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者,佛念也。”

萧衍微笑颔首,赞赏道:“俗话说慈不掌兵,子云虽有才能,但毕竟没有领过军。白袍骑被荒疏至此,大营里应该皆是难以管理的兵痞无赖,他一个外来的文士,很难服众。”

“魏国急着要一支骑兵,用平常的手法慢慢练兵已经来不及了。我派你去,便是让你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你是士人出身,又有清职在身,联系内外比子云更加方便,那些兵痞也不敢闹得太狠。”

萧衍说,“何况你还有武艺在身,必要的时候,也能护着子云。”

“臣明白了。”

马文才在心中叹了口气,又喜又愁。

说是看顾陈庆之,其实是皇帝并不信任他。

陈庆之跟随这位陛下已经几十年,从还是个童子起便随侍身边,人已熬到中年方得了个游击将军,陛下却不愿他练兵练出一堆自己人,还要把自己放在白袍骑里。

喜的是自己有了名正言顺插手白袍骑的资格,忧的是皇帝如此多疑,就算他和陈庆之将白袍骑练好了,说不得就为他人做了嫁衣。

他情绪上的变化自然瞒不过皇帝,他之前救了萧衍一命,萧衍也不愿他多想,只宽慰着:

“我知你有凌云之志,让你当暂领参军之位是委屈了你。你且放宽心,待打发走那些魏国人,我便招你回来,做个散骑常侍,也不算埋没了你。”

皇帝呵呵一笑。

“你是千里马,我自然也不吝惜与做个伯乐。”

“谢陛下!”

马文才领了个莫名其妙加身的参军之职,一出了宫中,便径直奔向徐之敬的住处。

徐之敬出使前时是二皇子的常侍,归国后又升了一级,现在是豫章王左常侍,平时没什么差事,只有在二皇子召见的时候才被委派一些闲差。

徐家虽然将他除了族,在钱财上却没有亏待他,他如今在京中买了一处带小院的房子,有两个药童伺候。

马文才进院子时,徐之敬正坦胸瘫在外间纳凉,知道是马文才来了他也没拉上衣服,挥着个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

“徐兄,我有事请你帮忙。”

马文才也不客套,往廊下一坐,凑着徐之敬扇来的风,直接开口。

“你来找我,除了帮忙,还能干什么?”

徐之敬翻了个白眼,“就不知我一个小小的王府常侍,能帮上你这个侍郎什么忙了。”

他顿了顿,皱眉问:“不会又是让我医人吧?你下回能不能少给我揽这样的事?之前你让我救的那个范遵将自己头撞成那样,幸亏是我知道在做戏,要不知道,肯定不救了。”

一心求死的人,救他做什么。

听到徐之敬埋怨,马文才讪笑了下,摸了摸鼻子。

“这次,那个,咳,不是医人。”

“不是就好。”

徐之敬摇了摇扇子。

“这次,求你医马…”

徐之敬的扇子,直接砸在马文才脑袋上了。

第335章 □□伊始

徐之敬找匠人做了一大堆扇子, 每个扇子上都写着一些成品药的药方。有时候别人身体不舒服向他要方子, 他就随手抽上一把, 让药童给人送去。

砸在马文才头上的扇子上,正写着“生血止痛散”。

扇骨是竹子所制,马文才被他的扇子掷了个正着,这一下砸在脑门上嗡嗡的疼, 又不敢多埋怨,只能捡起扇子, 一边把玩,一边解释:

“陛下将白袍骑交给子云先生了,又点我去做参军,协助子云先生重建白袍骑。可是你也知道白袍骑里那些马现在是什么样子…”

“你休要和我多言,我听不见。”

徐之敬站起身就要回屋,连纳凉都不管了。

“那些马有不少能撑到现在, 说明体格极为强壮,只要得到好好的调理,说不定就能重新上战场…”

马文才紧紧跟在徐之敬身后, 跟着他一起进了屋。

“现在人不是问题,问题是找不到能用的马…”

徐之敬三两步进了屋,直接插上了门。

“徐兄,你听我说完啊。”

马文才没想到徐之敬做的这么绝,轻轻敲着门, 郁闷极了。

“裴家有意要养骑兵, 我也想弄支私兵, 如果能用牛首山大营掩人耳目是最好的,将马和骑兵养在那里,外人只知道白袍骑在练兵…”

“你连个看马的兽医都没有,练个屁!”

徐之敬在门口翻了个白眼。

“一场疫病过去就会死一片,我看你不如去找太仆寺,太仆寺里不是养着兽医吗?”

“太仆寺的兽医连马和驴子都分不清,能治才有鬼!”

马文才急了。

“我也分不清!”

