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系列变化简直匪夷所思,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就不得不说一说约格的修为了。想当年的七叶也是武道双修之人,精通内家功夫,当然,他的丹道境界更加高超,已有化身五五的大神通。挣脱诛心锁夺约格之舍,感悟境界仍在,但神通修为也要从筑基开始重新修炼,短短几个月时间内自然无法大成,虽然比一般的修行人快了很多,如今也不过是刚到能够御物的境界,甚至尚不能与连亭相比。

但他毕竟是一代宗师,这份超人的眼光见识与反应还是有的。同时他占了两个便宜:第一个便宜是他精通内家功夫与志虚国术,这是恢复得最快的。约格的炉鼎也很好,所以近距离格斗的身法招式已经相差当年不算太远;其次是他非常了解连亭的法术,因为想当年宣一笑在终南山中炼制冷梭时,七叶就在一旁。

他没有想到连亭会突然袭击他,但是看见连亭的手势,就明白过来她要干什么,剩下来都是应激性的反应,躲过了她的大部分袭击。不要说七叶这种高手,就算功夫练到小白那种地步,出手的时候是不会一边再去想招式的,而是下意识地做出一个最合理的动作。约格滑步闪到连亭身后,同时右手已经斩到她的颈后,这完全是一体的动作,然而他却不想伤她,收住了自己的招式以至于上臂脱臼——他毕竟还没恢复当年的功力,做不到收发自如。

连亭躲过一劫反应也很快,旋身后退右手拇指点向身前,一对银翼张开卷住约格,把他按坐在椅子上,银光闪闪的翼尖左右对剪卡住了他的咽喉。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连亭出手到约格受伤被制服只有一瞬,此时约格才来得及说话:“连亭,你这是干什么?”鲜血从耳侧和肩头流了下来,染红了他的衣衫,但是他的眼神中没有惊恐,只有疑问。

“是你!你杀了我父亲!”连亭红着眼睛低喝,指向约格的手在轻轻颤抖,扳指上伸展出的银色翼芒也在约格的咽喉前颤动。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约格很平静地问。

连亭咬了咬嘴唇,声音低沉:“我当然要杀你,但是你刚才没杀我,我给你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为什么要那么做?…不要狡辩,我有证据!”

约格的眼中流露出怜惜的神色,柔声道:“七花师兄看见你这样为他报仇,一定会感到很欣慰,但也不愿意你这样冒险…小连儿,把银梭收起来,约格是你的杀父仇人,但我不是你要找的约格。”

连亭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七花师兄这四个字在约格嘴中吐出来太突兀了,而且约格知道她手指上的法器名叫银梭,还能叫出她小时候的乳名,这只有她从小最亲近的人才会清楚的,从教廷的枢机红衣大主教嘴里说出来简直不可能!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小名,你和我父亲究竟是什么关系?”连亭颤声问道。

约格眨了眨眼睛:“你递给我一支笔,就什么都明白了!”

“休想玩花样,我随时可以取你性命。”连亭从桌上拿起一支笔递给坐在椅子上的约格,但法术未收,银梭扳指上展开的银翼仍然紧紧缠绕着约格的脖子。约格艰难地抬起左臂,侧着身子在桌上写了一行字。

一声激动的惊呼,连亭收了法术,人也倒地半跪扑到了约格怀中,用半带哭腔的声音轻呼道:“天呐,是你,真的是你!”只见桌上写的字迹是“勿暗伤,多宽怀,往事已,来者待。”

这十二个字在连亭的记忆中是不会忘记的,那就是在宣一笑遇难后不久,坐怀丘的那头镇山瑞兽白毛用蹄子在洛园沙滩上写的字。那是白毛第一次用文字和连亭交流,后来连亭猜到了白毛的来历,它应该就是转世为驴世世轮回的七叶。此事十分私密,而桌上的字迹用左手写下,笔法有些笨拙,却与当初沙滩上白毛的蹄迹一模一样。

连亭暗算约格一击失手,约格有机会伤她却没有,以至于被她制服,却在桌上写了这么十二个字,而且还能认出银梭叫出他的乳名,那只有一种可能——他就是白毛转世,却不可思议地成了约格!

“你,你怎么会这样?”连亭抱着约格的膝盖问道。

“当初在坐怀丘外行刺我们的就是约格,我腾空而去临死之时挣脱了诛心锁,我挣脱了诛心锁约格就倒霉了,我在那一瞬间夺舍成功,就成了现在的样子!”约格说话非常简练,三言两语基本解释了这件复杂而匪夷所思的事。

连亭虽然不明白其中的玄妙关窍,但是却听懂了事情的经过,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跳了起来,伸手撕开了约格的衣服,有些慌乱地说:“你受伤了,是我伤的你,好多血啊。别动,我来处置。真对不起,差点杀了你!”她的声音显得兴奋而慌乱,还带着一丝歉意,俊俏的脸颊上也涨得通红,也许是因为激动。

“先把我的右臂接上,书架上的小瓷瓶里有金疮断续胶,我自己配的,快去拿来。”约格的神色也有些激动,但却分寸未乱。

“想当年我为七叶时,左肩左耳曾被人所伤,再转世为白毛时,伤痕留下了印记,夺约格之舍本来印记已消,又被你伤在同一处,这真是天意啊!”当连亭手忙脚乱地给约格上药时,约格看她有些慌乱,心平气和地开口说话,用一种安抚的语气。

“你的耳朵尖被划开了,如果再偏一点,半只耳朵就没了!…被我银梭中的蝶翼所伤,外伤倒还是其次,法力会侵入经脉,只要一动就会觉得有电流在全身乱窜,你千万别动,休息几日才能恢复…你夺舍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差点害了你?”约格的左肩到前胸划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浅浅的并不致命,但是血却流了不少,好不容易才止住,连亭很是心痛。

约格伸手理了理连亭的头发:“此事隐秘,只有白少流和梅野石清楚,万万不可外泄,否则在教廷中处境危险,没想到却被你伤了…你的发梢有血迹,快除去,今天的事不能让别人知晓。其它的话以后再说,你是怎么知道是约格杀了宣花师兄?”

