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没有那么悲观。”

马文才思忖了一下,开口说:“你们从魏国来,还带了三百匹好马,如今这些马被养在御马监里,并没有交给白袍骑…”

“除此之外,那些被当做宠物豢养的马儿虽然没了野性,但它们毕竟曾是战马,再怎么差也不会比那些当做种马或肉马的马儿差。”

他又说:“那些河西马虽然现在骨瘦如柴,可你也说了,不是最健壮的马撑不到现在,如果它们得到妥善的照顾、好生调养,也未必没有可驱使的可能。”

“在这些马里精心挑选、照顾、训练,再设法找到那些被赶出白袍骑的骑士、重新选拔能用的人才…虽然需要时间,但至少有希望。”

马文才做出结论。

“有希望,就有努力的价值。”

花夭何尝不知道这些,可她对于短时间内改变现状完全不乐观。洛阳现在的腐败完全不比梁国差到哪里去,任何事情但凡想要改变,一旦触动到上层的利益,做起来就是阻碍重重。

“牛首山的马场现在已经自成一体,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满足达官贵族的享乐需要,朱吾良作为这些达官贵人的‘代理人’,背后站着的是庞大的利益团体,想要挑走马场里仅剩可用的马,谈何容易?”

花夭冷笑。

“我知道你素来多智,但现在这已经不是动动脑子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是,如果不扳倒朱吾良、将白袍骑的种种弊病揭发出来,你就永远挑不到合适的骑士和战马。”

马文才颔首,轻描淡写地抛下一句。

“那么,我们就先扳倒他。”

花夭、傅歧和祝英台都傻了眼。

“论带兵打仗,我不如你。”

马文才见他们这幅傻样子,笑道:“但论算计人,你们不如我。”

他站起身,扭头问祝英台:“你素来会写煽情的文章,最近又在修书,能不能作一首抨击马政的文章带动舆情?你放心,我不会让人知道是你作的。”

祝英台想了想,看着花夭一脸期待的样子,一咬牙:“可以,我可以为你写一篇《马说》。”

古代的“童谣”作为上天的预警,一般最后都不了了之,也禁止散播开来,现在为了那些可怜的马,也顾不得对不起韩愈先生了。

“朝议有了,接下来就是弹劾…”

马文才站起身,拂了拂有些散乱的衣襟,笑着说:“你们稍坐片刻,我去找几个朋友,去去就来。”

花夭还有点发怔,但祝英台和傅歧已经隐隐知道他要去找谁。

“明天的今日,全建康都会知道白袍骑已经没马了。”

第333章 扒皮抽骨

牛首山马场里,陈庆之耐着性子听朱吾良诉苦。

“…朝廷不发粮饷, 这么多马吃的比人都多, 我也知道这么养马不好,可现在更该让人活下去, 对不对?”

“…我们梁国历来不擅马战, 这些马是莫名被魏国降将献上的,我们根本没有做好维持一支骑兵队的准备,陛下新鲜劲一过也把这里忘了,我能勉力支撑到现在已经很辛苦了…”

“…现在哪还有人用马?建康城都没人骑马, 连皇子出门都用牛车…”

陈庆之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朱吾良说,他就笑着听着,既不表态,也不安慰他,听完颔首抚须,丢下句“我明白了”就要走。

至于“明白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等陈庆之走了, 负责接待马文才等人的小将也惊惧不安地来回报:“马侍郎和那个魏国人刚刚走了。”

“他们走时心情如何?”

朱吾良按下心中的烦躁, 细细询问。

“那个魏国人很生气, 马侍郎倒还好,不过他在马场里绕了一圈, 问了些士卒问题, 然后才走。”

小将惴惴不安地说:“马侍郎听说深受陛下的爱重, 在朝中也有不少人支持, 会不会将此事捅出去?”

