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懿行也醒了过来,一摸温玉,惊觉她出了一身冷汗,不由有些慌了神,连忙起身,问道:“怎么了,玉儿?”

温玉痛得白了脸,紧声说道:“肚子好痛……快叫大夫,孩子,孩子不要有事……”

宋懿行一瞬间有些犹豫,在温玉拽着他的手,再次叫他快找大夫之时,他方才出声唤了银屏,让她去请大夫,却嘱咐了暂且不要惊动宋夫人那边。

“玉儿,你怎么样?”宋懿行将温玉抱起来,紧紧地搂着。一边将手掌置在她的小腹之上,试图以掌心的暖意来缓解她的痛苦。

“很痛……宝宝,宝宝不会有事吧?”比起疼痛,温玉更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她已经感觉到双腿之间,隐约有一股暖暖的液体流出,就像是往常来例假时的感觉一样。血,该不会是流血了吧……温玉挣禁不住心中的恐慌,挣扎着坐起身来,低头一看,床铺上赫然已经沾上了点点殷红。看着那红梅般绽开的血迹,温玉的脑海中顿时“嗡”地一声炸开了。怀孕初期出血,她再怎么没常识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了下来,拉着宋懿行的手,哽咽地说道:“孩子、孩子保不住了,是不是?”

宋懿行搂紧了她,柔声安慰道:“别急,等大夫来。”

“为什么……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温玉喃喃地念叨着,一边将这几日去过哪些地方、做过哪些事情,悉数想了一遍。忽然心头一颤,脸色一下子刷白:“檀香……我在经房里闻了檀香!怀孕时,是不能闻檀香的,我在书上看到过……为什么,为什么我给忘记了……”

“玉儿!”见她陷入了喃喃自语之中,宋懿行连忙晃了晃她,试图将她唤回神来。

温玉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痛苦不已地说道:“我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是我,是我害死他的……”

“玉儿!”宋懿行无奈,只能扶正她的身子,正声说道:“玉儿,你冷静一点,听我说。”等到她的眼神略微清明了过来,宋懿行方才解释说道。“你没有害死我们的孩子,因为,他打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你肚子里并没有孩子!”

第177章 骗局

温玉一下子瞪大眼睛,伸出手紧紧抓住宋懿行的手,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见温玉露出这样的神情,宋懿行心中暗道不好,之前瞒着她,这会儿事迹败露,她怕是要恼怒了。拉过薄衾盖在温玉身上,柔声说道:“之前为势所迫,才假称玉儿有孕,实在是权宜之举。玉儿这会儿应该是来月事了,只是推迟了一月,所以比往常要痛上几分。呆会等大夫过来,为娘子开些镇痛暖宫的药,服过就好了。”

听他说得冷静,温玉心底不由地一阵一阵发寒,抓紧他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了他的肉里,颤声说道:“你、再说一遍……”

“玉儿,你别激动、别生气,我也是出于我的考虑,不得已才……”

但是,听到这样的消息,温玉又如何能够不激动。她颤抖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冷声责问道:“你说怀孕是假的,你说我肚子里没有孩子……你说阿福、你一直跟我说的阿福,我们的孩子,我们的福星,是不存在的?!”

“……是,但是,玉儿,我们会有孩子的,阿福他一定会存在的!”

听到他的肯定回答,温玉顿时眼前一黑,她被骗了,她真的被骗了,那一瞬之间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她的“阿福”、她一定认为正在她腹中孕育的孩子,是在她满心的期待中来临的。她是那么地珍视他,爱着他,将满腔的希望都投注在了他的身上。她将平时看的书籍全部换成了养胎和育婴的,还为他做了许多小衣服和小玩具,只盼着他能够健健康康地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才知道,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个笑话!更让她心寒的是,宋懿行、这个她最亲密的人,也曾那么期待而热衷地与她一起为他起名叫作阿福,笑着说他是他们是福星……

