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肯定不会穿着衣服下水,如果不是清尘陪她来估计他会光溜溜地钻到河里连底裤都不穿,这样既方便又省事,只是没想到从水里蹦出来直接就落到了顾影眼前,看见顾影的反应才发现自己的样子实在是有碍观瞻。清尘瞪了他一眼也是脸色一红,去车里拿了一条大浴巾挥手扔给他道:“顾影有事找你!”

小白胡乱地擦了几把,把浴巾往身上一披问道:“顾小姐,半夜找到这里,有什么急事吗?”

顾影:“你怎么又叫我顾小姐?”

白少流:“不好意思,忘了忘了,我应该叫你顾影,找我有事吗?”

此时就听见清尘在不远处轻轻地冷哼一声,顾影装作没听见笑着问道:“你是不是遗落了一件东西在英流河底?”

白少流:“对呀,我的那把小铲子,是你拿走了吗?”

顾影:“是我拿走的,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取的,所以告诉你一声。”

白少流:“太谢谢你了,小铲子呢?”

顾影:“那把铲子后面的钩索断了,需要重新修好,我不会修。铲子是洛先生特意为您定做的,只有他才能找到人修复,所以我拿去交给洛先生。这几天就该修好了,洛先生会亲手给你的!”

白少流:“他亲手给我?”

顾影:“是的,小兮请你去洛园做客,参加一场家庭晚宴,我是特意来送请帖的。”

白少流:“大半夜把请帖送到河边,你可真有意思!什么家庭晚宴,怎么突然想起来请我,吃顿饭还要请帖吗?”

顾影:“请的不止你一个,还有我的老师维纳小姐,斯匹亚王国来的灵顿侯爵,与你关系不错的风君子先生。虽然只是吃一顿晚饭,却不是普通的晚饭,应该是一种社交或者是外交的场合,只不过是私人晚宴这种形式。小兮非常希望你能去,我也希望你能到场,你不会还在记恨洛先生而拒绝吧?”

白少流:“记恨?我从来都没有记恨过洛先生,他请我吃饭是好事啊…灵顿侯爵我认识,维纳小姐与风先生要坐在一个桌子吃饭吗?有意思!我一定会去的,谢谢你的请帖。”

顾影从衣兜里取出一张请帖递给白少流道:“这是小兮亲手写的请帖,时间是这星期六的晚上,你最好早点去,下午就去,洛先生找你还有点别的事。”

旁边伸出来一只手把请帖接了过去,只见清尘已经走过来道:“我拿着吧,他手湿。”

顾影倒也没有说什么,就把请帖给了清尘,对她很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道:“那我就告辞了,周末在洛园等你。”

顾影走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清尘奇异的面目,心中也很诧异但自始至终没有露出失态的表情来。她走后清尘拿着请帖鼓着腮帮子说道:“洛兮请你吃饭,我一起去可以吗?”

小白挠着湿漉漉的头发:“你一定要去那就一起去吧,不就是吃顿饭嘛,添个座位就是了。”清尘摸了摸自己尖尖的耳朵说:“算了,人家又没请我,有你这句话就行,我不是真的要去…风先生和阿芙忒娜要见面真的很有意思,你去看看吧,其实我还没有见过那位传说中的风君子前辈呢,也挺好奇的。”

白少流:“有什么好奇的,他看上去和别人没什么两样,就是感觉很不一般,怎么形容呢?应该是‘不染’,对!就是不染两个字,我的很多神通对他一点用没有。”他的行为不自觉中受到吴桐情绪的感染,警醒过来举止不再失常,在河底修炼之后情绪才重归安定,此时提到风先生突然想到了不染二字,看来这确实是一种超然境界。

清尘:“这么神奇吗?”

白少流:“不太好形容,你想要见他也简单,哪天找个机会我带你去就是了,他经常和萧正容前辈在一起。萧前辈你认识的,就是在这英流河谷中与你交过手的海军军官,他当时用的那把剑就是借风先生的。”

清尘:“那把剑好凌厉的杀气,还有特殊的灵性,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神兵,既像是法器又像兵器却和我的紫金枪不一样。风先生有这样一把剑,也是武林高手吗2?”

