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士族为了证明子弟品级的公正性,会邀请同等门第的客人作为“见证”,以证明没有徇私舞弊的现象。

知客童子原也想招待访问官在祝家庄内等候,但此人竟连大门都不踏入,就在门外待客的茶室里坐着等祝英台出去,半点都不着急。

现在马文才又说他们可以做个“见证”,让祝家父母连拒绝的理由都说不出口。

能怎么拒绝?称病?

“病人”好生生在赴宴呢,当这么多同窗瞎子?

祝伯元越想越是头痛,忍不住又回身瞪了祝英台一眼。

“你自己出的风头,自己去解决!”

他命人去唤了几位对此事颇有了解的门客,“让卢先生和方先生陪你去接待那位访问官,若是要字,写一幅给他,只是不要再想着出风头了,年纪小小就盛名在外,对你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最后一句语气极重。

受到警告的祝英台反射性点头,可目光一接触到马文才,突然就想到了那夜去夜探时说过的话,顿时醒悟了过来。

这字,非但不能随便写,还要好好的写。

最好写的那位傅大中正不得不重视,好到给她的书品一个极高的评价才行。

想到这里,祝英台精神一震,双目有神地望向马文才。

后者对她微微一笑,挑了挑眉。

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访问官来,宴席自然得停了。好在他们因为赴宴都着装庄重,不必再回房更衣浪费时间,那两个门客一来,宴上的众人便动身前往正门,去迎接傅昭派来的访问官。

马文才跟在人群之中,见祝伯元一路上面色凝重,就知道他根本不欲让祝家扬名。

除了祝英台是女人外,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终于到了门前,从茶室中出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一身紫色绣金的官服,身后跟着几个年轻的吏胥,正是此次被派来的中正官。

“陆使君,怎么是您亲自来了?”

姓方的门客似是认识这个老者,惊声出列,连忙上前搀扶。

祝伯元见此人似乎大有来头,心中越发不安。

果不其然,等那门客一介绍,才知这位老者是已经致仕的秘书监,乃是秘书省的长官,去年方才致仕,回乡养老。

这方姓门客以前便是秘书省的书吏,因出身得到同僚排挤而辞官,怎会料得傅昭竟请了他出来做访问官?

这门客以前出身低微,他认得陆使君,陆使君却不认得他,但有此人在,却省了介绍的功夫。

他身为访问官,也不止来祝家一处,只是之前在会稽学馆见了祝英台的字,实在是大为喜欢,而贺革原本就向傅昭推荐了书法出众的祝英台,因此擅书的他才决定亲自来见祝英台一面。

如今他见得祝英台神情散朗,稚气犹存,不由得想起自家的孙子,态度越发和蔼可亲。

“你便是祝英台吧?来,快写一副好字,让我带回京去。”

祝英台连忙应允,祝夫人安排的下人也抬着书案、笔墨纸砚等物来了。

马文才等人一一向陆老见礼,表明自己的身份。

陆老见祝英台还带了“见证者”来,可见对其前来访问一事十分重视,心情也颇为愉悦。

“既有见证,连许多麻烦都省了。太子如今正在编纂《文选》,征召诸州擅书之人为从官…”

刚刚站在书案前的祝英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陆老。

只见他捋了捋颔下的美须,笑着道:

“祝英台,你满腹经纶,又是士族出身,还擅长书道,此事正是你绝好的机会。如你欲求‘天子门生’而不得…”

“‘太子门生’也不失为一条好的出路。”

与此同时,梁山伯家…

梁山伯:(愁容)什么?见证人?

访问官:…没有吗?

梁山伯:(更愁)能劳烦跟我回趟学校吗?