到头来却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们每天都挂在嘴上的阿福,是不存在的……

温玉推开宋懿行的手,卷过被子躺去了床里面,一别于刚才的激动表现,这一刻静谧得仿若没了一点声息。

“玉儿……玉儿……”

任凭宋懿行怎么唤她,都不出声,只是任凭着泪水无声地滑下。腹中依然刀绞一般一阵一阵地痛,却抵不过胸中那剐心一般的疼痛,痛得已经麻木了。

“玉儿……”宋懿行想再劝,银屏在外面唤了一声,说是大夫过来了。大夫是常来侯府出诊的项大夫,年过花甲,发须已然全白,是京城闻名的神医。“玉儿,大夫来了,让大夫看看。”宋懿行软声劝了几句,见温玉还是无动于衷,伸手试着牵过她的一只手,见温玉并没反抗,便将她的手平置于自己膝上,引大夫到床前坐了,为温玉枕脉。

项大夫活了这么大岁数,又一直为富贵人家看病,早成了一个人精,他一搭温玉的脉就知道了。温玉是服了一味叫作“红香丸”的药,可以造一个月的假喜脉,同时也会将月事延后,但是下一次来潮的时候,会很痛,而且会大出血。不过也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就是在红香丸药性快消失的时候服用绿凝露。这绿凝露,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绿豆磨成粉,加上几味常见的中药调成露状,所以服了红香丸之后,是切忌服用绿豆的。看温玉的这个情况,应该是一个月前服用了红香丸,然后在一个月快到期之前,又服了一粒,但是没想到出了意外,似乎是意外地服用了搀杂有绿豆的东西,解了红香丸的药性,所以就来了月事。这种情况,项大夫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他不知温玉是自己服的红香丸,还是别人给她服的,万一说错了什么,就不太妥当了?

项大夫抬头看了宋懿行一眼,宋懿行会意地说道:“项大夫,我夫人现在痛得很,能不能先开点药镇痛?”

“哦,这个容易。”项大夫点点头,宋懿行将温玉的手放回原位,便起身随项大夫去了外间。等项大夫开好药方子,宋懿行接过来,看了看说道:“我夫人有孕在身,最近身子又不好,气血两虚,还望项大夫这几日能够暂时住在侯府,为夫人调养身子。待夫人情况好转之后,必有厚报。”

听了这话,项大夫也将事情知道了个八九分了。不过这豪门大户的隐秘,他聪明得从来不会多问,让他多住几日,便多住几日。只要他闭紧嘴巴,不用他说的话一句也不多说,到时候自有他的好处。

今天不是紫菱当值,但是这么大的动静,她自然也醒了过来。见来了大夫,唯恐是温玉出事了,赶紧拉着银屏问。银屏可是宋懿行一手教出来的,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说温玉身子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吃坏了肚子,大夫来看过之后,已经没事了。紫菱有些不放心,进去看了一眼,见温玉面朝里躺在床上,宋懿行则侧卧在旁边,拥着她的身子正软声细语地在说些什么。紫菱这才放心地出去。

宋懿行好不容易哄了温玉起来换衣裳,银屏陪温玉下去之后,锦心快速地卷了弄脏的床单去洗。等到温玉回来之后,迎接她的就已经是干净清爽、带着淡淡花香的新床单了。

“玉儿。”温玉一上床,宋懿行便搂了过来,软声问道。“还疼么?”

温玉不理他,自打知道孩子是假,一切只是一场骗局之后,温玉便觉心中被掏空了一块。宋懿行揽着她的腰肢,将她抱入怀中,她也由着他抱。就像一具木偶娃娃一般,任凭如何摆弄,她都无知无觉。

“玉儿,我知道你难过、生气,但这也是没办法,不这样,我们就没法在一起了。你是不是在怪我瞒着你,我们周旁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是怕会露出什么破绽,也是想你身上的压力小一点……很快就好了,等到文武大会之后,等到优胜者娶了琼姬公主,我们就没有阻碍了,我们一定会很快有孩子……阿福很快就回来了……”

“玉儿,你别这样,你应我一声……我知道是我不好,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的。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玉儿也稍微体谅下我,好吗?”

