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龙堤不除,除非今年大旱,否则肯定会泛滥。

就算这梁山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那也管不到人间的风雨之事啊!

“几位老丈且回去和那些愿意耕种的后生们好好宣讲,如果他们愿意好好种地的,就记好名册,将名单送到官府来,我县衙中可以先用官仓替他们偿还这笔欠账,再和我鄞县县衙重新订立借据。”

梁山伯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用意,“都是借,借富户的,和借官府的,由他们自己选择。”

“这,这不是一样吗?”

悬慈村的村长茫然地说:“既然如今已经是官府作保,和借官府的有什么区别?”

“自然有很大的区别。”梁山伯耐心地说:“欠官府的粮食,县中兵丁衙役便有权按时间去催讨,如果没法还债,就要用人力冲抵徭役偿还;借富户大族的粮食,要是还不了的,该如何冲抵,就是由富户大族说了算,因为是官府作保,还要出人协助履约。”

他这一番话,有几个听明白了,态度顿时一变,肃容在一旁盘算什么。

有的还没有听明白,怎么听都觉得是一样的,表情迷迷糊糊,但还是硬生生记下了。

那姜山村的村长就属于脑子不明白的,听完了梁山伯的话居然觉得还是欠士族大户的粮食好。

“我们村怕是没人愿意换欠条啦!那些士族老爷们都是好人,一直不要我们的利息和粮种,逢灾年还施粥赠粮,欠他们粮食我们也放心!”

那村长一口否决了。

“我已经命人誊抄了各村、各乡钱粮的数量和利息数,诸位村长回去时都领上各自村中的那本,回去商议后再决定如何做。”

梁山伯也不勉强,只说出自己的计划。

“至于更换欠条…”

“梁县令,衙门外有一老农领着几十个汉子叩门,说是要销掉欠条!”

门外守卫的皂班匆匆入内,向着梁山伯禀告道。

“来人说是姜山村的乡民!”

第242章 局中之局

来的是姜山村六十七岁的老农姜老汉。

在这个人均寿命不足三十岁的时代, 六十七岁的姜老汉已经是曾祖父级别的人物,在姜山村,村长也许最为权威, 可没人敢忤逆这位一生辛勤劳作, 带大了七个儿子的老人。

姜老汉是姜山村里出了名的老倔头,他说自己平生从不欠人的东西, 便没有借任何粮食, 至于家中子女实在熬不下去去借的, 他也没有办法,他只能管的住自己。

所以人人都知道,姜山村里唯一没有欠条的,就是这姜老头。

当听说姜老头来销欠条时, 之前一直口口声声说“老爷们都是好人”的姜山村村长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当众打了脸, 瞪着眼睛直直看着梁山伯出去迎接姜老汉和他的子侄、孙辈们。

等到姜老汉和他的家人在梁山伯这里办妥了手续、当众销掉了张家的欠条,改为和官府签订新的借据后,姜山村的村长终于忍不住了。

“老姜头,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急得直跺脚, “今年甬江要是再泛滥,你可就再也借不到粮了!你这么一大家子人,冬天总不能饿死在家里吧?”

老汉带来的汉子虽多,但其实都是自家人,他家男丁多,浩浩荡荡都跟了来,看起来声势浩大, 其实也就销了五六张欠条而已。

当然,这也跟他家老头子倔强,死命撑着不肯欠粮有关。

“我种田种了一辈子,靠天收,靠地收,靠自己的手收,没听说过靠借能收到粮的!”

姜山村的村民大多存在这亲戚关系,这老汉训起村长像是训着自家小辈一样。

“我看你是想让孩子们都坏了胚子,去当游手好闲的种!”

“欠官府的,和欠大户的,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欠?”

姜山村的村长吼得脖子都红了。

“欠官府的,我至少还知道怎么还,哪怕服徭役,官府还管着你吃饭、喝水,总有干完活儿的一天!我们有手有脚,还不上粮还力气也是一样,有手有脚还能饿死?欠大户的,你知道他们要你拿什么还?!”