徐之敬的语气简直是气急败坏,“之前你让我治刘有助,好歹还用天子门生来换。后来你要我帮你做假死的药,说是救人,我也帮了。我念你我和相交一场,能破的例都破了,可马文才,你别太得寸进尺!我就算被除了士,也不会沦落到医什么畜生!”

“可我听说东海徐氏是用畜生让学徒试手的,既然你们用畜生来锻炼医术,怎么就不会医畜生呢?”

马文才不肯死心,依旧敲着门。

“你要不愿意治也行,你去看看那些马,看看哪些还有救…?”

“不去不去,你自便。”

徐之敬将门户紧闭,语气也不耐起来。

马文才在门外好说歹说,徐之敬还是闭门不出。

“徐兄,你每救回十匹马,我便送你一匹,如何?”马文才突然换了思路,转而利诱。

“子云先生那边我去说,你可将马寄养在牛首山大营里,倒你需要的时候,只管来拿!”

“我要马干什么!我在建康连驴都用不上!”

徐之敬觉得马文才是疯了。

“徐兄也许现在用不上,但难保以后没有用上的时候?”

马文才绞尽脑汁,徐之敬不是梁山伯,也不是祝英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套完全不管用。

“你现在是二皇子的属官,我大梁的皇子历来要在州郡之中历练,太子如今已经成年,二皇子在京中估计也留不了多久了。你要是有马,再找家中要些壮士,岂不是就有了现成的卫队?”

“就算你用不上,还有褚向。他志不在京中,现在又没有家人照拂,万一哪天过不下去要北上,难道用脚走?”

马文才甚至连褚向都搬出来了。

“有马就好招募随从…”

“马文才,你能不能积点口德不要胡乱咒人,什么叫过不下去要北上?”

嘎啦一声,门打开了,徐之敬冷着脸站在门口。

“我看你天天跟那群魏国人混在一起,有点癔症了!”

见徐之敬出来了,马文才心中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是是是,我癔症了。”

马文才不但没生气,反倒笑着凑过去,喜出望外道:“你改变注意了?”

“我以前没治过马,根本没有这样的本事。”

徐之敬没好气地说。

马文才一呆。

这是开了门再拒绝的意思?

“不过往年在我家里学医的学生里,倒是有后来改去看畜生的。我可以向你举荐一个擅医畜生的熟人,但是…”

徐之敬比了个手势。

“医好的马,我要五匹。”

牛首山大营里,如今正喧闹一片。

朱吾良被卸了官职,送去郊外的庄园养猪了。

在他任上折损了上千只马,上面的人有命,他不养足同样数目的猪便不可起用,也不能归京。

临走之时朱吾良哭天嚎地,看样子这辈子也回不了建康了。

朱吾良一被带走,牛首山大营里属于他的亲信人人自危,当天便跑了好几十人,下落不明。

这座大营原本有三千骑兵,在朱吾良上任几年之后只剩下一千余人,剩下的一千多人空缺,如今皆是给予朱吾良好处后塞进来的“兵户”。

陈庆之接管了白袍骑,第一件事便是清点大营里幸存的马匹以及常驻兵卒的数目,结果花了两个多时辰,原本召唤来的兵卒没来多少,练兵的大校场上倒是出现不少拖儿带女之人。

知道的是兵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集市。

“阿爷,我们来干嘛?”

年纪尚小的孩子不安地牵着父母的手,“是来了新的将军吗?”

“嘘,别说话,小心新来的将军把你赶出去!”

孩子的父亲捂住孩子的嘴,皱着眉看着点将台上宽袍大袖的中年文士,心里七上八下。

现在百姓日子都不好过,赋税太高不说,徭役也多,一个成年男人,一年在家中待不到半年,不是今天修寺庙,就是明天修城墙…

有些人能舍弃家人去寺庙里当僧人,就是为了躲避繁杂的征役,但也还有向他这样舍不掉家人的,就只好想办法躲避。

他原本在京中也有一间小小的铁匠铺,皇帝要拿生铁镇蛟龙时,所有的铁匠铺都开不下去了。

他听旁人说这里可以用钱买个空缺来当兵,不需要打仗,只要帮着兵营里干活就行,于是花费了家里大半的积蓄,才找了路子进来。

牛首山虽然偏了点,却果然如他们说的,已经好几年没有出征过,也不需要负责卫戍,平日里只要养养马、打扫打扫马圈即可。

只是每个月粮饷什么都是没有的,如果带家眷来还要给“安置费”,可比起每年徭役浪费的时间,这些钱实在算不了什么,只要有手艺,一年干几个月这些钱就赚回来了。

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天就变了。

孩子的父亲带着一丝怨恨,看向点将台上的新将军。

陈庆之自然知道这些人如今心中有多不安、又有多么不愿离开这里。但白袍骑腐烂至此,不剥皮抽筋是好不了了。

见陈庆之站在点将台上一言不发,几位负责管理兵营的副将与主簿不安地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大着胆子上来询问:

