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和西曼谈朋友?”

“这事儿西曼她妈知不知道?”

万母先是被问懵了,接下来醒过神来的时候,有些不满的回腔:“你管这么多干嘛?自己儿子不管,一回家就问西曼西曼西曼,到底谁跟你最亲?!我们欠了他们顾家还是怎么了?嗯?”

万父又板起脸来。万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时语塞,只得绕过丈夫这个很可能会马上引爆的雷区,走到儿子面前,推一推儿子的肩:“小礼子,去睡觉。”

万佑礼哪还睡得着,面无表情的在面前的父母之间逡巡了一轮,转身回房里拿钱拿手机。

“去哪?”老妈拦住他问。

他瞥一眼老爸:“去接顾西曼。”

说完就走,边走边给唐毅打电话:“今天我去接顾西曼。”

“西曼不是跟你说了,我去接她就可以…”

万佑礼冷冷打断他:“你再说个‘不’字,以后朋友没得做。”

说完,他啪一声合上翻盖,甩手就把手机丢在了鞋柜上,转而蹲下身去穿鞋。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提醒万佑礼,他到了。西曼第一天上班的时候是他送她来的,所以还算轻车熟路,找到了游泳馆。他推开玻璃围栏,进入员工区。

他四处看了看,结果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最后绕了半天,他才在吧台那里看到了一个人,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

他狐疑地看了这西装笔挺的老外一眼,继而,视线一从这人身上移开,他就看到了歪在吧台台子上的顾西曼。

他走到顾西曼身边,推推她:“西曼?”

她身体扭了一下,似乎是被他的动作打扰到了睡眠,眉心坏脾气的蹙起。

万佑礼回头,怀疑地瞥了眼这外国人,然后回神把西曼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嗯,这姑娘应该没吃什么亏。他想,然后把西曼攥在手里的那只高脚杯抽了出来。

接下来,他第三次回过身去看那外国人。

那外国人这时也正在看他。

对视片刻,万佑礼不客气地抬起手,指着他说:“YOU…”说了一个单词,万佑礼就说不下去了。

他这才懊恼自己英文烂,可又不想在气势上输给这外国来,想来想去,只能略微拔高了声线说:“你灌醉她的?”

那个人耸耸肩,示意自己听不懂他说的。

万佑礼懊恼地咬住下唇,折回去掺起一滩烂泥的顾西曼,把她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随后一脚高一脚低的扶着顾西曼往他刚才的来路走。

面前有两个门,分别通向两个走廊,第一个走廊上的电梯直通酒店一层大厅,另一个则是通向酒店套房的直达电梯。

万佑礼搀着西曼走出第二道门没多久,就有一个身影从第一道门外跑了进来。

为了这小小的一瓶醒酒药,他可谓大费周章。

他跑回到客房,找到roomservice的服务员,服务员找到客服部的人,客服部的人把醒酒药送到他手里…绕了这么一圈,他这才弄来了醒酒药。

随即,他搭乘直达电梯上到游泳区这边。

可他跑回到吧台时,却已经没有了那女孩儿的身影了。他怕她醉糊涂了,甚至在吧台底下找了一遍,都仍旧没有看到他。

他这才转头问助理:“她人呢?”

助理用下巴点一点面前两扇门中的一扇:“被人接走了。”

他的逆鳞

顾西曼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龇牙咧嘴的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最后却只能是重重地跌回去。幸好床够软,她没跌疼。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帮她坐起来。

然后西曼就见万佑礼的脸在自己眼前,变得越来越清晰。

房间里开了空调,她身上盖着蚕丝被,凉凉滑滑的被子眼看就要从肩上溜下,西曼赶紧拉住被角。

“你怎么在我房间?”她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嗓子跟烧着了似的,干哑刺痛。

他对她的疑问不置可否,直起身子看了她半晌,这才怪声怪气地反问道:“顾西曼,长大了啊?也学会宿醉了啊?”

