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主簿连连称是。

“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这小子看起来软弱,可脑子有点迂,我和他明里暗里让他交出杨厚才,他也不知道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假的听不懂,只让那小子住在衙门里…”

杨勉眉头紧蹙。

“赶紧想个法子,让那杨厚才离了衙门,想办法给处理了!”

“牛班头的人守着呢。”

主簿为难地说,“那小子自己也知道轻重,平日里连屋子都不出,吃喝拉撒都在屋里。不过梁县令也没去看过他,我觉得吧,这事不见得梁县令想管,多半是他跑出去乱嚷嚷,惹出更大的乱子。”

“就是因为梁山伯没去见,我才忍了他,否则让他这县令做到头!”

杨勉恶狠狠地说:“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让老张他们想个法子,把这小子给解决了!他不是还有个寡母在城里么?从这里下手!”

主簿应下了这事,心头一阵忐忑。

这杨勉嘴里说得硬气,可自从梁山伯的人来了,他也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和对方硬碰硬过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民间的老话不是白说的,若梁山伯不给杨勉脸,立刻卸了他们的职,全部换上自己的人,无论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没人能说什么。

“刘主簿可在?”

没一会儿,皂班的人寻到了此处。

“在,在!”

他打起精神,迎上前去。

“梁县令找你,快去后堂一趟!”

“可知是什么事?”

主簿好声好气地打听。

“好像是官府作保借粮,几家大族催债的事。”

那皂隶和主簿相熟,有意卖好。

“梁县令带来的算吏和书吏把积年的老欠条都翻出来了,说是要让百姓们还债哩!”

第240章 破局之道

刘主簿到了后堂的时候, 被后堂里沸腾的气氛惊了一惊。

不似之前那位麻子脸算吏那般用纸笔计算, 梁山伯带来的算吏都中规中矩的拿着算筹, 端坐在案桌后, 每计算出一个数字,便由身边的书吏抄誊、核对、登记, 然后整理出来。

官府做保的欠条本就不少, 还是历年来堆积在一起的, 光按照年份分拣出来就是一笔大工程,更别说还要详细计算到每一家欠了多少斗、多少升的粮食, 应付多少利息。

“这,县令大人,您真的要讨?”

刘主簿咋舌, “今年粮食还没到收的时候,最少还有一个半月,您叫百姓用什么还啊?”

算算看, 再过一个月, 也该发水了。

“抢收。”

梁山伯不停看着呈上来的账簿, 头也不抬地说:“张、黄几家都是当年免息,先让他们还已经生了利息的那几年的,还没生息的先不还, 分批还。”

“这, 那这就繁琐了啊…”刘主簿觉得这位县令天真的很,“许多百姓连数都数不清,你和他们说今年的去年的前年的, 这个有息的那个没息的,他们是分不清的…”

“所以我让算吏将每个部分都算清,一项项列出来。”

梁山伯抬起头。

“刘主簿,请你来,是想安排你出去张榜,将官府将要收粮的事情公布出去。你来斟酌斟酌,该怎么写,百姓会比较容易明白。”

“这…这会引起民怨的吧?”

刘主簿迟疑道。

“奇怪了,杨县丞邀了县中几家请我过府,不就是为了要我把百姓的欠粮讨回来吗?”

梁山伯上下打量着刘主簿。

“怎么,杨县丞没有说?”

杨勉倒是说了,可是那几家给的欠条明明是去年的那些没利息的啊!

看这梁县令的意思,都像是把积年的欠债全部讨回来?

谁能有这个本事?!

“不,不是,令长,这债不是这么讨的啊…”

刘主簿讪笑着。

“不这么讨,怎么讨?”

梁山伯心中嗤笑着。

那刘主簿被梁山伯少有的强硬态度震慑住,不得已接了差使,准备先去和杨勉通个气,再去想如何张榜。

“对了,刘主簿,要张榜出去的东西,我希望午时之前能看到。”

梁山伯叫住了要走刘主簿。

“午时?”

