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语速缓慢,气氛越发沉滞。

鸿鹄便是天鹅,这时代不似未来,水面上什么都看不见,只要去人群远离之处,水里野鸭子野鸳鸯都能看见。

而在古代,大部分士族家中是豢养天鹅作为观赏的,祝家庄也不例外。

所以马文才一说,祝英台立刻点了点头。

不但点了点头,她还“猜测出”了马文才话中的意思。

这典故古代人可能没几个知道,因为古代人不会随便下水潜泳,可现代各种各样的心灵鸡汤已经煲到让人麻木,所以有些被马文才吓到的祝英台立刻做出了一个有些可笑的双手拨掌的动作,试图活跃紧张的气氛。

“你是说,它在水面上游得悠闲自得,其实水面下双脚在用力地啪啪啪啪?”

祝英台有些不确定地问他。

这个鸡汤她听过好多个版本,大意就是天鹅的优雅,是因为双脚有些近乎于可笑的拨动频率换来的,只不过它的脚藏在水下,所以人人都只能看见它轻松自在的样子。

马文才是在告诉她,他之所以得了甲科第一还在努力,是因为他便是那只外表悠闲,实际上很努力的天鹅?

“什么啪啪啪!”

马文才脑子里某个弦终于断了,起身“轰”地掀翻了身前的案几,低吼着被惊到双手动作猛一下停止的祝英台。

“我说的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马文才深吸了口气,伸手指向门口。

“你给我…”

他原本想高吼出“滚”,又突然警醒着自己面前的是个女人,那一个滚字便怎么也没有吼出口去。

可他又实在噎的难受,于是只能面色铁青地转过身去,不想再看他一眼,双手握拳攥的死紧。

在看似愤怒的马文才心底,却感受到了一阵阵戳破心事的恐慌。

祝英台虽然话说的可笑,却直击马文才的内心。

马文才虽身负两世之记忆,又有成人的城府,可即便是这样,也掩盖不了他的天赋只是中上之资的事实。

在前世时,他也和很多出身仕宦人家的子弟一般,以为自己饱读诗书、出身不凡,莫说一地一郡之间,便是放眼天下,自己也算得上一等一的聪明。

然而当他进入国子学之后,那些被灼然门第里千挑万选用于打天子之脸的真正天才们,彻底教会了他什么叫做“坐井观天”,什么叫“得意忘形”。

他们之中,有些从小便是神童,五岁知《五经》,七岁能诗文,有些不过十岁,手谈便能够胜过朝中棋术高超的大臣。

有些出身世家,在家中世代相传的“道”上,已经走到了极远的距离。

那些真正过目不忘、出口成章的天之骄子们,天赋异禀到即便马文才用尽全力,也只能堪堪到“不泯然众人矣”的地步。

死而复生后,曾几何时,他也成为了无数人口中的“神童”,可只有他知道,他并没与因为重生而变聪明几分,前世想不明白的题目,如今还是想不明白。

他比同龄人更优秀,不过是因为他飞的更早,练的更勤。

一个早已经学过这些东西的成年人去和真正的小孩子比谁聪明,甚至还因此洋洋自得,岂不是可笑至极?

正是因为清醒的知道自己和这些天才之间的差距,所以即便从小时候起他便获得了各方的褒誉之词,马文才却从未生出过骄矜之意。

他曾见识过什么才是真正的“人中之才”。

正如只知啄食面前麦粒的燕雀曾经见识过鸿鹄高飞的领域,所以再也不会只顾着在地面上蹦窜,只仰望着比苍天大树还要高耸的天际。

努力,努力,再努力,今日之努力,是为了他日不必再陷入往日自低自苦的境地里。

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

在这一点上,他和那些彻夜苦读以求来日一鸣惊人的寒门书生,又有什么区别?

马文才原本是不准备到会稽学馆来的,区区五馆,前世的他便看不上眼,后世的他更不会上心。

可他既然来了,便不允许自己还落于人后。

既然总是有人要得第一的,为什么不能是比任何人都努力的他?

如今祝英台的一句话,却彻底戳破了他心中隐藏最深的恐惧。

他毕竟不是天才,也不是鸿鹄。

他只是一只心存高远的燕雀,试图一飞冲天,能够达到鸿鹄的境地。

待他日,他重回国子学,积双倍之努力和双倍之时间,却不知可弥补得了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的距离。

所以祝英台理解错误却一针见血的一句话,却让他外厉内荏到几乎站不住身,正如今日他看待寒门学子如何努力都不及士子般的轻蔑…

到那时候,那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一切的天才们,看待他的努力,会不会犹如祝英台看待鸿鹄脚下清波后真相般的可笑?

啪啪啪?

