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珊妮是站在她身后摄制的,甘棠露出了半截蝴蝶谷的背,直接展示在了他眼前。

透过试衣镜,还能模糊看见她前方露出的美景。

任于归下意识皱眉,正要退出给她回复,就听见了视频里传出的声音。

甘棠清朗的声音传出,因为笑意带有些娇嗲。

任于归眉心展开,点了保存。

看着她那些幼稚又藏不住小心思的言语——

任:【嗯。】

甘棠没看到他的回复。

事实上一进大门,她就没时间再去关注手机了。

“都几点了才来?你和菲菲同班,怎么会晚她这么久。”甘盛鸿果然不出所料的先批评了她。

甘棠没放在心上,反而礼数周到的同屋内人打招呼:“爷爷好,大伯好,爸妈。”

自始自终目光没有落在那对母女身上。

甘盛鸿浑浊又深沉的双眸看她一眼,随后才道:“既然人来齐了,就开始吧。”

甘伯承点点头,看向弟弟一家三口:“仲文,千妍她有三个月身孕了,是个男孩。”

黎菲菲听到后,脸上露出得意神情看向甘棠。

她妈咪这一胎来的十分是时候,一下为她们母女俩增加了重要砝码。

甘盛鸿从来偏爱男丁,此前这桩丑事才曝光时,他能因为黎菲菲是女仔,而冷下心肠,毫不犹豫的将这对母女与甘家做切割。

可现在状况不同了。

大儿子无子的大石压在他心头二十年,之前碍于秦家,他从未表露,可现在事已至此,这一胎来的总算及时,也弥补了他心中的遗憾。

只是可惜事情被曝光了出来,否则秦家这门亲家也保全住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甘棠实在没想到,黎姓母女在这是种情况下还能反转局势。

眼神不由自主的便望对方肚子上瞟。

唐琳见状,手背在身后,悄悄拍一下女儿。

甘棠以为母亲有话要同自己讲,侧头看她,就见她对自己使眼色,示意自己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甘棠讨好朝她笑笑,随即摆正坐姿,不眼观鼻口观心,不再看她们。

甘仲文皱眉:“这是大哥你自己的事,今日将我们都叫来又是何必,难道还要筹备婚礼?”

甘伯承望向闭目仿若在养神的父亲。

甘盛鸿听见小儿子的话,缓缓睁眼,年迈的声音道:“甘家添丁,也是件喜事。”

此言一出,黎姓母女已经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笑容。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老爷子这是认下这个孩子了。

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将姓甘!

黎菲菲更是殷切期盼的望向老爷子。

她在甘棠面前装的亲近,总是“爷爷”长“爷爷”短的唤甘盛鸿,可她心里清楚,对方并未认下她,每次见面,她也只能尊称一声“甘老先生”。

可现在她有了叫爷爷的希望。

她将在日后光明正大的往返这间家宅,她终于要认祖归宗回到甘家,她才是甘家的大小姐!

甘仲文知晓将一大家人都专程叫回,自然不会只是宣布要认回一个私生子这么简单。

他看向已经头发花白的父亲,等待下文。

“家族第三代信托基金需要重新分配,都是甘家的血脉,不能厚此薄彼,四个孩子当一人一份。”

甘棠瞬间气血倒流。

原来罪魁祸首在这边!

此前甘家孙辈只有她一人,甚至甘霖都是在她十几岁后才有的。

甘仲文和唐琳建立信托基金时,也就只建了她一人的。

即便后来有甘霖出生,可考虑到家中只有他一个男丁,待他长大,接手家业成为甘家下一任掌权人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因此就未将他的名字加入其中。

而现在老爷子张口就是四个孩子不能厚此薄彼。

这句话说来简单,可表达的含义就深了。

他的意思是不仅要将甘棠的信托基金分出三份,更重要的是透露出另一个隐含信息——

甘霖将不再是鸿基唯一的继承人人选。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医生放假,可以偷偷回家一天。争取把之前欠下的双更补上。

晚安~

☆、亲四十二口

甘棠明白, 这里这么多长辈, 实在轮不到自己讲话, 可想到莫名被停掉卡,她就憋闷。

之前误以为是任于归做的, 还同他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现在想想,还有点小内疚。

结果这竟然是自己的亲爷爷做的好事, 他要给阿三一家发钱,不自己出,竟然来动她和甘霖的脑筋, 实在令人齿冷。

自上次大伯母那件事开始,到她被推出与任家联姻, 她已知晓甘家并非此前表现的那般和睦美满。

可大伯父前脚还在美国乞求大伯母复婚, 后脚就要开家庭会议,欢欢喜喜迎进阿三一房,这实在难以令人接受。

她正准备讲话,却被一旁的唐琳轻轻拽了一下。

唐琳朝她轻轻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爸。”甘仲文将妻女护在身后,第一反应就是皱眉, “当年为棠棠成立的信托基金,虽然是设立在鸿基旗下的投资公司,可并无启用家族资金,主体资产都是母亲当年留下的,运营费用则一直由我和阿琳个人在支付。”