“这马场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他越说,朱吾良越是不安,强撑着内心的恐慌说,“你且看好门户,不要再放外人进来了,我去趟城内。”

现在东窗事发,不去找他的“主子”,这事怕是抹不平。

马文才要算计一个人,就要算计到他连翻身都不能。

为此,他第一个去找的就是梁山伯。

梁山伯自和临川王府对上后,得到了御史台上下的器重,之前无论是在调查萧正德和柳夫人、还是永兴公主之事上,他都查出了不少线索。

御史台发现他心细如发又善于抽丝剥茧,所以历年来的卷宗现在都可以任由他调阅,他又是御史台的人,申请在各部调阅卷宗也比旁人方便。

再过几年,他将成长为让京中官员闻之色变的人物。

听闻马文才来,梁山伯不敢怠慢。

现在两人已经是政治上的盟友,御史台参人也不是胡乱参的,圣意如何全凭猜测,梁山伯想要揣测上意,全凭马文才的指点。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弹劾无数,却没有踢到铁板的原因。

听到马文才这次要动的人,梁山伯皱起眉:“你要动朱家的门人?朱异现在可正得宠。”

一个朱吾良,就是喂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将白袍骑这么糟蹋,他敢用军马谋私,身后必定有朱家撑腰。

朱异出身吴郡,在京中并不算门第高贵。

他在士族里也算是个异类,为人油滑、长袖善舞,却又精通实务。不但善于巴结皇帝,也会迎奉其他高门,加上他本就很会享乐,经常在家中做局赌博,不少人对他嗤之以鼻,但更多的纨绔却视他为挚友,他得到的资源也比一般人更多。

如果是朱异,想出向高门供应马肉、青骡这样的稀罕物来贿赂倒不稀奇。

“我没想动朱异,我只想先把朱吾良拉下马。”

马文才细细和梁山伯说了自己的计划,“此事的难点就在于我们证据不足。马枯瘦如柴可以说是马生了病;杀马取肉也可以说是为了不浪费将死之马身上的资源,我们固然可以凭借此事让朱吾良丢官,但短期内不会有将军敢接白袍骑这样的烂摊子…”

他看着面前的梁山伯,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野心。

“这白袍骑,我想要。”

马文才想在乱世立足,必须要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一直以来,他借着各种手段与裴家合作敛财、蓄养家奴和游侠儿,都是为了能有一支属于自己的部队。

如今白袍骑虽然名义上是骑兵,但身处梁国注定收不到重视,朱吾良能将白袍骑糟蹋到如此地步,他要能得了白袍骑,也可以低调的练兵、驯马,将它发展成只听自己的精锐骑兵。

只是现在的白袍骑已经从根子里烂了,他不想要那些躺倒在马尸上吸血的废物,少不得要将他们连根拔了,才能换上自己想要的人。

“要换人,靠御史台的手段不行,就如你所说,那些马并不是陛下千辛万苦培育出来的,而是由降将献上的,既然陛下这么多年都没有关注,要是因此告朱吾良有罪,那就是打陛下的脸。”

听完马文才的计划,梁山伯在心中推算了一会儿,犹豫着说:“不过,你的计策有七分可行,只是那篇文章必须要写的好,能引起士林的震动,否则,怕是又不了了之…”

“文章的事你且放心,祝英台已经承下了。”

马文才信心十足地说,“英台这人性子被动,很少主动应承什么事,但只要她应承下来的,必不会出错。她本就擅文,文才还在我等之上,连谢使君都夸她的文章有灵性,等她今晚把《马说》拿来,我们就来策划此事。”

梁山伯听到祝英台也参与其中,眸光闪了闪,最终重重点头。

“好,此事我帮你!”

马文才得了梁山伯的承诺,才总算是放下了心,此后几天都在为此事奔波,他先是拜访了之前南逃梁国又献马的降将范遵,又去找了之前白袍骑中被驱逐的兵卒,忙碌了好几日后,才回宫覆命。

牛首山马场的事情,萧衍已经从陈庆之那里知道了,正如马文才所预料的,因为朱异的进言,萧衍对马场里的马被虐待并没有太大的愤怒。

白袍骑这么多年来,从最盛时“马数七千”到现在无人问津,并不是一天之内衰落的,他不管不顾也有很大的责任。

何况养战马劳民伤财,与民并无益处,梁国以水兵和步卒为主力,他也不想大兴马政。

如果不出意料之外,这件事就以朱吾良被罚俸一年、责令整顿牛首山马场为魏国人提供便利结束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件事还是传了出去,并引出了一件举朝震惊之事。