白少流笑了:“不是,他不是,风先生不太会武功,你见到了就知道了。”

就在小白收到请帖的第二天晚饭后,大约快到八点的时间,乌由市齐仙岭的一个居民小区楼下,一辆车靠路边停好。司机下车,左手打开了后面的车门右手扶在门框上,微欠上身双腿并拢站得笔直,看他标准的动作就知道受过专业的训练,车里走出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女,看了一眼这个小区,款步走进了一个单元楼道,门不知被谁打开了没关,她直接就上了楼。

萧云衣刚刚在厨房收拾完碗筷准备进屋看电视,突然听见敲门声。这人敲门声很有节奏很好听,不轻不重地就像在敲击琴键一样。她跑去打开门却愣住了,门外站了一位金发碧眼的异国女子。

阿芙忒娜看见开门的是个女人,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鹅蛋脸微尖的下巴大眼睛甚是明亮,正在好奇地看着她,两人一对视,阿芙忒娜也愣住了。

谁都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书房中风君子很不高兴地叫嚷声传来:“谁又动我书架了!”

这声音把两人都吓了一跳,萧云衣转头大声道:“老公,到底怎么了?”

风君子正坐在书房中电脑前打一篇文章,突然想要查点资料,脚一蹬地没站起来连着带轱辘的座椅滑到身后的书架前,头也没回手往后一伸从书架中抽出一本书。他的动作倒挺潇洒,本来想抽的是一本《世说新语》,结果拿到手中一看是《时间简史》,他在自己的书架上抽书抽错了,那肯定是书被人动过了,因此很不满地嚷嚷了一声。

听见萧云衣的话,风君子穿着家居服光着脚连拖鞋都没套上从书房里跑了出来,拍着手里的书道:“你妈妈是不是又来收拾房间了?干嘛要整理书架呀!…咦,维纳小姐,你怎么跑我家来了?”他的话刚说了一半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阿芙忒娜。

阿芙忒娜暗自叹了一口气,感觉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心里什么滋味都有,表面上还是彬彬有礼地说道:“风先生你好,我是特意来拜访的,这位是你太太吗?”

风君子也愣也一秒钟才答道:“这位是我夫人萧云衣。”又对萧云衣道:“这位是罗巴联盟金融集团的投资总监维纳小姐,报纸上应该见过!”

第105回 良药专治不服方

萧云衣有些不解地看了阿芙忒娜一眼,她没想明白这位金发美人晚上跑到自己家来干什么?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说:“真是贵客呀,快请进!别光顾着站门口说话了。”

阿芙忒娜进门,看见客厅沙发上散放着一堆刚刚晾干收回来的衣服,旁边支着熨衣架还没开始烫,不知道坐哪里才好。风君子道:“客厅比较乱,到书房来吧。”

萧云衣:“你们先坐,我去泡茶。”

风君子:“拿两个杯子,用我的壶就行。”

“用你的壶?”萧云衣欲言又止还是从书房端出一把紫砂壶去泡茶了。

阿芙忒娜走进书房,风君子抬手示意:“维纳小姐,您请坐,不要客气!”她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坐下,因为书房里除了电脑桌前的那张转椅没有别的椅子。风君子手指的是进门处右手边墙角的一张读书用的靠背斜躺椅,坐在这上面显得一点都不正式,很是放松休闲。

坐下之后阿芙忒娜打量了一下风君子的书房,进门靠左手边这一面墙是一整排白色的书架,这书架没有门就是一片放书的格子,足有近四米长,向上快到房顶。书架对面房间的另一侧靠窗边放着一台非常宽大的电脑桌,白枫木色,上面的电脑屏幕还亮着。进门这一侧放着一张读书的躺椅,躺椅和电脑桌之间还有一个玻璃茶几。

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但这毕竟是他的书房,阿芙忒娜一坐下不自觉地就用了魔法傀眼术。傀眼术的灵觉感应刚一发动,扭头看向身侧这一面靠门的墙壁,就觉得一阵冷冽的杀气凌空扑下,这杀气锋利而深沉,似乎能刺入神髓。阿芙忒娜打了个寒战看见墙上挂了一把东方式的宝剑,连鞘长穗,剑锷上面两个篆书的方正古文字——天心,不过阿芙忒娜没认出来,赶紧收回眼神转头看右手边的茶几。

这一看不要紧,就听见接连的咆哮之声在自己脑海中响起,震得她身体一晃,如果不是靠在躺椅上几乎坐不稳要摔倒。她的目光透过茶几的玻璃面板看见了茶几下面的架子上放着一个东方古典的围棋盘,棋盘上放着一样让她刻骨铭心的东西——那是一柄一尺多长,黑色的镂刻着两条龙的如意。

左边墙上挂着天心剑,右边茶几下放着黑如意,阿芙忒娜在中间,她刚使用傀眼术魔法窥测周围,天心剑的凌厉杀气与黑如意的龙魂威压把她的神识包围,无形中给她一种无法妄动的感觉。风君子领她进书房,不动声色就来了这么一手,阿芙忒娜也开始疑惑这个人究竟是忘记了过去还是故意装作忘记了?