“我累了……想睡了。”温玉的声音涩涩的。

宋懿行闻言,当即也不再说什么,连忙松了紧抱她的手,柔声说道:“不痛了的话,就睡吧。要是还疼,就跟我说,不要忍着。”

温玉不再说什么,闭着眼睛,似乎果真沉沉睡去。宋懿行却睡得十分不安稳,时不时地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看睡在身旁的温玉,似乎生怕半夜她会消失或者出事一般。

第二天一早,宋懿行醒来,倏地发现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心中抖然一惊,慌忙坐起身,却看到温玉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宋懿行定了定神,下床快步过去,看见倒影在妆镜台里的面容,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出几分苍白来,不由地有些心疼。俯下身,搂过她的肩,说道:“玉儿,是我思虑不周,让你受苦了。等这件事了了,我们就去南方散心,什么事都不管,只游山玩水……一直等到我们的孩子出世才回来,好不好?”

温玉不置可否,但是宋懿行一直缠着她,大有非要等到她的回答不可之势,便冷冷淡淡地开口说道:“你今天不是要设宴招待琼姬公主么?”

“嗯,我过会就去……那我刚才所说的,娘子,算是答应了吧?”

温玉抬眸看向半掩的窗外,若有所思地应了声“嗯”。宋懿行见状,以为温玉经过一夜的冷静,已经不生他的气了,只是还没有从“没有宝宝”这件事情里缓过心情来。他也不强求,欣喜地温玉脸侧亲了亲,说道:“我速去速回,回来给娘子带最喜欢的五福楼的琉璃肘花。”

宋懿行换了衣裳,准备出门的时候,想到什么,又折了回来,有些为难地说道:“娘子……那件事情,除了你我之外,先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母亲在内……一切等瞒过文武大会再说……”

温玉淡淡地应了声:“嗯。”

宋懿行这才放心地出门,等到了五福楼,琼姬公主早已将整个二楼包了下来,将客人赶得一个不剩,真像是摆了个空城计,等着宋懿行自投罗网。

琼姬公主一看到宋懿行,便似笑非笑地关怀说道:“唉呀,侯爷的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我听说,盛阳侯府昨晚连夜请了项大夫进去,到现在都不见出来,是不是尊夫人的身子,出了什么差池啊?”

宋懿行早猜到是琼姬公主动了手脚,不然在他的紧盯之下,温玉怎么可能会误食绿豆,只是倒是有些猜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有劳公主关心了,确实是内子,许是路上走得急,受了些风寒。因为有孕在身,又不敢乱吃药,所以才请了项大夫过来坐阵。”

琼姬公主睁着明媚的双眸,看看他,忽而笑了起来:“哈哈,还装哪,盛阳侯爷!你那造假的身孕,已经瞒不住了吧,还装?我已经请皇上遣了御医去侯府,帮尊夫人‘安胎’了哦?”

“哈哈,宋大侯爷,还是想想怎么跟皇上交待吧!”

第178章 反计

宋懿行佯作惊奇地变了变脸色,微微压低声音说道:“公主何出此言?”

琼姬公主见他还要装蒜,但她不想再与他这样打哑谜下去,冷笑了一声,说道:“所谓智者千虑,还有一疏,侯爷又何必这么不想承认自己的失算?”

“之前我追出京城,侯爷使计金蝉脱壳,去了法华寺,只为甩掉我……呵呵,岂料我的本意就是想要侯爷误解我是要追随你们前往清凉镇,插在你们夫妻之间搞破坏。哈哈,其实这不过是声东击西之计罢了!我所图谋的,还在京城之中。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我在侯府的食物采办上做手脚了!”

