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流口水吧!

子墨伸长胳膊要抬起她的下巴,差点就要碰到了,向北却突然起身,架起子墨,把他拎着回到床中央,“你再睡一会儿,不要吵她。”

子墨看得意犹未尽,不肯合作,向北索性扯过被子将他裹进去,“睡觉。”

子墨眨一眨露在外头的一双眼睛,在老哥居高临下目光的蹂躏下,终于,不甘不愿地阖上了眼帘。

向北重新蹲到西曼面前。

她睡得是这样好,他都要嫉妒了。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她忽然咂了咂嘴,小舌头探出,舔一舔唇瓣。

他好死不死,此时视线正钉在她唇上。女孩子的唇长的精致,粉粉嫩嫩,他不自禁俯身,正要啄一下她的唇角,却发现一道目光一瞬不瞬投在自己身上——

向北抬头看。

子墨正瞪大眼睛,盯着他们俩,见老哥突然抬头,与自己目光撞个正着。子墨心虚地干笑着,倏地躲回被子里。

向北隔着被子敲敲子墨的头,再低头看看那张引发自己觊觎的唇,呆了呆,还是放弃了想要吻她的想法。

这个房间。除了床和写字台,再没有供坐的地方,向北只能坐在写字台旁,正面对睡在那里的西曼。他四处看看,准备等顾妈妈离开了就出去。

他偏偏头,便看到了写字板后的那一副画板。看到了感兴趣的东西,向北眼睛亮了亮,把画板取来。

板上已经积了灰,他坐回来,打开画夹,数了数,纸张齐全,是素描用的,还备有铅笔。

向北取出最上方的素描纸,却不料上头有画图。构图不行,光影分界线模糊万分,菜鸟作品。这菜鸟画的是什么?好像是他。

向北不确定,再看一眼。

当时,似乎是子墨一直拉不好一首曲子,而前一位小提琴老师刚也被子墨气走没几天,向北不得不亲自教他。

而他拉小提琴的侧影,竟被她稚嫩的笔法记录在此。

可向北明明记得她那时正在楼下改子墨的习题作业。原来她竟上楼来,偷看他拉琴。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又胆怯又勇敢,又脆弱又坚强。

如此矛盾。

眼皮渐渐感受到阳光的照射,西曼想:完了!她“嚯”地睁开眼睛——果真,已经日上三竿了。

西曼赶紧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是睡在床上!惊愕之余她四处寻找臣子墨的身影。

房间里就她一个人,枕头边摆了张纸条,臣向北的字迹有些潦草:子墨和我去你妈妈店里等你。

西曼慌忙跳起来,正要下地,却忽的愣住了,这张纸条的背面似乎也写了字,她停住,将纸条翻面——

一副素描跃入眼帘。

画的正是她睡觉时张着嘴的痴样。简单的几笔,便把她勾勒地如此生动。

西曼脸烧起来,自己那样的傻样,竟被臣向北看了去,她真想钻地洞。她用力拍拍脸,奔出房门洗漱,三两下搞定,踩着拖鞋就出了门。

到店里的这个时候,正是生意最火热的时段,早餐冒着的热腾腾的气,西曼远远看见,整颗心都欢快起来,熟客认得她,热络地打招呼。

顾妈妈正在给客人找钱,瞥见她,招招手要她过去。

西曼到了门口,往店里一瞥,愣住。

臣向北竟然在帮着客人点餐!

“豆浆?甜的还是咸的?好的。”

这个男生,黑框眼镜,白T恤,烟灰色马甲,窄版仔裤,一手那速写小本一手拿笔,看起来倾长俊秀,帮客人点餐原来也和画画时一样认真不懈怠。

顾妈妈见她呆在原地迟迟不动,有些无奈地笑道:“还不快去帮帮向北的忙。”

西曼更是无法回神了:妈妈竟然亲昵地叫他向北!他给她妈妈吃了什么药了不成?

