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其容哪里肯走!可又不能像真正的孩童一样在平泰公主面前造次,一着急,眼眶都红了。

桂嬷嬷不知道是询问还是劝说:“殿下…”

平泰摆摆手:“带她走!”顿了顿,又道,“告诉你父亲,只要我在这里,他便不会为难他们兄弟。那些旧事,不管他查到了什么,就当烟消云散了吧!”

徐其容一愣,他是谁?什么旧事?随即恍然大悟,平泰公主以为是她父亲叫她来说那话的!

天大的误会!

等徐其容反应过来之后,桂嬷嬷已经抱着她出了佛堂,徐其容也顾不得对桂嬷嬷的畏惧了,当下抓着桂嬷嬷的衣袖,有些急切的问道:“嬷嬷,你快告诉灼灼,他是谁?谁要为难我爹爹和大伯?还有,到底是什么旧事?”

桂嬷嬷一言不发,挑了僻静的小路就往枫桦院走。

徐其容见枫桦院越来越近,急得快哭了:“祖母到底是因为什么搬到佛堂的?”

桂嬷嬷冷着脸皱了皱眉:“这不是五小姐该打听的事情!”

见桂嬷嬷油盐不进,徐其容也有些恼了:“非要等到大家都死了我才能打听么?”

桂嬷嬷一听这话,满脸愠色,见已经能看到枫桦院的大门了,直接就把徐其容放了下来,转身便走。

“桂嬷嬷!”徐其容忍不住跺脚!

桂嬷嬷冷笑道:“那五小姐便去死一死吧!”

徐其容被桂嬷嬷这话给震住了,直到桂嬷嬷身影完全离开了视线,徐其容还没有回过神来。

桂嬷嬷叫她去死一死?

徐其容对桂嬷嬷多少也有几分了解,她不是奴大欺主的那种人,但是,她也只忠于平泰公主一人。

可她是平泰公主嫡亲的孙女,桂嬷嬷如何说得出叫她去死一死这种话来?徐其容感到难以置信!

“五姐姐,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啊?我母亲做了一些消暑的红豆凉粥,叫我送来给五姐姐尝尝。”自从得了徐其容一串黄玉手串,徐其蝶一直很愿意亲近徐其容。见徐其容站在这里发呆,徐其蝶忙上前拉着徐其容的手摇了摇,“五姐姐快回神了!”

徐其容眼中闪过一丝清明,这才注意到徐其蝶和她身后提着食盒的大丫鬟。正要说话,却见徐其蝶对着假山方向行礼:“蝶儿给四伯父请安,四伯父要吃红豆凉粥么?”

徐其容心里一惊,一侧身,果然看到徐四老爷目光灼灼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眼里还有一丝来不及散去的愤怒。

“爹爹?”徐其容脸色一变,徐四老爷穿着宝蓝色的长衫,腰上缀着的流苏玉佩和镂空比目鱼络子却是纠缠在一起的,这样走路时捏着,也不会与衣裳的布料发出摩擦声响。脚上踩着的菱纹绮履上面沾染着新鲜的泥土和腐败的树叶。

向来注重仪表的徐四老爷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个。

听到徐其容的叫声,徐四老爷面上神色一缓,说了声:“好好带着七妹妹玩。”便转身走了。

徐其蝶拍了拍胸口:“四伯父这是在外面跟人斗嘴了么?板着一张脸好吓人!”

徐其容心里也欲哭无泪,所以说刚刚桂嬷嬷送她回来的时候,父亲其实一直在后面跟着么?

徐其蝶还在那里碎碎念自己的四伯父刚刚表情有多可怕,徐其容哪里有心思陪她玩,当下就开口吓唬徐其蝶:“早些时候,爹爹说要考我千字文。七妹妹,我听说你也开始识字了,待会儿也让我爹爹一起考考你怎么样?”

徐其蝶一呆,那怎么行!当下一边转身就走,一边道:“母亲还给我留了一碗红豆凉粥,我再不去吃就不好吃了。五姐姐你快回去翻翻书,免得四伯父骂你不好好念书。”

徐其蝶生怕徐其容把她抓回来一起等着四伯父考识字,想了想竟拔腿跑了起来。

跟着徐其蝶一起来的大丫鬟木槿惊呆了,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食盒,又看了看已经跑远了的七小姐,纠结了一瞬,最后把食盒往地上一放,也跟着跑了!

