对方处罚完消了气后就没事了,是以她觉得叶韬带她去王家办完要办的事后就会让她走了。

正因马上就会解脱而一脸喜悦的郝光光,若知道叶韬要她打扮得英俊潇洒地去王家的目的为何,怕是不但不会笑,反而会立刻哭出来…

随行

叶韬的到来令王家上下很重视,年过五旬体型发福的王员外更是挺着吃得溜圆的大肚子笑面佛似的亲自出来迎接。

能让向来自视甚高的王员外亲自出门迎接的贵客并不多,财大势大的叶韬自然是家中财政出了问题的王员外着重巴结讨好的对象。

“叶庄主大驾光临,真是令敝舍蓬荜生辉啊。”王员外冲着步下马车的叶韬抱拳说道,叶韬虽非官家之人,但他生母乃现今刑部尚书之妻,改嫁后生的儿子又是叶韬同母异父的弟弟,就凭这与官家若有似无的关联,再加上他本身在江湖及商业上的霸主地位,也完完全全够资格称为“大驾”。

王员外身后站着他的几个儿子还有管家,纷纷与叶韬和他带来的人问好,彼此客套了一番后一起进门向待客的正厅行去。

路上很多人都在不着边际地打量郝光光,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自称是叶韬远房表弟的俊秀男子感到好奇。

郝光光与叶韬同乘一辆马车,紧随其后下了马车,她穿着一身合身的新衣,从里到外都是绫罗绸缎,比她先前在成衣铺里买的衣服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迈着悠闲从容的步伐跟在叶韬身侧,郝光光穿着一件雅致洁净的白色衣袍,腰系玉带,头上别着一支好看的上等羊脂玉发簪,手持一把象牙折扇,端的是一个富家公子哥儿的打扮,潇洒俊雅,一双杏眼含笑,目光纯净,秀眉微扬,唇红齿白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郝光光这身打扮站在身穿冰蓝上好丝绸、五官深刻如雕刻出来般俊美的叶韬身旁并不逊色多少,根本不会成为被人忽视的陪衬。

一个俊得凌人,一个秀得雅致,一冷淡一温和,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竟是出奇得和谐养眼。

“郝兄弟可是南方人士?”王员外的长子在巴结讨好叶韬无果后,顶着身后弟弟们嗤笑的目光暗恼地改向与郝光光说话,企图缓解一下尴尬。

“嗯,在下生在南方。”郝光光点头应道,晓得对方的尴尬,她好心地将语气放得很平和。

她的身高在女人中算是高挑的,比普通闺阁中女子要高出半个头,只是站在高大的叶韬身边身材便显得矮小了许多,比他低多半头。

身材比一般女子显高令她穿起男装得以以假乱真,生长在南方的男子比起北方男人来本就秀气瘦小些,而且南方水土养人,很多男子的脸都很白净,而郝光光在山上长大,自小随性惯了,半点淑女气质都无,穿男装比穿女装还要自在习惯得多。

声音清脆,缺了几分温婉柔和,是以只要说话时稍稍压低一下嗓音,听起来就像是处于变声期的少年一般,又因鲜少与人有过多接触,是以郝光光自下山以来到无人怀疑她的性别。

“郝兄弟不愧是叶庄主的表弟,今日一见但觉风采过人,羡煞吾等啊。”王大公子边说边拿眼角瞟叶韬,这句话明着是夸郝光光,实则在暗捧叶韬,拍马屁的行为很明显。

原本被夸得想谦虚几句的郝光光辨过味儿来后瞬间就什么想法都没了,自进门以来听来的赞美都是看着叶韬的面子,若没有叶韬是她“表哥”这层关系存在,估计都没人愿意多看她一眼。

“还有两日便是小女的选夫大会,到时叶庄主和左护法一定要来捧场啊。”几人入座客套了一番后,王员外看着叶韬提起了正事。

郝光光闻言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偷偷瞄了叶韬一眼,帖子都没了还怎么参加呢?

叶韬拿眼角扫了某个心虚得不行的人一眼,唇角淡淡一扬道:“令嫒才貌无双,慕名而来者不计其数,叶某亦不例外。王员外放心,叶某那日定来赴会。”

“如此甚好,甚好。”王员外闻言满意地直咧嘴,笑得肚子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快眯成一条缝的小眼迅速滑过一抹得意,他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不说家世如何,就光凭女儿的容貌和身段就足以迷住世上任何一个男人,何况她手中还握有更有利的…

将王员外和他四个儿子掩饰得并不高明的得意尽收于眼底,叶韬借由吃茶的动作垂眸掩住眼中的讥讽。

“听闻后日新科武状元也会来?”吃了口味道不甚满意的茶,叶韬轻轻皱了皱眉,放下茶杯问道。

被问及此事,王员外大为得意,毫不掩饰眼中因此而涌起的喜悦,好在他还没被得意冲昏了头脑,知道目前有事有求于叶韬,于是带着奉承回答道:“叶庄主消息灵通,没有事能瞒得过,王某佩服得紧啊!叶庄主所闻不假,魏状元昨日命人递来名贴,称后日会抽空过来瞧瞧。”

“没想到这次的选婿大会居然引来这么多的青年才俊,怕到时王员外得选花了眼。”

“哪里哪里,其实论才智谋略又有谁能及得过叶庄主之万一?王某最属意之人乃是叶庄主啊。”王员外一反先前的拘谨,以着丈人看女婿的眼光看着叶韬。

叶韬笑笑,望了眼坐得笔直一点不敢乱动的郝光光对王员外道:“不知那日叶某可否将表弟一起带来?”