杨勉已经离开了,叫回来再重新商议,午时前肯定来不及。

“嗯,午时,不得有误。”

梁山伯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等刘主簿走后,几个从会稽学馆跟着他一起来鄞县的同窗看着账簿直叹气。

“梁山伯,你走这一步棋,凶险的很啊!”

他们都是寒门出身,知道民间要债有多难。且不说官府作保,就算是亲人作保,为了债务纠纷家破人亡的大有人在。

真遇见死活不愿还的,把保人逼死的都有。

“如果不把事情往大了闹开,不少人都不知道自己欠了多少粮,还傻乎乎以为自己只有一开始借的那三五斗。”

梁山伯知道他们的担忧,安抚道:“我不是非要他们把粮还回来,而是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欠下的是什么。”

一旦觉得自己借的东西是不用还的了,就不会再去记自己借了多少,等到积沙成塔之时,想要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还不如这时当头棒喝,能敲醒几个是几个。

“就怕闹大了没法收拾。”

“我就是要闹大,不闹大,上面怎么能知道鄞县欠债之风已蔓延至如此境地?我怀疑世子早就知道鄞县的情况,只是粉饰太平,不肯揭破罢了。”

梁山伯看着自己的同僚们,“可不肯揭破,鄞县还是只剩下个空架子。等鄞县完了,我这县令也一样坐到了头了。”

“解决掉眼下这危机,反倒还有一线生机。”

寒门与士门不同,士人重名,寒生重利,若不说明白,很快他就又会陷入到孤军奋战的困境里去。

“是了,吾等一定为令长尽心尽力!”

能被梁山伯选来的都不是笨人,一点就通。

“你们核算完了官库的粮食没有?大概能撑住吗?”

梁山伯看完了几本账簿,又问几个算吏。

“有前任算吏留下的数字做底,大致估算出了结果,怕是撑不住的。”

说话的是学馆中算学在丙科排前的寒生,“倾尽全力的话,能顶上六成。”

“六成…应该是够了。”

梁山伯咬牙。

“这件事不能拖,再拖下去只会更糟,尽力吧!”

堂下众算吏和书吏表情算不得太好,他们养家糊口的前程都系在梁山伯身上,若梁山伯这个县令坐不稳,他们拍拍屁股就要各寻生路,连再回学馆读书的机会都没有了。

就冲这个,他们已经是系在一根藤上的蚂蚱,只能共同进退。

但发生在鄞县的事情,他们也是闻所未闻,至少以他们的眼界和能力,完全看不懂梁山伯该如何破局,破了局又能如何全身而退。

一群人窝在后堂中将欠账之人的债务情况整理成册,再由书吏誊抄成不少副册。这些副册将交由衙役和皂班用于征讨所用,但看牛班头的表情,大约是不想接这个苦差事。

就这么忙活到了午时,一干人已经累得口干舌燥,那刘主簿带着吃食和刚刚拟好的布告来了。

梁山伯一看,全篇都是含糊文章,只说鄞县衙门要襄助本地富户征讨积年旧债云云,只字不提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以及怎么讨,心中冷笑。

“写的不错,贴出去吧,再抄上十几份,送给下面各里正、村长,让他们在乡间宣读。 ”

他不置可否地将布告还给刘主簿。

“考虑到大部分百姓可能不识字,我会派几个能言善辩的人守在布告旁边,向百姓们解释。乡间那些里正、村长,召他们到衙门来,我亲自向他们解释。”

刘主簿原本想随便糊弄过去,反正布告上写的含糊,都是官样文章,可这梁县令一派人解释,这就难以糊弄了,相反,因为布告写的含糊,问得人只会问的更仔细。

于是他这下子急了。

“令长,县中本来人手就不够,哪里还有人去做这个!”

“不够?我看是足够了。”梁山伯此时才亮出他的真实目的,“之前在县衙里辛苦的那些书吏、算吏和各班皂吏,左右现在也是无事,就都出去‘为民解惑’好了。我让小江带着两个人教他们怎么说,他们跟在小江身边,学会了就去办差!”