徐其容淡定的捡起地上的食盒,拎着转身回了自己的枫桦院。

小丫头韵儿机灵得很,忙上前来接了食盒,诧异道:“姑娘怎么一个人从外面进来?虞夏姐姐或者秋浓姐姐没跟着你么?”

徐其容摆摆手,道:“你去一趟平秋院,请四老爷沐浴更衣后来枫桦院一趟,就说我新得了消暑的红豆凉粥,请他尝一尝。”

韵儿答应着,招招手,把庭廊下面站着的沉沉叫了过来,让她拎了食盒,自己转身就往平秋院去了。

徐其容看着还没有她高的沉沉卖力的拖着食盒往前走,苦笑不得,便道:“你放着吧,我来提。”

偏偏这沉沉还是一个特别乖巧懂事的丫鬟,主仆观念特别重:“姑娘,没事,婢子提得动。怎么能让姑娘干活!姑娘你累不累,要不等婢子一下,婢子把食盒提进去来再来扶着姑娘。”

沉沉才五岁,一大段话说得气喘吁吁的,还特别自作聪明的侧了侧身,像是要挡住徐其容不让她抢食盒。徐其容也只好由着她了。

没走几步,被急匆匆出来的虞夏撞了个正着,虞夏本来要哭诉一番徐其容把她丢下的委屈,看到卖力“拖”着食盒的沉沉,噎了一噎,当着这么懂事的小丫头,她哪里还敢哭诉!以后她在小丫头面前的一等大丫鬟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当下做出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来,从沉沉手里接过食盒,虚扶着徐其容进了屋。

徐其容吩咐道:“去厨房取两个米分白细瓷雕水点荷花小碗并两个琉璃印荷叶小勺来。”

沉沉忙道:“婢子去取。”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那样精细的东西,厨房里的人不敢让一个小丫头拿,亲自送了过来。听说姑娘请了老爷过来吃红豆凉粥,还特别细心的带了一把竹汤勺过来。

不多时,韵儿便来回禀,说徐四老爷马上就过来了。

虞夏在徐其容的示意下打开食盒,正要用竹汤勺把红豆凉粥盛到米分白细瓷雕水点荷花小碗里,却一下子呆住了。

第四十六章 防人之心

雕花鸡翅木单层食盒里面放着几个冰袋,中间规规矩矩的摆着一个玲珑小巧的白玉盅,白玉盅的盖子是镂空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的红豆凉粥。

虞夏纠结的比了一下,那白玉盅还没有她手里的竹汤勺大!

徐其容见虞夏面露纠结,站起身来往食盒里面望了一眼,也呆了!她没想到徐其蝶送个红豆凉粥送得这么小气!

她还真是冤枉了徐其蝶,按照徐其蝶的意思,非要把那一锅红豆凉粥平均分为三份,一份她爹爹和嫡母吃,一份她和徐其蛾分着吃,一份送来枫桦院。徐其蝶想着,五姐姐跟二姐姐关系好,一定会叫二姐姐一起吃的。

可是五太太白氏想着府里关于五小姐胃口大的传言,又想着这红豆凉粥虽然消暑,可小孩子吃多了难免闹肚子,便只让徐其蝶送了这么一小盅过来。

韵儿看着那一小盅的红豆凉粥,又看了看那两只跟白玉盅差不多大小的小碗,呆了呆:“姑娘不是要请四老爷一起吃红豆凉粥么?”

