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起来了重要的事情,顾不得刚刚那点小女儿的羞涩,问他:“今天考试还好吧?”

他就知道她会问,他考试她好像比他还紧张,但他还是喜欢她为他的事紧张。他装出一幅怅然的表情,然后沮丧地说:“数学最后的一个大题没有做。”

“啊!”她果然吃惊了,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找着鼓励他的话,“这个…也不要紧,只要你前面做得好就可以了。”

“欢欢,我有几个选择题是胡乱瞎猜的。”他再接再厉瞎掰。

“也许你全猜对了。”

“有几个填空题我没写。”他低下了头。

“这…不用担心,也许这次数学偏难,很多人都没写完。”她转过脸来想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这时才发现他带着一脸促狭的笑看着她:“没想到你这么好骗。”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总算放心了,难得见他心情这么好,还可以和她开玩笑,这些已足以表明他感觉还好。

那一天他们牵着手撑着伞走了大半条街,路过一家奶茶店时,雨也停了。他们进去喝茶吃点心。后来,在她的坚持下,她陪着他一直打车到了他家,然后又自己乘车回学校。第二天的考试她因为有课就没有去,他也打来电话说他家里会有人去接他。

这样不寻常的两天过了后,接下来还要估分填志愿,然后等录取通知,其实日子也并没有完全平静下来。但在这不平静中他们多了很多相聚的时间,那段时间他们经常见面,也一起走过了这个城市的许多大街小巷。七月如火,而他们两人完全没有感觉到这个城市夏天的炎热,像很多年少的情侣那样,彼时他们在乎的只是那相聚的时光。

许多年后,林欢也记不清那段时间他们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唯一停留在记忆深处的就是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很多时候他的话还是不多,倒是她的话变得越来越多,每次面对着他总好像有讲不完的话。他也不嫌吵,总会耐心地听她说完,很多时候也附和她说几句。后来她无数次回想起来这段日子,渐渐地就后悔她的多话,一生的话怎么能够一次就说完呢?

程子默填好志愿后就去她的学校找她,下车后就看见了等在校门口的她。他加快脚步走过去。

林欢看见他也马上迎了上来,习惯性地拉住他的手,把半边身子靠近他,同时也难掩关心再次确认:“你填的哪个学校?”

“其实你刚刚在电话里面就想问吧?”他笑道,放慢了脚步,拉着她向前走去。

她看着他,不说话只是笑,却是在暗地里摇了几下他的手,催促他说。

他见她这样,一边叹气一边摇头:“以前啊就没看出来…”说到这里还故意停顿了下来。

她果然一脸认真地接下来:“没看出来什么?”

“除了脑筋有点不灵光之外,原来你还这么磨人。”

她佯装发怒,使劲掐了下他的手背:“我脑筋怎么不灵光了?”她的声音偏柔,就算是想做出质问的样子,听起来也是平和的语调。 马上又故意凶巴巴接着问:“我又怎么磨人了?”

这还不是磨人?他眼睛看着前面,突然笑着问:“欢欢,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她当然记得,那个门口一脸平静的男孩子,那淡淡的问好声,那交握的双手…这些渐渐地和身边这个满脸是笑牵着自己前行的白色身影重叠。再想到那时候窘迫的自己,她不好意思地笑道:“那天我有点紧张。”说完后,又低着头小声地补充说:“还有就是…那个你长得挺漂亮的。”

他的笑脸慢慢转化成难以置信,反问道:“漂亮?”

“嗯。”她点头如捣碎,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长得像天使。”

她说得越来越夸张了,他忽然有点羞涩,最后假装一脸可惜地说:“原来你脑筋不是普通的不灵光。”

她当真了,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本来是想说她第一次真是这么想的,但是话到口边还是记得她现在最关心的一件事:“你还没说你填的是哪个学校。”

她倒是不问到不罢休,他想起了以后的日子,也不直接说出那个校名,认真地说:“我早就答应你了。”

她想起那天他们在她学校的老槐树下的谈话,那时候怎么会知道两人现在会这样手牵着手?她忽然又脸红了,小声说:“我那时候只是…你没必要这么听我的话。”

他看了眼低着头红着脸的她,再次认真地说:“可我是很认真的。欢欢,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通知书下来后,我还是你认识的程子默,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好吗?”这句话末尾虽然加了个问号,但他的口气已然是肯定了。