子墨在最角落的桌旁吃包子,向北穿梭于桌与桌之间,西曼看看这两人,不知为何,突然没有勇气接近这样的臣向北。

她坐到了子墨身边,见小正太津津有味地吃着形状怪异的包子。

“这是谁做的包子啊,这么丑?”子墨挑起眼,不满:“我做的,怎么了?”他在这里自产自销,还乐在其中。西曼觉得这小孩子终于又露出了一些可爱之处了,她正要从子墨那里顺一个包子来吃,子墨眼尖,抱着自己那笼包子,挪到了一旁。

“小气鬼,这是我家的包子!”

她色厉内荏,他却不吃她这一套,继续津津有味啃着。西曼不放过他,捞长了手臂要抢,这时,一笼包子放在了她面前——

臣向北微笑:“别跟他抢,你的在这里。”

他看着她的眼睛,悠悠然。

这一笼包子也长得丑,西曼愕然,“这不会也是子…”…子墨做的吧?他了然,扬着笑意,“我做的。”

子墨闻言也回过头来看,见老哥对顾西曼殷勤服务,不满意了,西曼胜利者嘴脸瞥瞥子墨,正要拿包子,可她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不禁又一次抬头觑看臣向北,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笑容。

他可曾这样对着自己微笑过?

西曼愣是没反应过来,可臣向北已经收起笑脸,变得谨慎起来,“不许说不好吃。”

西曼抓起包子就往嘴里塞,急迫地咀嚼,包着嘴唇嗫嚅:“好吃。”

跟她在一起,竟可以这么开心——

他也有些吃惊,终于意识到自己总是不自觉上扬的嘴角是为了哪般了。向北也终于下定决心,边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边说:“我已经跟顾阿姨说了,你跟我们回北京。机票也定了,今天下午的。”

迟早要面对的,西曼想。

他见她似乎并未太在意,“嗯”了一声,继续吃包子。

早死早超生不是?西曼却在心里如此着安慰自己。

不是幻觉

西曼啃完了包子就跑去柜台,帮忙收钱,“我来吧。”

顾妈妈退到一旁,看着西曼。自己的女儿,她怎么看不出来她的心思?女儿不开心,可是,作为母亲,她却无法出言安慰。孩子长大了,需要独立,不论是感情还是…

顾妈妈不禁回头瞥一眼那个男孩子。

英俊倒是英俊,谈吐也得体,可以看出极好的家教,只可惜,神色冷了些。

西曼收完了钱,偏头看妈妈,却见妈妈探究的视线投向臣向北,“妈。”

“怎么了?”

“万叔叔…昨天那通电话…他想要我和万佑礼一起去留学。”西曼说的有些凌乱,迟疑着是不是能要向母亲征求意见。

“你赶回北京,是为了这件事?”

西曼想了想,没有回答,只说,“我要不要去?”

顾妈妈看着西曼,许久,“你长大了,自己拿主意吧。妈妈也不清楚留学什么事的。你自己怎么想的?万佑礼那孩子…”

顾妈妈顿住了,万家,她实在不愿多提。

“我…”西曼不自禁地回头看臣向北。她是怎么想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在去机场的车上,西曼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喂!喂!”子墨嚷嚷,终于成功唤回西曼的神志。

西曼偏头,看着一脸急色的子墨,“干嘛?”

子墨把手机递到她眼皮底下,手机显示刚接收到的短信,“西曼,我已经回家了,不用担心,万。”

子墨贼贼地瞥一眼前座的老哥,神秘兮兮地凑到西曼耳边,“放心,我不会告诉老哥的。”说完,握紧拳头垂垂自己小小的胸膛,摆出一副跟西曼关系很铁的样子。

西曼点一点他骄傲的鼻子,无奈,“好啦,谢谢你,行了吧?”接着接过手机,想了很久,回了一条:“我等会儿的飞机回北京,回去了我们见个面吧,我有事找你。”

发完一抬头,西曼就见臣向北一双眼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己,她心慌,赶紧把手机塞回子墨手里。

向北还在看她,她被盯得心里发憷,咽了口口水,舔舔嘴唇,手心都开始冒汗,总算找到点谈资,“向北,你怎么,呃,戴眼镜哦?”