第178章 我是俗人

从梁帝开朝, 已经过去了十六年, 对于动乱已久的南方来说,梁帝是在位时间极长的统治者。

宋齐梁,刘宋六十年, 换了九位皇帝,南齐才二十年就换了七位皇帝, 因为士族势大, 很多时候在位者受到的掣肘太重,要么浑浑噩噩治国, 要么残暴昏庸,除此之外,皇族中闺门无礼, 乱伦通奸,手足相残, 几近禽兽者, 不知凡几。

可以说, 南朝原本可以得到很好的发展,但因为内乱不断内耗严重, 百姓就没过上过几天好日子, 天天在祈求着能有一位明君救世。

梁帝便是“应运而生”的那位明君。

在他还是年轻的将领时,他便力退北魏,保家卫国;登基后善待百姓,提携寒门,励精图治, 又警惕前朝之祸,善待兄弟宗室,对待子女更是极为爱护。

萧宏那般混账的王爷,又打败仗,又有造反嫌疑,搁前朝头都被砍一万次了,在梁国却一帆风顺甚至深得信任,大半是梁帝不愿开这个宗室自相残杀的头。每一次这个头一开,便是血雨腥风,不祥之兆。

梁帝萧衍对待贪婪残暴的萧宏尚且如此,对待太子就更不必说。在前朝时,太子能干且聪慧,很可能亲生父亲就第一个饶不过他,可如今满朝文武都不担心会发生此事,只要萧衍活着,萧统就会坐稳他的位置。

近几年来,萧衍年纪大了,开始崇尚佛教,耳根子也软了起来,再没有鼎盛之时那么英明,顶着满朝文武反对声建起来的浮山堰一溃,溃掉的不仅仅是国力,还有臣民对他的信心。

如今朝中已经有不少士族暗地里投奔了太子的阵营,将希望寄托在年轻好学的太子身上,萧统也不负众望,亲贤臣远小人,自己又敏而好学天分极高,比当年身为竟陵八友的父亲萧衍更为出色。

更重要的是,皇帝今年已经五十四岁了,在这个四十岁就算半截身子进了黄土的年代,谁也不能肯定皇帝还能再活几年,虽然现在皇帝开始昏聩了,但皇帝年老,太子贤明年轻,熬得起又听得进人言,无论是士庶还是百姓,对这个国家还抱有希望。

浮山堰之前,全天下野心勃勃的年轻人都为“天子门生”的名分狂热,而浮山堰一塌,那些真的有志改变这个国家的俊彦之才,譬如崔廉之流都寒了心,为这个而去的,大多都是为了权势,而不是抱负了。

陆老自信自己的话会让祝英台动容,而祝英台也确实动容了。

她的政治嗅觉并不灵敏,对于皇帝的威望、太子的仁德更是满不在乎,可她知道这位太子,也知道这位太子所编纂的《文选》。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昭明太子和他的《昭明文选》,是她这个连南朝究竟有几朝都不知道的历史盲都听说过的。

更重要的是,她记得这太子好像死的早。

这下就尴尬了。

祝英台提着笔,看着马文才,心中泪流满面。

她知道昭明太子死得早,却不知道他怎么死的,更不知道死之前有没有失势,去做什么太子门生真的好吗?

更悲催的,她连这些理由都不能告诉别人。

但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祝英台顶着祝伯元的怒目和同窗们的羡慕之情,满怀着对自由的向往,疾笔书下了《木兰辞》。

这首乐府诗曾激励着她在这个昏暗的时代活下去,而她所学之卫体便是传承自女书圣卫夫人,此时写下《木兰辞》,可谓是相得益彰。

《木兰辞》刚被书写,一旁的陆老便眼神一亮。

他任秘书监时还任着太子家令,协助太子编纂《文选》,对于诗文极有造诣,这首乐府诗与当世的诗词格律皆不相同,又带着金戈铁马之气,便是以《文选》中目前收录的诗赋算,此诗也足以让人动容。

更别说这一笔卫体尽得卫夫人之真传,宛然芳树,穆若清风,说不出的从容洒脱,正合士人崇尚的“自然”之风。

“只是浮山堰溃后,收录北人题材的诗词便有些不合时宜,否则仅凭这篇未出世的《木兰辞》,太子便可将他收归门下。”

陆老心中可惜,又看了看手中的字,宝贝到竟放不开手。

“陆使君?”

