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答不出来,只能沉默。眼中却渐渐染上了痛苦的神色,直直地盯着满苗圃的石竹花。忽地腰上一动,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抓住了神乐的手腕,她的手上恰恰握着他的那支洞萧。

“别动它!”夜风冷声道,手掌越握越紧。

神乐疼得直吸气,可是不肯松手:“青冥剑让我拔出来又怎样?你明知道我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就是这个,拔出来你会死吗!”

夜风推开她,径自往园子深处走:“现在拔出来也没用了。”

“为什么?“神乐不死心地跟在他后面。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心思,夜风居然站住了脚,半晌答了一声:“因为,第二个人已经没有意义了。”

“什么?!第…第二个…”神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到想明白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走了,她气得几乎跳起来——夜风是她斗了一辈子的人,她之所以这么逞强好胜,不过是希望有一天能够亲手拨出他的青冥剑罢了。现在,他却告诉她,已经有人在她之前拔出了那把剑,那么,她的人生以后将以什么为目标呢?

卷3 解连环第121章 如约而至

神乐决定赖在苏家庄不走了。她要杀了苏郁。她要看紧了夜风。有人拨出了他的青冥剑,她要好好的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有这样大的能耐,她努力了十年都没有成功的事情,那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更重要的是,拨出了青冥剑,从此夜风便做不了第一杀手,不仅如此,之后的连锁反应就更多了。倘若让世人知道夜风再在了一个小丫头的手里,并且那个小丫头只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那么他岂不是受尽天下人的耻笑吗?

不仅是夜风,甚至整个修罗门,包括她杀手神乐,所有在杀手界的地位低于夜风的人都会受到耻笑,因为这等同与他们共同的组织共同的身份地位遭到了愚弄。

神乐觉得自己的头一下子炸开了,只有她自己知道一个杀手的名声到底有多么中药,只有她知道第一杀手的位置是那么举足轻重。所有的这些,夜风不可能不明白。可是,他什么动静都没有,仍旧像个木头似的整日沉默寡言。

既然他不动,那么就只好由她神乐来动手了!如今唯一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杀了她!

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都会被夜风及时阻止,她的剑甚至连那么小丫头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第五次,神乐终于火了!

“夜风,你什么意思?我杀人与你何干!你从前不是说过吗,做买卖互不干涉,你杀不了的人,我去杀,我去领赏,与你有什么干系?!”神乐瞪着他。

神乐听了,气笑了:“我不是她的对手?栽了一次是我小看了她,栽第二次就是我愚蠢!不杀了她,你以后真的打算退出杀手界,不再做这一行了吗?可是夜风,你好好想清楚,你们这样的人,一旦陷了进去,就永远不可能脱得了身,你未免想的太过于天真了!”

夜风不想再跟她说话,转身就走:“你如果敢杀了她,就试试看吧。”

衣袖被扯住,迫使他停下了脚步,神乐气得发癫,继续道:“你之所以不杀她,就是因为她拨出了你的剑?”

夜风沉默,挣脱她,冷省道:“不是。”

又是一次毫不留情的决绝离去,神乐气得想哭,哑着嗓子喊道:“夜风,你明白的,就算不杀她,难道就没有别人来杀她吗?一个妄图触动杀手界潜规则的女人,一个妄图挑战杀手权威的女人,现在已经不再是雇主合约的问题,而是她必须得死!好,我不动她,我倒要看看,你这样不要身份地位的跟着她,到底是对她好,还是要害死她!我等着看!”

也分过得脚步稍稍一顿,又重新迈出,不管她在喊着什么。

生活在继续,神乐赖在苏家庄已经十天了,十天里,苏家庄陆陆续续闯进来不少的杀手,身手有高有低,目的却只有一个----杀苏郁!