她吃惊之下收回了傀眼术,不再使用任何魔法,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剑还是剑如意还是如意,就像普普通通的工艺品摆设,没有任何杀气与威压。阿芙忒娜忍不住手按胸口轻轻喘了口气。风君子在转椅上坐下问道:“维纳小姐很累吗?”

阿芙忒娜:“这两天确实有点不太舒服,不过没有什么大毛病。”

风君子:“也许是水土不服吧,我要是出差到外地头两天也不是很适应,习惯了就好了…维纳小姐晚上来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阿芙忒娜抬起头看他,眼神中有试探性的疑问:“没有事,就不能来找风先生吗?”

风君子收起了笑容,神色平和地说:“当然能,而且我欢迎。古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但是我也知道维纳小姐的身份尊贵,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交往。如果不是我这个人记性好,或者是您实在给人留的印象深,否则突然敲我家门我还真不认识您是谁。”

阿芙忒娜:“我们见过面对不对?你看见我很意外吗?”

风君子:“是见过面,我记得是在香榭里舍大酒店的慈善酒会上,当时维纳小姐可是惊艳全场啊…但是古人又有云,无事不登三宝殿,您有事就说吧!不过我有言在先,有些事情就不必开口了。”

阿芙忒娜:“什么事情不必开口?”

风君子:“听说你代表罗巴联盟金融集团来志虚国寻找投资项目,你们那个集团的情况我了解,规模很大,在世界各地挣钱很多,玩的都是倒腾资本的买卖,无论你们给所到之处带来了什么,收手之时连地皮都能刮得干干净净,可能用十年二十年或者更长时间,但结局都是一样的。我说得对不对?”

阿芙忒娜:“风先生的话偏颇了,投资当然是为了利润,但我们也给世界输出了繁荣和文明,你应该能够看见。”

风君子:“我看见了,资金、技术、经验这些都是好东西,是很多地方需要的也想要的,但不是你们想给的。付出这一切的目的也绝非为了造福于人,只要有一线可能一切都要搜刮到最后一滴。真正繁荣和文明向来都是每个国度自己的创造的,古往今来从不例外!…如果不能将这片土地与它的资源占为己有,那么你们最终只会拿走更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说的你们,不是指维纳小姐您个人。”

阿芙忒娜:“我们只拿走属于自己创造的价值,风先生的话明显没有道理。”

风君子笑了笑:“我的话确实没有道理,在你们身上,有很多值得学习的东西,但是世界上其它角落的文明无一例外都会陷入被控制的命运或混乱与衰亡。如果哪里的繁荣和富足符合你们的利益,就愿意看见它繁荣富足,如果哪里的混乱与衰败对你们更有利,就想尽办法让它混乱与衰败,把一切最终带走,你能举出一个反证来吗?这一千多年来的世界历史中你随便挑一个例子,只要能反驳我就行。”

阿芙忒娜心中暗自一紧,这人果然是一个顽固不化的异类,虽然他谈论的并不是上帝,不论他是否还记得过去是否还拥有力量,还真的一点没变。一见面阿芙忒娜还没说出来意,风君子先说了一番让她很不愿意听的话。她看着风君子道:“我们好像越说越远了,风先生还没告诉我什么话不必开口?”

风君子:“如果你是代表罗巴联盟金融集团来找我,希望我为你们工作,帮助你们寻找在这个国家搜刮财富的机会,或者说投资盈利项目,那请你就不必开口了。我的才能有限,你们这么大的集团还是另请高明吧。”

阿芙忒娜愣了愣,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原来风君子是不愿意为罗巴联盟金融集团工作,如果阿芙忒娜是上门来聘请风君子的,那么风君子还没等她开口就把这扇门堵死了。阿芙忒娜此时心念一转,突然想起如果想在世俗中控制或收买风君子这个人,请他为金融集团工作是个很不错的主意,因为他的职业就是干这个的,自己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她没想到风君子提前就想到了,先说了一番让人不太受用的话,提前拒绝了这种可能。旁人看起来也许有点好笑,志虚国一个小小的书生风君子,居然在阿芙忒娜面前开口就对罗巴联盟金融集团这么大的跨国公司说三道四,而且事先声明不会为之服务。阿芙忒娜却笑不出来,她叹了一口气道:“风先生误会了,我不是代表金融集团来谈任何公务的。”

风君子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哦?那倒显得我是小人之心了,您是来…?”