连亭:“昨天教廷来了一位叫托雷斯的神殿骑士,给我看了一支短矛和一个水晶球…”她施法拂去约格前胸的血迹,伤口还没法立刻包扎,要等到金疮断续胶凝固之后,此时连亭对约格讲起了昨天的事情。

“是这样吗?不好,冈比底斯要出大事了!”约格突然直起身子坐了起来,半边身子感到一片电流窜动的刺痛,他却咬牙没有哼出声,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连亭赶紧一把扶住他的身子:“叫你别动,快躺好!”

约格一挥手:“要出大事,来不及了,我要立刻赶往冈比底斯!”

就在这时桌上的呼叫铃响了,约格拿起听筒问道:“什么事?不是让你们不要打扰吗?”

“赤莲小姐来了,非要进去,大人你看怎么办?”管家的声音传来。赤莲就是麻花辫,这是小白给起的名字,她发觉连亭一个人走了,立刻想到是不是约格回来了?她也赶到了渡假庄园,一问约格果然回来了,正和连亭姐姐单独待在书房里,麻花辫在这里自由活动惯了,立刻就往书房里跑。

约格皱着眉头沉吟道:“让她进来,集合庄园里的所有人,最高规格戒备,我的随行人员随时准备出发,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出去也不得与外界联络。”

看约格的反应十分紧张,连亭问:“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

约格眯着眼睛道:“如果连我都敢动,那么对方志在整个教廷,冈比底斯危险!”

就在这时麻花辫推门闯了进来,兴冲冲地喊道:“约格,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连亭姐姐,你们在干什么?”她的话说到一半就愣住,只见约格赤裸上身坐在椅子上,而连亭凑得极近俯身与他说话,看架式就像要把脱了衣服的约格抱入胸怀中,麻花辫看傻了。

麻花辫一开口连亭才意识到场景的暧昧,脸立刻就变烫了,直起身子道:“约格受伤了,我正在给他处置伤口。”

麻花辫这才看清约格身上的伤,吃了一惊,纵身一跃跳过桌子就落在约格身边:“谁伤了你?快让我看看,这不是金疮断续胶吗?…你的伤势怎么这么奇怪?白毛!”她说着说着突然叫了一声,倒不是认出约格就是白毛,而是发现约格伤的部位比较奇怪,紧接着又看见了桌上的那行字。

麻花辫初到乌由时并不识字,她最早认识的几个字就是桌上的这一行,那是在海滩边白毛以蹄画地。这小狼妖记得非常清楚,今天在桌面上看见一模一样的字迹忍不住叫出声来。她这一出声连亭却误会了,赶紧用手挡在她的嘴前小声道:“你小声点,约格就是白毛,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麻花辫还没想到,却让连亭给说破了,麻花辫愣了半秒钟,突然发出一声欢呼:“白毛,你回来了!…白庄主没有骗我,你果然变成人了,又英俊又可爱,原来你就是约格!”她一纵身几乎跳到了约格怀里,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就像搂着以前那头驴一样搂着约格在他耳边轻快地欢呼。

约格的神情有些无奈同时充满爱惜,却忍不住发出半声痛哼。连亭赶紧道:“麻花辫,你注意点,他身上还有伤呢!”

“谁伤的你?我去找他算帐!…白毛,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就是白毛,害我担心了这么长时间!”麻花辫轻手轻脚地从约格身上下来,又开始俯身检查约格身上的伤口。

约格抬起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麻花辫,求你办件事,我的身份不能对任何人说,我在这里受伤的消息也不要告诉任何人…现在你去我的卧室,给我拿一套干净衣服来,还有一件大红斗篷,其它的话以后慢慢说吧,我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十几分钟之后,约格走出了书房,他的身体还有些发软,似乎行动不便。连亭很担忧地问:“你能挺得住吗?也许不必亲自赶去冈比底斯,让他们狗咬狗好了!”

约格摇摇头:“如果冈比底斯出了事,你我也难得安宁太平,我必须去。你放心好了,这几世以来,我曾受的伤比这严重多了,都挺过来了…走出大门不能让人看出我身上有伤,得罪了!…麻花辫,你也扶我一把。”说着话约格一把搂住了连亭的纤腰,就像亲热的情侣一样倚在了她的身上,另一只手揽过麻花辫,扶在她的肩上,完全是个大小美女左拥右抱的架式,这样看不出他的行动有任何异常。

一左一右各有十二名随从将三人护在中间,从大门火速离开了渡假庄园。在此之前,山庄中其它的手下已经秘密撤出。随从们施展法术隐藏了众人的行迹,速度快得就像在贴地漂移。

第267回 罪可容情刑莫恕

约格的右手架在麻花辫的肩上,手中还拿着一根褐白条纹相间的法杖,刚刚走出山庄大门没多远,约格突然一挑魔法杖,左右随从无声地变换队形,一道金环出现将约格等人护在中间,另外一片金光呈扇面形射出对前方以及道旁的空地发动了突然的袭击。

此时连亭才发现约格平时的护卫戒备是何等谨慎,自己能够袭击伤了他完全是因为约格对她没有防备。庄园外有人埋伏,可是没等埋伏的人出手,约格已经指挥手下突然向潜伏的人发起了袭击。金光射去猝不及防,接连有几声哀嚎发出,前方的空地光影折射晃动,有十几个人影突然出现,其中有人刚刚跳起来就已经栽倒,两侧路旁也窜出十几个人,各持武器冲了过来,一场遭遇战开始了。