琼姬公主因为反将了宋懿行一军而得意洋洋:“你们成亲一年多,温玉都没怀上孩子。你是储心积虑才得到她的,你们又都正值妙龄、身体康健,这也未免太奇怪了,想来八成是她拒绝和你亲热吧?好巧不巧,偏在那和离的关头,她却怀上了,必定是你动了手脚。我可是知道有一味药,叫作红香丸的。后宫里的女人勾心斗角,假怀孕、假小产,它可是有大大的用处。你有个当宫中当娘娘的姨妈,要耍这种手段,很容易吧?”

“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已经派人进宫,请皇上派御医到侯府为尊夫人诊脉保胎,如今估计是已经诊出不对来了吧?月事期间,再吃红香丸,可是发挥不了药效的哦!怎么样,侯爷,还有什么话说?”

宋懿行淡然笑了笑,说道:“我今日在此设宴,是向公主赔礼致歉的,咱们只提前事,不谈其他,不谈其他。”

琼姬公主瞅了瞅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还能装作个没事人一样的。他难道不知道御医查出来温玉怀孕是假,他与温玉马上就要和离了不算,说不定还要治他的欺君之罪,他就一点也不担心?

宋懿行招呼着琼姬公主入座,慢条斯理地为她和自己各自满上了一杯酒,然后看着杯中之酒,长长慨叹出一声,说道:“公主也是聪明人,相信当日我家娘子也已经说明了她的想法,公主为什么非要咄咄逼人,非要拆散一门姻缘呢?”

琼姬公主冷哼了一声,说道:“分明是你使计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在先,我看不过去,想要给你一个教训!这叫作现世报,要怨只能怨你自己!”

“那公主到底是为刘宜光抱不平,还是为我家娘子抱不平?”宋懿行沉着气说道。“若是为刘宜光的话,就算是我使了计,但当初决定留下玉儿,出走胡卢国的,是他。如果他觉得现在处境改善了,想要争回玉儿,那就请他出面,我们堂堂正正地坐下来谈谈,由玉儿自己来决定。”

琼姬公主哼了一声:“谁不知道你诡计多端,就欺负他们两个老实人?!你肯定会要胁温小姐,让她不得不选择你!”

“公主这话就不对了。我对玉儿也是出于一片赤诚之心,我也是真心地喜欢她,想要与她在一起,我这个初衷与刘宜光无异。而且我认识玉儿,还在刘宜光之前。当初若不是太子殿选的时候出现意外,若不是刘宜光突然站出来、横刀夺爱,玉儿早就与我成亲了。这世上,本来就是优胜劣汰,强者生存。当时刘宜光势大,我不敌,玉儿与他在一起,我也没说什么,更没找什么人帮我出头。后来让我发现机会,我再度争取,也是人之常情。”

琼姬公主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

“好吧,公主还是坚持认定是我的错,那我也不多加分辩了。只是,现在公主的意思,是让我主动放弃玉儿,退出这场角逐,将玉儿让给刘宜光。但是要知道,玉儿已经与我夫妻一年。我们这里不比胡卢国,女子离异之后,再嫁就难了。倘若刘宜光不先表明他的态度,不明言他还愿意接受玉儿,你让我如何安心退让?万一他嫌弃玉儿了,不愿再娶她了,那玉儿怎么办?”

琼姬公主哼了一声:“说得好像这世上只有你情深义重似的,宜光哥哥当然不会嫌弃温小姐,肯定会娶她的!”

“但是他不愿意为她而留下!”宋懿行慢条斯理地点明温玉与刘宜光之间存在的问题。“而玉儿是绝对不会离开这里,去胡卢国的。”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去?”

宋懿行说道:“那你也不是刘宜光,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还会接受现在的玉儿?”