旁边的副官轻唤。

“此字甚妙,此诗更好。”

陆使君的手指不住的在纸上的空白处描画,为其起承转接的精妙之处喝彩,半晌后回过神来,为此字定下了品级。

“祝英台,你一笔卫体已经大成,但是…举凡‘入圣’者,皆需‘破体’,二王、钟繇皆是如此,你还未自成一体。”

祝伯元听到“但是”就松了口气,思忖着她应该听懂了自己的话,下笔留有余力。

“可你如此年轻,便已在书之一道上登堂入室,也实在是令人惊叹。此字可为‘上之中’品。我相信假以时日,你大有希望超凡入圣,成就上上之品!”

九品之中,上品最为难得,一品上上,二品上之中,三品上之下,其余虽好,但大成者都认为皆是“不入流”,陆使君一定下上之中的品级,从祝庄主、祝夫人到女罗等侍女表情皆是不好。

陆使君还以为祝家人是因为祝英台没有得了上上之品让祝家人失望,对他们的野心有些吃惊,毕竟祝英台这个年纪得了上之中已经足够扬名内外了。

他挖掘出了这么个宝贝,一心想要回去向傅昭炫耀,又想要向太子举荐,此时归心似箭,待墨迹一干便将此字塞入怀中贴身放好,准备回返。

祝伯元几番劝留,陆使君都未答应,只是临走前回身打量了马文才几眼,询问道:

“贺馆主极力推崇与你,说你才德兼备,雅量聪慧。他推荐的祝英台、梁山伯与褚向皆有常人难及之所长,你既然如此受他推崇,可在书法或棋艺上有所长处?”

马文才没想到陆使君会特意问到他,大概是他觉得能和祝英台这样的人成为好友,本身应该也是个雅人,然而马文才却只能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摇头回答:

“惭愧,学生并没有祝英台那般的才华。”

“那棋艺呢?”

“呃…只能说尚可。”

“画画?谈玄?音律?诗赋?”

马文才干脆不说话了。

以才智论,他只是中上之姿,而举凡琴棋书画,老庄玄妙,诗赋格律登峰造极者,多半天生灵慧,或天赋异禀,而这些…

他通通没有。

看到马文才难得的窘态,魏坤几人都轻笑了起来。

“那你究竟是以什么受到贺馆主推崇的?你究竟擅长什么?”

陆使君倒好奇起来。

“大约是学生的时务策做的不错,又肯用功吧…”

马文才总不能不要脸的说自己比较善于心计,只能模棱两可的自谦。

“哦,通实务。”

陆使君见他就是个“俗人”,对他彻底失去了好奇心,再也没看一眼,告辞而去。

马文才撇了撇嘴,似笑非笑。

“马兄,切莫放在心上。”

孔笙担心以马文才的高傲,面子上会下不来,好心安慰。

“陆使君是‘清官’,不用烦劳实务,又在协助太子修纂诗文,来往的不是大儒就是名士,所以…”

“我明白的。”

马文才接受了他的好意。

陆使君所在的世界,曾是他向往的世界。

也是让他自卑的世界。

但现在…

已经不会了。

无论祝伯元和祝夫人多么不愿承认,祝英台的字已经到了当世名家的承认,而且很有可能由此进入太子的视线中,已经成了即将肯定的事实。

此时夫妻二人并肩立于内室之中,为此忧心忡忡。

“现在这节骨眼上英台扬名,实在是大大的坏事。”祝伯元眉头紧蹙,“等各方接到消息,前来道贺的人肯定不少,你派人告知江枫一声,让他无事不要出来。认识他的人虽少,但现在正在风头上,只要有一个认出他来,对我们家就是大祸。”

“我现在担心的倒不是这个,英台毕竟是女孩,若是此事一旦露了出去,反倒传为雅谈了。若是有高门来求亲,拒绝倒像是不识抬举,可以我们家如今的情况,是万万不能高嫁的…”

祝母想的却是其他事情。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个!”祝伯元气极反笑,“如今这局面,难道不是你那好女儿惹出来的吗?当初为何要让她去会稽学馆读什么书!”

“这难道不是老爷你自己同意的吗?江枫的师父就曾说我家英台是短命之兆,马家那边又有那么多巧合,何况那时候‘那位’又生出了娶英台为姬妾联姻之心,我哪里想让英台去做妾室?”

