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组长,我在13层——”沐沐看着满脑袋插管的老枪和不知何时会醒来的影,吞了口口水,“和老枪在一起,现在下去不是太方便,能不能替我签个到?”

“下次注意。”组长的回答倒是风轻云淡。

沐沐此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按紧耳机说:“等等,中央区不是屏蔽了耳机信号么?”

“哦,天才已经进行网络再造了。”

沐沐抽搐了一下,哦,网络再造,听上去貌似就和贴个双眼皮儿似的那么“简单”。

这样就不难想象,先前贼营小头目慌慌张张地报了虚假消息,也必定是拜天才所赐了。

沐沐推断的不错,早先贼营小头目从显示屏上看到的闯入13层的人像是天才植入监视器系统的程序。这一招正是炸弹案中影耍的一个花招,现在人渣们要原封不动地奉还。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敌方扔来一颗手榴弹,吾辈必将奉还原子弹。

“把老枪带下来。”

耳边响起组长的这么一句命令,转而传来一阵干脆利落的打斗声和几声连贯的枪响,组长气势十足的声音叫嚣着:

你们老大都缴械投降了!还跟我玩贞操?都给我老老实实躺好!

沐沐听着这调戏意味十足的威胁,眼边三厘米处冷汗飞流直下。组长就像是有千里眼,仿佛能看到13层楼以上的沐沐正在愣神。

“愣着干什么?!解救老枪!”

“呃——怎么救?”

沐沐看着面前那一堆高科技仪器,管子错综复杂,屏幕上一堆数据,她生怕拔错了哪根管子老枪就跟着一命呜呼了。

此刻的心情悲怆得难以附加。

就是这时,她右眼的隐形眼镜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荧光绿色的网膜,自动扫描着眼前的仪器并做着分析。来自天才的电脑合成音飘了出来:“先断掉电源,在你左侧,注意,这次不是洗手间了。”

沐沐顿时愣住,原来,她这一路以来所见所闻一言一行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么?

包括她和影的“亲密接触”?包括她五次三番几近阵亡?

还包括她

在影的洗手间留下的那泡尿

沐沐满头黑线。

虽然很不爽,她还是奔过去先处理了电源,拉闸的那刻她才终于反击了一句:“为什么瞒着我?”

“因为你不够人渣,怕你演的不够专业。”

这句话是先知说的。

“既然这样,刚才何必出手相救。”

“当然是不想你出事。”电脑合成音追加了一句,明明是冰冷无比的声音,却比先知那温润如水的甜腻声音温暖许多。

“沐沐,你右侧隐形眼镜是高科技电子分析仪的外联屏幕,我会帮你一起救出老枪。”天才话音落了,耳机中飘出先知一声揶揄的笑意,天才慌忙改口,“我们会帮你。”

沐沐手忙脚乱地按着电脑合成音的指示一点点拆卸那些仪器,心却被天才这忽冷忽热的态度搅得一团糟。

——当然是不想你出事。

为什么要对我解释?我原本也没有期待你们会给我什么靠谱的理由啊

——沐沐,我会帮你。

不知道你自己的声音说出这句话会是什么感觉呢?可惜你不能,谁叫你是个哑巴

胡思乱想中沐沐完成了全部的拆卸步骤,老枪在仪器拆除后的第一秒就恢复了意识,看来他这一招“休眠”也是为了保存体力。

大叔的眸子慢慢聚焦,视线中映入了仅有一面之缘的沐沐的脸,一时间有些恍惚。

半响,他翻身下地,晃了晃脑袋,攥了攥拳头,然后拍了拍沐沐的头,简简单单地就说了一句:

来啦?

这一句,却让沐沐切肤刻骨地感受到一种信任。

它就和天才那句“我会帮你”,和先知那句“怕你演的不够专业”,和组长那句“集合了集合了”有着相同的魔力。

一种无与伦比的归属感。

“走吧。”老枪一句也不多说,夹起沐沐就走,随手抓过一节电线当武器,大步跨过影的时候也未将他翻过来看看,一路横冲直撞出了实验室。

面前狭长的走廊处处是机关,那暗藏的杀机如此浓烈,这是贼营之中最艰辛的一条路,如果不是影亲自走了一遍被她记了下来,沐沐担保他们二人走不出三米远。

“你信我么?”