琼姬公主瞪了瞪眼睛,并不接宋懿行的话,心想反正他这次栽定了,随便他怎么说了。席上宋懿行一直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大部分都是在表明自己的心迹,暗含希望琼姬公主能够放他一马的意思。琼姬公主自然认为他是在示弱,但是她一心要为刘宜光出头,自然是不论宋懿行说什么,她都不会改变主意的。

宴罢,宋懿行又提出一起到江边走走,他想看看江水,平复一下心情。琼姬公主以为他是怯于回去面对和离与欺君大罪这两件事情,便怀着怜悯的心态答应了。两人坐着马车出城,沿着香江之畔,一前一后的走。时已近傍晚,残阳绚烂如血,将波澜壮阔的江面映红了一片。江风将薄绸的衣角高高地吹扬起来,和着乌黑如丝的长发,飞扬着,有一种扣人心弦的美。

琼姬公主落后几步走在身后,忽而觉得这人其实也不是太可恶。本来是想把他搅和离,就把他丢一边去,自己再另择人嫁,让他丢了夫人又被人嘲笑。不过如今想想,撇开了那层恩怨,这家伙还是非常不错的。有中上之姿容,又聪明,这些日子与他斗心机,还是很有意思的,比她接触的其他那些人所谓的青年才俊可有趣多了!那回头,她就帮他向皇帝求下情吧,不要治他的欺君之罪,然后就定他为和亲对象好了!好吧,她承认温玉确实是明确地拒绝过离开宋懿行、与刘宜光复合,她强自拆散他们确实有那么一点不厚道,但是她贵为一国公主,不介怀他曾娶过妻,愿意择他为驸马,让他当上逍遥王,他也没什么好埋怨的了吧?

琼姬公主的脚步微微停了停,似乎暗暗下定了决心,扬声说道:“回去吧。”

宋懿行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江风自他的背面吹来,吹乱的发丝飘舞在脸侧,模糊了他的面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总是要回去面对的。”琼姬公主说道。“我会帮你求情的,只要你同意和离,不仅不会被治罪,还能加官进爵!”

宋懿行默默地听着,似乎是在考虑琼姬公主所说的话。过了半晌,他方才徐徐地开口,说道:“多谢公主……但是,公主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琼姬公主皱了皱眉,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情?”

“一般而言,御医只负责宫中的病患,没有为臣子看病的道理,除非是奉了皇上的口谕。但是今日侯府,我不在府中,家父不在京中,御医再怎么说,也是男子。不是主动相请,又不是紧急情况,他们如何求见官家内眷?恐怕这会儿御医已经因为寻不着人,回宫复命去了吧?”

听他云淡风轻地说完,琼姬公主不由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难不成,这到头来,还是她掉进他的陷阱了不成?

“胡卢国民风开放,估计没有这等繁文缛节,公主不知道这点,也无可厚非。只是对不住公主的一番好意了,公主若还是心意不改,还是非要坏人姻缘,那就只能……明天请早了。”

“你……好啊,你!”琼姬公主被他的一番话气得牙痒痒。“明天早上,你给我等着!”她晚上就派人盯着盛阳侯府,他别想飞出她的五指山!琼姬公主忿忿地摞下一句,转身奔回了马车,快速地回城去探看消息了。

琼姬公主一走,宋懿行也步行回城。刚近城门,有道人影快速闪到他的身侧,轻声唤道:“侯爷。”

“怎么了?”

来人正是宋静。两位御医到了盛阳侯府后,宋夫人派出宋静去寻常宋懿行。无奈遍寻不着,两位御医也不可能一整天都耗在这里。便请宋夫人与宋懿行说上一声,他们明日再来替温玉枕脉安胎。这件事情到此为止,确实是照着宋懿行一开始布置的发生的,只是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意外。

“夫人……”

宋懿行蓦地睁了睁双目,紧声问道:“夫人,她怎么样了?”

“在两位御医要走的时候,夫人身边的丫环出来禀报,说夫人忽然大出血,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宋懿行的脸色大变,沉声问道:“然后呢?”