他带来的都是新人,人生地不熟,可之前那些皂吏却都是地头蛇,对当地情况熟悉的很,百姓又皆畏惧,用来唱黑脸逼债,最是合适不过。

刘主簿听得心惊肉跳的走了,一出门就被杨勉拉到了角落。

待听得梁山伯不声不响就把他的心腹都架空了,还派去做这个,杨勉气得差点咬碎自己一口牙。

“这猪卑狗险的货,我早就该看出他是个假老实的!”

他恨声道:“他打的好盘算,叫我的人去做这讨人嫌的差事,自己手下留在县衙里偷闲,他娘的,那外面打杀他的人怎么不下手把他也宰了!”

“那现在怎么办?叫兄弟们随便应付一下了事?”

刘主簿讨主意。

“那怎么能?”杨勉狰狞着表情说道:“他梁山伯不是要向百姓讨债吗?就让他讨!”

“我让他讨的出不了县衙大门!”

梅山别院。

自从祝庄主将祝家庄炼丹房里的器具搬到了别院后,几乎就再也看不到祝英台在梅林里出没的身影。

因为“炼丹”和“炼金”之术都属于方术,素来不能为外人所闻,更不能偷看,祝英台执意将她炼丹的丹房放到了别院原本贮藏腌渍之物的窖房里。

腌渍之物气味重,一直是在别院僻静之处,祝父担心祝英台用炼丹的药物做什么傻事,派了懂炼丹的几个家仆守着她,为她伺候炉火之事,对她炼金倒是不怎么阻拦。

也是祝英台理论功底扎实,在炼金时花了些心思,除了用砷矿物炼制铜砷合金以外,竟将锡、铅、汞等贱金属也用自己的方法炼成了各种金黄色或银白色的灿色合金。

这些玩物一样的“假金”、“假银”虽拿起来一看就知道是假的金银,可乍然堆在那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堆堆“金山”、“银山”,常常让不知情况进了炼器房的下人看的神荡魂驰,恨不得一头扎进去才好。

对于这些没什么价值的假金假银,祝少主素来宽容得很,权当是女儿多做了一些没啥用的玩意儿。

没多久,别院里的部曲和下人都知道祝家会造这种糊弄人的假金银,因为不值钱只是看着好看,祝英台也从不计算自己做了多少,不少人都从打扫器房的仆人那里得了几块这种东西把玩,也不敢带出别院去。

知道自家主子有这种本事,器房里时不时传来的异响,祝家人也都是见怪不怪了。

“今天是不是又炸炉了?”

看着窖房那边升起来的黑烟,一个仆人问自己的同伴。

“可不是,第五次了!”

那仆人摇着头,“亏得庄主家底厚,换个平常人家,哪里敢这么炼!”

“好像除了声音和烟重,也没什么厉害的。”

一个伺候丹方的家仆怕他们不敢进去打扫,安慰其他杂役,“这是炼丹中的‘伏火’之法,要用硫磺等药物起火燃烧,以去掉其中的‘猛毒’,炸炉是小事,我还见过伏火没伏好,整个丹房都起了火的…”

他话音刚落,窖房那边猛然响起惊雷般的炸响!

这动静太大,刹那间祝家庄里的人纷纷奔出屋外,朝着那动静响起的方向去看。

“不好,真的起火了!”

那家仆看到冲天而起的浓烟,惊得两股战战。

“快去救人!”