约格平时出门都有两队无敌战阵同时随行,那都是他亲自选拔和培养的精英,保护他的安全不成问题。前方埋伏的人显然也是高手,一个无敌战阵出击竟然无法取胜,对方见约格安然无恙竟然还有所警戒,仓促之间奈何不了,丢下七、八具尸体就要向道旁密林中逃去不再恋战。

此时有各色的光芒突然从两侧交叉射到,一片哀嚎声响起,袭击者又倒下了七、八个。这是怎么回事?原来约格身边除了这两队无敌战阵之外,他的私人庄园中从管家到厨子,个个都是高手。这一次他带着无敌战阵从大门出发,其它人暗中从左右两路迂回包抄,此时恰恰赶到,见袭击者要从道旁逃走,交叉射出魔法弓箭又把他们逼回大道。

约格怎么知道山庄外有人在大道前以及两侧设伏?其实他也不知道,只是猜测有这种可能,在出门的方向做了万一的安排,而事情与他猜测的一样,果然遇到了伏击。

这些袭击者是潜伏在罗巴大陆教廷中福帝摩的手下,领头指挥的就是神殿骑士托雷斯,此时这些人都穿着一身黑衣连面目也遮住。他们想伏击,却让约格给袭击了,被打了个出其不意损失惨重,其实这些人来的主要目的并没打算在这种情况下伏击约格,他们是来观察山庄里的动静的。

托雷斯昨天告诉了连亭宣一笑遇难的“真相”,告辞之后一直没有远离就潜伏在附近,今天连亭面如寒霜独自赶到了度假庄园,暗中观望的托雷斯就知道自己的计策成功了。见到约格回到庄园之后,托雷斯就调集手下封锁了通往山庄的大道,等待山庄里的动静。

按照他的计划,有很多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连亭私下里刺杀了约格,悄悄地离开,那么他就可以拦在半路拿下“凶手”,直接冲入山庄提醒其它人约格“遇害”,慌乱间控制整个局面。第二种可能是连亭刺杀成功,但是行迹败露,那庄园里必然起混乱,他们也可以趁乱冲进去,以不引人怀疑的方式控制局面,反正约格已经死了。第三种可能假如连亭刺杀失败,约格很可能会立刻赶往冈比底斯追查,或者立刻赶往特伊城堡问罪,说不定身上还带着伤,此时半路袭击杀个措手不及,除掉约格同时还可以把凶手的罪名推给连亭与特伊城堡。

可是他等了半天山庄里毫无动静,然后就见到约格带着随从安然无恙地出来了,还用一只手搂着连亭的腰很开心的样子,看上去根本没有发生托雷斯预想的事件!托雷斯有点蒙了,不知道是应该下令手下都撤走再作观望,还是在此地发动袭击杀了约格,他还没有下命令约格毫无征兆地就动手了。

其实托雷斯带的四十名手下也全是高手,如果放手一搏完全有一战之力,与约格的手下胜负未知,可是他一步算错全盘皆错,连战阵都没布好就已经损失了十几个人,前方的无敌战阵以及大道两侧不知底细的袭击让他慌了神,立刻下令向后逃窜,心里想的是赶紧逃脱向冈比底斯报信。

托雷斯命令手下收拢队形,三角形的前锋对着无敌战阵,斜向的战列护住两翼,却不向前冲而是后退。他自己在十余名亲信的保护下率先后撤。然而他刚刚要跑,后面却传来一声大喝:“什么人在此混战?连亭,你还好吧?”

只见吴桐挥舞着十字剑从远处奔袭而来,两侧长矛林立,是魔法工匠们组成的枪阵。他怎么会来?他是来“救”连亭的!昨天托雷斯来找连亭,事后连亭的表现很反常,今天一大早不打招呼就独自走了。吴桐和伊娃也觉得不对劲,想了半天还是进了连亭的房间,结果发现了连亭留下的那封信。

连亭在信中写道:“教廷来的神殿骑士告诉了我父亲遇难的真相,凶手是约格,我不信,可是他向我出示了证据…无论如何,父仇不能不报,我的行为与特伊城堡无关,我要一个人去找约格了断!”

人在悲愤之时,行为往往偏激,何况连亭性格中就有偏激的一面,竟留下了这样一封信走了。她也知道如今的特伊城堡不可能和教廷的枢机红衣大主教起直接的冲突,所以想自己去了断。吴桐见信大吃一惊,伊娃也觉得此事有蹊跷,三言两语一商量,吴桐率领特伊城堡中的精锐作战力量立刻赶往约格的度假庄园,把此事问明白也希望还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悲剧。

眼看快到度假庄园,前面突然传来喊杀之声,遥遥只见有数十名黑衣人且战且退,在前方有一个飞天战阵紧追不舍,两侧还有密密麻麻的魔法冷箭夹击。吴桐眼尖,隔着战场一眼就看见了被另一队无敌战阵保护在中央的约格、连亭、麻花辫等三人。

他们三人样子有点奇怪。约格披着一件大红猩猩的斗篷,连耳朵都盖住了,他左手揽着连亭的腰倚在她身上,右手拿着魔法杖架在麻花辫的肩上,看表情很亲热不像是起了冲突的样子。吴桐担心连亭是被约格挟持,开口喝问。

约格也发现了吴桐率领工匠战士赶来,对连亭小声说了一句松开了她,扶在麻花辫的肩上。连亭上前一步挥手大喊道:“吴桐,快截住这些人,他们是刺客!”

约格也下令道:“三面合围,一个都别放过!”