“昨天一整天戴隐形眼镜,有些发炎,就换了这种有框的。”

“你近视眼啊?”

“嗯。”

西曼无缘无故笑起来,臣向北有些疑惑,“怎么了?”

“你终于有和我一样的东西了。”

她的笑容极纯粹,带着得意,向北在她带着笑意的目光中愣了愣,正要说话,子墨的手机又开始震。两个人的目光都滞住,子墨又一次把手机送到了西曼面前。

是万佑礼的回复:好。

西曼只低头看了一眼便又一次抬头,可惜,不过一秒时间,臣向北已经把视线投向了窗外。至此,直到机场,登机,他都没有再和她说话。

子墨倒是依旧叽叽喳喳黏着她,领行李的时候,甚至出闸了还屁颠屁颠跟在她后头。飞机误点了,到首都机场已经很晚了,机场大厅灯火通明,来往旅客很多,子墨各自真是小,抓着西曼的行李袋,才陈宫的紧紧跟着。

臣向北则在后头,拖着行李,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们的背影。

出了关口,走了没多久,臣向北见西曼倏地停下了,耳边随即响起熟悉的声音:“西曼。”

西曼顿住,看着面前的万佑礼。

万佑礼本该是什么样子的?春风得意,没心没肺,骄傲的二世祖。

绝不该像她现在见到的这样,颓唐,不修边幅,没有笑容,一点都没有。

子墨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大哥哥。

被一个孩子这样盯视,万佑礼自知很糗,看着呆滞了一般的西曼:“你,不是说要见面吗?我也不知道你的飞机几点到,所,所以就早点来这里等。”

臣向北缓缓走上前,站到了顾西曼身旁后,万佑礼这才看到他,他原本的尴尬难堪的表情,僵住。

身侧,手紧握成了拳。

臣向北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西曼藏在裤缝后的拳头。

万佑礼的视线,缓缓移到他们交握的手上,视线定格,牙关紧咬。

臣向北掌中,她的拳头,因为万佑礼的瞪视,越握越紧。向北感受得到她的紧张,偏头看看她:西曼,你在紧张什么?为什么,明明是我握着你的手,你却要看着别人?

子墨不明就理,老哥和顾西曼的气氛因为这个陌生人的降临而变得奇怪,子墨升起警惕,“你是谁?”

闻言,万佑礼看看这个小家伙,然后,看向西曼,“我可能来的不是时候,再约吧。”说完转身就走。

西曼看着万佑礼越来越远的身影,心被越揪越紧,他的背影眼看就要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了,她茫然无措间猛地挣开向北的手。

向北手心蓦地一空,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呆呆看着女孩子奔跑焦急的身影。

万佑礼脚步越来越快,与擦身而过的旅客撞着也不理会,身后的埋怨、咒骂,他只想捂住耳朵。

突然,一声尖锐的呼喊刺进耳膜:“万万!”

他以为自己幻听,酒醉的时候就总听见她如之前那样亲昵地叫他万万,酒醒之后,却没有她。事不过三,他现在已经不敢再相信自己的听觉,依旧快速往大厅出口走,可是瞬间,他又猛地停住。

不是幻觉!

如果不是万佑礼终于停下了脚步,仗着他身高腿长,西曼那追得上?现在她好不容易追上,喘着粗气来到他身后,情急之下抓着他的胳膊,深怕他离开,“万万,等等,我们现在谈。”

该死的!