祝母焦急地在屋中走来走去。

“现在如何是好?那边知道英台是女人,若英台真因此事去了太子身边,那位会不会以为我们有另投之心?”

“所以‘英台’不能活了。”

祝伯元脸上难看。

“你说什么?”祝母眼神一冷,“祝伯元,我说过,你做什么都可以,不许动英楼和英台的心思!”

“我苦心谋划多年,难道不是为了这一双儿女吗?”祝伯元解释,“我说的是,祝家郎君‘祝英台’不能活了。”

祝夫人一愣。

“非但祝家的‘小郎’不能活了,祝九娘也必须尽快嫁出去。”

祝伯元咬牙道:“英台在会稽学馆便太出风头,现在书品又极高,怕是早就引起了那位的好奇。之前我让英楼急匆匆将她带回来,就是怕她去浮山堰被那位误会。”

“除非我们重新让她去上学,谋什么‘天子门生’,否则入了那位眼里,想让她不去建康都不可能。可无论是天子门生还是太子门生,英台若真得了,她倒是能活,我们却不能活了。”

祝伯元冷酷道:“她自己惹的祸,自己去解决。让‘祝小郎’死,再将她偷偷地嫁出去,已经是我能为她铺的最好之路了。”

“可全庄都知道,祝英楼并无兄弟,突然死了一位祝小郎,这可如何解释?”祝夫人愁道:“胡大之事压下去都已经费了我不少心思,还有英台的同窗…”

“会稽学馆中的士生大多是会稽本地的高门望族,上虞便有好几家都有子弟在会稽学馆就读。既是同窗,哪怕没有什么交情,也会上门来道贺的。”祝夫人恨道:“她那同学马文才和孔笙几人本就难糊弄,要再来几个,总有知道祝家只有一个嫡子的,把消息给露出去。”

“那就叫英台回会稽学馆去。”

祝伯元思忖了一会儿,又说:“‘祝小郎’不能死在祝家庄,最好是暴毙,又或者是死于意外,学馆中发生什么意外是最正常不过了,之前不还有嫉妒英台之人放蛇害人吗?”

他思路渐渐清晰,心中立刻谋划起来。

祝夫人见丈夫终于不再乱了方寸,也松了口气。

“夫君既然已经有了主意,我就安心了。”她顿了顿,“你之前说的尽快把英台嫁出去的事,你看…”

“那马文才家的求亲,是不是可以允了?”

第179章 再入学馆

祝英台终于可以回去读书了。

祝夫人亲自来告诉祝英台这个消息时, 祝英台当场就笑了起来。

这里是祝家的主场, 祝英台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力,不但祝英台没有,刚刚才成长起来的马文才也没有, 会稽学馆才是他们的主场。

祝英台至今都不知道马文才是怎么能让大中正的中正官上门“捞”她的,难道马文才有后门, 知道中正官什么时候去学馆里寻找人才?

对她来说, 马文才简直太神奇了。

然而对祝夫人和祝庄主来说,马文才简直像是个扫帚星, 从他带着同窗来开始就没什么好事,先是江枫逼迫着祝家庄收容他,后又是胡大逃亡劫持了祝英台, 再加上这次的中正定级…

要不是有祝家父母和马家父母正在相谈的那件事,恐怕祝夫人第一个将他先扫地出门了。

“你父亲叫你把字写的差一点, 差一点, 你倒好, 这般不听话!”祝夫人蹙着眉头教训女儿,“惹出这种事来, 万一事泄, 你有没有想过这名声传出去,你以后的风评?”

祝夫人陷入了焦虑之中:“现在各个都来道贺,我们是收还是不收?人家是以为‘祝小郎’前途无量才来道贺的,你这祝小郎是假的,我们岂不是成了骗人钱财的骗子?可要是不收, 又是不给别人面子,不识抬举!就这一点,你父亲头发都愁白了几根。”

“收下以后回礼重些呗。”

祝英台吐了吐舌头。

“你还敢说!”祝夫人怒道,“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带着我挑选的人,给我回会稽学馆去,你一走,我们才好闭门拒客!只是有一点,等回去后,你不能和那马文才再同住,我让你父亲修书一封给贺革,你这次回去,给我乖乖独门独院的住,也不要再弄出什么书墙、不耻下问的名头来!”