吴桐见连亭无恙,而另有刺客袭击她与约格等人,当下也不犹豫挥剑大喝,率领战阵脚下不停,以冲袭的速度杀进了刺客群中。特伊城堡中的工匠若论魔法修为无法与托雷斯手下的高手相比,但是却占了极大的优势。他们布成的长矛枪阵在吴桐的率领下是最适合向前冲杀的队形,而托雷斯的手下三面受攻击防御着向后退却,最薄弱的就是身后。

闪动丝丝电光的长矛阵冲入人群就像一个巨大的绞肉钻,惊呼与哀嚎四起,所过之处总有黑衣人倒下,而约格的手下也从三面包抄过来,将所有的黑衣人围得严严实实一个也没放过,战斗结束得非常快。

托雷斯率领的刺客与约格的手下若论实力本可势均力敌,可是他一步算错则步步受挫,最后因为吴桐的突然出现完全崩溃了。此时连亭才感觉到约格的厉害之处,受伤的他根本没有亲自动手参加战斗,约格的手下与吴桐带领的魔法工匠们未折损一人,仅几人轻伤而已。而四十一名刺客全军覆没,一个也没跑掉!阵亡二十余人,剩下十几个被生擒,其中包括神殿骑士托雷斯。

吴桐这一仗打得莫名其妙,他第一个冲开刺客的队形来到连亭身前,瞪大眼睛问道:“连亭,你搞什么鬼,看见你留下的那封信我们都急坏了!你和约格又是怎么回事?”

连亭面带歉意地回头对约格道:“我今天留了一封信,说要来找你报仇,没想到这么快就把特伊城堡惊动了。”

约格扶着麻花辫上前,对吴桐耳语了几句,吴桐蹦得老高,一把攥住约格的衣领喝道:“老伙计,原来是你!”

约格赶紧竖起一根手指挡在他嘴前:“小声点,你知道就行。”

麻花辫伸手就架吴桐的胳膊:“你松手,他身上有伤。”

约格悄声道:“我的伤不碍事,别让人看出破绽,那边结束了,我们去审一审那个领头的。”

托雷斯腿上中了一枪,蒙面的黑巾也被人翻开,半跪于地肩头上架着吴桐的长剑。约格挽着连亭似笑非笑地站在面前问话:“尊敬的托雷斯骑士,不知道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赶了这么远的路,调集这么多高手想要刺杀我?”

托雷斯看了约格一眼,又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连亭:“连亭小姐,你…?”

连亭板着脸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吴桐抬剑背在他的肩上狠狠地抽了一下,差点没把他抽倒在地,喝问道:“约格大人问你话呢,还不快说!”

托雷斯看着死伤一片的手下,抬头把脖子一直:“我没什么好说的,既然约格大人抓住了我,就随你处置吧!”

约格也不生气,反而笑了,他笑着说道:“这是一个骑士的荣耀吗?宁死不屈?谢谢你,向连亭小姐出示了福帝摩大人勾结黑暗势力的证据,现在把证据给我好吗?”

托雷斯身上带伤,脾气还挺硬,反正已经难逃一死,干脆死硬到底,咬牙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约格笑容变冷了:“没关系,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一定会随身携带,在你的尸体上我一样能找到,不过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个水晶球要用黑魔法才能开启,对我没什么用处…托雷斯,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这一生的荣誉,想想你死后要面对什么,这一切都可以避免,我可以赦免你的罪,这世上真正可怕的不是一死。”

托雷斯咬牙不答话,约格也不再啰嗦,转身问随从:“还有多少人活着?”

随从答道:“还有十六个没死的,请问怎么处置?”

约格:“问问这些人,谁愿意为我做一件事?只要他们答应了,我赦免其罪,不论他们参与了什么我都不再追究,保留他们神圣的荣耀。他们在妻子眼中还是一位可敬的丈夫,在孩子眼中还是一位伟大的父亲,他的家人生活不会受到影响,在众人中还会受到尊敬和欢迎。”

托雷斯终于忍不住了:“你究竟想要我的手下做什么?”

约格转回身来看他,淡淡地笑了笑:“很简单,现在就向派你们来的人汇报,就说行动成功约格已死!…欺骗叛乱者,还是坚持违背神圣教廷,你自己选择!…我听说你有两个儿子,像看待英雄一样崇拜父亲,而你自己的父亲,也为你骄傲。我可以帮你继续保持这种崇拜和骄傲…你没什么好犹豫的,该做的事情你已经做了,但是你失败了,现在是为失败的代价做出选择的时候。我的时间不多,给你一分钟考虑。如果你不答应,那十六个人当中也会有人答应的,想明白了吗?”

托雷斯喘着粗气低下了头,没有等一分钟,他喘息着说道:“如果你能承诺,我答应。”

托雷斯通过事先约定好的方式,向冈比底斯派他来的阴谋份子报告行动已成功。事后约格下令将这些人都押往特伊城堡秘密看押,死者的遗体也处置得不留一丝痕迹。吴桐问约格:“老伙计,真有你的,这些人怎么办?”

约格拍了拍他的肩膀:“拜托你一件事,把他们都押回特伊城堡,同时也封锁特伊城堡。在冈比底斯没有传出消息之前严禁任何人外出,也严禁任何人对外联系,随时保持警戒。那十六个人先关着,托雷斯就杀了吧!”

吴桐:“你不是要饶恕他吗?怎么杀了他?”

约格叹了一口气:“赦其罪不赦其刑,只有这样才能保留他的荣耀,他就算是在教廷叛乱中英勇战死的吧。无论如何,我都要杀他。只是给他一种死法而已…能不能给我三十名最可靠的魔法工匠,我要带着他们立刻赶往冈比底斯,告诉他们,这是洗脱被放逐的耻辱最好的机会!”