回应沐沐的是默认,老枪已经做好冲刺,就等待沐沐发号施令。

冲——

向左!

蹲下!

快跑!

密码是——

这就像一个过关游戏,沐沐就像是通关秘籍,而和她交情并不深的老枪却那么信任她。

一路挪移闪躲,就像杂技一般,老枪追随着沐沐每一个命令,他把自己劫后余生这条命都压在了这个并不熟知的小女孩身上。

好不容易到了电梯口,经验丰富的大叔却选择了楼梯,一路向下,碰上二三来堵截的小喽啰,手里的电线一勒二拽三扭,动作迅速漂亮。

在大叔夹带着沐沐从13层一路打拼向下的时候,集合就位的三个人渣已将底层的垃圾处理干净。

冲进大厦的装甲车头部还冒着青烟,满地都是被打死打伤打晕打得装死的恐怖分子们。

可在他们看来,这些从天而降的妖魔鬼怪们才真正“恐怖”。

此时此刻,三个彪悍的人正凑在一起猜拳,仿佛这才是他们人生之中的大事。

随着先知的狐狸眼一眯,挑逗的语气飚出了一个字“靠——”,胜负已分。

先知拿起两个黑色大垃圾袋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嘀咕着:“沐沐干什么吃的,这么慢腾腾的,要俊男我亲自去采购特产。”

天才淡然笑着,神态自若地转身关闭了分析仪,电脑合成音追着先知离去的背影飘了出来:

“怎么样,我计算的不错吧,他有百分之八十八点七一的概率会出剪刀。”

“谢谢你的小报告。”组长得意地笑着,满地趴着的恐怖分子惊悚地低下了头,暗自叫苦。

组长蹲在琴盒边上开始挨个检查自己的宝贝武器,如果发现哪个上面留下了汗渍和指纹,就狠狠扇小头目的耳光。

小头目比起趴在地上的喽啰们处境更加凄惨,他被五花大绑在司令椅上,正对着冒烟的装甲车。组长动不动就一脚踩在他的椅子后栏上,他就像只活脱脱的大粽子似的四十五度向后倾斜,露出肥嘟嘟的左右两腮供她扇打。

在亚洲转悠了这么久,无论是黑社会还是特警都见过不少,可没见过这么一群——

人渣,是的,这他妈的人渣。

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有谁料想到这些人会作为人质大摇大摆地混进来?

有谁能料到革命友谊无国界,满飞机的阿拉伯斯坦日本们都是他们的人?

有谁能想到这些应该很正人君子的家伙们会烧杀抢掠无所不用?

他们颠覆了恐怖分子对敌人的定义。

这还得从人渣们截获了一辆装甲车开始说起。

话说组长、天才和先知被关押进南边的牢房后,没费多大功夫就脱身出来,还在众“牢友”的配合下收缴了枪支、反锁了恐怖分子。

不仅如此,考虑到这个挂着“核工业区”的贼营地盘实在太大,他们非法征用了一辆代步工具:超大马力装甲车。

一行人一路向北、霍霍而去。

美名其曰,守约不能迟到。

风流倜傥的先知靠着“放入”冒牌空姐双峰之间的窃听器和追踪仪很快就找到了中心区,而弱不禁风的天才则控制了贼营的网络系统,让一切关卡自动瘫痪。

最绝的还要数彪悍的组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利用装甲车上猛烈的火力,一路干灭了来不及投降的小虾米们。

装甲车自带的弹药用完了,她就两把手枪轮番开火,打得贼营的乌合之众抱头鼠窜,没人敢上前拦截这威力无比的火力部队。

等他们的代步工具一头撞进中心大厦一层指挥部的时候,组长的手枪里已经没有子弹。

可是小头目并不知道。

这个突然闯入一层指挥室的女人只是狠狠盯着他,下半身还窝在装甲车里,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想——死——么

小头目明明裤腰别着手枪,脚边堆放着一琴盒的武器,可是却被组长的气势震慑了。

是的,震慑。

那个时候,小头目才刚刚激动地向影爷汇报说:

“影爷,不好了,13层被人破了!”