这些马,是原本北魏并州的游击都尉范遵献上的。

他家是刘宋时被俘虏到北朝的,之后几代在北朝为官,但总有归国之意,他在天监六年时找到了机会,趁着军职调动往南方布防之时,谋划着夺了在并州放牧的军马,又带着家小和家财南逃至梁国,投奔了汉主。

萧衍对待南逃的北朝官员一直是“去留随意”的态度,范遵在北魏时的官位并不高,他是武将,可带来的是骏马又不是战船,并没有得到什么重视,赐了个太仆寺的官员之位后就没管了。

已经过去了快十年,这位范遵如今依旧还只是个太仆寺的小官,之前在北魏半生戎马,到了梁国却再也没上过阵。

太仆寺是负责掌管皇帝的與马和马政的,也负责考察各地牧场的蕃息损耗之实,定其赏罚,死则敛其尾、筋革入于官府。

这个官署在北朝是很有权势的部门,在南朝却像是个笑话,说是管马,其实大部分时候管的都是牛。

至于兽医、兽医博士统统没都没有满员,太仆寺本身也是人人不愿进的一个没油水衙门。

范遵自是知道自己的马多半建立了白袍骑,但他是降将,不宜再刺探军情,而且为了避嫌,之前负责考察牛首山牧场的事情也都是交由其他同僚去做,他本身也正在低落期,所以这么多年来,竟都不知道白袍骑里的马被糟蹋到这种地步。

事情发生后,就有原本在白袍骑、后来被驱逐的士卒上门来“告状”,毕竟名义上马政归太仆寺管。

于是范遵就去了趟牛首山,回来后,趁着上朝时所有大臣在门前等待的时候,一头撞向了宫门。

幸亏谢举当日带着书吏徐之敬入宫议事恰巧在场,事发时徐之敬立刻止血、救人,否则那范遵说不定就这么撞死在宫门前了。

就因为当时文武百官皆在列,这件事就被这么轰轰烈烈的揭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与此同时,曾被白袍骑驱逐的前骑兵们又去了御史台,状告白袍骑的主将朱吾良收受贿赂、克扣军饷、私下倒卖军马等等罪行。

就这样,原本眼看着已经被压下去的丑闻,就这么爆发了开来。

光严殿内。

原本是在皇帝处理政事时听候“顾问”的大殿里,今日三三两两聚集着不少朝中的要员。

被定为清品的流内十八班几乎来了一半,甚至还有几位将军。

这些人的手中正拿着一篇文章,并互相传阅。这篇文是使馆里的梁国官员送入宫的,听说被人用箭射入了使馆中,就钉在魏国人住的门前廊柱上,使馆里的人一开始以为遇到了刺客,小心翼翼地将箭拿下来后,发现是一篇文章。

就在他们发现这篇文章后没多久,城里的儿童争相传唱起这篇文来,使馆里的官员觉得事有蹊跷,就将文章送达了上司。

自古以来,童谣总和上天的预警联系在一起,文章一传唱开后立刻引起了不少官员的警惕,待再看到这篇名为《马说》的杂文后,更是坐不住了。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马也,虽有千里之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

“…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天下无马!’呜呼!其真无马邪?其真不知马也! ”

读着这篇《马说》的不是旁人,正是如今梁国的太子萧统。

他素来以善待人才而被称道,看完这篇《马说》后,几乎是一唱三叹。

这篇文通篇说马 ,又不是说马,内容浅显易懂连妇孺都能听明白,几乎就指着梁国上下的鼻子骂他们是不懂得惜才的蠢货了。

它出现的时机太巧、出现的地方也让人觉得棘手,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诸位怎么看?这篇《马说》会不会是激愤之下的范遵所作?”