神乐起初耗能好整以暇的看着好戏,看夜风为了那个小叶头大开杀戒,后来杀手越来越多,夜风一个人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她便不得不上前去帮他,心里又妒又恨----夜风为了那个小丫头做到了这样的地步,可是那个丫头却一点良心都没有,对他的事情从来不闻不问。

不,不禁是对夜风,连同神乐,也一并无视。她不管他们为什么进出苏家庄,也不管他们为什么要大打出手,她像个没事人似的每天照常出门、回府,什么都不妨在心上。

前天,杀手出没过于频繁,夜风一时间赶不及救护,让她受了伤,胳膊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神乐不屑一顾的撇开头,会受伤只是因为没用罢了,别指望她会同情她。

事实是,那个小丫头自己包扎伤口,又快又利落,夜访站在一旁,脸色早就寒的可怕了,不过还是可惜,那么小丫头半点感觉都没有,他要帮她,她躲开,他要扶她,她也不领情。神乐当时便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妒忌给填满了----

可不是吗?她神乐心里眼里惦记了十几年的男人,在那个小丫头的眼里,一点价值一点分量都没有。木头一样的男人,什么都不说,做的却比谁都多,望着夜风那强自忍着放低姿态的样子,她就觉得愤懑。可是,倘若那个小丫头真的动容了,她神乐该怎么办?是不是更加生气?

矛盾。看到别的女人不在乎他,她心里为他心疼。想到别的女人可能会在乎他,她心里就更加不舒服了。

不论那个小丫头怎么做,她都是不满意的!

神乐翘着二郎腿,坐在花园的石凳上,眼睛盯着不远处的两个人,还有一只小白貂。

“明天不要出门。”夜风道,“外面不安全。”

苏郁抱着小白貂,笑笑:“不行,明天有很重要的事。”

“可是,有很多人要杀你。”夜风盯着她,觉得无可奈何。以往的他,做事没有任何耐心,杀人都不肯用第二剑,却在面对她时,一而再的软声软语。

“那些人既然要杀我,不论我出去还是不出去,有什么分别呢?我留在这里,他们就会放过我吗?”苏郁反问道。

夜风沉默,不会,那些人不会放过她。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是由他夜风亲手杀了她,要么,就让那些人连同他与她一起杀了。别无第三条路可走。

苏郁摸了摸怀中的小白貂,满不在乎的笑道:“其实,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杀过来,倒比那些暗地里的算计来得坦然。就算是死了,至少也明明白白的。还不错。”

“你不会死的!”夜风怒不可遏的喝道。

真是非常奇怪的女人,明明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却好似把什么都看透了似的,连同死亡与否都看得这么通透,这样的人,有什么可以影响到她?她到底在乎的是什么呢?

第二天,真的挺重要的。因为是云廷成亲的日子。

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男女成婚的必备条件,因此,苏郁在这一场婚礼中的作用不可缺少。

去到云廷府上的时候,婚礼还没有开始。云廷一身大红色的喜服,站在大厅内,显得风姿酌韵,偏偏如玉。他背着手望着高堂上贴着的大红喜字,静立不动,连有人进来他也没有察觉。

苏郁一笑,都要成亲了,他还在想什么呢?正要说话,身子被人撞了一下,元宝冒冒失失的冲进去道:“撑住,来了!来了!”

上气不接下气。

云廷回身,满面笑容:“果真来了吗?”

元宝应道:“真来了!小的看到马车进城了!”

“这个臭小子。”云廷笑骂道,陡然瞥见门口处站立着白衣白袍的少年,笑容猛地僵在了唇边,半响才扯开一个弧度,笑道:“苏郁,你来了?”

少年心中觉得好笑,能让云城主破口而骂的人真不知会是什么模样。他缓步走上前去,道:“云廷,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恭喜恭喜啊。”

云廷笑容飘渺,点点头,眼神闪躲:“谢谢。”除了这两个字,倒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管家进来,道 :“城主,您准备一下,新人马上就要到了。宾客都在外面等着呢!”

元宝笑嘻嘻的:“知道了,城主,你放心吧!”

“苏郁,”云廷望着少年笑道:“我去迎新人,你这个媒人,要和我一起去吗?”说完,云廷发现身边的黑衣男子阴森森的眼神忘了过来。

少年一笑,脸色如常,仿佛再多的事情放在他的面前都不会引起任何波澜似的:“好。”

云廷点点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少年的心性,他抓不住,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有什么事情是少年所真心在乎的。也许,当这个天下在他的面前崩塌,少年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吧?

