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乱推销的。”天才不动声色地敲打着键盘。

“那他到底是推销水果的,还是镰刀的?”沐沐话音刚落,就在睡眼惺忪之中听见咣当一声,天才的宝贝电脑砸在地上,发出呜呜的警报声。

“是谁打来的电话?说了些什么?”

沐沐愣愣地看着天才。

“没有电话号码,经过变音,说的是,上帝之果就要成熟了,你准备好举起你的镰刀了么?”

天才脸色阴郁地难看,那眼睛就像扫描仪一般,审视着屋子,然后突然一个猛扑到沙发上,将沐沐压在身下,当沐沐满脑子飞粉红色气泡的那时那刻,天才双手捂住她的耳朵,紧紧地,然后张开了嘴,发出了那变异的声音——

人耳无法识别,却可以让机械故障的超声波。

屋子里一个接一个噼里啪啦开始冒烟,天才团着沐沐翻滚在地上,从背包中拿出超强电力的掌心电脑和麻醉枪,塞在风衣特别加宽的衣袋里面,然后贴着地面匍匐在地上,手触及到门的那刻,一颗子弹飞在他头上一寸的地方,嗖的一声,穿门而过。

沐沐满脑子粉色大心都成了黑色沼泽。

“这是怎么回事?!”

“行踪暴露,我们被监视了。”天才盯着那弹孔,知道他们客厅的那扇窗子外面,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尽管监视器和窃听器都已经被他报废了,但是窗外距离太远,对方仍具有超强攻击力。

堕天使的人。

他们来了。

DA的警报电话,看来所言非虚。

这场劫难,在劫难逃,这是宿命的对决。

天才皱着眉头,那一瞬间脑子过电一般想了许多,最后突然间将怀中的沐沐挡在胸前,将她当成了人体盾牌。

沐沐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

天才?

程风举手示意狙击手停下,他的高倍望远镜里清楚地显示,那间小屋子里面可射击目标只有沐沐一个。

好笑,那个自诩会照顾她一辈子的装聋作哑的孱弱男人,居然会在这个生死垂危的时候那她当了人肉盾牌?

这就是人性的本恶么?

不愧是人渣。

程风一时间内心涌动着奇异的滋味。

“能看清对方的唇语么?”

“风天使,看不清。”狙击手毫无语气地回答,“是否继续射击?”

“不能射死。”

流动在他们血液中的毒素大限将近,只有沐沐的记忆中那解毒的有机分子结构才能配制出解药。

他圈养了她那么多年,又将她放虎归山,就是为了拿到那解药,如果现在打死了,岂不是鸡飞蛋打?

“明白。”狙击手将准镜调到对方的腿部,只要将她的腿打穿,她就不能行走,对方就无法挟持她做人质,他们就不能逃出这间屋子。

程风在狙击手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突然脑子里流连过了一句那稚嫩的声音:风叔叔。

全身不自禁抖了一下。

就在那一刻,子弹飞速飞向了目标人物。

就在那一刻,天才突然将沐沐回旋在自己身后,只留出她一双惊恐的大眼睛,在她耳边说:

记住方向。

下一秒,在子弹就要射入他的血肉之躯时,天才一声超音波,将子弹化作了粉末。

沐沐心里一阵痉挛。

你又来了,天才,你总是如此。

你为何总是如此轻视你的性命?!

!!!

沐沐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在天才感觉自己没有中弹的那个刹那,作为男人本能的快速应对危机的本能,让他拉过沐沐的手迅速夺门而出,狙击手迟疑的那一个刹那,发射出的子弹弹在了门板上。

噼里啪啦。

沐沐觉得自己仿佛是被天才抱着在跑,那脚仿佛都不是她自己的,可就在这样的亡命关头,她还是禁不住在他身后大喊:

你为何这么做——

天才一路夺路狂奔,一边还在耐心地回答着她的疑问:

“如果目标是你,应该不会打关键部位。”

“既然不会打关键部位,既然你能够粉碎子弹,你为何还要挡在我前面!”

“因为一切只是应该,不是绝对。而我赌不起。”

天才握紧了沐沐的手,沐沐突地感觉这句话,比人世间所有的甜言蜜语都要珍贵。

两个人从大楼的背面逃出来,想要逃到停在楼东的防弹智能车里面去,需要穿越一大片有暴露危险的区域。

“听着,沐沐,我们要冲过去,我不知道对方的伏点,而你知道,我现在要你完完全全地回忆关于那颗子弹的一切——”

沐沐那一瞬间突然明白了天才为何要把她当成人肉盾牌。

引狼出洞。

沐沐随即闭上了眼睛,方才那一幕才缓慢地回放,每一个细节都那样真实,她甚至能够算出那子弹距离窗边各有多少厘米——

“离窗左侧一米五十八公分。”

“子弹落点我知道。”天才不再言语,那子弹的碎片还是刺入了他的小腿,他用自己的身体丈量着落点。

与此同时,天才的掌心电脑已经开启,在沐沐闭目沉思之际,已经进入建模程序,这座楼的各项数据早已经输入这台掌心电脑,这是天才作为人渣集中营的成员常年的作战积累——

每到一个地方,一定要先想好退路。

楼高窗宽数据早已输入,现在程序正在自动按照沐沐的结论和子弹的落点计算射出范围,从他们逃出来到程序计算出结果,不过三分钟。

三分钟,让程风等的很着急。

“情况有变,是否撤退?”狙击手请示着,他已经暴漏,按照惯例,至少应该进行转移。

“不需要。”程风只说了这三个字。

朝日公园之耻,今日必悉数奉还。

我不需要让一分一厘,只凭你二人血肉之躯,如何逃得出?