话未讲透,却态度分明的指出, 即便这笔资产是在鸿基旗下,那它也完全是甘棠的个人资产,其他人不要企图来分一杯羹。

甘霖都不行,更遑论甘伯承的子女。

他直视甘伯承:“如果大哥需要为子女建立信托,我可以为你推荐相关专业人士。”

甘盛鸿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小儿子,这次会这样直接否决他的话,在甘家从来说一不二的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仲文你讲的什么话?你妈有什么资产?多数还不是甘家这几十年挣的,现在你竟然来同我讲这些?怎么,当我老头子老了不中用了,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在甘家,他就是权威。这个家从没有权属划分一说,只要他开口,无论什么东西,在谁的名下,都应当安分的交出来。

除去当年妻子逝世时,在遗产上摆过他一刀,他在甘家从来令行禁止。

而那笔数额庞大的遗产,在小儿子的操作下成为了甘家第三代信托托管的资产主体,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将这事放了过去。

可没想到,时隔多年,小儿子竟然言道,那是他女儿的个人资产。

简直混账。

“表姨丈。”唐琳闻得他的话,不待丈夫应答,自己先开了口,“小辈在这里,有些往事不好讲的。”

向来亲和温柔的她,此时收敛嘴角笑容,豪不退让的同甘盛鸿对视。

“好,好。”今日召集众人来,他以为只是一句话吩咐下去的事,从未料到会被拒绝。

甘盛鸿手执拐杖杵杵地,颤抖的伸出食指,指指他们夫妻两人,显然是被气狠了。

“爷爷,奶奶留下的资产,为什么是棠棠一个人的?”黎菲菲见眼前煮熟的鸭子要飞走,心有不甘,冲动之下将心底的话问出口。

她以为这会令甘盛鸿对二房一家更加恼怒,未曾想等待她的却是甘盛鸿眼底沉了墨的怒视:“没有一点规矩,滚出去。”

黎菲菲今日自信满满而来,一直对甘棠摆出趾高气昂的神情。

可现在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就当着众人面被驱赶,顿时羞愤的整个人仿佛要被烧起来一样,眼眶也迅速蓄满泪水,委委屈屈看向甘伯承:“爸。”

满眼期盼的看向他,希望他能为自己挽留下面子。

甘伯承笑着对甘棠道:“棠棠,你带菲菲出去逛逛好不好。”

正在吃瓜看戏的甘棠:同我有什么关系?

你女儿整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还敢让我带她去逛花园?我不把她推进泳池就已经是人美心善了。

甘棠正要回绝,佣人推门进来通传:“老爷,任生过来接小小姐。”

任于归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英姿挺拔,步履从容走进大厅。

“甘老先生,爸、妈。”任于归直直走向甘棠,站在她身侧,稍稍朝几人点头打招呼。

他自始自终没有看对面的三人一眼,轻视的态度十分明显。

甘伯承早在二十年前就已远离甘家核心,如果不是他恰好是自己小妻子的大伯,根本没资格出现在他面前。

因此对于他的忽视,甘伯承即便心有不满,也不敢表露。

“于归来了。”甘盛鸿也收敛起原本脸上的怒意,“晚上一起留在这边用餐吧。”

任于归没有立刻作答,而是侧首望向甘棠,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甘棠因为他在家人面前给自己做面子,心里十分开心。面上却故作矜持的微微点头:“好呀。”

她宁愿留在这被吵的脑仁疼,也不要回家温书。

任于归看她一眼,回头没什么表情的对甘盛鸿轻轻颔首,应了下来。

甘家众人见得新婚小夫妻间的互动,心思各异。

不同于甘仲文夫妇的满意,和甘伯承三人的妒忌。

甘盛鸿心思最复杂。既放心两人相处和睦对两家合作有好处,又忌惮任家的介入,会让两个儿子间的对比更加悬殊。

任于归的到来,让原本的话题无法再进行下去,黎菲菲母女暗自着急。

黎菲菲想要说什么,可刚刚老爷子的表现,让她不敢再露头,只缩在母亲身边,怕老爷子突然想起来刚刚未完成的驱赶,要继续令她走。

任于归并排坐于甘棠身侧,听着甘老爷子说话,时不时应一声,待到他终于停下,才悠悠开口——

“甘老先生。”任于归看看甘棠,“棠棠似乎还在家族信托中领零用?”