阿芙忒娜:“我是来给风先生送请帖的,邀请你参加周六的一场家庭晚宴。”

风君子:“家庭晚宴?那就不可能是维纳小姐做东了,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您身份这么尊贵的人亲自跑腿送请帖,难道是教皇不成?”

阿芙忒娜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抬起了身体坐直:“你怎么会提起教皇?”

风君子:“开个玩笑而已,维纳小姐怎么有点紧张?到底是什么人请我?”

阿芙忒娜:“我现在在洛园做客,请风先生的是洛兮小姐,我也正好想见风先生一面,就顺便来一趟。这请帖请风先生收好!”她从怀中取出请帖放在茶几上,恰好挡住了视线中的黑如意。

风君子:“原来不是教皇是个小丫头,请我吃顿晚饭还要送什么请帖,这是跟谁学的?”

阿芙忒娜:“是想显得礼貌和郑重,西方传统的贵族晚宴一向如此。”

风君子拿起请帖笑道:“俺们这里婚丧嫁娶摆酒席也这样,接到帖子就得凑份子。星期六晚上在洛园?好的,我一定去!…不用穿晚礼服带假发套吧?那些我可没有!”

阿芙忒娜稍显尴尬:“风先生开玩笑!”

这时萧云衣拿着茶壶和杯子走了进来,东西放在茶几上笑着说道:“洛家大小姐邀请你参加晚宴?能不能带家属?一直听你说洛兮那小丫头挺可爱的,我还没见过,洛园也没去过。”

风君子把请帖给萧云衣:“你自己看,上面写着风先生与夫人,你去不去?”

萧云衣:“我当然去了,否则人家会以为你没夫人,那多丢人啊?”

风君子:“丢什么人也不能丢你啊。”

萧云衣白了他一眼对阿芙忒娜说:“小户人家没有什么好招待贵客的,这把壶是最上品的紫气红云砂,这茶是风君子家乡的昭亭绿雪茶,在别处是喝不到的,您品一品。”

阿芙忒娜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一片清香沁入心脾,再抬头看见风君子的面容也变得飘渺起来。风君子也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叹息道:“可惜我以前那把灵菊壶碎了,否则泡绿雪茶还可以有清火明目的功效,能调理你的水土不服之症。”

萧云衣:“水土不服?你是说维纳小姐吗?”

风君子:“你和你爷爷学过望诊,你给维纳小姐看看,我觉得她面色沉郁,有肝气郁结胸臆不舒的迹象。”

萧云衣:“是吗,维纳小姐,我帮你把把脉。”

阿芙忒娜赶紧摇头:“谢谢,不必了!就是这几天有点烦心事,过去了就没事了。”

这时风君子站了起来,在书架上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在阿芙忒娜面前:“这是昆仑九州之土,专治各种不服!…谢谢维纳小姐上门来送请帖,这瓶药就算我的小礼物,不论你到志虚国各地,如果难以适应当地水土环境,取出少许和水冲服即可安神。”

阿芙忒娜拿起瓷瓶问道:“昆仑九州土,这是什么东西?”

萧云衣,“就是泥土,不过它非常干净,服用是没有问题的。这是风君子的一个同学送的,一共有两瓶。他这个同学曾经游历志虚国各地,取天下山川之土,金钵盛露水调和,发木髓为纯火,最终焙制成微末。这是中医古方,风君子也有水土不服的毛病,出差到各地时候经常带着,效果很好…老公,你出手可真够大方的!”

风君子:“什么大方不大方的,一瓶泥土而已,说这种小气话招人笑。维纳小姐,您首次登门拜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阿芙忒娜站起身来:“谢谢风先生这么珍贵的礼物,您是想让我行走志虚各地都不会觉得不安吗?我收下了!”

阿芙忒娜告辞以后,风君子刚想坐下继续在电脑前打他的文章,一只耳朵突然被萧云衣揪了起来:“你老实交代,那个维纳小姐跟你什么关系?”

风君子:“松手!她和我能有什么关系?只是见过面而已。再说了,人家可是什么身份?郁金香公国的贵族,一位公爵的女儿,而且还是罗巴联盟金融集团投资总监,你说她能和我有关系吗?”