“陈将军,不知您将大营里的人都召来是何缘故?现在这天气如此炎热,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卑职担心会有人热出毛病来…”

陈庆之脸上、身上也全都是汗,然而他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只静静地看着乱糟糟的校场。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的多,场上可以作战的青壮年不足二三,更多的是老弱妇孺,而即便是这些青壮年也俱是拖家带口。

如果直接将这些人遣退,这些人只要稍稍被挑唆一下就很可能激起民怨,况且白袍骑若要重整,没有人也不行。

他在心中静静地打着腹稿,一直等到校场里的人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连交头接耳的力气都没有了,方才开口:

“叫诸位来,一是因为鄙人接任白袍骑游击将军一职,二是有一项任务要交付各位。”

陈庆之冷然道:“魏国来的使者要回洛阳,陛下欲要白袍骑护送他们回国,特命我选拔骑兵完成这个任务。魏国人要八百骑,所以我将大家都召集在这里,点取可用之人…”

之前都以为三千人里挑选八百人很容易,可眼下看来,能不能有八百能上马的成年男人都不一定。

不光是陈庆之这么想,其他人也是如此。一听说要背井离乡去什么魏国,校场中的年轻人大部分都变了脸色。

“怎么要出战?不是说不用打仗吗?”

“去魏国?我们不是在和魏国打仗吗?我的铁匠铺就是因为打仗开不了的啊?”

“两国在打仗,那我们还回得来吗?”

洛阳与建康相隔甚远,长途跋涉不说,还有可能在路上遇见匪患和战争,一时间,嗡嗡声不绝。

“这是一项耗时颇久的任务,路上也可能不太安宁,若有不愿意去的,可以就地离开,视同自己放弃。”

陈庆之突然大发慈悲,说出让众人都惊讶的话来。

就在有人牵儿拽女准备走时,陈庆之又开了口。

“只是一旦放弃,就不再是白袍骑的人了。放弃之人在大营中的家眷、家当,也要在三日之内全部带离大营,否则以军法严惩。”

这是要赶他们走?

“要老子走可以,老子交了一年的安置费,你们得还给我!”

“还有我的!”

“我的!”

“我当初买这个当兵的资格花了一万钱,这钱还不还我?”

“我婆娘给军中做饭,也算是军中的人,凭什么你说走就走?”

霎时间,校场犹如被泼了水的油锅,一下子炸开了。

义愤填膺的人群推搡着要往前走,去找那白面的文士讨个说法,特别是要把那遣散费要回来。

眼见着场面就要失控,校场四周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起先发觉不对的是混在队伍里的老人,他们惊慌的四下张望,紧紧拽着家中孩子的手,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

在建康城里,每一次传来这样的脚步声,就必定会发生可怕的大事。

果不其然,就在那些青壮终于挤到点将台前时,校场外面的脚步声也终于近在耳边。

校场门外,身着戎装的花夭和身穿官府的马文才并肩而立,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披甲执锐之兵。

刹那间,校场鸦雀无声。

“我听到有人说要还钱?”

马文才踱着步子,慢条斯理地走进营中。

“正好,我也想算算…”

“诸位这么多年不交赋税、不服徭役,折算下来,确实要还不少钱。”

第336章 初露峥嵘

对于不用交税、也不用服役的士人马文才来说, 虽然理解百姓为了逃避繁重的种种苛捐杂税而各找门路, 却不能容忍他们借由兵役来逃避。

军队是用来保家卫国的,不是用来养老的。

前世的陈庆之如果领的是这样一支杂牌军,别说攻入洛阳, 恐怕连寿阳都打不过去。

所以马文才猜到了他要“裁军”,也考虑到了大规模斥退这么多人会造成的后果,提前向皇帝请了命,调来了府军。

明面上, 当然不能用调兵来镇压牛首山大营的名义。

魏国作为国礼送来了三百匹没有任何杂色的白色骏马,萧衍难得大方的将三百匹马都批给了陈庆之负责整顿的白袍骑, 这府军是借着送马的名头过来的。

花夭会跟来,也是因为要护送这三百匹马。出了牛首山大营这种事, 她已经不放心这里的任何人,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决定和这些马同吃同住, 绝不会让任何人打这三百匹马的主意。

有了府兵坐镇, 陈庆之接下来遣退的工作就容易的多。

他先是让不愿北上护送魏国人的士卒自行离开, 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千里迢迢离开自己的国家,一刻钟后校场上就走了一半人。

剩下来的人里,大部分是准备浑水摸鱼的,陈庆之早有成算,就在大校场上这么站着, 既不说走, 也不说不走。

此时正是酷暑的天气, 马文才还能在绿荫下等着,穿着软甲的府兵和校场中的众人却已经是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渐渐的,开始有孩子和老人忍受不住,晕厥了过去。见到有家人晕了,在军中的士卒立刻也没心思再耗下去了,满怀恐惧的喊着救人。

“尔等来军中,是来当兵的。我身体羸弱,依旧能够坚持;那边的花将军和北府军身穿甲胄尚且能屹立校场之上,汝等轻装上阵还会晕厥,这样的身体,如何随军打仗?”