“我们知道了对方的范围,电脑已经自动计算出了可躲避的角度,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就是我们必须迅速进入的掩体。”

“好。”

“但是,这都是基于对方没有改变伏点位置的前提下计算的。”天才略一犹豫,沐沐突然拉起他的手,“我们赌一次。”

“我赌不起。”

“我赌得起。”

我赌我记忆之中的风叔叔,不靠我的天赋,而靠我的本能。

自负若他,自傲若他,一步都不会退让,对自己要走的路,没有半分否定。

这一回变成了沐沐拉着天才奔跑,在那光影交错的空白带穿梭,那狙击手频频勾住手指,却在发力的一瞬,又放松,最后咬牙切齿地说:

“怪了,怎么每一次对准他们,都正好有掩体!”

程风微不可查地摇摆了一下。

是他又一次算记错了么?

为何每次一旦和人渣纠缠在一起,他的计划屡屡被打破?

上帝,是你在冥冥之中保佑着他们么?

就像你十五年前就种在我们罪恶的念头里那毁灭的胚芽?

既然我又输了,那么我就带着你们一起输了吧。

程风的话漂浮在微凉的空气中,犹如那被天才震碎的子弹粉尘一般,总有那么一片挥之不去的伤痛,刺进肉里。

“引爆那辆车。”

程风转身向背,等待那华丽的轰鸣,那是来自地狱的绝唱,引领着所有人,在上帝的果实中绝望着死去。

(第四卷终结)

百日之约

这一天是周日,行政大楼空空如也,当一脸凶相的老枪和一身飙车党打扮的岚带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罗杰斯就那么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进来的时候,前台的文员吓了一跳。

当老枪出示了特别通行证后,大家又各自低头做自己的事儿了。

拥有特别通行证的,都是这栋大楼里面在执行特殊任务的一族,少问为妙。

文员偷瞄了一眼,果真,他们带着人往楼深处的VIP区域去了。

罗杰斯稍微清醒了一些,但是被注射了强力的毒品,正是被有气无力的时候。

“Soyouingguysarehidinginthegovernmentbuilding?Ridiculous.”

(你们这些人渣居然在政府部分办公?可笑!)

老枪淡漠地说:“我不懂英语。”

岚更为欠抽的说:“IcannotspeskEnglsiheither.”(我也不会说英语。)

老枪捉着罗吉斯一路向楼顶高升,突然内心之中有种不可名状的激动。

一百天了,其实很多任务出外勤,都要这么久,可这一次却最不一样。

不知今日,在这里能重逢了谁,又将永久地告别了谁——

步入那条又深又长的走廊,那个总是和煦微笑的男人,犹如这黑暗尽头最后的光明。

他们再怨再恨,却终不忍心,将这谁也说不清的孽债清算到他的头上去。

司徒慕年,人渣的精神领袖。

不知我的小礼物,你可喜欢?

老枪突然间又变回了那个温吞的大叔,躲在狙击步枪后面,静静地,充满耐心。

他和岚,实在是一静一动的两个极端。

“我已经有太久没来了——”岚分外感慨,“我原来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是功成身退,听了你说的那些内幕,才知道我不过是个不算成功的试验品,监察期满,无罪释放。”

“总比我们这些终身囚禁的要好。”老枪叹了一口气,“对方狠毒,找了一个我们都不愿意下手对付的牢头。”

这世上,攻心最难,可对方却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让集中营和堕天使对立,让黑白从混沌之中分离,实乃高人。

“你说,会有谁在?司徒他不会老泪纵横吧——”

老枪一边说着一边更紧地捉着罗杰斯,而岚则一脚踢开了铁门。

门只上了一道暗锁。

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老枪苍白地扯了一个微笑。“看来我们到的早了。”

说完,就将罗吉斯像麻袋一样扔在屋子的角落里,默默地拿起快抹布,走向洗手间,开始打扫卫生。

岚百无聊赖地走向窗子,才发现这还是人造阳光,不禁心中唏嘘。

这屋子,连同这屋子主人的命运,都有一种人为的悲哀。

正在伤感,突然走廊里传来一阵奇异的脚步声,岚冲到门口,却没有探出脑袋去,反而摸着自己的手枪,一瞥洗手间里面的老枪。

水龙头还在哗哗地响着,老枪理所当然地说:“是先知。”

一声深,一声浅。

他的脚步,老枪就算聋了也永远记在心里了。

先知走到门口,扭动把手,门拽开之后,在岚面前明晃晃的是一根铁丝——

然后是先知咧着大嘴的微笑。

“迟到了,不好意思,残疾人士。”

“你问候的方式真人渣。”

“彼此彼此,你的手枪也上膛了吧——”先知嬉皮笑脸的说,然后看了一眼洗手间里面的老枪,故作淡定地说:“哥们,毒瘾犯了没?我这会做义工,拿了个治疗毒瘾的偏方。”

老枪一笑。

“你可以问问地上那位仁兄,他可能更需要。”

先知早就看见这么一坨庞然大物了,只是没来得及多问,这一回蹲下来看看他那张满脸开花的尊容,一撇嘴,“老枪,你这是给大名鼎鼎的火天使做整容?”

“毒瘾犯了,东撞西撞的,牙都磕掉了三颗了,哪天还得带他去补牙。”

“行,我认识一作坊,多次性用具,专门看艾滋病人的牙,一准染上,绝无例外。”先知拍打着火天使的脑袋瓜子,“叫你制造贩卖毒品!活该!”

“你倒是还那么活蹦乱跳的,也没见你惆怅。”老枪关上了水龙头,“去堵截你的是哪路?”

“云天使。”

“这个倒是隐秘,没有见过。”老枪开始擦玻璃,“有何收获?”

“没什么收获,我们一见如故,详谈甚欢,和平收场。”先知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岚靠在门边上,打趣说,“又是被你的美色所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