因为,他,是没有心的。此刻的云廷,才真正的想明白。

锣鼓喧天,欢声笑语不断,门前聚集了云城几乎所有的百姓,年轻的城主受人爱戴,他的大婚,无论是谁都要来恭贺一番的。

迎亲的轿子停了下来,新人在丫头的搀扶下出了轿子,把手交到云廷的手中,他握住,牵着她过了火盆,一起往府内走去。每走一步,都有司仪在一旁不断的说着吉利语,穿过偌大的院子,一直走到布置好的大厅。

一袭玄色的身影晃进眼中,云廷大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那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琥珀色的眼眸清亮,声音清朗动听的率先笑道:“三年不见,才回来就见表兄大喜,表兄不会责怪我来迟一步吧?”

云廷瞪了他一眼,笑容却发自内心,他的父母早丧,也没有兄弟姐妹,只除了这么一个表弟,因此多年来,一直把他当做自己唯一的亲人。

云廷还没有开口,元宝却在一旁笑嘻嘻道:“我的少爷,有什么话留着明天再说吧!今天可是我家城主大喜的日子!吉时马上就要到了!”

玄色的身影哈哈笑道:“元宝,你小子真是越发的伶俐了!表兄,先拜堂吧。别让嫂子等急了。我还等着闹洞房呢!”

众人起初并不知道这位少爷是谁,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实在太过于惹眼,他的容貌又过于英俊,不由的被他吸引了过去,后来得知他与城主的关系,这才知道他是谁。然而因为是主人的婚礼,不好过于喧宾夺主,故而都十分镇定,只有些暗暗地骚动。

“人多,出来的时候不要走太远。”大厅前的院子里,黑衣男子一直在耐心的叮嘱。白衣白袍的少年还是无动于衷,什么也听不进去似的。在花园里晃了一圈回来,吉时便到了。

少年的肩头卧着一只小白貂,走进大厅的门去,神态自若。云廷见他来了,笑着指了指右边距离高堂最近的一个位子,道:“苏郁,你过来,坐在这里。”

少年笑了笑,道:“好。”

大厅内的众人争议更大了,城主娶的是云城第二首富的千金,媒人是云城首富苏公子,见证人是云城的主人清逸小王子,这样尊贵盛大的婚事平生能能够参加一回,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了。

高堂上坐着富商路合,因为云廷无父无母,故而便只能以女方的父母为尊行礼。

少年觉得好奇,这样的婚礼他倒是第一次以座上宾的身份参加。入目的,满是红艳艳的颜色,十分喜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让他十分不自在。

少年抬眼望过去,去恶化只能看到路遥的凤凰霞帔,其他的,一切如常。心里一笑,也许是他想的太多了吧。

“一拜天地。”司仪在一旁高声道。

少年心情十分好的望着他们行礼,可是等到云廷的身子弯下去,少年唇边的浅笑却僵住了,他似乎看到了一袭玄色的锦袍…

也许,不可能…

少年的手在袖中慢慢紧握,眼睛不知道是继续直直望着,还是收回来。

“二拜…”司仪还在喊着,突然惊问道:“小王子,您怎么…站起来了?有事吗?”

云廷也停了下来,望向自己的左边,看着那玄色身影:“怎么了?”

在婚礼上站起来,这对于主人来说,是十分不礼貌的。

只见那玄色身影望了他一眼,唇边的笑容很是奇怪,想笑笑不出,想收又收不住似的,他的声音莫名的变得有些哑:“没什么,只是坐的有些累,站着也是一样的。继续行李吧。”

云廷不再问,司仪也继续。

“二拜高堂…”

原本十分轻松的少年,此刻如坐针毡,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定定的锁在身上,想逃都逃不了。那人不动声色,她怎么能先慌了呢?少年微微低下头,咬了咬内唇,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三年的时间,还有什么是忘不掉的呢?那人也许真的是坐的太累了,所以才会…

“礼毕,送入洞房!”