多么像打脸一般的声音。

马文才心中又惧,又惊,又怒,又哀,不知不觉间,后背已经濡湿一片。

他的思绪像是已经渐渐飘远,一直飘到久远的过去,那个心高气傲自命不凡的自己如何一步步走入国子学那重重巨门,却怎么也走不出去…

在一片苍凉之中,马文才感觉到自己的袖子一紧,而后被摇了一摇。

他定定地偏过头,便看见了一脸不安的祝英台正攥着他的袖子,虽然有些害怕,却依然坚定着看向他眼睛的样子。

面前这个“直言无忌”到让他生出逃跑*之人,此刻却毫不避让地对他道着歉。

“抱歉,我说了谎。”

她的表情认真,神色也再不是之前那种什么都无所谓,得过且过的“乐天”表情。

“我不读甲科,是因为我无法出仕。”

第22章 不会妥协

“正因为我才华不弱于其他士子,所以我无法去读甲科。如果我成绩优异,我就无法掩饰我的才学;然而让我故意表现出拙劣的才学,则是对不起我曾经付出过的努力。”

祝英台的语气中有一种早就看透的疲惫。

祝英台原身的努力,并不因为她出众的天赋而就有所减少,她是个天才,却不因自己是天才而有所松懈。

自己可以在价值观中表现的和她不尽相同,但如果她对不起她曾付出过的努力,便是一种对原身的侮辱。

被千年传颂的祝英台,如果是个女扮男装不学无术,进学馆只是为了撩汉子找老公的low货,连她自己都饶不了自己。

她会脑补,但脑补是为了分散她时刻紧绷的神经,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并不会因为脑补而真去妨碍到任何人。

但她的话,好像真的伤害到马文才了。

她和祝英台,从不会去伤害自己的朋友。

“我不想被人看轻,可也不能出人头地为自己和其他人惹麻烦。马文才,我不愿出仕,也不能出仕,我不能告诉你我的苦衷,但甲科,我不能去。”

她低下头,有些羞愧地说出了真相。

“我开玩笑,是为了掩饰我的无措。”

马文才微愕。

他从没有见过认错如此之快的人。

“至于鸿鹄的话,是我先入为主的观念在作祟,我以前听过那样的典故。我没有觉得鸿鹄的行为可笑,也没有瞧不起你努力的意思,我不是夸耀自己不用努力就可以得到别人努力的东西,更不是酸着我没有得到、只是因为我懒得去争取。”

祝英台半天没有等到马文才的回应,声音里已经有些颤抖之意。

“仪态闲适的天鹅尚且在水面下拼命的划水,哪里会有不努力就能成为天才的事情呢?哪怕真是鸿鹄,会表现未曾如何努力的样子…”

“不过是担心自己是另一只鸿鹄之下的燕雀罢了!”

即便是天才,也还明白一山更有一山高的道理。

从小背负着“天才”之名,承受所有人的夸耀,一旦没有表现出众人期待的样子,就会落得个“才尽”的笑话。

担心配不上自己的名声,担心表现的刻苦努力会显得笨拙,担心即便努力了还是比不上更有才华的人,索性便表现出“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这么厉害”的样子。

这样做的话,如果日后落败,还能解释是“他很聪明但是就是没怎么努力”,似乎只要天才一努力,就能更加出类拔萃一般。

祝英台不算是天才,但她有着原身留下的所有记忆和感触,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女子是如何痛苦又挣扎的生活在这个可怕的社会。

她既不能展现出自己比男人还要出众的学识,又不愿犹如寻常妇人一般浑浑噩噩的渡过自己的一生。

祝英台的高傲来自于天赋,祝英台的痛苦也来自于她的天赋。

而她的高傲来自于她的来处,她的痛苦也来自于她的来处。

对于很多男人来说,时人讲究风度,时人讲究清静无为,时人讲究“努力终究成空”,所以即便他有多么努力,面上也要表现出一副“嗤?努力?那是下等人才会做的事情”。

似乎只要和普通人一样努力,就会沦入下品。

就连马文才这样有才有能之人,也不敢承认自己其实拼了命的努力,生怕被别人看轻。

这个怪诞的时代,将人类美好的品德批判的一文不值,又将该唾骂的言行反倒高高拱起。

这样的时代,能让祝英台产生什么样的融入感?

她几乎是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自己是生活在荒诞之中的。

即便是真的见到了这些活在“传说”之中的人物,也无法让她产生真实感。

“那你的乙科又是怎么回事?祝家家教再差,也不至于乙科这么弱!你在家没读过《晋律》吗?”