甘棠头一次听他这样叫自己,心里暗骂他肉麻,却又无端泛起一丝酥麻。

甘仲文在自己父亲开口前道:“不是家族信托,是当年我和阿琳,用囡囡祖母的遗产为她建立的个人信托。”

当着外人面,甘盛鸿纵有不满,也忍耐着没有反驳。

任于归点点头,示意自己清楚。随即当着众人面,与甘棠十指交握:“棠棠终归现在已经进了任家的门,是我的太太,再从甘家领零用不再合适。”

言毕,甘伯承那边三人皆是双眼放光的看向任于归。

那笔资产,十几年前就有近亿元,经过这些年托管人的运营与投资,要保障甘棠每月领取两百万的零用,至少规模已达三四亿。

任于归家大业大可以不看在眼里,可对黎菲菲母女来讲,这就是她们心心念念之所在。

甘盛鸿闻言也赞同点头:“之前是我们考虑不周。”

任家娶媳,对方却还要从娘家领零用,传出去确实有损颜面。

任于归平淡道:“是我没注意到。我母亲今日也为此事同我长谈了一番。一直以来她都很喜欢棠棠,她的意思是她个人也添入同等资产,之后无论甘家是将那笔信托继续放在鸿基旗下运营,还是独立出来交给其他托管机构,这些都是她送给棠棠的新婚礼物。”

甘鸿盛听完简直无处反驳。此举不但能清洗掉任家儿媳领娘家零用的污点,还能一笔勾销掉关于这笔信托的任何争议。

任家送给儿媳妇的零用,甘家其他人还能动吗?不仅不能动,只要这笔钱放在鸿基旗下,他们就将严格看管,确保所有盈利进入甘棠的口袋,否则甘家必将成为整个港地的笑话。

任于归的未尽之语,在场众人心知肚明。

他深谙谈判手段,先让对手二选一,再徐徐为他们介绍其中不那么差的一个方案——

他冷静同甘盛鸿对视:“原本我以为那是甘家的家族信托,准备出资购得,既然是棠棠祖母留给她个人的,我想独立出来应当是更好的选择。毕竟信德旗下的投资公司,回报率历年都排本港第一。”

“这件事所涉……”甘伯承话还未讲完,便被任于归冷淡打断。

“棠棠目前的托管方,利润在7%——10%,信德这边可以给出最低达到15%的承诺。”

甘棠呆愣的看他一开口就掌控全局,原本甘家因此事而起的剑拔弩张,在他三言两语的带动下,全随着他安排的既定道路发展。

这一刻她才有了实感,原来我嫁的狗男人真是本港商界龙头。

最后是怎么挨过甘家的低沉气压用罢的一餐晚饭,甘棠完全不在状态。

只记得大伯三人连饭都没吃,就先行离去,爷爷不太好看的脸色,和母亲时不时对她露出的温柔笑脸。

影响最深的还是任于归坐在她身侧,和他夹进自己碗中的两颗咕噜肉,菠萝的香味一直甜进了心里。

啊,这就是保住她信托后,金钱美好的味道!

绷住的表情,直到上了车才露出来笑脸。

甘棠笑的像个干了坏事的小狐狸,嘴里不要钱的吹着花式彩虹屁:“任生,你今夜真是又靓又有型。”

“你有见到我爷爷难看的脸色吗?”甘棠眉眼弯弯,“他一向最要面子了,可今日差点没维持住,你看到他表情有多差了吗?”

“还有那对母女,听讲要把信托独立出去,急的眼睛都红了。”

任于归沉默的开车,甘棠也不介意没回应,她只当对方是个哑巴,自顾自抒发着自己的喜悦之情。

“不过好奇怪,奶奶是在我出生前一年去世的,之前我都不清楚,今天听他们讲的意思,好像奶奶遗产只有留给爸爸,没给大伯?”

“还有妈妈今日也奇奇怪怪,她同爷爷讲话的时候,一点也不想平日里的她……”

甘棠碎碎念,随后疑惑的侧头望驾驶室的人:“原本我以为是爷爷停掉的那些卡,可现在看来也不是。到底是谁,你知道吗?”

任于归等待红灯的间隙觑她一眼:“你原本以为的罪魁祸首不是我吗?”

小气。甘棠心里暗骂,面上却讨好的朝他笑:“我不懂事嘛,对不起啦,下次不会了。呐,你这么厉害又能干,下次我再遇到事,肯定第一个求助你而不是怀疑你。”

任于归淡定:“你不如继续怀疑我,这样比较不会给我添麻烦。”

过分了任于归。

我单方面宣布你从任生再次变为没有姓名的狗男人。

甘棠念在刚刚他帮自己解决掉一个大-麻烦,只能委屈自己偷偷在心中痛骂他。

任于归将车泊进家中,没有立即解开锁。

甘棠挑眉望他。

“甘棠。”离了甘家,任于归不再那么亲密的唤她,回到两人原本的称呼。

他低沉的声音响在夜幕下,明明每个字都落在了耳中,甘棠却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

“你的那些卡,都是甘夫人,你的母亲停掉的。你大伯将在接下来几日入驻鸿基董事会,她怕之后的斗争会牵连到你,所以她在努力将你从鸿基甚至是甘家独立出去。从现在开始,你的信托监管人是我,信用卡主卡人是我,零用钱发放人也是我。”

甘棠:???

我不能接受!!!

☆、亲四十三口

车库灯光明亮, 将甘棠的表情照的十分清晰。

看着她由此前的兴奋突然转换为生无可恋。

任于归冷静发问:“你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吗?”

甘棠:意味着我的人生从此提前结束呗, 呜呜呜,还有可能是比结束更凄惨的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