徐其容默了默,开口有些悲愤:“把白玉盅留下,再留一把琉璃小勺,其它东西都撤下去。”顿了顿,又道,“其实我今天并不想吃红豆凉粥。”

虞夏点点头,想着徐四老爷马上就过来了,赶紧手脚麻利的收拾东西撤下去。心里却想着,明日一定让厨房做一锅的红豆凉粥。

徐四老爷再踏进枫桦院,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的锦袍,拿着一把唐志洲画的山水扇面的折扇,腰上只坠了一块样式简单的黄玉玉佩,脸上带着温温和和的笑容,很有一种戏文里面说的白衣卿相的感觉。

院子里有懂事的大丫鬟,不经意间抬头看到这样的徐四老爷,忍不住红了脸,连忙避开了去。

徐四老爷轻咳了一声,确定自己脸上的表情又是作为父亲的和蔼后,这才大步往里面走。刚踏进堂门,便看见自己小女儿带着两个丫鬟正瞪着桌子上的一个白玉盅出神。

徐四老爷笑道:“灼灼,真难得,这还是你今年第一次请爹爹吃东西呢!”

平秋院并没有小厨房,吃什么,向来是徐家的大厨房做了送过来的。徐四老爷又不大讲究吃的东西,沈氏一去,基本上是厨房送什么来他便吃什么。徐其锦惦记着徐四老爷,每次自己小厨房做了什么好吃的都记得给平秋院送一份过去,倒是徐其容,枫桦院不管做了什么好吃的,她都记得往同样有小厨房的风和院送一份,却想不到要给平秋院也送一份。

徐四老爷又扫了一眼桌子上那白玉盅,噎了一下:“这是你吃剩的?”他忽然想起府里关于五小姐食量大的传言来。

徐其容没想到徐四老爷这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当下摆手示意虞夏和韵儿出去守着,自己上前来扶着徐四老爷在椅子上坐了,亲手把那白玉盅端给徐四老爷,道:“七妹妹吝啬,就只给了这么一小盅,爹爹就当是尝尝味儿吧!”

徐四老爷一愣,然后笑着逗徐其容:“我吃了,你可没得吃了!”

徐其容抿着嘴摇头:“爹爹吃吧,我今天不爱吃红豆凉粥。”

徐四老爷哈哈一乐:“今天不爱吃明天就爱吃了吗?”然后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换了衣服急急忙忙赶过来就是吃小女儿请的这一口红豆凉粥的,又想着枫桦院有小厨房,徐其容想吃什么,自然有人做,便也没推辞,真的端起白玉盅吃了起来。

徐其容惊呆了,有这么当爹的么!

等徐四老爷三口两口解决完红豆凉粥,徐其容便开始问话了:“爹爹,你知道祖母为什么搬去佛堂么?”

徐四老爷一噎,差点被最后一口红豆凉粥给呛住,想要板起脸来,可吃人的嘴短,刚吃了小女儿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红豆凉粥,他怎么好意思板脸!不能怪他这个当爹的嘴馋,只能怪她这个做女儿的太多小心眼了!

徐四老爷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你今天把爹爹当枪使,我都没说你什么,现在还想从我这里套话了?”

“你为什么忽然关注起你祖母的事情来了?”徐四老爷并不笨,仔细一思索,便反应过来这件事里面的不对劲了,“是不是今日长公主跟你说了什么?”

徐其容忙摇头:“今日长公主去避暑别院了,并不在长公主府。突然关注祖母是因为,是因为,是因为,我觉得我送了那么多东西去佛堂,总有一两样是祖母喜欢的,或许她也喜欢灼灼呢!”

徐四老爷目带审视的看了徐其容一眼,似乎是接受了徐其容的这个说法,苦笑道:“她怎么可能会有喜欢的东西。”

“啊?”徐其容有些不明白。

徐四老爷叹了口气:“爹爹小的时候,也往佛堂送了不少东西,爹爹喜欢的木偶人,外面得来的年画,爹爹亲手画的画,爹爹在学堂写的文章…”说到这里,徐四老爷摇了摇头。

徐其容问道:“后来呢?”

徐四老爷屈起手指弹了弹徐其容小辫子上挂着的珠子:“都烧了,桂嬷嬷烧的。”见小女儿眼里升起不忍,徐四老爷忙解释道,“佛堂是个清静的地方,是菩萨住的地方,咱们这些凡俗的东西,放在那里是玷污了那里。”

徐其容不由得有些同情起徐亭远来。自己前世虽然母亲早逝、父亲再娶、被父亲厌恶,可自己小时候也是得到过父亲的宠爱的。可她父亲呢?还在襁褓中的时候,祖父就去了,懵懂记事时,平泰公主去了佛堂,从此对他不闻不问。就连跟他一脉相连的大伯父,也并不跟这个弟弟亲近,最后甚至亲手开祠堂把他赶出了徐家。

这就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吧?