她一时难掩高兴,也不管他说的那个地方是哪里就满口答应了下来,欢欢喜喜地说:“好。”

他看着那笑容,她是在为他高兴,禁不住笑着提醒道:“答应了就不能后悔。”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一双眼睛里面现在满满的都是她,也一字一句非常认真地说:“不管是哪里,我都会和你一起去的。”其实她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不管是哪里,只要他去,她就会和他一起去。 他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最终事实证明程子默果然是她所认识的程子默,他的父母接到喜讯后还特意为儿子大摆了一场宴席,连林欢都被邀请去了。她本来是不想去的,他们的事他父母一定是不知道的,现在这样她倒有点不好意思面对他的家人,可是他妈妈都亲自打来了电话,拒绝的话也是万万不行的。

那一天晚上,林欢谢绝了他爸爸妈妈的好意,没有和程子默学校的老师们坐一起,而是选择了和他的同学一起。她捡了个位子挨着杜文坐下后,程子默也跟着过来了,嘱咐了杜文几句,然后又看了眼她,就走开招呼旁人去了。

宴席开始后不久,程子默就过来陪他们坐一起了。然后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程子默,你也该敬你小老师一杯酒吧?”这一下满桌子的同学都附和起来,嚷嚷着让他敬酒。

林欢窘迫得不得了,说了好几声:“不用了…”无奈都被淹没于众人的调笑中。

杜文更是带头站起来,不要服务员,亲自给他们两人的杯子里斟满了酒。

程子默没有办法,只得对着她笑了笑,起身端着酒杯走到她身边,说:“林老师,谢谢你!”

面对着满桌取闹的人,林欢羞红了脸,慢慢地端起酒杯站起来,嘴里还徒劳地想说点什么:“不用…不用这么客气。”

他仿佛又笑了,举着酒杯碰了一下她的酒杯,然后一仰头把一杯酒喝完了。然后他把杯子举起来给同学们看了后,无奈地说:“现在满意了吧?”

“不行,小老师还没喝!”

“对呀,还有一个人没喝呢!”

林欢举起酒杯,在大家的注目下,也想学他一饮而尽,但是只喝下去半杯,就被一股辛辣味呛住了,捂着嘴巴咳嗽了起来。

程子默随手抽来一片纸巾给她,再次无奈地说:“好了,你们也见到了,她是确实不能喝,让她歇会儿慢慢喝吧。”

“程子默,你不会是怜香惜玉了吧?”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哄笑声。

林欢再次红了脸,对着一桌子人说:“我会喝完的。”

程子默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可也知道这种场合下没有什么办法,只得回到自己的座位。

散席的时候,吴君兰在宴会厅门口送客,看见了从那边走过来的儿子还有其他同席的人,满面含笑地走了过去,免不了又对着林欢说了番感谢话。

林欢只是微笑,嘴里应着:“是他聪明。”

这话吴君兰听了高兴,嘱咐儿子把她送上车之后,就忙着去招呼其他人了。

出了酒店的大门,林欢便忍不住问:“你上次说的地方是去哪里?”

程子默却答非所问:“欢欢,你有没有不舒服?”

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不舒服啊。”他也不解释,随手招来了一辆出租车,拉着她坐进去,对司机说:“到Z大。“

她推了他一下:“你不用送我回去。”他不为所动,只是拉着她的手再也不放开。渐渐地,她也安静了下了,低着头兀自笑了起来。

他玩着她的手指:“今天晚上这么高兴?”

她点了点头,抓住他的手,摊开手掌,琢磨了半晌,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我那次在东隍庙求的什么吗?”

他看了她一眼,笑道:“不用猜了。”

“等今年过年回去,我去还愿。”

他握紧她的手:“我和你一起去。”也该去还愿了,他记得有人说过这个东西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心里突然就胀满了那种缠缠绵绵说也说不清,道也道不出的柔软:“嗯,我们一起去。”

后来下车了,程子默才问:“欢欢,你想去九寨沟吗?”