老汉将胸口拍得砰砰响。

“老汉我活了一辈子,看多了这些‘好心人’!到最后,就算你有粮还,都让你用命还!”

姜老汉一声吼,满室静默。

能当上村长、里正的,不是能力强能服众,就是德行高或是年长于众人。这姜倔头喊出来的话其实都是些简单的道理,他们不是想不到,只不过是闭着眼睛不愿意相信罢了。

这就是这些士族最可怕的地方,让一个明明能站着活的人,却一点点让人跪了下去。

一旦跪了下去,发现跪着活更容易,就根本不想站起来了。

见姜老汉吼得上气接不了下气,他的儿子和孙子们都担心的围在这位老人的身边,揉后心的揉后心,替他顺气的顺气。

其中一个年轻点的,也不知是孙子还是曾孙子的替姜老汉开了口。

“是我们没出息,这么多子孙,就没出一个能得力的,全在地里刨食,让阿公这把年纪还要自己种地,享不得清闲。”

他满脸惭愧,“那些贵人是不是好心人,我们也没办法说的清楚,我们只知道阿公为了我们的欠条,每天都在提心吊胆…”

“我们没办法让他享福,但至少不能给他招祸,不能让他吃不好、睡不安。”他朴实的话语让身后的众兄弟纷纷点头。

“所以我们才来借官府的粮食,把之前的欠条销了,也算是尽了孝道。真要辛苦,也是我们全家一起承担。”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老汉那样的阅历和倔强,但只凭着一个“孝”字,姜老汉把家里所有的人都带来了。

“我就不明白,明明是这些贵人先建堤断流让我们没了地种,当初闹得那么大,怎么几年下来,人人都将他们看成天上的神仙一般感恩戴德?你们是忘了死在困龙堤上的那些人吗?”

姜老汉垂头顿足。

“是他们让我们没地种的啊!再怎么施恩,也是假恩假惠,我们原本根本不需要这个恩!”

见姜山村的村长无法再驳,其他村长里正也是若有所思,梁山伯温声细语地替老汉办妥了所有手续,亲自送他们出门。

快到正门口前,梁山伯对着老汉深深一鞠。

“是梁某无能,劳老人家辛苦这一趟。”

“使不得,使不得,即使令长不邀我来,我也肯定要带着这些兔崽子来销欠条的!”

姜老汉惊得手足无措,“只不过是早来了几天,哪里当得令长这么大的礼!”

他的儿孙们也都是一辈子在乡野间安分守己的老实人,哪里见过县令给百姓行礼的,下意识反应不是去搀扶梁山伯,而是像受惊的兔子一般一个个都避让开。

好不容易平息了这小小的骚乱,梁山伯也有些赧然。

“对老人家来说只是早来了几天,可对梁某来说,却是帮了大忙。若不是老人家这一番话,恐怕如今梁某还在内堂里和他们扯皮,争论着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何况老人家的一通话,实在是让人振聋发聩!”

“什么聋?我虽然六十有七了,可一点也没聋,也没老眼昏花!”姜老汉有些得意地挺直了腰板。

“我看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梁山伯闻言一怔,而后笑笑。

“是,老人家是耳聪目明。不但耳聪目明,心也明。”

姜老汉见梁山伯平易近人,原本几丝对官府的胆怯也降下去了,说话声音也不抖了。

“我当初看了你和那黄皮的汉子来田里,就知道你们是好人。我在鄞县住了这么多年,姜山村就在鄞县城外,可就没见过会下地去巡查农田的官儿。”

他唏嘘道:“灾情最重的时候,上任县令没来过;丰收的时候,上上任的县令也没来过…”

姜老汉攥着梁山伯的衣袖。

“这世道,好官已经越来越少了,希望县令能多好几年…”

说罢,他抹起了眼泪。

送走了姜老汉,梁山伯抚着自己的袖角,定定发怔。

这世道,百姓的心愿已经如此之低了吗?

只希望能多“好”几年。

几年后的那些好官,是已经同流合污,还是…

梁山伯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要多想,转身回了大堂,又和其他村长、亭长、里正周旋,直至得到了他们的保证,会回去好好劝说其他百姓,才相送离开。

“我去送姜老汉的时候,他们可说了什么?”

