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丫的是个百合。”

“那倒是可以问问Honey缺货不。”老枪无心提了一句,先知打哈哈地说,“是,难得这么巧。”

这时,走廊里又响起了第三人的脚步,飞快,轻,专业人士。

“组长?”

“组长。”老枪和先知同时回到了岚的问题。

“那个女人——”

“我怎么了!”组长一只长枪抵在岚的后脑,“早上好,各位,休假愉快啊。”

岚慢慢移开,回身看了看剪了一头短发的组长,“我记得你似乎有一头飘逸的长发——”

“失恋了?”

“还是顿悟了——”

组长没好气地打量着两个不着调的下属。

“汇报。”

“报告组长,我与岚受到火天使追杀,我们反追杀成功,攻入大本营,捉了活的。”

“报告组长,我受到云天使追杀,和平解决,互不相欠——赚回了一个美人泪的钻石补贴家用。”

“我这边是光天使。”

组长依旧不对等信息,谁叫她是组长,有这个特权。

“这么说来,沐沐和天才那边的是——”

众人心里一沉,最难对付的宿敌,风天使。

说不定还有影。

“有他们任何消息么?在日本还是回国了?被俘虏了还是逃了?活着呢死着呢!”组长越说越不耐烦,最后一个问句喷出来的时候,全场肃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大不了闯一趟堕天使大本营。”先知挠挠头,“玉碎向来是我辈人士追求的境界。”

“玉碎,我还想瓦全。”

先知声音刚落,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天才,他依旧还是那般神出鬼没的,丝毫感觉不到气息。

众人直愣愣看着天才那张挂彩的脸,眼窝都凹进去一块,头上包裹着白色绷带,胳膊也带着石膏,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却还不错。

“沐沐呢?”

“她在医院。”

“你把她一个人丢在医院?程风死了没?”

“她说百日之约,不可不赴。”天才耸耸肩,“我这里有二十八个摄像头盯着她呢,放心吧。”

“程风就让你们两个伤残?这不像他的风格。”先知一撇嘴,“到底怎么回事?”

天才转而看着他,“我和沐沐,对他来说,已经是两个死人了。”

“引爆那辆车。”

程风转身向背,等待那华丽的轰鸣,那是来自地狱的绝唱,引领着所有人,在上帝的果实中绝望着死去。

“遵命。”狙击手对准了那辆车,等目标任务再次躲入掩体,开始朝着车做最后一次俯冲时,精准地爆了油箱。

火光冲天,一声轰鸣,这魔鬼的交响曲中,程风竟然不自觉地开始了指挥,他小手指微微上翘着,微不可查地抖着,仿佛在为自己送行。

一切都结束了,尘归尘,土归土,集中营,堕天使。

上帝,你还是以这样讽刺的温柔将我们拉过去给你陪葬了。

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到头来还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好人。

这不公平。

天才在爆炸的那个瞬间,发出了超声波,将飞溅而来的汽车碎片震得粉碎,却因此来不及躲闪那热浪,冲到身子上飞出了好远。

本能地将沐沐护在了身后。

天才知道,这样的爆炸力度,被撞飞的他们会撞向四周的硬物,或是被铁栅栏扎穿,或是撞上墙壁头破血流,或是什么东西遮挡一下来不及避开热浪被活活烤死——

这一瞬间,他竟然是如此冷静,那大脑之中就像有一个自动建立模型的电子地图,将这周遭的一切仔仔细细地分析了一遍。

生还的几率,不到百分之十。

他们的方向,在此刻身体可以调节的范围内,必须,只能,飞向垃圾堆——

天才回身看了一眼,那飞溅的车门被墙壁狠狠地撞击后,正从他们斜后方飞过来,那一瞬间他的脑子像是最精准的仪器一般,那个刹那,当沐沐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冲着那门再次发出超声波——

却不是全部。

门断裂成两半,一半从他们身边斩了过去,另一扇,结结实实地将两个人拍了一下,天才只觉得胳膊断裂般疼痛,而沐沐的惨叫,也在他耳边响起——

她也受伤了。

这已经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他们的飞行路线,终于在这重物的影响下,朝着垃圾堆而去,只是计算的还不十分精确,到底还是拍在了结识的柏油地面上,他的胸腔,她的后背,都猛烈地撞击着——