她懒得搭理他,下床,穿拖鞋,她的脚步有些虚,所以也就走得慢,万佑礼一把就抓住她。

“干嘛?”“我爸现在在外面吃早饭,你不会想就这样出去见他吧?”西曼听见万叔叔竟然回家了,讶异的看看万佑礼,万佑礼很严肃很郑重地朝她点了点头。接着,西曼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竟然还是一身侍应的装扮,领结歪到了一边,领口扭开了几粒扣子,马甲也是胡乱地挂在脖子上,裤子更是皱巴巴。

她赶紧奔到厕所去照镜子,镜子里的那个女孩,整张脸都肿起来了,嘴巴和眼睛肿的尤其严重,下嘴唇还破了一块,破损处还有一个牙印,难不成是她自己咬自己?

她努力回想,可惜脑子里仍旧一团浆糊。她也懒得想了,以最快速度刷牙洗脸,然后奔回睡房,拉开衣柜,找衣服换上。

万佑礼自然知道,这世界上顾西曼最怕两个人,一是顾阿姨,一是他爸。看着她这样急匆匆的样子,他心情好极了,笑了出来,却不自知。

可渐渐的,他嘴角挂着的笑容,慢慢慢慢收回了,他颤抖着嘴唇:“西…西曼…”

这衬衫扣子怎么这么多?!

西曼愤愤地想,她忙着解扣子都还嫌来不及,哪还有空搭理万佑礼,没好气地吼一句:“干嘛?”

万佑礼被她这么一吼,硬生生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圆,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背影。

完了…

他想。

别看…

他对自己说。

你个混蛋…

他骂自己。

这么一轮心理斗争过后,他眼睛睁更大,盯着那一处,死活不肯错过哪怕一个细枝末节。

她的肩膀露出来了,肩胛骨露出来了…万佑礼第一次喜欢她的短发了,因为她这么短的头发丝毫挡不住他的视线。

他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这姑娘皮肤白,细腻,肩胛处呈现两个美妙的蝴蝶骨形状,他看着白色衬衫迅速被一双纤细的手剥了下来,顿时觉得有点难为情。转眼就要看到胸衣的后肩带,然而就在这时,顾西曼缓缓缓缓的回过头来。

瞬间他的心脏几乎要跳脱出胸腔。

他看着面前着双眼,迅速地从茫然不知中跳脱出无比的震惊。

“你!!”

万佑礼暗叫一声不好,就听到顾西曼开始尖叫:“你怎么还没出去?!!”

万佑礼觉得这是他自出生起这20年来吃过的最难下咽的一顿早饭。

他从顾西曼房间出来以后脸就一直烫着,一方面是因为顾西曼照着他的脸,狠狠给了他一拳,另一方面,他心口也很烫,像是被什么烧过了一遍,令他焦灼难耐。

他放下喝粥的调羹,偷偷抬起上眼睑,瞥一眼对面的顾西曼。

始料未及的是,顾西曼一下子抬起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做贼心虚,立马重新埋下头去喝粥。

“小礼子,怎么喝白粥?来,吃点菜。”妈妈在一旁说,之后立刻就把盛酱笋的小碟推到了儿子面前。

他“哦”一声,却依旧只顾埋头喝白粥。

万父夹了块酱笋到西曼碗里:“西曼,别只喝白粥,下着菜吃。”

西曼立刻弯出笑容:“谢谢万叔叔。”

万佑礼低着头撇了撇嘴,心想,顾西曼,看你这副孬样!你就装吧,刚才你对着我的时候母夜叉似的…

可他这个老爸显然很吃顾西曼这套,很少有什么情绪波动的脸上,笑得皱纹都快出来了。

“听说你在微软实习?”西曼把酱笋塞嘴里嚼的津津有味:“是啊。”

万父见她似乎很喜欢酱笋,顺手就把盛酱笋的小碟推到西曼面前。

西曼立刻注意到万阿姨的眼神突然间就变的极其锐利,她对此视而不见,又夹了块笋塞进嘴里。

万佑礼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老妈正努力强压着火气,再偷眼看了一会儿顾西曼,这小妞最讨厌吃笋,现在却吃的这么开心,摆明着是做给这两个大人看。

万佑礼心里莫名一堵。他觉得她脸上戴了面具,很想把它撕下来。

就在这时,老爸突然跟他说话。

“你看看人家西曼。你再看看你自己!不是玩电脑就是和那些狐朋狗友出去乱混,除了这两样,你还做了什么?你以后工作了,能有什么出息?!”