梁山伯问身边一直留在堂里的年轻佐吏。

“在议论是向贵人们借粮有利,还是向官府借粮有利…”这位来自会稽学馆的同窗脸上带着不屑之色。

“那老汉的话倒是白讲了,都还在想着怎么占人便宜呢。”

“水患不除、无以为继,他们这样也是正常的。”梁山伯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若家家都有余粮,会去借粮的只会是少数。”

“可是那困龙堤哪里是那么好损毁的?我看现在这情况,就算令长你想去扒了那堤,恐怕第一个来护的不是几家士族,而是那些指望着靠借粮度日的游手好闲之人。”

这年轻的佐吏是贫民出身,对现在的局面,比梁山伯还要绝望。

“所以还是要借势啊。”

梁山伯叹气,转了个方向,往衙门后堂的位置而去。

后堂里早有梁山伯吩咐的皂班把守,牛班头是个本性正直的人,早已经投靠了梁山伯,所以他底下的皂班还能使唤的动,算是梁山伯唯一能动用的鄞县原班人马。

见梁山伯来了,几个腰间佩着武器的武头让开了道路,让他和佐吏进去,重新把守在门前。

屋子里,杨厚才见梁山伯来了,连忙对他跪下。

“梁县令…”

“你先起来。”

梁山伯将他一把拉起,匆忙道:“时间宝贵,趁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村长和姜山村的人来县衙的时候,你和我这佐吏换了衣衫,乔扮成他的样子,悄悄从后门出去…”

他指了指身边身材矮小的年轻佐吏,杨厚才也只是个少年,两人身材相仿,长相也有几分相似,只是气度不同。

不过他这佐吏也是生人,来鄞县没有多久,杨厚才戴上头巾,再低下头,远远的看着,不是熟悉的人也分辨不清楚。

两人见梁山伯如此慎重,连话都不敢多说,立刻脱起衣服相换。

在他们换衣服的时候,梁山伯在一旁解释着。

“我来的晚,根基不牢,而你们连家人的尸首都没抢回来,所谓是死无对证,彼强我弱,鄞县士族打死无辜百姓、修建困龙堤改变风水的事情,在我这里没办法替你伸冤。”

梁山伯见杨厚才手一颤,继续说:“但是‘龙气’这种东西,历来最是敏感,乡野术士可以胡说,士族却听之任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这里有书信一封,你拿着它上会稽学馆,报我的名字,去找会稽学馆的馆主贺革…”

他对杨厚才递上书信。

“这书信只是引荐,丢了也没关系,你不必拼死护着。只要你见到贺馆主,将此间的情况说明,他自会想办法让你见到会稽郡的太守之子,衡阳王世子。”

梁山伯见杨厚才两眼乍然放光,知道他听懂了,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计划实在冒险,如果来的是如姜老汉一家那样老实的人,恐怕连城门都出不去。

但杨厚才不一样,虽然他只是个孩子,却能在几家大族的围追堵截之下掩人耳目,甚至藏身在城中伺机鸣冤,一定是意志过人的聪慧之辈。

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费心力、甚至赌上自己的前程去帮他。

“世子性子内敛,不爱出门,唯独礼佛、又爱棋,馆主每月定会出门几次,去西林禅寺陪他对弈。到时候,无论你是冲撞行驾也好、跪倒山门也好,只要将此事闹得越大越好…”

梁山伯语气重重一顿。

“我便有理由去放了那‘蛟龙’!”