马文才的火气已经被她慢慢安抚下去,但是一想到祝英台乙科成绩差成那样,火气又起。

南朝宋齐梁的法律都脱胎于《晋律》,多有增减,大差不差,马文才原本还以为祝英台会露出羞惭的表情,谁料她却紧紧蹙起了眉头,似乎多想一下什么都是罪孽似的。

“在家就看不进去,现在更看不进去。”

祝英台难得冷着脸。

她来的时代虽然法制上并不完美,可和这个时代一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她说她在家就看不进去是真的,祝家庄不许女子学律学,或者说,当世大部分人家都不允许女儿家学律学,所以祝英台起了来读书的念头时,是曾经想临时抱佛脚看看这个时代的律法是怎么样的。

可当她看完开篇几章时,就气的浑身发抖,将《梁律》给抛了出去。

法律规定朝官士族犯法能够赎罪,叫做“官当”;百姓有了罪,不但自己坐牢,还要株连全家老小。

法律规定士族可以不用受到任何惩罚便侵占河泽良田,百姓却无立锥之地。

法律规定士族不必交税,不必服役,国家危难时不必上阵当兵,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以血肉供之的百姓。

士人血亲相奸乃是风雅,只需要罚钱,庶民五服之内有了关系便要黥面砍腿流放千里…

每条律法其实都很严谨和严苛,可制定者们在每一条严谨的条律后面都开了“后门”,以供特权阶级去寻找脱罪的漏洞。诸如此般还有很多,其法律双标之严重看的祝英台内心里破口大骂,再也看不下去。

所以无论马文才也好,其他人也好,哪怕他们的颜突破天际,祝英台在看到他们的时候,无法不想到他们其实是吸食着民脂民膏甚至是民血民泪长到这么大的,而他们的风雅和风度,是在践踏着别人生存的权利的时候被“教养”出来的。

只要一想到这些,祝英台就根本没办法对他们生出什么好感,偏偏她自己的身子也生在这个阶级,连表达出对普通人的好奇都是一种“不合时宜”,更别说想办法维护他们的权利。

那被割了鼻子的可怜女孩,就是对她最好的抨击和警醒。

她除了用“好歹他们还有颜能*”来麻痹自己,还能靠什么才能忍住不拔腿就走的冲动呢?

有一段时间,祝英台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魏晋南北朝时有那么多明明可以做很多事的名士却选择了归隐,过着“放达”的生活。

难道这时代就没有聪明人吗?难道这时代就没有会生出怜悯之心的人吗?

可他们能做什么?连这个国家的法律都是要求人们去剥削别人、苛责别人、伤害别人的啊!

那些“不合时宜”的行为,放在了士族的身上,变成了旷达。唯有旷达,才能掩饰住他们内心不安而生出的惶恐之心。

至于之后的“跟风”,便是让人作呕了。

马文才问她为什么乙科学的那么差,这简直是个不用问的问题。

有几个她这样经历的人,会热衷于学习如何去压迫别人,如何用礼教把自己包装成没血没泪只懂繁文缛节的怪物,如何可笑的骑着驴子当马拿着玩具弓乱瞄就算是学了“射”和“御”?

祝英台第一眼看到“马场”那几匹比狗高不了多少的果下马时,她的内心是拒绝的。

马文才又如何能想到,祝英台的“看不进去”,是这么多无法和这个时代任何士族解释的“原因”?

所以当他看见刚刚还“诚恳道歉”的祝英台,此刻却一副“我不愿多提”的样子时,顿时生出一种“怒其不争”的可笑来。

她刚刚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嘲笑他的努力,那现在这种“夏虫不可语冰”的态度是什么?

看不起他吗?

生性高傲的马文才无法直面这种两生两世的“轻蔑”,如果这祝英台是个真男人,他揍他一顿也许就出了气,可她偏偏是个女人,马文才看着面前的祝英台,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活活噎死。

有才了不起啊?

有才就能看不起人吗?

未免自己情绪失控做出什么真的伤害到祝英台的事情,马文才站起身,用更“轻蔑”更“高傲”的姿态凝视于她,冷冷一笑。

“你曾跟我说,来会稽学馆是为了看到不一样的风景,我原先还钦佩你的选择…”

他“嗤”了一声。

“现在我懂了,原来你是为了去丙科看那些下等人的。”

说罢,拂袖而去。

当夜,马文才没有回来,他的四个小厮风雨雷电也没有留在院子里,听半夏的话,马文才似乎是去了隔壁傅歧的院子。

对此,半夏简直欣喜若狂,也对祝英台才没几天,就能把一位涵养如此好的贵公子气跑的本事赞叹不已。

她就知道她家主子一定是自有办法,否则怎么会这么淡定!

哈哈哈,只要让他讨厌就可以了嘛!

看着半夏如此“兴奋”,祝英台的内心一团乱麻。

也是,傅歧和马文才,才是一国的。

就是不知道梁山伯如何自处。

会和她一样,莫名其妙就把所有事都搞砸了吗?