万佑礼心沉了沉,他慢慢抬起头,望定他这个严父,嘴角轻扬:“您一个多月都没回来了,怎么对我在家里做了什么事儿,还挺了解呀?”

“啪”的一声,万父将筷子狠狠撂在桌上。

西曼见势头不对,立刻站起来:“万叔叔,我要上班了,我想叫万佑礼送我去。”

万父僵硬的脸部表情略有松动,就在这时万佑礼踢开椅子站起来,大步流星朝玄关走去。

西曼看着万佑礼渐行渐远的落寞背影,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姿态勉强地看一眼餐桌上这脸色均不太好的两位:“叔叔阿姨我去上班了,再见!”说完就跑着绕过桌脚,加快步子去追万佑礼的身影。

万佑礼去车库取了车,机车发动后就一直持续着的轰隆响声,由远及近,机车很快从车库中来到西曼近前。

顾西曼杵在大门口,看了眼万佑礼这台锃亮的机车。

见她迟迟不动,万佑礼把唯一的头盔抛给她,拍一拍后座:“上车。”“你妈会骂死我的。”

虽这么说,西曼还是乖乖戴上头盔,扣好扣子,跨上后座。

“这才公平,谁叫你害我被我爸骂到臭头?”他扭过头来瞥了她一眼,然后把她两只手捉过来,按在自己腰上,“抓紧了。”话音一落,万佑礼猛一挂档,踩油门,机车立刻离弦之箭一样驶出去。

万佑礼没戴头盔,精短的头发被风吹到西曼眼前,阻断了她的视线。

机车速度越来越快,西曼渐渐再听不见周围其他的声音,耳边只剩轰轰的引擎声。而很快,急速的风刮得她衣角迅速飘扬摇摆起来。

这小子…疯了吧?开这么快?!在狂飙的机车尾座,西曼勉强把头盔挡板拨上去,凑到万佑礼耳边,吼:“万万,开慢点…”

可她已经这么大声吼了,却连她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除了引擎声,就只有呼呼刮过的风声。

幸好车子一路平安无事地到了西曼公司楼下。万佑礼猛地一踩刹车,车子强烈的惯性带的西曼,猛地撞上万佑礼后背。

她深呼吸几次,跳下车。

踩着地的感觉真好,她想。

她解下头盔,把头盔直接甩到万佑礼怀里:“要死啦?开这么快?”

他笑了笑,姿态勉强。

西曼理一理乱了的头发,转身要走,却被他叫住。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用一种氤氲的眼神瞅着她。

她心里无声叹气,走回去,拍一拍他的肩膀:“生日快乐。”他像是释怀,却又似乎不想被她看穿心思,淡淡说了一句:“原来你没忘?”

可这话落进西曼耳朵里,却是怎么听怎么觉得酸。西曼低头想了想,原本她不想安慰他的,可见他这副失了心神的样子,又觉得不忍:“其实你爸也一定记得你今天生日的,要不然他怎么会大老远从俄罗斯赶回来?”

他立刻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西曼心里鄙视他,但看在他今天寿星公的份上,不跟他那榆木脑袋计较,只是敲了敲他的肩膀,略带惋惜的说:“看来你平时一点新闻都不看的。”

万佑礼脸上终于多云转晴,他心情以变好,就立刻恢复成无赖样,朝她伸出手:“礼物呢?准备了没?”

她顿住,没料到他变脸速度这么快,还记得问礼物这码事儿。

她低头想了想,奸诈一笑:“要不我免费给你加强一下你电脑的防火墙?保证上黄网不遭病毒哦!”

闻言,万佑礼脸色霎那间一沉,嘴里咬牙切齿蹦出一个字:“滚!”

色字头上

“来!喝!”

一哥们儿在万佑礼耳边吆喝,满嘴酒气喷在他脸上。万佑礼接过酒杯,顺势把那人的脸推得远一点。

他早就喝红了眼,举杯,闭眼就灌。灌下去了才发现这酒味道真不咋地,又酸又甜又苦。

他睁开朦胧醉眼,头转向旁边:“哇靠!你小子这是兑的什么酒啊!”