萧云衣松开手:“那可说不准,你能耐大着呢!大晚上的上门给你送请帖,上次尚云飞送请帖你躲在厕所里不见,这次维纳小姐送请帖你把人请到书房里来了,临走还送了她一瓶昆仑九州土。”

风君子:“名字起得好听而已,不就是一瓶泥巴末吗?大不了再问石野要一瓶就是了!…我看她的气色确实心神不宁,送人家一瓶药又怎么了?”

萧云衣:“老公你要小心,我觉得她有不善之意。”

风君子:“对我有什么好不善的?我也不可能得罪她!”

萧云衣:“那也不好说,你得罪的人多了,就你那张嘴刚才说的那番话,我在外面都听见了,谁听了能舒服?”

风君子:“管她那么多干什么,星期六不用做晚饭了!”

星期六下午,小白早早地去了洛园。顾影叮嘱他提前来,洛水寒有事找他,白少流也隐约能猜到是什么事。对于一个生命即将结束的人,白少流是从心底里同情洛水寒,他也知道这位洛先生现在要安排的就是身后事,但白少流真正见到洛水寒的时候,还是大吃了一惊。

“这把小铲子我已经找人修复了,换了一条更坚韧的钩索,希望以后不再那么容易崩断。这把铲子的特殊之处就在于独一无二,今天交到你手上还是一件信物,一种象征!”这是洛园二楼一间私人会客室里,洛水寒在白少流面前拿着那把小铲子说的一番话。

白少流:“信物?它象征什么?”

洛水寒:“洪和全曾经对我提的条件要河洛集团百分之一的股份,而我答应的条件是给他一亿现金。现在洪和全死了,我也想开了,这两个条件换不回我的命,但我希望能够换回你的原谅。”

白少流听言知意,非常惊讶地问道:“洛先生难道要把这些给我!为什么?”

“这里有文件,你看一下。”洛水寒从桌面上推过来一份文件。白少流看完之后良久不语,他没想到洛水寒竟然用如此的方式将洛兮的安全托付给他!

洛水寒想干什么?他给了白少流河洛集团百分之一的特别优先股股权,可以按比例领取河洛集团的分红,也享有在股东会上的投票表决权。但是有两个限制,第一是不可以转让出售,第二必须是洛兮在世并完全自由的条件下,这就意味着洛水寒死后,只要洛兮还活着而且并没有被人劫持,白少流就可以取得河洛集团每年百分之一的分红。

这一份股权价值十亿以上,但由于不可转让的性质,对白少流来说只有在河洛集团经营正常有利润分配的情况下他才有利益,可同时洛水寒又给了他一样东西,那就是用一亿现金设立的一个私人信托基金,受益人是白少流。

洛水寒将这一亿现金委托给一家基金管理机构专户管理,白少流每年可以领取投资收益,但本金不能支取,直到十年后才能一次将本金取回全部归他,但这也有条件,洛水寒委托的基金托管人只有确认洛兮在世而且人身完全自由,才可以支付。

洛水寒给白少流的东西太多了,而且条件也很奇特,小白看完这份文件之后抬头问道:“洛先生,请我到洛园来一见面就给了我这样一份东西,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答应呢?”

洛水寒:“我是非常诚心地请求你答应,其实你答不答应我仍然要这样做,这些都是我要留给你的,你就算不接受也一样,大不了钱放在那里你不去取。”

白少流:“您想用钱向我买来对洛兮的保护吗?”

洛水寒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这么认为,你坐下说!…小白呀,和你谈事情我觉得没有必要绕太多圈子,直接最好。你曾经也跟了我一段时间,参加过河洛集团的不少高层会议,现在我问你,假如这件事情不是发生在你我身上,从旁观者的角度,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白少流:“如果这么说的话,我倒也能明白。你给我那份股权,是我能够参加和了解河洛集团高层决策的凭借,主要是监督河洛集团的其他高层经营人员。”

洛水寒笑着点了点头,目光中有赞许之色:“那么这份基金呢?”

白少流:“就算如此安排,你也不能保证河洛集团永不衰败,有艾思女士和她的儿子黄亚苏在,洛兮恐怕不是对手。一家大公司一样会被转移财富慢慢掏空,到时候有股权也是没用的。那这份基金就不同了,它保证我每年都有一笔可观的收入,与河洛集团无关,就算河洛集团破了产我也一样有财力,可以衣食无忧,能尽力地去保护洛兮。”

洛水寒:“还有一点,对其他人有用但对你恐怕是多余,它可以保证你十年内难以被一般人收买。”

白少流:“没想到洛先生对我用了这么大心思,肯花这么大代价,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保镖而已,值得吗?万一你看错人了呢?”