万佑礼的视线从西曼脸上滑下,来到她抓着他小臂的手上,定格。

他不该有这么忧郁的眼神的。西曼愕然地松开手,万佑礼的呃眸光,因她这一动作,愈加晦暗下去。

有路人头来疑惑呃目光,西曼才抬头,局促地瞅瞅万佑礼:“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吧,这里人多。”

万佑礼没有反应,西曼以为他没听见,正要再开口,他却突然转身朝最近的咖啡座走去。西曼赶紧跟过去,屁颠颠跟着。

到了咖啡座,西曼要说话,万佑礼却招手要服务生过来点喝的,等服务生拿着menu走了,她要开口,他却突然说要去洗手间,好了,等他上完厕所回来了,她终于可以说了吧?

他却先她一步开口,“你就这样走了,那个小白脸怎么办?”

西曼愣住了,与万佑礼大眼瞪小眼,忽的,“啊”一声叫了出来,“你你你!你把手机借我用下!”

万佑礼不情不愿地掏出了手机,递给她,她立即拨子墨的电话,一边拨号一边起身走到外头去讲电话。

等了很久,对方才接通,她张口就来,“子墨,叫你哥哥接下电…”

还没说完,对方开口打断,“是我。”

臣向北的声音。

西曼一时无语,愣在当场。倒是臣向北声音不变地说,“要我等你么?”

要他等她?西曼想都不敢想,支支吾吾到最后,当然只能回答,“不用了,你们先走吧。”

“明天的仪式在海淀教堂,9点,史蒂芬是教徒,如果你不方便进教堂的话,可以直接去晚宴,晚上7点。”臣向北声音低了些,悠悠地叙述。

西曼也猜不到此刻臣向北是什么反应,她当时脑子一热,甩开了他的手,也不知他会不会生气,不过听声音,他似乎还很和气,西曼暗暗舒一口气,尽量表现地欢快些:“那我们,明天早上见。”

“嗯。”

西曼手机拿开,要挂断了,臣向北又叫住,“西曼。”

“啊?”

“谢谢…还有,对不起。”

说完,不给西曼时间反应,臣向北挂断电话,西曼耳边很快响起“嘟—嘟—”的忙音。

西曼收好电话,转身的时候正见万佑礼收回投在她背上的视线。心弦就这样,又一次被拨动,西曼习惯性地选择了忽略,快步回到座位。

深吸一口气,盯着他:“你,和罗雨婕她,有孩子了,是不是?”

万佑礼偏过头去,躲她的视线,却忽的轻笑出声,自嘲一般:“很丢人,是不是?”

“你打算怎么办?”

“孩子她已经打掉了。”

万佑礼对她的问题不置可否,反而要这样声明,西曼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讨厌他过,甚至,她都已经不愿意再看他,低头喝果汁,咬着吸管,“万叔叔说会把你送出国,还要我和你一起去。”

“我知道。”

“…”

“西曼你…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西曼咽一口口水,“我不会去。”顿一顿,咬着牙齿继续,“你也不应该去。”

她看着杯子,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也不想知道,快速地继续说下去,“你这样是逃避,一点也不负责任。你走了,罗雨婕怎么办?她…”

“…”

“…她喜欢你。”

“喜,欢,我?”万佑礼学着西曼的话,满满的嘲讽之色。

西曼讨厌他这样的声音与表情,眉峰蹙起来。

万佑礼这才收敛了些,“我跟她已经分手了。”语气却平淡。

“…”

“就在你和她去发廊弄头发的那一天。”

“…”

“是她提出来的。”

“…”

“结果她在家里哭,他父母逼问了,才知道…孩子的事。”

“…”

“西曼,你想不想知道原因?”

“…”

“我和她分手的原因。还有,我为什么要跟她…”

西曼霍地抬起头来,此时,万佑礼一双眼睛泛着红,正盯着自己,她打断他,“我不想知道原因。总之,你去跟她道歉,要她原谅你。如果要出国,也是你们两个一起出国,而不是,我,和你。”

她色厉内荏,说话声音尖刻异常。他们从没这么激烈地争执过,万佑礼沉默了,他缓缓地,无力地靠向了座椅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