血色模糊了眼睛,天才紧紧握着沐沐的手,如果程风到了这个地步依旧不肯放过他们,那这就是他们最后的结局。

程风没有按照惯例处理。

这个平素最为严谨的和煦的中年人这一天始终紧锁着眉头,沉浸在他自我轰鸣的交响曲中。

狙击手例行公事地报告结果:

“完成引爆,目标人物消灭,是否追加打击。”

一人一枪,确保万无一失。

“保留活口。”程风这样说着,让狙击手一惊,“如果可能。”

保留活口,这是执行死杀任务后的大忌,如果不马上补杀,而是贸然下现场捉活质,很可能延误战机,没有想到程风这个身经百战的高层,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如果还有希望。”程风似乎是在和自己较劲,“如果上帝还曾怜悯。”

狙击手放低了枪,“请求支援,现场排查。”

就在这个时候,警笛声响起,狙击手再次举枪的那一刻已经晚了,视野中已经冲撞出一辆军用吉普。

“这一次警方倒是来的及时,难得。”组长不屑一顾地说。

“是我设计的一个程序,以防万一。”天才毫不在意地说,“反正没什么任务好做,就当开发新产品,这个产品很有意思,只需要我发出一个指令,就能侵入当地警方绝密系统,做出高层收到恐怖分子袭击的假警报,并且自动显示地点。”

众人无语,天才终于有了些笑容。

“人民警察爱人民,关键时刻,得报警。”

独闯敌营

夜幕深沉之中,影的专机缓缓降落在堕天使欧洲总部的机场,程风站在那里迎接,仿佛出自本能的,司徒慕年迎上去的时候,便知道应该伸出左手来握手,而程风也会不经意之间,摩挲过他的掌心,确认他没有生命线,再一看他断掉的小手指,这才算判定了他的身份。

在来的路上,司徒慕年已经从随从那里套了许多话出来,加上对堕天使常年以来的研究和了解,他自信至少可以撑到见到王不凡的那一关。

这样的行动无疑是冒险的,却也是最有效的。

藏在沐沐记忆之中上帝之果的解药,代号为镰刀,而那合成新型分子的原始材料,却被王不凡紧紧掌控着,那是一块紫红色的晶石,只需要四分之一的大小,就足以合成供所有中毒者解毒的药剂——

那也将成为王不凡继续控制他们最大的筹码。

那也将是凌驾于所有毒品之上的新一代的统治工具。

十五年前的孽债,一半在沐沐,一半在这里。

他无能为力唤醒沐沐的记忆而或博取人渣们的信任,但却可以用这样极端的方式闯入敌营拿回紫晶石——

如若不行,就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司徒慕年紧了紧风衣,跟在程风后面,夜色苍茫中,在两排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恐怖分子的注目中,这两个亚裔步履矫捷地超中心区走去——

司徒慕年只是在天才做的模拟地图中见过,没有想到天才的技术已经如此高超,他提供的方位和数据与真实的中心区相差不多——

除了,立在门口的并不是安全扫描仪,而是两个面目严肃的黑人。

天才太过依赖于科技,可王不凡知道,最能依赖的,只有人。

司徒慕年跟随着程风进入大门,一丝迟疑到没有,突然一个黑人弯下腰来,程风先于司徒停了下来,一皱眉,司徒心骤然一跳,却是看见他黑夜之中露出两排大白牙,操着有地方口音的英语说:

“Sir,yourshoesaredirty.”(长官,您的鞋脏了!)

司徒故作镇定地耸耸肩,对程风说:

“刚才和司徒厮打起来,就跟和自己打了一架似的,鞋上是司徒的血。”

“既然脏了,不如脱了吧。”

程风一个示意,黑人们走过来,司徒没有弯腰,只是用脚把鞋子交错踢下,然后赤足站着。

“你知道么,影,除了小手指的缺陷,你和司徒慕年还有一个致命的不同,那就是你体内的毒素要大于他的——解冻的时候那些激光加速了你体内的毒素运动,远远大于你冰冻期的睡眠作用。”

司徒微微摇了摇头。

“难不成我每一次出去执行任务,都要接受这样的排查?那好吧,不妨带我鞋子上的血迹去检测——”

“不,我觉得,直接验你的血比较稳妥。”程风的眸子里有一丝近乎残忍的冷绝,司徒慕年很难想象当初上帝会让这样的一个男人来负责他的克隆项目。

“不管你是影还是司徒,你们都是犯罪天才,只不过一个人的阴暗面放大到了极致,另一个心里尚有一丝伪善的光芒——我们每个人有何尝不是这样分裂的两半?让我看看,你到底是哪一半?”