“老夫人紧张孩子,只能请大夫过去看。虽然还是项大夫诊的脉,但两位御医,应该已经知道孩子不在了。”

“是王、林两位御医?”

“是。”

“回去了?”

“还在府中。”

宋懿行略一蹙眉,便掣身一动,抢先没入了人群之中。

第179章 回家

月前被皇帝派来给温玉枕脉,断定她已经怀孕的也是今天来的这两位御医。这两位在太医院中,也是比较精明活络的,与梁妃娘娘走得也近,宋懿行早就打过招呼了。今日侯府出此异变,两位御医互望一眼,知道此事是无法轻了了。宋静过来说请两位稍等片刻,他们自然知道是所为何事,也就等在了客厅。

宋懿行是从后门悄悄地进入侯府的,与两位御医照面之后,那两位便知情识趣地说道:“我俩今日奉圣上之命,前来为侯爷夫人诊脉保胎。岂料来得不巧,正逢侯爷外出,我们明日再来,还请转告侯爷,请侯爷明日尽量不要外出。”

宋懿行会意,表示满意他们这样的回话,便让宋静奉上两个红包,并亲自送出院门。离开之前,那王姓御医回头说道:“侯爷,今日之事,侯府里惊动了不少人,侯爷还得处理好啊,不要让我等在皇上面前无法回话!”宋懿行会意地颔首,感谢了王御医的提醒。

等宋静送两位御医出门之后,宋懿行快步回房,正逢银屏端了药从房里出来,低眉一看,见碗里的汤药似乎并没有动过。“夫人呢?”宋懿行问道。

银屏行了一礼,说道:“夫人在屋里休息,但是,不肯服药。”

宋懿行蹙了蹙眉,挥手示意她出去,在原地略微伫足,便大步进入卧室。屋里熏上了浓重的安神香,但是仍然遮掩不掉那弥漫的血腥之气。在屋里侍奉的丫环看到宋懿行进来,纷纷行了礼出去。宋懿行缓步来到床前,看着面朝里侧躺着的温玉,沉声问道:“玉儿,你为什么这样做?”他上午出门时,温玉虽然还是闷闷不乐,但情绪已经基本上稳定了,没想到会在关键时刻,给他来了这么一招。虽然他及时做了补救,外边暂时没什么问题,但宋夫人知道孩子没了,估计又得多一番事了。

温玉幽幽地说道:“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和离吧。”

“玉儿!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宋懿行不由提高了声音,在床前坐下,将温玉的身子从床上扶了起来,强迫她与自己面对面,不想却一眼对上了她苍白如纸的脸庞。忽然想到之前宋静回报是说她突然大出血,虽然知道她是故意为之,却还是不由地软了声音,柔声说道。“玉儿,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做错了,但我的初衷也是为了我们能够不分开。等过了这个关头,玉儿想让我怎么道歉都可以。”

温玉惨白着脸摇摇头,说道:“不了,这样的日子,我真的不想再过下去了。在你的眼里,除了你自己,所有人都是棋子,包括我在内。从我们认识伊始,你就一直在算计我。我以为,我们成亲之后,一切都会好,但到头来,依然还是这样。所谓夫妻,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别乱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

温玉摇头:“不要说了,我已经死心了,我现在只想要离开这里……明天就离开。”

宋懿行抱紧了温玉虚软无力的身躯,沉声说道:“我不会让你离开的,我不会让你走的!”