祝英台仰倒在地台上,看着左手边立着的那方素面小屏,内心有种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的惆怅和踏实。

“这就是‘命定’的道路吗?即使换了一个祝英台,也不可能和马文才友好的相处下去…”

祝英台眨了眨眼,想要把眼睛里的酸涩给眨回去。

下等人…

原来在马文才的眼里,那些踏踏实实生活,想要用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的普通人,都是些下等人。

那她又算什么上等人呢?来自于普通的工薪家庭,和所有孩子一样老老实实读书,高高兴兴上学,等着毕业后找份糊口的工作,顺便和心爱的人组成一个可以为之奋斗的家庭…

就是下等人吗?

“我不会妥协。”

祝英台咬住了下唇,心中狠狠道。

即便和马文才真的绝交,即便是在这个会稽学馆里再无志同道合之人,她也不要妥协。

她绝不为取悦“友情”妥协,也不为取悦“爱情”妥协,更不会妥协…

这吃人的世道!

第23章 光彩照人

“所以说,你和祝英台吵架了?”

傅歧看着坚持在外房打地铺就好的马文才,眼睛瞪得极大。

“那个祝英台看起来脾气很软和的样子,怎么敢跟你吵架?!”

他怎么敢!

不怕马文才一时火气把他给撕了吗?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一言不合就手撕室友吗?’

马文才心中有些无语。

他摇了摇头,示意这个话题不想再多提。

“真不知道你们两个搞什么鬼。”傅歧见马文才不愿再说也不勉强,“罢了,正好早上多个陪我练武的。我这地方还没你那大,你们最好还是趁早和好赶紧回去。”

他们说话间,一旁正在抄书的梁山伯抬起头,笑着打圆场:“还没先恭喜马兄甲、乙两科都中了魁首,想来过几日去上课,一定备受瞩目。”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马文才脸色就黑了,哼了一声后,带着些发泄的意思冷声道:“甲科第一我是势在必得,可我不懂,某些人为什么非要去丙科上课。”

马文才说罢之后,扫了梁山伯一眼。

他记得梁山伯丙科第四,又是寒门出身,不知道会不会也去丙科上课。

如果因此让两人有了接触的机会,岂不是大不妙?

“我说你为什么生气,原来是这个!”

傅歧很快就明白了马文才生气的原因,虽然他成绩并不算上佳,但若说他对成绩不屑一顾到看都不看那是不可能的,马文才两科第一,祝英台丙科第一的消息,他自然也知道。

“也许他就是个金玉其外不学无术的人,就会那么点东西,你又何必生这么大气,你又不是他爹娘。”

“人说字如其人,祝英台的字如此漂亮,算学又连祖助教都啧啧称奇,想必不是愚笨之人。”

梁山伯见傅歧还在火上浇油,也是心累,“何况马兄生气,应该不是因为祝兄不学无术吧?如果祝兄是这样的人,马兄也不会和他成为好友了。”

“你见过祝英台的字?”

马文才没有被安抚,眼神却锐利的像是鹰隼一般向着梁山伯看了过来。

梁山伯和祝英台还有他不知道的交集?

“甲乙丙三科第一的题卷都被糊在榜单之前,以示公允,祝兄的字,我自然是见过。”

见马文才如此,梁山伯也是一愣。

“卫体易学难精,祝英台习字一定很是刻苦。而且我会稽学馆教算学的先生乃是祖家人,从《缀术》中选出的算题即便是在国子学中也算是难解,祝兄能给出四种解法,已经让馆中上下传播,名声不在马兄之下了。”

梁山伯所说的祖家是范阳祖氏,最有名的就是齐时的名家祖冲之。祖家世代担任朝廷管理土木和历法的官职,祖冲之也不例外。

《缀术》是祖冲之的杰作,当世之中公认算学理论之中最难的一本,时人评之“学者莫能究其深奥”,而从刘宋时起,各地私学和官学里有关“算”的部分,大多是祖家出的题卷,但凡对“算”感兴趣的世家,求的都是祖家私学里学算学的方法。

虽说算学不登大雅之堂,可《缀术》公认比《五经》还难学,会稽学馆的士族里出了个异类,祝英台自然比马文才甲科第一还要有名。

什么?

只是会算个东西,就抵得过他几十载寒窗苦读后辛苦才得到的名声?!

一直勤奋不辍的马文才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受到了“一丢丢”的打击。

只有一丢丢!

“不过…”

梁山伯见马文才脸色又不好了,连忙找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他叹着气说道:“丙科那边人多口杂,资质才德又良莠不齐,祝兄乡豪出身,人又单纯,怕是待不到两天就…”

“就是该让她知道吃点苦,她才会知道丙科不是那么好待的!”

马文才冷下脸。

他也不知道她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要和那些人厮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