思绪凌乱的时间,婚礼仪式居然都已经结束了,少年怔了怔,抬起头来,正好对上那人的琥珀色眸子,瞬间躲开,不去看他。

新娘被搀扶着往新房而去,云廷忙着招待宾客,他走到楚慕的身边,暗暗推了推他:“怎么回事?拜堂那么点时间你都坐不住?非要站着?春心给我找茬是不是?”

楚慕没有反驳,甚至根本没有听进去,神情近乎呆滞。云廷顺着他的眼睛望过去,恰恰看到那白衣白袍的少年站起身来,他第一次看到少年低着头不说话。

云廷十分疑虑,走过去,关切的问道:“苏郁,你不舒服吗?”

少年扯了扯唇角,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点点头:“头有点晕。我提前回去了,云廷,真是抱歉,这喜酒怕是不能陪你喝了。”

云廷笑道:“没关系,回去好好休息。对了,先别走,给你介绍一个人。来。”

拉着少年的手腕,将她带了过来,云廷碰了碰楚慕,偏头对少年道:“这位是我的表弟,清逸小王爷。”

“这位是苏郁,云城首富,少年有为。”

少年笑笑,朝那人伸出手去,道:“小王爷,你好,我是苏郁。”

楚慕还是不懂,盯着少年的脸眼睛都不眨。

少年强自镇定,又说了一遍:“小王爷,很高兴认识您,在下苏郁。”

楚慕仍旧没有反应。

云廷十分尴尬,正要开口,却见楚慕终于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苏郁?你说,你叫苏郁?”

少年笑笑:“是,我叫苏郁,如果小王爷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问云城主。在下先行告退。”

说着抬腿便要走。

手被一把握住,楚慕的动作十分迅速,力气也很大:“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非常突兀无礼的问题。云廷茫然的站在那里,夜风一身黑衣站在少年的身后。

少年的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了,沉默了许久,她抬头冲楚慕笑道:“小王爷,请自重。从前的一切小人都不记得了,不管是人还是事,通通都忘了。小王爷何必再提起那些完全没有意义的往事呢?”

“没有意义?”楚慕脸上的申请十分奇怪,琥珀色的眸子闪了闪:“包括…包括我在内吗?”

少年坦然点头:“是。所有的一切都是。”

楚慕无力弯起唇角,琥珀色的眸子黯淡下去:“我知道了。”

大手慢慢松开她的手。

手上束缚的力气一松,少年不自禁朝那只大手望去,掌心熟悉的温度随着岁月流逝早就已经淡忘了,可是他手背上的那圈牙印却还在,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的这只右臂上,在不同的位置都曾留下过牙印。少年时,有这么一个人从来不肯跟她计较,总是变着法子逗她开心,就算他自己被她的任性折磨的流了血,也从不喊疼。

现在,他就站在她面前,问她,是不是从前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是不是包括他在内?

往事太肮脏,是一场又一场的欺骗…

少年收回手,坦然的笑了笑:“小少爷,在下告辞。”

转身,没有丝毫犹豫的走出了大厅,一身黑衣的男子跟在她的身后,山石一般沉默、

云廷心里满是疑惑,大厅内已经没有了宾客,只除了几个来来往往搬运东西或者忙碌着家丁。

“表弟,你和苏郁认识吗?”云廷问道。

楚慕的申请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半响才摇摇头:“她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吧。”

卷3 解连环第122章 生无可恋(二更)

楚慕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半响摇摇头:“她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吧。”

云廷也不再细问,心里却有些怅惘。刚刚他分明看到少年向来镇定自若的神情变了,嘴角那惯常的疏离笑容消失不见,浑身长满了刺一般不肯让人靠近。可是,就连那些刺,也不是寻常人可以见到的,就算他把自己推到少年的面前去,就算他一而再地惹恼他,他也不可能会对他露出笑容之外的表情吧。

然而他这嚣张跋扈不懂礼数的表弟,却可以。

想到少年的过去,云廷心境越发悲凉起来,那少年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往呢?他怕是没有机会了解了。

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啊。这婚事,还是少年做的媒人。

收了胡思乱想的心,云廷笑道:“表弟,走,去喝酒,为兄酒量不行,你可要替我挡着点啊!”