第334章 夺权生事

“那范遵不过是一武夫, 若是能写出这样的文章, 早就不会是个太仆寺的小官儿了,依我看,并非范遵的手笔。”

一位侍郎道。

“是不是范遵的手笔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外面都在传着一首童谣 , 正和这篇《马说》息息相关…”

周舍人愁眉不展, 喃喃道:“灶下马, 几做驴;烂马胃,骑都尉;烂马头, 关内侯。”

这便是抨击时政,说官员靠马谋利, 不顾军备了。

“依我看,这是有人刻意散播谣言。”

说起此事, 朱异心内懊恼,“言上号令, 不顺民心,则怨谤之气,发于歌谣, 故有诗妖。说是上天的讖言, 也未免太言过其实了。”

“朱使君都已经承认了是‘怨谤之气, 发于歌谣’,可见民间还是有怨气的。”

太子萧统是个敏感的人, 又有极高的艺术修养, 往往会被这样的文章打动内心, 他握着那篇《马说》,向诸位大臣说:

“这篇《马说》,看似说马,其实是说在我梁国的人才并不能得到重用。白袍骑当年的战马全是北方的河西宝马,为什么到了我国不出几年,就变成驴了呢?那范遵撞向宫门虽然莽撞,可他若不这一撞,我们都不知道国内的马政已经烂到了如此地步…”

他有感而发,谢举则更为实际。

“现在北方有动荡,但凡北方政局动荡,总有北人来投,这篇《马说》如果传到北方,以后就不会有人南奔了,还会沦为北方的笑柄。听说范遵醒了以后就去了魏国人住的使馆,痛哭流涕当年不该献马,说是愿意辞去官职,护送魏国人回洛阳以赎罪…”

谢举语气严肃,“今日有人会悔恨不敢献马,明日就有人会悔恨不敢献船,南奔的北人本都是举家来投,若寒了天下人的心,我们还谈什么正朔?”

“如今内外交困之时,什么时候再起战端谁也不能确定。战马既然能被虐待至此、白袍骑吃空饷情况这么严重,各地军政又如何?各地武备和士卒可做好了战争的准备?”

谢举一字一句,直击问题的症结。

“窥一斑而知全豹,今日战马骈死于槽枥之间,明日就可以是为我们打仗的勇士,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这句话一出,众人皆是一凛。

别看他们如今都是清贵官职,但拱卫防御,靠的还是寒门出身的武将。

梁国是募兵制,兵员全靠征召和服兵役的百姓,去当兵的多是直奔某一位武将而去,部曲和武将之间的感情更甚朝廷与军队的,这些人往往晋升困难又不得到尊重,长久以来积累下来的怨气早已经不得不让人重视。

北方能因此而六镇齐乱,南方又为什么不能?

“作此《马说》之人,其心可诛!”

朱异眼神凶厉,“建康城能做这样文章的人不多,不如让御史台将此人找出来,看看是不是魏国派来的奸细。”

“然后呢?闹得满城风雨,让怨气更甚?”

谢举大袖一拂,“胡闹!现在要做的是安抚民心和军心,我国现在还有不少南奔的将领,他们都在外领军作战,你是要逼他们反吗?”

范遵官是小,可是人家是举家来投的,这么多战马装备上骑兵在哪儿不能做一方诸侯?

结果人家得到了什么结果?

“谢中书此话在理。现在重中之重是平息谣言、并妥善处理此事。魏国使者现在都在建康,此事有关国体。等会儿父皇要是问政,还请诸位臣公痛陈利害,不能再和之前那般轻忽过去。”

萧统朝诸位大臣拱了拱手。

“我们不能不但不能追究著作者的责任,对于范遵更要好好安抚。要是他真辞官归魏,我们在外的南投将领都不能用了。”

太子发了话,谢举又一力支持整顿白袍骑,其他臣子也就心领神会,到了皇帝面前时,那篇《马说》就送到了皇帝的案上。

至于童谣,则是半个字都不敢提。

“佛念、子云,你们都去过牛首山,以你们之见,白袍骑的情况真的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萧衍没想到只是一件小事竟引出这么多事,心底其实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也有些不悦。

马文才正准备陈述所见,却见陈庆之对自己打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他与皇帝相处的时间自然没有陈庆之久,虽不知他为什么摇头,但还是信了他的意思,没有贸然开口。

萧衍等了半天,见陈庆之和马文才都只是默然不语,悚然道:“你们竟然连话都不敢说,难道白袍骑的情况更严重?”

陈庆之是朝中御史,马文才更是连赏花都敢直谏写策论的人,两人却同时不发一言,若不是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又怎会如此?