初时林欢被这句没有头脑的话给弄迷糊了,看着他。他的眼睛里面星星点点,眉目清朗,似乎微蕴着一点笑意。她突然就明白了:“你是说…”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补充说:“我们一起去,过几天就去。”

“可是…这么远…你爸爸妈妈…”她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一方面很想去,另一方面又想到了很多挡在前面的困难。

但他的声音却无比坚定:“欢欢,你只需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就行。”

回到宿舍,林欢耳边还荡漾着他最后一句话,再一想起九寨沟,这个梦想了无数次的地方,难掩激动,翻出抽屉里的电话本,跑到电话机边,按下了一串数字。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那边接电话的人正好是她要找的人,更增加了她的惊喜,叫道:“田蜜,是我。”这两年来,在宿舍四个人中,她们两人慢慢地走得越来越近了,或许是有许多共同的话题,同时也都是外地来的,周末没有地方可去。暑假后宿舍的人都回家了,她欢选修了一些暑期课程,留在学校上课。虽然经常和田蜜也通通电话,但是比起以前天天在一起还是差远了。但有了什么,还是想告诉她。

田蜜在那边也高兴了起来,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大堆话。有几次,在她停顿下来时,林欢都鼓起勇气要说出口了,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变了。大约还是从她的话里面感觉到她不同于寻常的高兴,田蜜终于疑惑着问:“欢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林欢以前从没有对田蜜提过这件事情,一开始是害羞,且连她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不知道怎么说。同时她也不可避免地带了点女孩子的羞涩,不好意思说出那些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感觉,总想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后来快放暑假时,幸福猛然降临,仿佛小女孩初初得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宝贝的心情,想炫耀,可却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于是便留着自己一个人细细欣赏、回味。

这下田蜜主动问了,她虽然依然羞涩,可仍然小声告诉她:“田蜜,我和他…我在电话里面也说不清,快开学了,你来学校后,我全部告诉你。”

她这几乎已经是泄露了,田蜜恍然大悟似的:“你是不是恋爱了?”

其实现在这事在大学里面已经像吃饭上课一样正常了,上个学期她们隔壁宿舍还有个交了男朋友,叫上大家一起吃饭的。林欢被她这么直接点明,更加欲语还休了,又想到她这么久都没对她说,难免不好意思了起来:“田蜜,我没想过要隐瞒你的,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田蜜才没在意这点:“没事,我理解,呵呵。”同时也八卦地问:“是谁?”

林欢也知道她现在最关心这个,回答:“那个人你也见过的…”却不知如何继续说。

田蜜更加纳闷了,猜测道:“难道是你的那个老乡,叫什么艾杨的?你们不是很久没联系了吗?”

林欢啼笑皆非地摇摇头:“不是他,不是他,是…”她想说出那个特殊的名字,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发现这么个以前经常喊的名字,现在是被赋予了一种别样的意义,很难再随意说出口。

田蜜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下文,好奇地追问:“是谁?难道还要保密不成啊?”

林欢干脆说:“你也别急,你来了我就告诉你。”停顿了一下,想起来了他今天晚上的话,又说:“田蜜,他说过几天要带我去九寨沟。”田蜜是知道她一直想去的,更是知道九寨沟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两人还曾经相约大学毕业后就一起去。

果然她在那边惊喜道:“真的?”

“嗯,他今天晚上说的。”

田蜜忽然正经了起来,认真地问:“欢欢,你告诉我,他对你好吗?”

“好,他对我很好。”

那一天她一连对田蜜说了两个“好”字,那里面承载着她对他的爱恋还有以后许多许多年无法磨灭的记忆,永远,永远不会。

有女同行

三天后,他们已经坐在了飞往成都的飞机上。这时候的林欢难免有点不敢置信,她期盼了那么久的事,现在这一切好像就这么容易地发生了。看了眼旁边看杂志的他,她疑惑地问道:“你怎么想到要去九寨沟呢?”

程子默放下书,一本正经地说:“你有没有听说过?”

“什么?”

“九寨沟是中国最美的地方。”

很快地她又想到了第二个问题:“你哪儿来的钱?”有此一问也是有原因的。他们这次是跟团游,五天游的贵宾团,两个人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还是一个学生哪里弄来这么多钱。

程子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却只是看着她笑。看着他那一脸无可奈何的笑,林欢也猛然想起来了,这笔钱在他们家也根本不算什么。

他还是告诉她:“这团是我爸报的,钱也是他交的,他说是送给我的毕业旅行。”其实还有一点没说,他只不过是私下里又去多加了个人而已。

“哦。”感觉到了自己的问题越来越傻,林欢安静了下来,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摸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到达成都后,他们和其他游客一起随即乘车参观了被誉为世界第一大佛的“乐山大佛”,然后驱车前往峨眉山,晚上住在了山下的一个酒店。

简单梳洗过后,林欢环视了整个房间一圈,最后打开电视,没看几分钟,忽然想到了什么,抿嘴一笑,往门口走去。门铃突然毫无预警地响了起来。她倒怔了一下,马上打开房门,看见果然是他,难掩惊喜:“我刚刚还准备去找你呢,你就来了。”

程子默心里一动,看着她那样笑得满满的一张脸,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走进来,随手关上门,他才慢慢地平息了那一阵排山倒海袭来的震荡,笑着说:“就是知道你要去找我,所以才来的。”

“骗人。”她跟在他后面走进来,小声咕哝着,“你怎么会知道我想什么呢?”