没想到楚慕的脸色却一直没有缓过来,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说话,却开口问道:“她在这里,住了多久?”

云廷微微一愣,却明白他问的是苏郁,答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最少有两年了。表弟,你和他,很熟吗?”

听了云廷的回答,楚慕的嗓子有些哑,被什么哽住了似的,喃喃道:“我竟然来得这么晚。”

摇摇头,苦笑,他就算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她居然就在这个他最熟悉的地方呆了这么久。

如果他知道,如果他早一点知道…

“咳…”楚慕咳嗽了一声,脸色苍白。

云廷扶住他,急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苍堇苍玄一直站在一旁,见状上前来,扶住楚慕,苍堇笑着解释道:“云少爷,我家主子赶路赶得太急,在路上染了些风寒,所以脸色不好。”

云廷蹙眉,嗔怪道:“唉,赶不及也没关系,自己的身子最重要。苍堇,扶你家主子回王府别院休息吧。这洞房不闹也罢。酒也不能再喝了。”

“是。”苍堇应道。

楚慕不再说什么,稍稍一挣,自己一个人率先朝门外走去。

三年了,在他已经不报任何希望的时候,突然又见到了她。

声音变了,他没有听出来。

容貌也变了,个子长高了,亭亭玉立的,一身男装英姿飒爽,皮肤晒得有些黑,再不是那种细腻的白色。还有她的眼睛,虽然依旧澄澈如一汪春水,可是,那春水却泛起了些微的细浪,让人看不清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是啊,他长大了,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再也不是三年前的她了。她那个时候真是小,个子小,胆子也小,心肠又软,每每看到她,他就觉得又爱又恨。三年里,没有一刻不在想着她,即便是已经想到绝望,却还要焚心以火地继续想下去。

有点后悔,不,是非常后悔,非常自责。

三年里,他真应该回云城看看,那么久不会错过她这么久了。这一个月里,他真应该快马加鞭,而不是走一路歇一路地浪费时间,那么就可以提前二十几天见到她了。

上天真是喜欢跟他开玩笑。

不过,上天对他也真是仁慈,她到底还是活着,表面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完整无缺地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真好。

心境起起落落,即便是坐在轿中,四周黑暗,心里仍旧是不得安宁的:

三年前,最后一次见面,他和她在废弃的城楼上亲吻,她说,她想看星星。

三年后,第一次见面,他和她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的贵宾席上,穿过新郎新娘弯腰行礼的身影,他看到了她,只一眼,惊愕万分。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不死心地站起来,死死地盯着她,眼睛都不肯眨一下,生怕那眨眼的瞬间,她又要消失了。可是,她却告诉他,从前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轿子停在苏宅之前,白衣白袍的少年走下来,怀中抱着一只小白貂。径自朝大门走去。

小傻子,倘若我所珍视的一切在你的眼里毫无意义,那么,我还有继续珍视下去吗?

“今天应该去查账。”夜风在身后提醒道。

苏郁停住脚,回头冲他吼道:“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夜风愣了愣,她从来说话都是笑意盈盈的,带着商人惯常的虚伪掩饰,这样冷着脸大吼,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脑中不自禁便想起了婚礼上那身玄色衣衫,浓浓的眉头微微蹙起,玄色,是他记忆力印象十分深刻的颜色。

再回剩时,少女已经不见了。

他叹了一声,跨进门槛,关上大门。天下第一杀手沦为家奴,居然还如此言听计从,任何人见了肯定都会大跌眼镜。

夜半。

“她今晚怎么了?”神乐坐在石凳上百无聊赖,随便问问。

夜风靠在葡萄架下,闻言,瞥了远处的少女一眼,不说话。确切地来说,少女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对别人的提问不理不睬,连回应都有些懒了,一种病态的疏离。

第二天,她没有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