约格想让连亭和麻花辫返回特伊城堡,可是连亭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而麻花辫自从认出了白毛,一只手就始终牵着约格的衣角似乎生怕他跑丢了,是个甩也甩不掉的尾巴,约格没有时间多做纠缠,也只得带着她俩一起上路了。

郁金香公国在罗巴大陆的西端海边,而冈比底斯在罗巴大陆的东南半岛上,约格需要穿越大半个罗巴大陆。他选择了一条捷径,带领手下从山野中疾行,始终施展魔法结阵潜行。他沿途招集所经过地区的教廷战斗力量,遇上多少带走多少。这些人一旦见到约格,约格就立刻下令随阵前行不得与外界有任何联系。

约格向冈比底斯进发的途中,他率领的队伍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大,新加入队伍的人有的互相认识有的素不相识。约格也不完全清楚底细,但是各按特长统一编成战阵。那三十名魔法工匠显然是一支独立的力量,约格命令他们负责警戒和监督,一旦发现有人企图暗中离开或私自对外联系,一律拿下。

行军途中约格只派出去一批信使,以枢机红衣大主教的名义秘密通知马尼亚丛林中的亚拉,不是要他来而是要他原地别动。他下的是秘令:除了教皇和约格本人,亚拉不可以接受其它任何人调动龙骑军的命令,是任何人都不许!

约格虽然心急如焚,但是也不敢冒进,他这种边行军边调集力量的方式,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能在两天之内从郁金香公国突然出现在冈比底斯。

就在约格率众从郁金香公国出发的时候,远在万里之外的志虚国,白少流对杜寒枫动手的时间也到了。

在此之前,白少流派了一位信使赶到了长白剑派的道场所在,他派的人身份很特殊,不是坐怀山庄也不是海南派弟子,是终南派飞天高手七灭。七灭带着一封秘信赶到长白剑派的根本道场,见到了留守道场的护法长老天池真人,也就是杜寒枫的师叔,长白剑派前任掌门天湖真人的师弟。

第268回 疾人推怨岂我无

要动杜寒枫可不容易,此人长白御剑术出神入化,而且长白剑派在乌由也有不少弟子,小白要公然动手必然是一场大风波,只能选择杜寒枫落单的时候偷袭。杜寒枫恰恰给了小白这个机会,这段时间福帝摩一直留在瓦兰店与鲁兹密谋,杜寒枫又去了瓦兰店找了福帝摩一次,这样的会面是不可能带其它人的,小白伏击的地点就在杜寒枫从瓦兰店返回乌由的途中。

杜寒枫返回乌由的时间是凌晨,漫天星光暗淡,他御剑飞天的光芒也极其暗淡,常人无法查觉,从瓦兰店到乌由市,几乎是片刻就到。就在他已经接近乌由,经过英流河流入积黑山区的峡谷上空时,面前的云朵突然散开化为一朵巨大的白莲,有人站在白云莲花上高声叫道:“杜掌门,深夜之中来去匆匆,又在干什么阴谋害人的勾当?”

杜寒枫止住去势在空中现出身形,见迎面拦路之人是白少流,他按剑冷冷道:“白庄主,我的事,无需你过问,你竟然如此无礼拦我去路!”

白少流手持神宵雕笑了笑:“姓杜的,你要是老老实实呆着我才懒得管你闲事呢,你几次三番秘密会见福帝摩,究竟要打什么鬼主意呀?别告诉我你有断袖之癖、跑去找那个老家伙约会的,身为大派掌门,密会教廷败类,我发现了过问一声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杜寒枫脸上怒气上涌,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又忍住了没有拔剑,指着白少流骂道:“白少流,你的嘴巴放干净点!我长白剑派有些世俗中的生意,和你的河洛集团有合作,河洛集团的项目也有教廷中人的投资,我去谈生意而已,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白少流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可以的,你想赚上帝的钱,说不定我还会夸你两句。不过与河洛集团合作的是灵顿侯爵,灵顿现在就在乌由待着,你去找福帝摩干什么?…杜掌门,此地只有你我,就不必兜圈子了,请问你还记得一个人吗?他就是海天谷弟子王波褴!”

杜寒枫神色一惊:“王波褴之死早有定论,与我何干?”

白少流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和海天谷掌门于大侠勘察过现场,凶手一共有四个,王波褴当时已经逃脱,却被一位高人一剑挡回以至最终遇难。我想来想去,当时乌由的高人又能在场的似乎只有杜掌门你!…你做下这等好事,就不要谦虚了。听说你和灵顿侯爵的合作与鲁兹有关,而杀王波褴之事恰恰是鲁兹的阴谋,请你这位好朋友参与也很正常啊。”

杜寒枫稍稍平静了下来:“鲁兹已死,你休要血口喷人。”

白少流点点头:“鲁兹确实死了,是我亲手杀的,你知道鲁兹临死前对我说过什么吗?算了,现在已经没有人证,就不提这一出了。我再问你一个人,你的徒弟薛祥峰是怎么死的?死于坐怀丘混战,全身伤口有五处,致命处被长白剑派独门剑气所伤…别以为当时场面混乱就找不到凶手,因为你根本不想找也不敢找,就是你自己下的手!”

杜寒枫终于克制不住地怒了:“信口雌黄,那夜从头到尾,你根本没有碰过薛祥峰,怎么可能验看他的伤势?”

白少流突然笑了,而且是仰天哈哈大笑:“从头到尾,我根本没有碰过薛祥峰,你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在坐怀丘中你说是混乱中没有注意到徒儿,不知他被何人所伤,像你这等高人,怎说出这样自相矛盾的话?”