第243章 生路难行

龙往往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尊贵之人, 但这时并不是只有皇家能用。否则端午节赛龙舟、上元节舞龙灯,早就会涉及到龙而遭到皇帝们的禁止,而“赵子龙”、“卧龙”之类的名称也不会有人敢用了。

更何况他们困住的还是“蛟”而非“龙”。

这么缜密的谋划, 甚至连该把握的“点”都抓住了, 让梁山伯根本不可能相信这只是一个乡野术士的偶然之举。

但现在这个时候,“蛟”是个很敏感的事情。当年也是有人信誓旦旦说淮水里有蛟龙作乱, 所以浮山堰迟迟无法合龙, 甚至不惜用“镇龙铁”镇压, 后来浮山堰合龙了,却没人再追究那只“蛟龙”到了哪里。

现在又来一只“蛟龙”,若事情捅上去了,就是给会稽太守添乱。

更别说, 会稽郡的太守是正宗的萧氏皇族宗亲, 理事又是世子,在会稽郡里,“蛟气”和这位宗亲息息相关。

所谓气运,总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白的联系的, 此消彼长,他们的“蛟气”长了,消的是谁的,就不好说了。

一场动乱,以愚昧迷信起,便只能以同样的方式终了。

他匆匆送走了杨厚才,确保没有人发现少了一个佐吏, 这才回返衙门。

和他猜想的一样,人人都关注在他召集各乡村长里长讨债上,对于后衙里原本来告状的小子还在不在并不感兴趣。

只要皂班守卫的人还在那间小屋门口,杨勉就会相信他还在衙中。

今天过去,他和鄞县士族、县衙蛀虫们的战争,就要正式打响了。

对于鄞县的百姓来说,这半个月的时间过的每天像是在看大戏。

城中百姓不提,住在城中的,大部分是不用种地的,甬江泛滥对他们来说,也就是到了时候城中就会来一群“灾民”,甚至对于很多城中百姓来说,这些灾民进了城,并没有坏处。

一到了灾民进城,平时十文便能请到的人,三文就能请到,有些甚至不要钱,管饭就行。同理,一应和人力有关的花费,更是贱到不行。

有些家境都只是平常的人家,到了那时候都能请个短工照顾家中生计,至于浆洗粗活这样的事情,花费不了几个就能请人做好。

鄞县县令“催债”这件事,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梁山伯要“捞钱”。因为杨勉等人的推波助澜,外界的传闻皆是如此。

梁山伯一个“寒门穷县令”小人得势,到了鄞县立刻靠当官捞钱的形象就这么在众人心目中立了起来。

之后陆陆续续有打了欠条的百姓来官府衙门销毁欠条,也有惧怕官府不想惹事,公告一出就立刻去还债的,但这些人毕竟是少数。

“梁县令,张出去的榜又被人不知什么时候撕了,牛班头带人去重贴,不知被人群里的谁丢了石头,头给砸破了。”

牛班头底下的衙役回来禀报,脸上还带着一丝惶恐。

“这榜贴了,怕是也贴不长啊!”

鄞县不是什么大县,衙役的人手本就不足,每天派人看着贴出去的布告不切实际,只要一到晚上,总有人撕了那告示,假装看不到上面写的是什么。

“牛班头伤的如何?请人看了没有?”梁山伯心中一惊,“围观的人很多吗?”

那衙役连连点头。

“有不少,而且都面色不善,看我们跟看仇人似的。”

梁山伯心里早有了准备,却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只能说杨勉的人在煽动民意上确实有过人之处,话说回来,若不是他有此过人之处,也不会让那么多灾民连地都不种,只想着借粮度日了。

“令长,其实还有个办法。”

梁山伯身边一个文书说道,“既然榜已经张了出去,此事就算是过了明面,我们可以将粮仓里的粮食抬到衙门门口,有好事者必会围观,这时再以官仓粮食为‘引’,引导百姓更换欠条,将官府作为借债之主…”

“此事不可!私开官仓是重罪!”

负责典狱之事的佐吏立刻出声反对,“向官仓借债和开官仓是两回事!按我大楚律,若没有经过上官批准便私开官仓,有流徙之祸。如今令长与士族作对,更有杨勉之流虎视眈眈,万不可给对手任何可趁之机!”