温玉任由他紧紧地抱着自己,身上虽然一点力气都没有,脑海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清空。眼前的这个男人,确实是很聪明很优秀,或许也是真的爱她,但终究不是良伴。这样充满了算计、揣测、提防的爱,她承受不起。现在她只想尽快和离,离开京城,一个人到处走走,散散心。等到心情平复之后,再回京经营一家小店,侍奉温如韬左右,一直到终老。

“和离书,我已经让紫菱送去官府了。”

宋懿行的身体蓦地一僵,之前他与温玉假和离,一系列的手续都是照着当朝律例走的。后来因为温玉及时被查出有孕,所以欠了最后一步没走,也即是在和离书上写上双方的名字,然后盖上他盛阳侯的玉印。一式三份,夫妻两方各持一份,还有一份送去官府留存。但由于宋懿行是个侯爷,所以他的和离书在官府按上大印之后,还要再送去户部留存。

宋懿行没想到温玉这次会这么决绝,竟然直接将和离书送去了官府。但他随即安慰自己说道:“没有我的亲笔题名和盛阳侯的印章,官府是不会认可的。”温玉可以趁他不在,去书房寻走那份和离书,但是印章她绝对是寻不着的,因为他一直随身带着!

温玉淡笑一声:“你那印章,我早就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说着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白纸,手因为无力而有些微微的发颤。她瑟瑟地展开那张纸,只见那纸上赫然印着“盛阳侯印”四个大字,别说大小与形状了,就算是字旁边的花纹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宋懿行看了一眼,脸色便沉了下来,冷冷地问道:“什么时候刻的?”

温玉哂然笑笑:“刚成婚的时候。”

她的笑,落在宋懿行眼里,是那般的刺眼。宋懿行想到自己为了保全这个家庭,为了二人能够继续做夫妻,费尽了心计。她不帮忙倒也罢了,没想到她从成婚就开始算计着什么时候离开他,现在又在这样风风雨雨的关键时刻倒打他一耙!他自认这么久以来,他对她,还有他们温家都已是尽心尽力,不想她非但没有丝毫感念到他的好,反而一心挑他这不好,那也不好。这个女人的心,难不成是铁打的?!宋懿行不由地冷笑一声:“你还好意思责怪我从一开始就算计你,你又何尝不是?成亲之时,又立和约,又是私刻印章,有哪一个女人是这样算计自己的夫君的?”

温玉低眉苦笑道:“是啊,别人家的夫妻都是相亲相爱,只有我们,是互相算计,我们真不是一对称职的夫妻……所以,我们还是分开吧……以你的条件,自有许多公主千金的,等着嫁给你,她们都比我好得多。”

“你说什么傻话?!”宋懿行蓦地加重了扶着温玉的臂力,看着她满脸颓然中隐隐浮起的那一抹解脱的苦笑,如警告一般地冷声说道。“温玉,你给我听着,你是没办法从我身边离开的!你别想离开!”

说完,他忿然将温玉甩倒在床上,回身快步奔走出门了。在院子里迎面遇上宋夫人,也来不及打招呼。“懿儿?”宋夫人很少见着宋懿行这般风风火火的样子,心想难不成是因为孩子没有了而受了刺激。可要是因为这件事情,这会儿不是应该安慰温玉么,这么急吼吼地赶着去哪呢?

宋夫人是听丫环来报说温玉不肯吃药,方才赶过来的。虽然孩子没有了,她做不成祖母也很遗憾,而且对温玉没保住孩子也多有不满,但毕竟没了就是没了,还是要养好身子,才好怀下一胎。宋夫人进了屋子,见温玉伏在床上,似乎在哭,连忙快步过去,一边轻责道:“既不喝药,又不休息,你这是要跟谁过不去啊?是不是和懿儿闹不开心了,那个家伙也真是的,这种时候了也不晓得关心夫人。银屏,锦心,赶紧去给我把侯爷给找回来!”

“是,老夫人!”