就在白少流仰天大笑,注意力分散的时候,杜寒枫突然出手了。他用神识仔细搜索,确定附近空中没有别人,心里早就在打主意了,想趁此机会除掉白少流。他虽然忌惮白少流的天刑墨玉,但此时白少流的话已经逼得他不得不杀人灭口,以他的修为突然偷袭,在小白分心的时候甚至没有捏碎天刑墨玉的机会。

杜寒枫没有以手拔剑,而是腰间一道青光射出,如闪电般化成万道飞射的青光激流,从四面八方袭向白少流,白少流的身形在空中躲都没地方躲。这是杜寒枫的最强一击,小白根本没有余暇捏碎天刑墨玉,然而他却失算了,因为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还有小白袖中的赤瑶。

万道青光席卷而至,小白脚下的莲花飞散,花瓣纷纷飞出迎住青光随即被搅得粉碎,这一击之威是白少流挡不住的。与此同时一声龙吟,小白的身体被一道火焰般的蛟龙飞影缠绕,带着他向后疾退,青光搅碎花瓣,去势不停击在小白身上,一片火焰爆开将小白吞没,火焰中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随即火焰湮灭小白已经被击飞了几十丈,嘴角带血人却在空中站定,张弓搭箭射出了神宵雕!

神宵雕如一道银芒,击在青光的中央发出一声震耳的巨响,原来正与杜寒枫的飞剑相击,神宵雕竟被击得斜飞而出。杜寒枫一击占了上风出手毫不迟疑,在空中一合掌,万道青光合成两股,左右交叉像两支巨袖再度卷向白少流,神宵雕被击得斜飞上天,光华闪烁有一道耀眼的金蛇劈下,不是迎向青光而是击在空中的飞剑上。

霹雳声传来,宝剑上的光芒一阵暗淡,杜寒枫也身形大震,而再看白少流,身边飞舞着条条白虹与青色剑光勉力相斗,堪堪躲过刚才一击。就在此时杜寒枫却心中发紧,因为神宵天雷劈在他飞剑上的同时,本来已无还手之力的小白突然又射出了一箭,这轻飘飘的一箭速度极快却没什么声响,就是一条红色的光束直奔眼前。

更加让他警惕的是,身后极远的地方有一股剧烈的神气波动急速而来,来向正是他的背后。又有飞天高手赶到,此人刚才在他的神识所及之外,不知是偶尔路过还是被这里的打斗惊动特意赶来。

杜寒枫心中一惊,此时要速战速决,决不能给白少流喘息的机会,在空中一扬手,飞出的宝剑分出上千道一模一样的飞剑,有的疾射白少流,有的旋舞着迎往红光,有的环绕在他自己的身边防备后面的偷袭。他身为长白剑派掌门,修为自然有过人之处,小白单打独斗还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杜寒枫又失算了,飞流剑雨斩向红光,这一线红光突然刺目地爆亮,化为一名张弓搭箭的红衣女子,手中拿的正是白少流的赤炼神弓。杜寒枫的数百道飞剑袭至,那女子也射出了自己的一箭。这一箭射出,她的身形也凭空消失,空中一条巨大的赤焰蛟龙咆哮着向杜寒枫冲来,这一击太出其不意了!

小白收回神宵雕,挥舞着硕大的雕翎神芒护身,赤瑶突然出现化为赤焰蛟龙冲向杜寒枫。离杜寒枫偷袭时间很短,高人斗法场面已经变换了几个来回。杜寒枫已顾不得其它,惊骇之下一弹指,空中所有的飞剑都从四面八方回卷迎向赤焰蛟龙,同时一招手收回原先那一柄宝剑,转身向后劈去,因为另一个敌人也到了。

一声金铁交鸣,空中霞光万道,清尘的紫电金光迎上了杜寒枫发出的青色剑芒同时碎灭。紫金枪去势不止击在青锋剑上,青锋剑荡开,杜寒枫空中扭身没有躲过,这一枪正击中他的肩头,击碎了他的肩胛骨几乎把一只手臂都废了!

若论法术相斗,杜寒枫以一敌三仍然与清尘斗了个旗鼓相当,但若论枪剑互击,杜寒枫可不是清尘的对手。清尘的厉害就在于突袭的锋芒锐不可当,从远处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预定的战场,没有什么别的花样,出手就是全力的一记刺杀。

杜寒枫虽然早有警觉,但是在小白和赤瑶两人的牵制下,仍然被清尘废了一臂,这次受伤可没有上次那么幸运了。青锋剑脱手飞出,人也发出一声哀嚎跌落云端,落地之时才勉强施法招回青锋剑,一片青光稳住身形好歹没摔死。然而此时他的另一只肩头又挨了重重的一击,直接把他打落尘埃,等他挣扎着单膝跪起时,清尘沉重的紫金枪已经架在他肩上,而白少流和赤瑶各持法器站在面前。

“白少流,同为昆仑大派掌门,今日何故无端戕害于我?”杜寒枫披头散发双目喷火,抬头怒视白少流。

白少流面露鄙夷之色嘲笑道:“戕害?大哥,你搞没搞错,是你先动手的,方才那一剑之威足以杀我两个来回,不过你还是有点小看我了。”

杜寒枫看了看赤瑶又看了看清尘,语气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卑鄙阴险,堂堂大派掌门竟然设伏暗算,有种就和我公平一斗,这算什么?”

今天杜寒枫输得有些冤,而白少流够阴的!以小白之能不是杜寒枫的对手,真要斗法展开恐怕跑都跑不掉,可是赤瑶的出现太出人意料了。杜寒枫是查觉到附近没有别人才敢突然出手的,真没想到会有赤瑶。

在杜寒枫神识所及之内,天空确实没有别人,而清尘根本不在附近,为了不让杜寒枫查觉,她一直在很远的地方等待,这边一动手,她就以最快的速度飞驰而来。清尘一击之厉,如果奔袭出手几乎无从躲避,只有硬碰硬与她相敌。小白正面纠缠,赤瑶突然出击,清尘奔袭而至,这三个人加起来简直就是明着拦路、暗打闷棍的最佳组合,杜寒枫也着了道。

听见杜寒枫的话,白少流鼻孔出气冷笑道:“这对你而言就是公平,想当初你杀王波褴的时候,可曾想到给他一个公平?我今天拿下你,左右是个死,你要真是高人就死也别叫屈!”