洛水寒:“我想我不会看错人,就算看错了我也必须得赌,其实我不论给任何人这两个条件,他们都会尽心尽力地保护洛兮的,但我还是想找本来就愿意保护她的人,而且这个人得有能力才行…你是乌由第一高手,能够收服此地最大的黑帮,不论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也不仅仅是一个人,也代表一股力量…而且我问过顾影,知道你是个修行人,有常人没有的神通,我不找你又找谁呢?”

第106回 银炉照破雪炭光

能看出来洛水寒心意已决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小白又问:“总爷、顾影这些人难道不值得你信任吗?”

洛水寒:“我当然不能只安排你一个人这一件事,对他们自然另有安排,现在只谈你——你愿意接受吗?”

白少流:“您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嘛,不论我接不接受您都会这么做。我也考考洛先生,您的想法我都说出来了,那么现在您猜猜我的想法?”

洛水寒:“那我可就说了,这件事对你有坏处吗?没有!会伤害别人吗?也没有!…实际上我也没有强求你,等我死后即使想强求也是强求不了的。你可以去用这笔钱也可以根本不在乎,甚至拿到手再还给洛兮都行,这不违反任何道德标准。就算你自己不在乎,但财富在每个人手中还是可以去做很多事情的,你肯定也想做很多事?”

白少流:“洛先生说得对,没什么矫情的,拒绝也未必显得高尚,我接受!…其实你不给我这些,我也会尽量保护洛兮的,而且对洛先生你我一直只有感激,你是我的恩人!”

洛水寒长叹一声站起身来绕过桌子来到小白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把小铲子交到他手里:“拜托你了!”

白少流:“您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您的病情告诉洛兮了吗?还是早一点告诉她吧,时间不多了,让她有点思想准备。”

洛水寒:“今天晚上我就会和她说这件事的,先开开心心吃顿晚饭吧,难得来这么多客人!我们该下楼了,其他人快到了!”

风君子和萧云衣夫妇已经提前到了,正在楼下大会客室中和洛兮谈笑,阿芙忒娜站在一旁看着风君子,而顾影站在阿芙忒娜的身边看看阿芙忒娜又看看风君子。萧云衣扶着洛兮的肩膀站着,洛兮站在风君子的对面,整个客厅里只有风君子一个人坐着。

风君子坐在椅子上,嘴里叼着一根香烟,洛兮站在他前面伸出一只手做打火状,手里却没有打火机。洛兮的动作做了半天,风君子的烟当然没点着,他一手拿下烟说道:“洛小姐,你的戏法不灵呀?”另一只手摸向裤兜正要掏东西。

萧云衣弯腰啪的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不许掏打火机,你就让洛兮给你点烟,有点耐心好不好?”

风君子:“我不是掏打火机,用这个更方便一点…洛兮,你慢慢来,别着急!”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根一指多长的象牙烟嘴,将香烟插在烟嘴里又叼上。

原来洛兮前段时间一直和顾影学习法术,已经能够唤醒与“火”沟通的力量,这几天得到了阿芙忒娜的指点,火系魔法基本入门。学会施展火焰术的要领并不是四处放火,首先第一步就是要学会控制,在一个能控制的点上发出火的能量,点一根烟理论上要比发出一片火焰难多了,如果成功基本上就算掌握合格了。

洛水寒不抽烟,洛兮和顾影当然也不抽烟。所以整个洛园根本找不到一根香烟。今天风君子来做客,聊了几句洛兮就问他抽不抽烟,风君子说自己抽烟。洛兮又问他身上有没有带烟,风君子说带了,早就想抽,但是没找到烟灰缸,所以没好意思点上。洛兮听到这里眼神就一亮,想试一试自己新学的法术,就找来一个烟缸求风君子叼上一根烟。

风君子也不知道她要变什么戏法,就叼了一根烟等了她半天,后来才看出来她要用空手点烟,也很有兴致地在那等着。风君字叼上烟嘴后。萧云衣笑着对洛兮说:“你有什么手段就用吧,小心别把他的头发燎着就行!”