第241章 步步为营

别院里冒出来的滚滚浓烟, 隔着几里外都能看得见, 若不是别院外地广人稀, 要是在祝家庄里, 恐怕早就敲锣鸣醒,众人提着水桶水盆去救火了。

然而祝英台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却也只是烟可怕, 声音可怕, 论杀伤力,还不如前几次炸炉。

灰头土脸的祝英台被匆匆赶来的祝庄主一阵大骂, 可此时魂游天际的她却难得的丝毫不在恐惧,而是在脑子里一遍遍想着自己到底是哪儿出了错。

只要是化学生,对于制造“黑火药”这件事都有莫大的兴趣, 学化学的,骨子里大部分都有反叛者的精神。

那些置换反应、那些性质的转变,对于原本稳定的物质来说, 本来就是一种反叛。

祝英台在大学里也和其他同学们讨论过武侠小说里各种火器的合理性,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霹雳门的“雷火弹”、“毒火罐”、“震天雷”等等, 那种扔出去就能伤敌的神奇防身武器,曾在其学院的论坛中掀起过长达一年的热门讨论。

时间已经隔得有些远了,即使祝英台再怎么回想, 也只能回忆的模模糊糊, 所以她才借着“伏火”的由头,一次次实验着猜测中的配比,但除了声势一次比一次大以外, 所谓的“防身效果”简直是一种笑话。

按照她的推算,就算真的能制作出能炸死人或者炸开围墙的雷火弹、震天雷,点燃时可能第一个炸死的就是自己。

而稍微稳定的固态“震天雷”,就和刚刚那样,声音大的吓死人,但再吓人,不过也就是个厉害点的二踢脚罢了。

她要二踢脚干嘛?

“大概是制剂的纯度太差?”

祝英台低着头思考着。“还是单质炸药的稳定性太差?”

无论是哪一种,这都属于时代的局限性,根本不是她这样水平的化学生能在短期内解决的。

“英台,我在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祝父见祝英台低着头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怒不可遏地叫了一声。

“啊?什么?”

祝英台回过神,见祝父面色铁青,连忙继续低头做鹌鹑。

“我说,从今日起,你不得再进入丹房!我可不想听到祝家女被火烧死的传闻!”

祝庄主没想到女儿能弄出这么大的声势,悔不当初地说:“就算你对外宣称是被火烧伤去丹阳治伤,也不必真把自己烧毁了容!”

祝英台一愣,而后顿时了然。

祝英台的父亲是担心她想办法自残以躲避婚事,心里害怕了。

“我要再看到你进入丹房,所有在丹房里伺候的人都得死!”

祝父冷厉的目光从跪在墙角的下人们身上扫过,这些刚刚经历过“劫后余生”的杂役和药仆一个个抖得犹如筛糠的筛子。

“炸炉只是看起来可怕,其实并没有那么危险…”祝英台正准备解释几句,被祝父可怕的眼神瞪回来,最后也只能摸了摸鼻子。

“那好吧,我不炼了。不过我已经做成的东西能拿回去玩儿吧?”

“你说你那些假金、假银,还有那一堆不知道治什么病的粉末?”祝庄主冷笑着,“你留在自己房里玩玩就行,别让外人得了,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家女郎掉到钱眼里去了,竟钻研这些阿堵之物!”

他连自己偷偷藏下了一些黑粉末都知道,看来自己身边监视的人不少。

这一次制造防身火器的计划失败了,只得到了一些能制作超大型“二踢脚”的原料,但祝英台还是很满足。

知道了这个时代的局限性,有一些弯路她就不必走了。而且她相信这些黑粉末,一定能有什么用处,只是她现在不知道罢了。

接下里的日子里,她又开始将这一次“炼丹”的心得用拼音加简体字的形式记录下来,以备以后不时之需。

而随着祝家庄越来越严密的警备,身处其中的祝英台知道,离那什么劳什子“官媒”要来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

距离县衙张榜公告出去已经过了三天,而鄞县的百姓从好奇到茫然,再到不敢置信、直至怒火冲天,也只是三天而已。

梁山伯选择先在县中张榜是有原因的。

按照那老农的说法,因为田地被毁,有些人知道即使努力耕种也收获无望,干脆放弃了家中的良田,而选择在城里出卖苦力做工养家糊口,这些人明明知道可以吃救济粮依旧选择自力更生,显然属于最清晰也最值得尊敬的一群。