杜寒枫:“你要杀我就别找借口,王波褴非我所杀,他是伤在教廷骑士阿狄罗的剑下,以苦海业火自尽身亡,同时重创凶手阿狄罗。”

白少流:“哦,是这样啊?这话我从来没听别人说过,可以确定当时你就在现场,勾结邪魔残害无辜同道,竟自以为心安理得…我如果现在打断你的手脚,把你扔到英流河里,那可不是我杀的你,是河水淹死你的,这种说法你认不认可?”

杜寒枫眼中露出悲凉之色:“要杀我就痛快点,反正你是不会放过我的。不过你想清楚,你杀了长白剑派掌门如何向天下同道交代?你我都是有神通之人,不要以为天下高人查不出凶手是你!”

白少流摇头:“你错了,我杀过很多人,但从未有一人无辜,也从不怕那些死者化为厉鬼到阴间告状,你能办到吗?…我再问你,薛祥峰是怎么死的?你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徒儿?”

杜寒枫:“你就往我身上泼脏水吧,那夜混战我看得清楚,薛祥峰被交叉乱飞的剑气所伤,落海身亡,我在高空之上与阿芙忒娜对峙,根本不可能向他出手。”

白少流故作恍然大悟状:“哦,你看得清楚?你亲眼看着徒儿遇难,却见死不救,以你的修为原本可以救他,可是你连试都没试!让我猜一猜,薛祥峰在齐仙岭上杀了神官海恩特,教廷借此陷害风君子,其中必有隐情,你是想借混战杀人灭口一了百了,所以眼睁睁着看着徒儿送命。看来真不能拜错师啊,不小心拜了你这样的师父就等着倒霉吧!”

清尘有些不耐烦地喝道:“小白,和他啰嗦什么?别人不知道他我可清楚,身为大派掌门却藏头露尾,暗中刺杀坐怀丘的一头驴,当时若不是我们赶到得及时,白毛和麻花辫就没命了…杜寒枫,当时你中了我一枪,竟然还能跑掉,但我却认得你!”

杜寒枫闭上眼睛叹息一声:“今日命丧尔等之手,我无话可说!…师父,弟弟,可惜大仇此生难报了!”他已经在等死了,可是等了半天没人动手也没有动静,又睁开了眼睛,只见小白坐了下来,就在对面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杜寒枫又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小白淡淡地笑:“动手?刚才已经动过了,我不杀你,只是觉得你可恨又可怜…你师父天湖真人死于昭亭山混战,你迁怒于七叶和风君子,可是你也不想想他为什么会去?有人投身火炉,你却怨恨生炉子的人!还有你弟弟杜苍枫,背叛海天谷勾结邪魔欲加害梅野石,诡计未成被梅野石所杀,该死就是该死,否则天下修行人为什么会颂扬梅野石的神君功业呢?这么简单的问题你就想不明白?”

杜寒枫瞪眼道:“事不关己,你自然说得轻松!”

白少流:“你又错了,事情就是事情,无论他人自己都是一样的,并不能因为你是杜寒枫,你修为高超,你是大派掌门,你就比别人更高贵…反正你也倒霉了,到现在却还没有想通,就算可怜你吧,和你说件事,你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死于何人之手吗?”

这一句话别说杜寒枫,连赤瑶和清尘都愣住了,白少流是个遗腹子,在父亲死后才出生,至于他的父亲如何死的谁都没有听说过。见众人不解的神情,白少流神情感慨地说道:“我父亲叫白中流,本是一个山村中普通的村民,杀他的人叫石野,也就是当今的昆仑盟主梅野石。”

刚才几人是发愣,现在是彻底被惊呆了。杜寒枫目露寒光:“梅野石是你的杀父仇人,你竟然认贼作父,惨害与你同仇的我?”

白少流淡然摇了摇头:“他是杀了我的父亲,却并非我的仇人。此事因我而起,确切的说,是因我的前世而起。”

清尘有点听傻了:“小白,你的前世?”

白少流:“我前世是青漪江中修行三百年的豚妖,被渔民所获毁了炉鼎肉身,阴魂不散附于一个叫白中流的人身上修行。白中流凭空得到我三百年的法力,开始在山村中纵欲而为,划地为国自称皇帝,初始时是荒唐事,其后所行就有取死之道了…梅野石杀了他,同时也将附身的孤魂拿获,这就是事情经过。”

杜寒枫听得也出神了,喝问道:“梅野石杀了白中流,怎么还留下了你?难道作恶的不是你吗?”

第269回 尊荣得来谁忘祖

白少流:“把话说清楚点,不是我白少流,是我的前世孤魂。孤魂附身白中流,它不过是在江中修行三百年的白鳍豚,并不懂人间道,也没有管白中流在干什么,白中流是借它之力行己之欲,所以白中流之罪不在孤魂,梅野石也没有用青冥镜收了孤魂…但是妖魂入世惑乱一方,也有其罪,梅野石当时和他讲明了道理,妖魂自行领罚。”

“你当时是怎么受罚的?”赤瑶忍不住说话了,语气中透露着关切和担心,虽然明知道眼前的小白无事。小白的经历与赤瑶的经历有些类似之处,赤瑶对他的感觉又亲近了许多,她化身为女子,忍不住有些爱心泛滥。

白少流:“我以三百年修行和人间惑乱的一点感悟,投胎为人,就是白中流的遗腹子。我母亲经此事之后在我三岁那年郁郁而终,我与姥姥、姥爷相依为命,从小困苦艰难又饱受他人白眼,而且我自幼神目如电,能见纤毫之末,眼前污垢无藏;更能感应人心,沾染举世人欲横流,避无可避。这些也许都是我的业报啊!”