洛兮抿着嘴鼓着腮帮子样子十分可爱,手指在风君子面前一弹,那根烟一下就着了。烟是着了但位置不对,不仅半根烟一起点燃而且是在这支香烟的中间,浓烟瞬间冒起把风君子给呛着了。洛兮很不好意思地说声对不起,却把一屋子人都逗笑了。

风君子咳嗽几声摘下烟嘴,把这根没法抽的烟放到了萧云衣手中的一个水晶烟缸中,又掏出一根烟说:“这根不算,你再点一根。注意了把烟头点着就行,不用那么夸张…变魔术的时候控制手法的要领是注意力,不能分心,点烟就是点烟…再试试,重点不是你用什么办法,而是你想做什么!”

风君子的这番话说得洛兮有所悟,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再试一次,这可不是魔术,是魔法!”风君子笑:“好好好,是魔法,管它魔术还是魔法,你把烟点好了就行。”说完又把烟嘴叼上。

洛兮这次没像刚才那么大的动作,手指轻轻一指只见那根烟的最前端突然一亮,风君子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点头道:“很好很好,你家不用买打火机了!”

阿芙忒娜和顾影对视一眼也暗自点头,洛兮现在的火系法术威力不大但掌握得已经很精妙了,学会唤醒能量的同时最重要的技巧就是如何去控制能量,风君子刚才提醒洛兮的最后一句话也可以视作是一种口诀。风君子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非要把魔法说成魔术!

此时会客室的门口传来鼓掌声,拍巴掌的当然是小白,他和洛水寒走进来也恰好看见了这一幕,心中也很是佩服洛兮,他自己还没学会这一手呢!他的能耐要比洛兮大多了,但各人所学之法巧妙不同,原先顾影上课的时候小白也听过,后来白毛讲了巫祝入门,看来自己也需要试一试了,回家先找个人点根烟试试!

这时门外有人道:“灵顿侯爵来了,马上就到门口。”

洛水寒:“风先生,风太太你们先慢聊,洛兮,和我去迎接一下。”

时间不大,洛家父女领着灵顿侯爵走进了会客室。灵顿侯爵英俊高大,举手投足都显得风度翩翩仪表堂堂,不论在哪里一站都是人们注目的焦点,然而他面带微笑走进客厅的时候却在进门处站住了,目光只看向一个人,他没想到风君子也在这里!所有人都站着很有礼貌地向他点头示意,只有风君子一个人坐在那里叼着根象牙烟嘴吞云吐雾,旁边还有一个女子捧着个烟灰缸。

风君子一抬头,看见门外走进的灵顿侯爵正盯着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样子不够礼貌,摘下烟嘴站了起来冲洛水寒道:“洛先生,这位就是…?”洛水寒:“来自斯匹亚王国的普尼斯·灵顿侯爵。”

风君子就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烟嘴交左手,大步迈向前去伸出右手,非常热情地说道:“失礼了失礼了!上次我在机场碰见侯爵先生还以为你是卖花的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灵顿侯爵!幸亏今天在洛先生这里又见到了,向你隆重道歉!”

洛兮好奇地问道:“怎么回事啊?侯爵先生怎么会是卖花的?”

灵顿侯爵此时已经恢复了一贯的风度,伸手与风君子相握,和颜悦色道:“一点小误会,风先生上次在乌由机场认错人了。”

风君子却握着他的手继续解释:“不是认错人了,是根本不认识!上次我在乌由机场下飞机,看见这位先生拿着一束花拦住了某位小姐的去路,那位小姐转身从另一个方向走了,我就以为灵顿侯爵是卖花的,看人看走眼了真不好意思!”

灵顿侯爵心里这个气啊!风君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着阿芙忒娜的面灵顿侯爵本来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魅力,毕竟有一个私人接触的场合不容易,可是风君子一开口把他在机场碰一鼻子灰的事说了出来。

这时萧云衣走了过来站在风君子身边打招呼:“侯爵先生你好,我是风君子的夫人萧云衣,初次见面深感荣幸。”

灵顿侯爵:“原来是风夫人,结识您这样美丽的夫人也是我的荣幸!”

萧云衣却问了一句:“请问您以前与我丈夫没有见过面吧?”

灵顿侯爵点头:“是的,在机场那一次就是打个照面,今天是头一次正式见面。”

萧云衣:“那你怎么会认识他?洛先生还没有介绍,您开口就叫风先生?”她这一句问得很讲究——既然以前没见过,怎么一见面就认识?