陈庆之将北府军拉出来做对比,希望这些人能知难而退,“今日留下来的人,以后便是我白袍骑的士卒。白袍骑中不养闲人,要么忍得,要么去死,没有第二条路。”

他看着因中暑在场上暴晒的晕厥之人,眼中虽闪过一丝不忍,却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做法。

“此刻离开大校场的,以后便不是我白袍骑的人了。”

陈庆之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十几个汉子忿忿不平的抱起地上的父母或妻儿,连狠话都没丢一句,抱着人就往阴凉的地方去。

没一会儿,马文才身边就横七竖八地躺倒了被晒晕的人。

马文才穿着黄门侍郎的官服,又清清秀秀的,没人当他是军中的人,只以为是皇帝派来的天使,虽然树荫下人多,却没人敢冲撞他,只在心里骂着面白心黑的陈庆之。

骄阳似火,渐渐的,又有几十个人忍不住,陆陆续续离开。

陈庆之从始至终都站在那高高的点将台上,虽然全身已经被汗湿,却丝毫没有动摇,也没有和马文才一样在树荫下休息。

主将未走,其他人也不能离开。几个副将还穿着戎装,一边擦着汗一边看旁边的北府军,见北府军竟都能在日光下纹丝不动,不由得暗暗惭愧。

北府兵,是东晋时谢玄主持创立的军队,一开始权力几乎只属于陈郡谢氏家族,后数度易主,并成为南朝军队主力。因为南人称他们驻扎的京口地区为“北府”而得名。

自孙恩起义杀了那一任的谢氏家主之后,北府兵大权就到了皇族手中,而历朝天子都是用寒人来掌握这支拱卫京师的军队,每半年会有一支精锐驻扎在台城附近,和在京口的北府兵来回换防。

北府兵虽然已经不是当年谢家掌握的那支骁勇之军了,但掌握北府军的将领历来都是名将,也从来没有疏忽过练兵,这里的老弱残兵自然不能和北府兵相提并论。

何况北府军也有自己的骄傲,陈庆之一介书生都没走,又拿他们做比较,他们也就站得越发笔直。

至于花夭,她更艰苦的环境都经历过,自然也不会退缩。

于是马文才就优哉游哉地坐在树荫下,一边扇着那把写着止血散药方的折扇,一边看着陈庆之如何初来立威。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身体最孱弱的一群人被自然淘汰了下去,心系家人的也不忍心家人受苦,又淘汰了一群。

渐渐留下来的,不是身体强健的,便是自己和家人都有强大的意志力能忍住不走的。

这些人中最让马文才留意的,是从头到尾都站在一起的一家人。

穿着兵服的男主人上臂肌肉赍张,显然是臂力过人之辈,女主人虽然长相平庸却也不是娇弱的妇人,字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儿子,虽然被已经晒得嘴唇都已经干裂,却能紧紧靠在父亲的身上一声不吭。

陈庆之足足在大校场站了四个时辰,从日上三竿立到日渐西斜,方才命人鸣起铜锣,结束了这场“比试”。

第一个松了口气的倒是北府军。

他们穿着甲胄带着武器“站岗”,要比这些在大校场的士卒艰难的多,陈庆之一敲了锣,他们的首领便向陈庆之和马文才打了招呼,说是去马厩看看那三百匹马安置好了没有。

说是去看马,其实是想趁这个机会卸甲松快松快,众人都心照不宣,自然同意了他们的离开。

只要他们还在大营里,也不必怕这些被逐退的人掀出什么浪来。

经过这一轮意志和身体的对抗,最后大校场里能留下来的人连一半都没有,陈庆之派副将点过之后,只剩四百多人,其中还有近一百是健壮的妇人和孩子,这让陈庆之苦笑不已。

陛下送来三百匹马,再加上大营里原本就有的马,现在居然马比人还多。

“诸位能留到最后,皆是体力毅力过人之辈,我白袍骑如今缺的就是诸位这般的勇士!”

陈庆之看着校场上一张张脸,“今日之后,我会将诸位的名字重新录入军簿之中,无论妇孺孩童!自此之后,无论是粮饷还是军功,一律与我大梁军中相同,谁也不能克扣了你们的军功和粮饷,也不会有人找你们要什么‘安置费’。”

听说连女人和孩子都能录入军中为役,校场上剩下的人都又惊又喜,副将中更是有人当即出声发问,不可思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