白的不是白的,啤的不是啤的,怎么还有一股红酒的味道?

那人闻言,笑嘻嘻地搂一搂身边的女孩:“我老婆给我兑的爱心鸡尾酒!!我是看在你今个儿寿星公的份上才让给你喝的哦!”

万佑礼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赶忙把酒杯推远一点,然后拧着眉环顾了一下四周。

最后,他看到了对面角落里真皮沙发上那一对。两个人缠在一起,简直跟藤蔓一样!他扬起脖子朝这一对喊:“曾亦,大庭广众的,拜托注意点儿形象啊!”

曾亦松开搂着女友的手,瞥了眼万佑礼,吼回来:“你就嫉妒吧你!”

万佑礼撇撇嘴,继续喝酒。

想他万佑礼什么时候不是一群莺莺燕燕围着绕着缠着,怎么这么重要的生日这天,反倒形单影只起来了?喝得有点懵了的时候,万佑礼走出包厢,到走廊去呼吸新鲜空气。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快9点了。

他拨通顾西曼的电话。没人接。他们早上都说好了,顾西曼也答应了晚上打工的时候会跟领班请假。

他发挥锲而不舍的精神,一个劲儿地打,看她接不接。

结果打到后来,电话直接被对方挂断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万佑礼挂断,再拨。就在这时,他左肩一沉,就听到曾亦的大嗓门在自己耳边很近的地方传来:“小子,在干嘛?”

万佑礼合上翻盖,手机收进口袋,侧仰起头:“给人打电话呢。怎么了?”

“我们都说,这寿星公咋躲起来了呢?走走走,快进去,有几个小妞还等着要给你敬酒呢!”

万佑礼不愿动,还想继续拨给顾西曼,声音略带敷衍:“里面的人我不都敬过一轮酒了吗?”

“那几个妞儿是刚才才来的。”

“你叫来的?”

曾亦邀功似的点点头:“我不是看你精神不济吗?我女朋友的这些姐们儿可都个顶个的漂亮,不进去看看?”

万佑礼来了脾气,别过头懒得理他。

“你今天是怎么了?不开心得紧啊!”

万佑礼沉默片刻,才答道:“我等的人还没来。”

“女的?”

“嗯。”

曾亦来了兴致:“谁啊?我认识不?”

“上次唱K的时候跟我一起的那个女的,记得不?”

曾亦略微回忆了一下,立刻就想起了:不就是那姓罗的美女吗?

“小子,你不对劲儿啊,魂不守舍的。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曾亦朝万佑礼暧昧地眨眨眼。

万佑礼立刻横过去一眼,脸色正经异常,脸却陡然红了:“别胡说。”

曾亦算是服了他了,这万少还有扭扭捏捏的时候啊!他算是长了见识了。曾亦了然地笑一笑,手伸进兜里掏了又掏,终于掏出一小包东西,递到万佑礼手里。

万佑礼看了看自己手心这一包小小的纸包:“什么?”

“好东西。”

“别卖关子。”

“斑猫酸盐。”

“没听过。”

曾亦显然不信,上下打量了他片刻,可愣是没看出这小子有多少纯洁基因。

“这东西我本来是留给和我女朋友用的。不过,看你是兄弟的份上,我割爱了。”

曾亦自觉自己说的够委婉了,万佑礼也听明白了,说了俩字:“不要。”

曾亦指一指他:“你真是…”

这时,包厢门开了,一个人从包厢里探出个头来:“寿星公,怎么躲外面去了?快点进来,点蜡烛,我们都等着吃蛋糕呢!”

万佑礼顺手就把药包揣兜里。随后,他就被这个人拖着进了包厢。

此刻,包厢里已经熄了灯,只有蜡烛的光,在墙上印上一圈暖色的光圈,万佑礼被推到了进个光圈之中。所有人都就静默着,笑颜对着他。

20岁,万佑礼的20岁,有这些人的陪伴。

吹灭蜡烛的那一刻,包厢陷入了短暂的黑暗。万佑礼在黑暗中,听到周围人起哄的声音:“万万,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