“现在还没到这一步,真到了要开官仓时,必定已是图穷匕见之时。”梁山伯也按下了文书的建议。

“你们要记住,我们是为了救人,但救人之前,先得保护好自己…”

梁山伯看着一干从会稽学馆里跟他一起来了鄞县的同窗,正色道:“我将你们从学馆里带出来,是为了能一展胸中抱负,成为于国于民有利之人,而不是只为了政绩,也不是为了什么名声。”

“在此之前,我必须保证所有人的安全,否则,哪怕鄞县安宁了,日后也不会再有人愿意为民而冒险。若真这样,我便有罪与学馆,有罪与先生,也有罪与日后可能因你等而得益的百姓。”

那文书没想到梁山伯会说出这样的话,顿时怔在原地。

“这段时间,除了皂班的人,其他人都不要随意离开衙门。至于此地的困境,我自有计较。”

他表现的胸有成竹,也越发让其他人安心。

其余众人躬身称是,又开始讨论起春种被耽误的事情。

就在此时,门子来报,说是本地士族张、黄两家派了管事来,要见梁山伯。

“岂有此理,只不过是区区一管事,竟然要县令去见他!”

梁山伯的佐吏怒不可遏道:“此地士族之跋扈,可见一斑!”

梁山伯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让人把他的便服拿来,当场脱了自己的官服,换上便服,然后去见他们。

那两家管事正是当日宴请时抬出欠条要求官府要债的人,见梁山伯一声便服来了,表情都有些微妙。

“梁县令,你这就太过分了,我等明明是请你协助我等去要债,为何你对外张榜却是要用官府之粮替百姓销毁欠条?!”

黄家的管事性情更急躁些,见梁山伯来了,连脸面都不给就嚷了起来。

“官仓之粮又不是你家的私仓,哪怕你是县令,也没有说替百姓还就还的道理吧?”

梁山伯布置了这么久,早就知道有这一天,此时见他们来了,不卑不亢地开口解释:

“既然诸位的目的都是要还粮,那么无论是官府还还是百姓还,岂不是都是一样?只要有粮食让诸位交差,不都是皆大欢喜吗?”

“那个说我们要粮食!”

黄家管事恨声道:“你这县令,只要依言行事就是,谁让你画蛇添足的?!”

“不要粮食?”

梁山伯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敛起,装作疑惑的样子。

“诸位那日不是说借的人太多,所以即使是士门,也实在是支持不起了么?这不是要粮,还能是要什么?”

张家那管事瞪了身边的同伴一眼。

和张家不同,黄家并不是庄园主,现在这局面,更缺人力物力的是他们家,也确实急切些,但一见面就把底漏了,让他现在倒被动了。

他斟酌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原本也想着是要他们还粮的,但想着借粮的人这么多、再加上今年还没秋收,要他们都还上可能强人所难…”

他依旧和上次一般,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所以我们和主公商量过后,本准备和令长商议,若实在还不上的,便以长工销了欠条,由官府作保签订契约便可。”

“那与我现在所作之事也并不冲突哇。”

梁山伯故作听不懂,“百姓若欠官府之粮,还不上的,便以徭役抵之。几家的主家如果缺少人手,我可做主,借调那些服徭役的人帮诸位做工,如何?”

“那怎么能一样?!”黄家的管事脱口而出:“差遣服徭役之人,可是要管水管饭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这话说的…”

梁山伯身后的文书悲愤道:“不给粮不给水,难道是要把人往死里用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姓黄的也知道自己说的过分,澄清着:“向官府调用服力役的人,还要向官府出‘过更’的钱,加上管水管饭,这不是两份花费吗?”

“可是你说的前提是官仓已经替百姓还了债务了,百姓与你等两不相欠,他们欠的是官府,所以他们替你们干活,当然是你们给官府花费啊!”

几位佐吏奇怪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这几人你几句他几句,说的黄家管事脑仁子都痛,原本有的一肚子理都被“你欠我我欠你”弄晕了,一时讷讷不能再言。

“请教这位管事,我如此处置究竟有什么不对?”

见情况有些僵住,梁山伯哭丧着脸,将一个一心想要替士族办好事却办砸了的懦弱县令表现的淋漓尽致。

见此人还算“上道”,张家管事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梁山伯说:“梁县令,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