他忍俊不禁:“好,好,我是骗你的。”找了张沙发坐下来,招手让她过来。

她也忍不住笑了,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起遥控板打开电视说:“你想看什么?我给你换台。”隔得近,猛然看见他头发上好像还沾有水珠,放下遥控板倾身伸手摸了一下确认,立即就问:“你洗头怎么不擦干呢?”

他也随手摸摸头发,满不在乎地说:“不要紧,一会儿就干了。”

她哪里会听,又哪里还坐得下去了,跑到衣柜边,找出旅行背包,从里面翻找出了一条自己的毛巾,这才走了回来。

他伸手要把毛巾接过来,她却不让,对他一笑,绕到他背后:“你坐着别乱动,我给你擦头发吧。”把毛巾覆在他头上,手便开始灵活地擦动,还说着:“以前我经常给小乐擦头,他洗完头总不擦,偶尔也给我爸擦…”她絮絮叨叨地对他说着那些擦头发的趣事。

程子默一直安静地听着。其实她的动作很轻柔,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可伴着房间里面的电视声音还有她特有的轻柔的嗓音,仿佛她的手现在也发出了声音,这双手在他的头皮上翻动,碰到哪儿,哪儿就传来一阵阵的回声,沿着发根头皮,直接回荡到他的全身。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渐渐地他再也坐不住了,猛然站起来,呼出一口气说:“好了,可以了。”

他的动作又急又快,她的手被他的头往上一顶,忍不住“啊”了一声,毛巾也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他听到她的叫声,转身抓住她的手,懊恼了起来:“有没有撞痛?”

她对他笑笑,摇了摇头,抽出自己的手,弯下身子想拾起地上的毛巾。可他几乎也在这时候弯身,她的头碰到了他俯身下来的胸膛,一时没站稳,身子向后倒去。千钧一发之际,他也只来得及伸出手抱住她的腰,两个人双双倒下去了。他在下,她爬在了他的身上。

她似乎被这一连串的变故震傻了,大脑一片迷糊,就这样爬在他身上,半晌没有说话。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有点担心:“是不是摔痛了?”

她这才猛然惊醒:“我没事,你怎么样?”一边说话,一边微微移动身体,调整位置,从他的胸膛上抬起头看他,想确定他没事。

地上铺有地毯,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可她这样爬在他的身上像蛇一样地慢慢蠕动,令他感觉到身体的某一个地方正在发生变化,全身都难受了起来。他放下双手,偏过头去,带着一丝尴尬和僵硬,困难地说:“欢欢,你先起来吧。”

她又“啊”了一声,这时候才完全清醒,答应了一声,慌张地撑起手想从他身上爬起来。她的一簇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落到了他的颈部,她再一动,那一簇头发碰到了他的嘴。他觉得难受,偏头想拂过去,一伸手却碰到了她的脸。

她的脸又渐渐变红了,定住不动了。他感受着她脸上的温暖和不可思议的柔软,想到了那个午后,不由自主地慢慢地捧起了她的脸:“欢欢…”

她只听见他模糊地叫了一声,然后她的头被拉下,一个温暖的东西覆上了她的唇。一开始只是在她的唇边流连往返,浅浅含吮,她忍不住地吸了一口气,嘴唇微张,他的舌头乘机滑进去了。她的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在这一刻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想不到,唯一能做的就是软软地承受他的碰触。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亲吻慢慢地再次变得缓慢,由浓转淡,回到她的嘴边亲吻了几下,低低地喊了一声:“欢欢。”

大约是害羞,几乎是他的嘴一离开,她便猛然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上,不愿意抬头。他心里一荡,吻了吻她的头发,在她的背后轻轻抚摸着,又喊:“欢欢。”

“嗯。”她应了一声,却还是不抬起头。

他笑了,说:“你想一辈子这样吗?”