清尘看着白少流,眼神少见的温柔:“小白,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白少流:“在孤魂投胎之前,曾向梅野石提了个要求,希望来世能拜他为师修证大道,梅野石答应了,并在我神识中留下灵引,就是他当时的名讳‘石野’二字。后来我重遇梅盟主,他的名号成了梅野石,故此我一直不知。直到风君子前辈在坐怀丘中遇到梅盟主,喊出石野这个名字,我才如梦初醒。”

清尘:“可是你并没有拜梅盟主为师啊?”

小白点了点头:“我当时行以师礼,却并未正式拜师,因为机缘巧合,另有高人指点,我已在坐怀丘开宗立派。修行高人有大神通,隐约可见过去未来,但世事诸般机缘有变数也有定数,变化自有玄机…梅野石杀白中流之时还是少年,尚在风君子门下学道,风仙人听闻此事之后也到小白村找过孤魂,但当时我已经投胎转世…后来昭亭山一战,风前辈将七叶打入轮回世世为驴,这头驴却托生在我家,恐怕也不是偶然。”

说完这段经历,众人良久无语,此时白少流看着杜寒枫缓缓道:“这是我第一次告诉他人我的前生来历,希望你能听得懂,你要是听不懂我也没办法。只劝你一句,不要做恶已尽,像你弟弟那样落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杜寒枫哑声道:“你不杀我,想如何处置我?”

白少流站起身来朗声道:“你是长白剑派掌门,按昆仑规矩,自有长白剑派以门规处置。若长白派徇私放纵,天下人共讨!…天池真人,这些话你都听见了吧?”

随着话音,英流河对岸密林中走出两人,飘然飞过河落到近前,再看后面山林又鱼贯而出数十条人影,竟是结阵而行的长白剑派弟子。飞过河的是长白剑派护法长老天池真人,他身边的是终南派护法七灭。天池真人走到小白面前长揖及地:“白庄主,门中出此败类,还是掌门,老朽实在无颜以对。你放心,我率众弟子将杜寒枫带回去,一定以门规戒律处置,身为掌门刑加一等,长白剑派绝不徇私!”

白少流回礼道:“天池师伯,杜寒枫之罪,长白剑派失查而已,也不必太过自责,人就交给你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曾在坐怀丘外樱花林中遭遇伏袭,刺客中有两人精通长白御剑术,是何人因何故参与此事?希望你们能给我个交代…杜寒枫留在此,我告辞了!”

小白今天的事情做得很漂亮,英流河谷中埋伏了长白剑派弟子是七灭的那封密信招来的。天池真人不信白少流在密信中所言杜寒枫种种罪孽,七灭却告诉他白庄主有办法能够证明,所以才安排了这一出。

修行高人施法飞天时能隐藏形迹,但对同样飞天的高人而言还是比较容易查觉的,而隐藏在山林中收敛神气定坐就不一样了,要不是在神识所及很近的范围内是不容易被发现的,所以杜寒枫飞在天空极高处查觉不到英流河谷中的这些埋伏。等他落地已身受重伤,心情震撼灵觉也大受影响,也没有查觉到密林中有人潜伏。

其实白少流还有安排,在英流河另一侧的山林中,陶奇、陶宝带着一批海南派高手也藏在那里应对意外之变,但是事情没有意外的变化,所以这一批人就没有现身。小白将杜寒枫这个瘪了气的臭皮球踢还给长白剑派自己处理,处理得十分得当,年纪轻轻也尽显昆仑大派掌门的风范。回去的路上,清尘和赤瑶一左一右都忍不住偷偷瞟小白,神色有些暧昧也有些惊奇,仿佛像刚刚认识他一样。

小白搞定了杜寒枫,干得非常漂亮。杜寒枫是从与福帝摩见面回来的途中被小白拿下的,那么福帝摩在干什么?这一天福帝摩一直在焦急地等待,他甚至告诉杜寒枫,乌由即将有大事发生,杜寒枫有机会趁乱除了白少流。福帝摩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鲁兹计划的时间已经到了,就在这个秘密聚点的密室中,还有另外一个特别的人,就是教廷派到乌由的神殿骑士阿狄罗·维纳。

阿狄罗站在亡灵鲁兹的阴影前正在说话:“黑暗的亡灵,我接受了召唤你的仪式,但我并不想彻底放开灵魂听从你的意志,你给不了我拥有的一切!我是维纳家族爵位的继承人,我有我的财富与荣耀,它不属于你。”

鲁兹飘忽的声音带着寒冷的笑意:“维纳家族的荣耀?它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只不过是你灵魂中虚幻的印象而已。可怜的阿狄罗,到今天你还如此幼稚,看来我需要和你讲一讲历史与真相。维纳家族的所谓的荣耀从你的祖先摩斯特·维纳船长开始。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勋爵吗?他是一个挑起战争的凶手、骗子和抢劫杀人犯,双手沾满鲜血与肮脏的奴隶贩子!”

阿狄罗抬头吼道:“住嘴,不要侮辱我的祖先!”

鲁兹催眠般的声音在空气里飘忽:“你害怕了吗?怕我说穿这一切,你所有引以为荣的东西将不复存在?这又何必呢,你应该将这个世界看得清楚,才能找到自己的归宿。”

鲁兹讲述了维纳家族的历史,这是郁金香公国功勋史册上的描述所没有的。六百年前,摩斯特·维纳是一位年轻的船长和商人,他做的生意是在罗巴大陆——黑非大陆——山魔大陆之间的三角贸易。他的船从郁金香公国出发,带的是酒、布匹、工业品等等物资,等抵达落后的黑非大陆,用这些物资向当地的部落交换一种商品——黑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