结果这三个怪人就眼睁睁在他面前从装甲车里爬了出来。

这简直就是大变活人。

组长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惊恐的瞳仁。

天才面无表情地敲着电脑键盘。

先知优雅又禽兽地一笑:“老兄,打听一下,特产店是不是就在西北口?”

最后这句话让小头目彻底崩猝,缴械投降。

就是这个时候,头顶几十米开外的地方,沐沐冲入了实验室。

与此同时,组长手疾眼快地滑到琴盒边上,撩起枪清理了一下负隅顽抗的小喽啰们。

与此同时,天才放出了事先安装在沐沐耳麦之中的微型武器。

与此同时,先知揶揄了一下天才和沐沐的“苟且之情”。

先知只是出于本能在调侃,殊不知扰乱了楼上沐沐心头的一池春水,也才踩到了天才这只隐性大灰狼的尾巴。

几分钟后,在天才的概率计算下,先知成功的被三振出局、充当苦力去了。

这件事告诉我们,科技人才惹不得。

当沐沐被老枪风风火火扛到一层的时候,组长正站在小头目的司令椅后,一脚踩着后梁,一只大手利落地扇着这个四十五度悲伤逆流成河的胖子。

“叫你瞎摸?下次洗手再碰武器,听见了没?要不老娘把你的手剁下来!”

天才侧头看了看惊魂未定的沐沐,不知道为何脸颊却是明显的一红,别扭状侧向另一边。

正不巧这个时候先知拎着两个黑色垃圾袋回来了,一脸坏笑的走过来:“还说你们两个没□?这就是人生啊,他娘的寂寞如血。”

天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沐沐的脸也刷的一下子红了。

这人,真是爱添乱。

沐沐瞟了天才一眼,迟迟听不见他那电脑合成的声音,心中顿时又有些许沮丧。

哎,不过只是同事之间的玩笑。不可当真,不可当真啊。

这一次行动是以集中营的压倒性胜利告终的,事实证明,集中营有两大原则:

一你不能动他们的人,否则他们会翻脸。

二你不能让他们丢脸,否则他们无脸可翻,只好要了你的命。

信任

那些阿拉伯斯坦小日本们当地就鸟兽散了,毕竟在恐怖分子老巢犯事也不敢太嚣张。

打晕了人家的人、抢了人家的装甲车、碾平的人家的大道,劫了人家的特产、祸害了人家的名声也就可以了,占地为王这种事万万不能做。

这样一来,回程的飞机一下子就宽敞了许多。

沐沐还觉得有点云里雾里的,跟在组长身后登机,谁知她突然一停,沐沐直愣愣地撞了上去。组长阴沉沉地说:

你跟我进头等舱来。

这是沐沐第一次进头等舱,可惜是站着的。

她背着手面对着组长站好,飞机起飞的时候禁不住一阵摇晃。

组长在一阵轰鸣声中才终于开口:“你见过那个男人了。”

“是。”

沐沐禁不住看了眼此刻的组长,她收敛了方才全部的戾气,仿佛将所有烦恼都抽打出去了,现在只剩下充溢着真相的不堪重负的躯壳。

“沐沐,你还愿意相信司徒先生么?”组长猛一睁开眼睛,眸子清透无比,“哪怕是用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做赌注。”

沐沐觉得一阵眩晕,不知道是起飞的症状,还是因为组长如此严肃的一句话。

这不应该是她来回答的问题。

而或是她不想面对的问题。

司徒慕年,影。

他们是一个人么?性格分裂?

他们是两个人么?双胞胎兄弟?

组长曾经那么不屑的将司徒对于罂粟花的解释说给她和天才听,那简直是骗小孩的说辞。

她亲眼识别出那朵罂粟的,她自己走过那条走廊,她猜对了影的掌心同样没有生命线——

沐沐迟疑了。

组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