他们之中大部分欠的只是三四年前第一次发水时随大流领的粮种而已,后来既然没有耕种,借粮方又没有催要着还,也就把这事搁置下了。

在城里做工的这些人是欠粮最少,也最有偿还能力的一群,而城里的农人还了,无形中就起到了带头的作用。

而最难的,不是那些还赖在乡间,装样子一般种些稀拉拉庄稼的农人,而是明明家有良田、不会被水淹没,却依然装作受灾去领粮食的那些人。

这些人有能力,有家底,能让其他人敢怒不敢言显然也有些本事,这些人一旦闹起事来,说不得就要动手。

张榜过去了三天,来县衙里以布帛冲抵欠款来销账的人不过十来人而已,这十来人都是梁山伯预估的那种在城中做工的年轻人,手中有些余钱,就先把债还了。

但就十几人,远远不够敲醒全县的人。

而现在,受灾最严重的三乡七村的村长、里正们已经被梁山伯召进了鄞县县衙,商议如何要债之事。

“梁县令,小人知道县衙如今有难处,可您刚刚上任,不明白底下的情况。就以我们悬慈村来说,村里的青壮如今早就因为无田可种去各谋生路了,留在村中的只有老幼妇孺,您让这些人还上欠粮,该如何还?”

悬慈村的村长是个干瘦的小老头,说话却很有条理,应该是读过书。

“但凡和妇孺打交道的事情,历来是最难的,且不提怎么把县令您的意思传达明白,恐怕还没开口,这些妇孺就已经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到时候欠债要不回来,却逼出人命来,传出去对谁也不好啊!”

悬慈村的村长这么一说,其余几人纷纷附和,各抒己见,明里暗里都在哭穷,有些甚至更是隐约有指责梁山伯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烧的不是地方的意思。

梁山伯自己就生长在民间,自然知道在乡下地方要债有多难。别说是白借的官服的粮食,就是民间私下拆解的,借时一家家叩头,将头都磕破了,借来了粮食却以各种名义不还或者还不上以自残来逼退要债者的,是比比皆是。

有些数额借的多的,那借债者家中的老人有些为了“保护”自家孩子,还有以自己性命还来对方理亏,从此不敢上门的。

梁山伯从小到大的这么多年,除了在会稽学馆中学习仁义廉耻,也在民间见多了更多不仁不义鲜廉寡耻的事,于是才更明白读书的重要性。

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是为了不让自己沦落到这种可悲的境地里去。

“说实话,欠这么多粮,小的我也心里不踏实,县令大人有意将官府作保的欠条销欠,小人家中还有些余粮,可以仅代表自家,支持您的政令…”

沙村的里正慢条斯理地说:“可我们那里能有多少人还粮,我却不敢保证。只能耐心去劝,但能劝到什么地步,就如刚才那位村长所说,逼急了可能出人命,慢功夫又难有效果。”

“我们那的人不可能还的!”

姜山村的村长是个暴脾气,直接将梁山伯顶了过去。

“别看我们那的汉子天天都在种地,种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我家五岁娃娃插得秧都比他们密!心根本就不在种田上,指望不到下顿的人,都想着靠借粮过日子呢!”

姜山就是之前梁山伯和祝英台去观察农事的那座土坡,他自己见识过那些闲汉,自然知道姜山村村长说的不假。

他们每说一句,梁山伯的脸色便越凝重几分。

鄞县的这些村长里正都是下面地方上德高望重能够服众之人,可他们都不抱希望,情况只会更差。

“要让他们还粮,首先要让他们相信以后不会再有水灾,如果好好耕种,秋收后便能过上正常的日子,以后无需再借。”

梁山伯注视着堂下这些表情或不以为然、或义愤填膺的村长里正,“你们就按我的意思去说,就说官府保证今年甬江不会再泛滥,现在好生耕种,还有希望。”

“这…这怎么可能?”

几个村长面面相觑,显然觉得梁山伯说的都是荒诞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