她没有回答,却慢慢地笑了起来。那笑擦着他的胸膛,一荡一荡地,直荡到他心里,他情不自禁微微抬起她的头。她那满满的笑一点一点绽放在他眼前,脸颊红红的,仿佛是一朵花渐渐展开,露出嫣红的花蕊。他只觉得心中一热,一时又被迷惑,按下她的头。

等到他再一次放开她喘气,她的脸已经红得发烫。他在她嘴边最后轻啄几下,拥住她不再说话。

她在他胸膛上伏了一会儿,等脸上的温度慢慢降下去之后,这才意识到他还躺在地上,低低地说:“让我起来吧。”

他应了一声,扶起她的腰,帮助她侧身从旁边爬起来。她站起来后,立即又笑着伸手拉他才起身。可等他站稳了,她却突然放开他的手,猛然冲进洗手间。

林欢在洗脸台边站了半晌,脸上的温度还是没有降下来。她看着镜子里那张还是微红的脸,不由得慢慢地伸手抚上自己的唇,最后竟对着镜子笑了起来。走出来时,一眼便望见他,他也怔怔地望着她。她突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四处找着水壶:“你口渴吗?我去烧壶水。”

他说:“有一点。”

她终于找到了水壶,垂着头走进进洗手间接水。剩下他独自站在哪里,低头看着手里的毛巾,轻抚了几下,脸上露出笑容来。

水烧开后,她给他们每人都倒了一杯水,然后两个人静静地坐着看电视,喝水。偶尔视线不经意在空中交汇,一个急忙地低下头,一个看着低头的人满面含笑。后来时间晚了,他才恋恋不舍地起身,说:“欢欢,我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

她“嗯”了一声,脚步却有自己意识般亦步亦趋跟着他走向门口。他还是在门边停顿了一下,伸手抬起她的的下巴,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浅淡的吻:“晚安。”

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来,她才如梦初醒,盯着门努力回想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对他说“晚安”?

接下来一天除峨眉山外,他们还游览了成都附近的几处风景名胜,第三天才真正进入九寨沟。经过了此前三天的视觉享受,第四天游览此行最重要的景点,亦即是九寨沟风景区时,他们早已经融入这奇妙的大自然之中,仿若不沾尘土的样子。

依然是导游带队,每到一个景点大家可以自由活动。林欢曾经对九寨沟产生过很多幻想,最重要的原因是,这是父母亲每次回忆中的人间仙境。本来如果顺利,爸爸妈妈准备携一双儿女再领略一次当年让他们醉心的山水。到了今日,她自己置身这崇山峻岭中方才感觉父母当年是一种什么心情,此生此世伴着身边的这个人得见此山此水,自有一种幽情无处诉说。

两人行至一处峡谷时,两岸水声潺潺,从小桥那边的林荫深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琴音。林欢耳尖,已经辨别出了是一首“十面埋伏”,于是兴奋地拉着程子默走过木桥,沿着石板铺成的阶梯拾阶而上。过了一会儿,他们到了这一处山峰的顶端。一个四角凉亭赫然出现在悬崖边,里面还有有一个人穿着一袭白袍,坐在一张石桌旁专心致志地弹奏着古筝,旁边的香案上还不时飘出缕缕青烟。

受到这气氛的感染,她忍不住笑吟吟地小声告诉他:“我也会弹,我小时候学过几年,等一会儿我弹给你听。”于是待琴声戛然而止时,便走上前去询问:“你好,我可不可以也弹一下?”

那白衣人笑了笑,随即颔首起身让座。

她坐了下来,先试了下琴弦,音色,想了想,然后拨动琴弦,铮铮琴声如行云流水从指间溢出。

程子默看着她的手指跳动,听着那琴音从高到低,由急到缓地慢慢在她手里变换。渐渐地天地间只剩下她和他,还有这山水仙境,伴着这靡靡之音,天地万物都静止在这一方小天地中。这一刻,琴声悠扬,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牵着她的手下山的时候,他还没从那震荡中回来,望着她笑:“你弹得很好听。”

她笑了笑,于是说:“这首曲子我很小的时候就会弹,比知道那首诗更早。”

面前是这张如花的笑脸,波光潋滟,娇俏动人,刚刚那婉转幽静的琴声仿佛依然回荡在耳边,他内心激荡,一句话就这么冲口而出:“以后我们在家里放一架古筝吧。”

她突然低下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