程风一摆手,却是从黑暗的远处走来了一个司徒很熟悉、影更熟悉的女人,靶子。

“请在验血结束之前,好好看着他。”

程风一转身,恰巧达芙妮也迎了出来,眼神与司徒交汇之后,微微笑着说:“当时在朝日公园,你还觉得我是内贼,想不到今天,你也沦落如此,真是可怜,你就好好享受吧——献血可是公民义务。”

达芙妮说完之后,不再看他一眼,只是对着程风眨眼睛,有些戏谑:“就算老大发飙了,也不至于谨慎小心到这个地步吧——”

程风低声回了一句,“影的毒素已经无法控制,我无法确认眼前的是谁。”

说罢,箭步走着,达芙妮紧随其后,追问一句:“派影出去一开始就是个圈套?”

程风不言,达芙妮微笑着,慢慢地优雅地转动着戒指。

半球之外,正在给昏昏欲睡的学生们振振有词地演讲“现代建筑史”的姚远那微型信号接收仪震动起来,手指放在私人电脑上,原始代码震动成文字。

依旧很简单,却很给力:

司徒在堕天使,有难。

姚远通过手下将消息传给人渣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围着半死不活的影观赏了十分钟有余。

“这男人曾经在我身上叉了不少管子,我拔掉他一根管子,应该不算什么把。”老枪摸着下巴。

“他在公园门口也和我打过一架,被我割了小手指,这次换个地方割割——”先知注视着他关键部位,阴险地笑着。

“我倒是和他远日无仇今日无忧,但是有时候试枪不需要理由。”组长冷冷扫了一眼。

“我是哑巴,我不说太多,我只记得他打了我好几顿,拔了我的氧气管——”天才机械一般一件件历数着影做的种种恶行,引起周遭人的侧目。

怨念深重的是这位。

沐沐一直站在外围,不知为何,看见被关进培养仓的影,心头有一丝阴霾,就在各路人渣纷纷表态时,她一直呆若木鸡,等到她表态了,她缓缓张口,语气不高,却最为惊人:

我记得你。

影在培养仓里面已经一天了,这种被当做小白鼠的日子让他无穷尽地恐惧,再听到沐沐这一句话后,他的眸子猛地散大:

可是人们听不清他的声音,在培养仓中,插着管子,他无能为力。

这时候岚问出声:“这人不就是司徒慕年?就算他穷凶极恶,你们也不至于这样吧——”

“不,他不是老大,他是堕天使的犯罪天才,老大的克隆体,影。”组长慢条斯理地说着,周遭人渣们都在点头。

“你们怎么能分辨出来?”岚儿皱眉反问。

“他还能活着,就证明他是影。如果是老大,这会早就横尸了。”先知如是解释道。

“老大眼神比较温柔。”老枪些许羞涩。

“这边屏幕上显示,他血液毒素浓度已经到达临界值。”天才不愧是技术帝。

“我就是知道。”组长依旧蛮不讲理。

换到了沐沐,沐沐依旧只是说,我记得。

我记得你,影。

那是我几乎全部被漂白的记忆,那一扇平日总会被严密关紧的门,和那一个不为人知的科研项目,那总是不会把整张脸露出来的科研人员——

那竟是风叔叔?

我如今才记得。

你当时就是这样躺在这里,你是有机体反应的,他们说,你不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但为什么你的眼睛里会有惊恐呢?

你听得见,你看得到,你也能思考,尽管极度低温让你经常性进入深层睡眠,当时当他们需要采集你常温下的数据时,你就会短暂苏醒——

就像一个人,不知何时会再度被剥夺呼吸的权力——

沐沐站在那里,眸子在同他一起颤抖。

这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这世界上没有造物主,没有上帝,不应该有人能够这样创造、主宰、玩弄另一个人的生命——

如果这世上我们认识的只有司徒先生,那么那个出现在大卖场带着面具的男人、那个在天上人间请我喝茶的男人,那个在朝日公园立于月光下的男人,那个我记忆中有一双惊恐眼神耳的男人——

你究竟,是谁,是什么?

你可曾,真的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