萧衍自女儿行刺之后精力就大不如前,若是一日之内的奏言都是天下太平或歌功颂德的还好,如果都是烦心的事情就不免头疼脑涨。

他其实并不拿白袍骑当回事,一支骑兵,最盛时也没有几千人,只是他试验失败的产物,可眼见着朝中上下都围着这白袍骑做文章,又动不动拿魏国人说事,心中越发不痛快。

“既然这朱吾良能将马当成猪养,就别让他养马了,去喂猪吧!”萧衍一句话便摘了朱吾良的主将之位。

朱异嘴唇翕动了一下,大概是想说些什么,但见萧衍难看的脸色,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子云。”

他看了看身侧站着的陈庆之。

陈庆之回应。

“这几十年来,你一直跟着我做个小官儿,委屈了你。”

萧衍叹息。

“陛下言重了。”

陈庆之连忙躬身口称不敢。

“我知道你为什么熟读兵法。当年在我身边的旧人,不是进了中书省,就是外放做了将领。我也曾想让你领军,只是你身体不好,又没有什么领兵的经验,将兵给了你,就是害了你,我一直没办法下定决心让你弃文从武。”

萧衍这次已经仔细想过,做起决定来反倒容易的了。

“现在白袍骑的主将既然已经被我罢了官,你便兼任着这游击将军的位置,领了白袍骑吧。”

陈庆之没想到这游击将军来的如此容易,一时倒不敢相信,怔怔在那里。

“我知道这白袍骑现在就是烂摊子,谁也不愿意接手。”

他怔然,倒让萧衍误会了,安抚道:“训练骑兵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但好在现在魏国的花将军正在建康,你多多向她请教,以后就有了章法。”

“现在白袍骑的马虽然不够,可魏国人允诺了事成之后再赠好马,日后这白袍骑也会越来越像模像样的。”

陈庆之这才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跪下谢恩。

游击将军也算得上是有名号的将领,最多时可领军七千人,虽说七千人不算多少,但要是满阵的七千骑兵也很骇人了。

可惜现在要兵没兵,要将没将,要马没马,牛首山大营里还有一堆妇孺老人,现在他这白袍骑也就是个空画的大饼。

就因为这烂摊子太烂了,而且为了立刻做出成绩,肯定还要做得罪人的事情整顿大营,萧衍将这白袍骑交给了陈庆之,竟没有几个人表现出羡慕之情。

但这些人里肯定不包括马文才。

马文才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了黄门侍郎,走的又是清贵的路子,皇帝必不会让他早早做个“将种”来折辱他,反倒是陈庆之这么多年来不上不下,既不能入机要又不能掌军权,白袍骑便给他做了补偿。

虽然已经预料到可能有这样的结果,但白袍骑的主将真的交到陈庆之收手中时,马文才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丝失落。

陈庆之领了白袍骑的游击将军,刚刚谢恩,就见萧衍目光从马文才身上扫过,突然又道:

“子云,整顿白袍骑你一个人不行,我将马文才暂时借你做个谘议参军,如何?”

“臣求之不得!”

陈庆之笑道,“就算陛下不说,我也是要开口求陛下借人的。”

马文才刚刚失落就得了这样的惊喜,顿时大喜过望,一同谢恩。

等所有臣子从殿中出去,陈庆之也告退了,马文才刚想离开,却被皇帝开口留住。

马文才没想到皇帝会单独留下他,心中七上八下。

“这篇《马说》,可是你所作?”

皇帝摩挲着案上的《马说》,突然开口问。

“陛下,此篇并非臣所作。”

马文才呆了下,自然是一口否认。

皇帝细细看他,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叹道:“我问你,并非兴师问罪。这篇杂说写得极好,更妙在虽通篇描述了千里马的遭遇,却丝毫不见戾气,也没有长篇大论的说大道理,我也猜应该和你无关。”

“问一句,不过是碰碰运气罢了。”

陛下这什么意思?

是说他写出来的都是“有戾气”的文章?

“佛念,你可知我为何让你去子云身边,暂领个参军?”

萧衍又问。

马文才想了想,猜测道:“陛下是担心先生下不了手处置白袍骑里的闲杂人等?或是担心陈使君手段不够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