“无妨,叶庄主的表弟又不是外人。”王员外答应得很痛快,“爱乌及乌”之下望向郝光光的眼神也是和善的。

“还不快向王员外道谢。”叶韬对正一脸状况外的郝光光命令道。

虽然好奇,但叶韬说的话她不敢不听,郝光光收回打量的视线对着王员外感激地抱拳:“多谢王员外。”

该客套的话都说完了,有些事不宜当众提,看了眼敛眸喝茶的叶韬,王员外连忙给长子使了记眼色。

王大公子会意,站起身颇为热情地对郝光光说道:“在下前些时日新购了只会说话的八哥,聪明得紧,郝兄弟要不要随在下一起去看看?”

郝光光目带询问地看向叶韬,见他点头应允后站起身回道:“那就有劳王兄了。”

于是郝光光被王家四位公子带着出去了,王员外与叶韬随后去了书房谈事。

王家很大,院落多,郝光光随着四兄弟七绕八绕的,凉亭假山经过好几处,走了有一阵子终于来到一处种满月季花的小花园里,不远处有个湖,这里的景色不错,王家四兄弟带着郝光光去一旁的亭子歇脚,坐在亭内不仅可以赏花还能赏湖。

“去将那只八哥带来。”众人刚一落坐,王大便命下人去提八哥。

“郝兄弟与叶家有何渊源?”老二沉不住气,见郝光光年纪小看起来又不像是有心眼儿的,于是也不怕唐突直接将疑问问出。

这点另外三人也想知道,趁叶韬不在,正好可以好好询问一番。

“郝家与叶家是远房亲戚,先祖母与在下表哥的祖父是表兄妹,两家因离得过远鲜少有联系,在下不幸家道中落,走投无路之下便来投奔表哥。”郝光光将来时叶韬教给她的说辞叙述了一遍。

“哦,原来如此。”闻言,四兄弟失望地互望了一眼,原来郝光光是个无家可归的穷光蛋,如此也没什么可再问的了。

知道郝光光没靠山,四兄弟便歇了要结交的心思,将精力放在套话上,询问的话题全围绕在叶韬身上打转,结果郝光光愣头愣脑的,一问三不知,知道的事居然比他们还要少。

最后很神奇地角色逆转,成了郝光光不停地追问起他们关于叶韬的事,气得几人直跳脚。

王家兄弟算是明白了,这郝光光一点用处都无,四人笑得都有些勉强,家世不好便不需结交,关于叶韬的事他这个刚来投奔没几日的人什么都不知道,这不行那也不行,传个话总行了吧?

于是四兄弟改变了策略,为了借由郝光光之口传递他们妹妹的各种好,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起妹妹来,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美若天仙、多才多艺、性子又好,总之就是好得半点缺点没有,全天下没有能比得过他们妹妹的女人!

郝光光最爱听人吹牛了,因为郝大郎在世时一高兴就常拉着她吹牛,看着面前“口水与沙尘齐飞”吹得天花乱坠风云为之变色的四人,就仿佛郝大郎活了过来在对她吹当年他的英雄事迹一般。

郝光光眼睛睁得溜圆,聆听的兴致甚浓,眼中的喜悦像是要溢出来,真真是个能令吹牛者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的最佳听众。

王家四兄弟见听众这般捧场,心中怨念稍减,吹起来更加带劲儿了。

不知过了多久,话说得过多四人都口干舌燥起来,停下来捧着茶水猛喝。

提上来有一会儿的八哥见主人们不说了,终于轮到它表现了,于是抖动了几下黑亮的羽毛,仰头口齿不甚清楚地嚷嚷道:“妹妹美,妹妹美。”

八哥很聪明,简单的一句话听得次数多了自然而然就学会了,方才它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妹妹美”,于是便会了。

郝光光被口齿不清语调怪异的八哥逗得前仰后合,轻轻戳鸟笼子逗弄了几下八哥后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在下不明白,令妹就算再美,但那些青年才俊难道就没见过美人了?怎的四面八方的男人都巴巴地跑来参加选婿大会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舍妹才貌与家世均为上呈这自是不用说的,那些位高权重之人见过的美人虽然不少,但她们手中可没有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甲子草’,再美又有何用?那武状元大概便是听说了舍妹手中有“甲子草”这个消息才…”吹牛吹得都快忘了自己是谁的王家老四得意洋洋地将“□”暴了出来。

“老四!”老大铁青着脸瞪过去,将刚一说完就后悔了的老四吓得一激灵。

虽说前来要参加选婿大会的人并非全是冲着他们妹妹的家世和美貌而来,主要是为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虽是如此,但这般被自家人当笑话似的抖落出来也未免太丢人了些。

“甲子草是什么?”郝光光奇怪地问。

“没什么。”老大明显不想谈,为防郝光光再问他立刻转移了话题,说起武状元的事。

连本年度最具盛名的新科武状元都要来,不管他是出于何种原因都令王家上下感到荣耀!

四兄弟提起武状元又来劲儿了,拿出刚刚夸他们妹妹的劲头夸起他来,仿佛武状元已经是他们王家人了一样与有荣焉。

郝光光对武状元是谁并无太大兴趣,一边听着一边逗八哥玩儿,他们说什么她没太注意听,只是耳朵很敏感地抓住了几个字眼,“魏”和“左相”。

“你们说的武状元姓什么?”郝光光猛地抬头开口问道。

“姓魏。”老大像看怪物似的看着郝光光,忍不住抱怨道,“你怎的什么都不知道?叶庄主的事不清楚,新科武状元的事也不知道,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