别说灵顿侯爵,就连小白也觉得萧云衣比看上去精明多了,一句话就能听出破绽来。灵顿侯爵硬着头皮微笑着解释道:“以前虽然没有见过风君子先生的面,但也是久仰大名!”他这一句话明显有问题,风君子并非灵顿侯爵这种世界名流,如果第一次见面就能认出并开口招呼,那只能说明他曾经打听过这个人甚至专门看过他的资料。

这时洛水寒道:“我洛园的客人都不是无名之辈呀!来来来,大家都坐下吧。”算是把这个小小的尴尬遮掩了过去。

参加晚宴的一共有洛水寒、洛兮、顾影、阿芙忒娜、灵顿、白少流、风君子、萧云衣八个人,当然前前后后为他们服务的有几十个。这场晚宴没有在餐厅里,而是摆在了洛园的海滩上,看上去几乎是露天的,现在的时间是二月末,初春时节仍显得寒风料峭,在海滩上怎么能摆开宴席,也不怕客人冻着?但有钱人自有有钱人的办法,这让白少流叹为观止!

一个下午时间,洛园的海滩上就搭起了很大的一个花房状棚子,屋顶和四面的大部分材料都是透明的有机玻璃,而且是四壁大部分空间敞开海滩风景尽收眼底,就和露天凉亭没什么区别。虽然四面敞开但坐在里面却一点都不冷,四面门户上方挂的都是向下喷出特别双层气流的空气门帘,将内外地空气分隔并不断向棚内补充流动的暖空气,却一点不影响视线。

晚饭吃什么?听上去很普通乌由的大街小巷都有,就是烧烤。当然主菜不需要他们自己动手,都是在棚外的海滩上有专门的烤制厨师烤好了端进来,但为了体会乐趣,在棚子中央那张桌子的四周分别放了四个非常精巧的银白色烤炉,有愿意亲自烤得就自己动手烤上一烤,调料每人身前都有。

这种场合大家都不是为了填肚子,更多的是一种社交,洛水寒在席间提到了一件事让小白很感兴趣,罗巴联盟金融集团准备入股万国摩通银行作为战略投资者,而洛水寒也想认购万国摩通银行增发的股份却被婉言拒绝,原因是河洛集团并不是国际知名的金融大财团。

于是他想和阿芙忒娜谈合作,通过另一种方式仍然要收购万国摩通银行股份,他甚至提出如果巴罗联盟金融集团愿意收购更多的股份,他可以加价百分之二十在半年后从金融集团手中受让部分或全部股本,哪怕是河洛集团先出资金给罗巴联盟金融集团都行。

洛水寒出钱让金融集团买股份,而且还比买价多加百分之二十,只要半年后能将这些股本转让给他就行,这分明就是一个送钱给人的买卖。洛水寒怎么这么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万国摩通银行重组对战略投资人的身份是有选择的,河洛集团被排除在外。如果等到将来公开上市之后再从市场上收购,不仅非常困难而且代价要大得多。

洛水寒心里非常明白金融的重要性,万国摩通银行作为志虚国最重要的商业银行之一,也是乌由一带业务规模最大的银行,等于掌握着很多企业的生死。万国摩通银行的改组,意味着从前的官方政策化决策向内部控制的市场化决策转变,那么河洛集团也必须在其中获得发言权,进入董事会是最佳选择,这样才能继续获得最大程度的金融支持。

阿芙忒娜并没有表态,只是简单地说此事可以协商,而灵顿侯爵却说道:“洛先生,其实贵国的商业银行引入战略投资者的选择是正确的,你一定要介入万国摩通银行的经营,对这家银行未必有好处。我不认为志虚国的商人可以很好地掌握现代金融的理念,这里的市场化进步以及它的经济发展还需要真正的引路人。”

洛水寒笑了:“是吗?我们老祖宗的钱庄开了八百年,直到近代大的票号倒闭,是因为战争而非经营,我认为把事情说得再复杂,实际做起来还是一回事。志虚国经历了一个断代,我是重新积累财富的第一代人,到了我的女儿洛兮这一代,应该重新找回自信与自主的道路了。”

小白正听得入神,突然听见了乒乓两声,风君子用银叉子在敲打身后的炭火炉,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过去了,这时就听风君子问道:“这是什么炭?”

灵顿侯爵答道:“这是最上等的雪炭,它是灰白色的,燃烧时没有任何烟尘与火焰,而且发热的时间非常长。我从小烧烤时都用这种炭,风先生难道没有见过?”

风君子转过身来:“我是问它怎么来的?难道没人看出来历?”

灵顿侯爵摇了摇头,白少流答道:“这我知道,它是白炭。”

风君子:“白炭我当然知道,但普通的白炭也不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