“能一个人住吗?不是说书馆里为了天子门生来了许多士生,甲舍本来就少,现在根本没办法一人一间…”

顾烜门第那么高,还是特意从吴郡来的,现在也还是和别人一间。

“我管他怎么分,如果他不想今年冬天馆中学生挨冻,就想想办法!”

祝夫人冷道。

“您是说…”

祝英台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欠债的!”祝夫人没形象的翻了翻眼睛,“我们庄里先是报病让你退学,现在又想回去,会稽学馆难道是我们家开的?自然要送些寒衣和炭火资助下学馆里的寒门学子,方才好开口求馆主帮忙。”

祝英台没想到自己回家还能有这么个“意外之喜”,可以帮着馆中寒生少挨冻几天,简直是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就走。

“我已经问过了,你那几个同窗里,顾烜和马文才原本就是要回学馆才南下的,这几天你可以和他们一起走。孔笙则是来魏坤家拜访,知道马文才和顾烜要来,顺道一起过来探病的,明天就要告辞离开。”

祝夫人看不上魏坤,对和善的孔笙印象却很好。

“你好好招待人家。”

“好好好,我好好招待。等下我就叫半夏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回学馆。”

祝英台喜不自胜。

祝夫人看着女儿如此急迫,显然对出庄游历兴致大的多,再想到她以前在庄里和在庄外的性格相差如此之多。

一种惶恐的预感渐渐笼罩住了她。

再想起李管事说的,她阻止其他船只去追赶胡大的事…

他们家的孩子,绝不能如此软弱。

“英台…”

祝夫人抿了抿唇,突然说道:“我和你父亲商议了下,你这个‘祝小郎’不能做太久。”

“我们祝家庄平日里虽然低调行事,来往的故交也少,可总是有人知道我们家嫡子只有一个,其余都是庶子的。如果有人向上面检举我们‘以庶充士’,结果会比你女扮男装更可怕。”

祝夫人打断了她的幻想。“所以,别肖想什么‘天子门生’、‘太子门生’,等这个风头过了,你就回家来,老老实实当你的祝九娘。”

“在此之前,你可别再给我做什么妖!”

她也不怕祝英台做什么妖,这次去学馆,可不会只有一个半夏了。

知道了祝家的打算,祝英台嘴角的笑容渐渐暗了下去。

“我知道你不想这样,谁在家中当姑娘时没想过能肆意一把?”祝夫人温柔的摸着祝英台的头,表情慈祥,口中的话语却冰冷地多:“你已经比许多女孩幸运的多,再想别的,就是罪过了。”

“知道了,阿娘。”

祝英台低下头去…

眼中却闪烁着不服输的光彩。

冬天选择回学馆的士生不多,他们毕竟不是为了读书来的,对于很多士生来说,学馆中先生们讲授的课程很浅显,这些原本就是为寒生编纂的“课程”在很多士生看来,根本就是“俗不可耐”的浊官才需要学习的东西。

是以寒冬腊月里,大部分士生选择在家中度过寒冷的冬天,再去上学,魏坤和孔笙就是如此。

马文才和顾烜一个家在吴兴,一个家在吴郡,会读会稽学馆都是另有原因,两人来看英台,都不过是给家中一个理由提早出发罢了,此时接到了英台,回学馆倒不是那么着急了。

但祝家庄有着急的理由,几乎是急不可耐的准备好了一切,又派了专人送三人从水路前往会稽学馆。

为了让祝英台在会稽学馆中能得偿所愿,祝家派出了家中的大船,除了祝、马三人外,还带了四个侍卫和半夏。

原本祝夫人还想让祝英台带上女扮男装的女罗,谢天谢地,女罗的身材太过丰满长得也太好了,根本没办法让人信服,结果祝夫人能让人带上的眼线就那几个侍卫。

他们是男人,就注定了不能进入祝英台所住的内室,只要不是一天到晚盯着,祝英台自信有许多能做的事情。

“你们家好大的手笔。”

马文才看着被不停搬入船舱底部的箱笼,笑着道:“现在不担心引人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