丫环们领命出去之后,温玉捉着宋夫人的衣角,悲声说道:“母亲,我与他过不下去了,现在孩子也没有了,就让我与他离了吧,求你了,母亲……”

宋懿行急冲冲地奔出去,自然是去截回那道和离书。就算是已经呈到了户部,他堂堂侯爷之尊,又是在户部任职,要追回一份和离书却也不是难事,只是与那些想趁机卖人情给他的官员们周旋需要不少时间。等他拿回那份和离书,夜已经深了。看着文书上“盛阳侯”的印章,以及模枋得维妙维肖的他的笔迹,心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回到家中,站在卧室门外,宋懿行调整了好一番心情,方才推门踏入。他没想到隐瞒孩子这件事情对温玉的打击这么大,但是她这样的做法,也使得他很生气。但是他现在不能生气,他一定要控制住情绪,先将人劝下来再说,无论如何,都要让她打消“和离”的念头。

“玉儿……”放柔声音低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答。以为她已经睡了,便放轻了脚步进屋,不想锦心过来说道:“侯爷,夫人不在,回温家去了。”

“回温家?”宋懿行惊了惊。

“是老夫人作主,送夫人回去的。”锦心解释说道。“夫人刚小产,不喝药,也不休息,只是哭,老夫人怕夫人出事,就派人送她回温家了。说保养好身子最要紧,银屏和小钗都跟过去了。”

宋懿行蹙了蹙眉,又问道:“紫菱呢?”

锦心仿佛这才想起来,喃喃地说道:“……好像今天都没见着她。”

宋懿行一想,坏了,那和离文书是有三份的!他只追回来了一份,那剩下的两份呢?宋懿行的心蓦地一记猛缩,当即转身准备再次出门。刚到院门口,宋夫人身边的丫环却迎面而来,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侯爷,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第180章 新生

虽然宋懿行急于追回和离书,但是宋夫人有召,家教严明的他还是得先过去母亲那边。见过礼后,坐在下首听宋夫人训话。

宋夫人的意思是,既然温玉也一心盼着和离,那他也不要紧巴着了。宋家的条件远比温家要好,不要弄得本末倒置,丢了自己的份。温玉如今虽然也是侯府小姐了,但是比起琼姬公主来,出身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而且温玉身子一直病弱,总传不出喜讯。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又小产了,下回说不定就再也怀不上了。与其将来因为无子纳妾,因为妻妾之争,弄得家宅不宁,还不如趁着两厢情愿的时候和离掉,另外娶个身体健康的。早点为宋家开枝散叶,才是正道。

宋懿行不应承,也不否认,只是恭敬地说道:“母亲,玉儿刚大出血,身子太虚弱,温家离侯府有些路程,这一路过去,若是受了颠簸受了寒什么的,怕会出事。我先去温家看看,其他事情,回头再说。”说完,宋懿行起身向宋夫人恭敬地行了礼,退身出去了。

宋夫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她这个儿子,之前一直周旋在各位世家小姐中间,迟迟不肯娶亲,原以为他是个花花肠子,收不了心,不想却是个死脑筋。在一干世家千金之中,温玉是有些特殊,或许是过着苦日子长大的原因。性子好,不娇气。知书达礼,还颇有生意头脑。总体来说,对于这个媳妇,她也是满意的。但问题是,显然人家的心没在他身上,那又何必强求呢?这世间的好女子又不是只她一个,而且以宋懿行的条件,也没沦落到要被她挑三拣四的份上。

但是她怎么想,只是她的事,这主意还是得宋懿行拿,她也只能回头再找宋华坤发发牢骚而已。不过宋华坤是个老好人,媳妇平时对他礼节周到,提起媳妇他也是赞不绝口,想想跟他提了也是白提。宋夫人叹口气,不管了,随他们去吧,她老人家睡觉去了!

宋懿行出了门,径直来到温家。刚到门口,宋静便从墙上一跃而下,唤道:“侯爷,夫人在里面。”

“怎么样?”宋懿行问道。“路上顺利吗?”

“没出什么事,温大人说明天会找您详谈。刚才银屏过来说,夫人服了药,已经睡下了。”

宋懿行暗自踌躇,果真是要回了家才肯吃药么,她就那么不想呆在侯府了?“紫菱丫头有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