徐四老爷还在试图安慰自己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的小女儿:“没关系,咱们也不缺那点东西,你天天送,也许看在你诚心的份上,菩萨就把东西留下来了。”也许看你送得太多了,人家懒得丢了烧了,也就留下来了。

徐其容忍不住问道:“那爹爹为什么不继续送?”

徐四老爷顿了顿,解释道:“可能是因为爹爹信佛不信菩萨吧!”

徐其容一噎,想了想,道:“可是祖母信菩萨吗?祖母也不想住佛堂吧!”之所以跟徐四老爷这么说,一来是因为此时的徐四老爷让她心酸不已,二来是她发现自己现在毕竟太年幼,许多事情自己一个人没法去做,想要找个同盟。

徐四老爷摆摆手:“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她更信菩萨的了,她自己就是一尊菩萨。”

徐其容仰着头一脸的不信,压低了声音,把自己今天从佛堂听来的信息原原本本肯定的说了出来:“告诉你父亲,只要我在这里,他便不会为难他们兄弟。那些旧事,不管他查到了什么,就当烟消云散了吧!”

见徐四老爷变了脸色,徐其容接着道:“爹爹,他是谁?旧事是什么?”

之前桂嬷嬷送徐四老爷出来,徐四老爷有心心绪难平,便在佛堂外面站了一会,结果看到桂嬷嬷抱着自己小女儿走了出来,并没有看到他,挑了僻静的路一路往枫桦院二来。徐四老爷心中诧异,下意识的便跟了上去。

一路上只听到自己小女儿问祖母为什么搬到佛堂以及桂嬷嬷最后那句“那五小姐便去死一死吧”,心中愤怒异常。却并不知道之前她们在佛堂里面说了什么。

此时听徐其容这么一说,心中微动,再开口语气中有着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急切:“她还说了什么?”

徐其容想了想,挑有用的说了出来:“祖母还让桂嬷嬷带着我挑僻静的路走,不要被人看到了。”

徐四老爷皱了眉头。

徐其容不让徐四老爷有一丝逃避的心思,直接开口道:“府里有人逼祖母住在佛堂,府里有人要害咱们!”

徐四老爷一惊,盯着徐其容前所未有的打量起来,他怎么不知道,他小女儿竟然聪明到了这个地步!利用他混进佛堂不说,凭着佛堂那位的只言片语竟能推断出这么个结论来!

徐四老爷想了想,最后道:“她并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不想让我们打搅她。灼灼,以后不要再去佛堂了好不好?如果你不高兴,也不必送东西了,徐家并不会短了她的用度。”

徐其容心中诧异,徐四老爷这态度,分明是知道什么却不愿意说出来。或者是因为她年纪小不忍让她牵涉其中,或者是不能说出来。

不知怎么的,徐其容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徐四老爷的身世…他自己是不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不然为什么前世徐亭进开祠堂要在族谱把他除名,他答应得那般干脆利落!

会不会跟他造反有关系?

徐四老爷的隐瞒,激起了徐其容的防备之心,下意识的就露出一个孩童般幼稚的笑容:“我就说嘛,大家都是一家人,祖母又是公主,怎么可能有人把她逼到佛堂去呢!”然后一脸哀伤的叹了个气:“接到外祖母的信,说是要搬到晋州去,我一时想念外祖母,还以为祖母能跟外祖母一样疼我呢!”

最后这话,算是为今日不择手段混进佛堂做了一个解释。

第四十七章 碧螺春

徐四老爷想着徐其容也才七岁不到,便没有多怀疑什么,又陪着徐其容说了会儿话,便离开枫桦院了。

出了枫桦院之后,徐四老爷并没有顺便去隔壁看看徐其锦,反而转身往水月轩走去。

走到水月轩外面,正遇上端着一个木盆的婆子,随口问道:“大老爷在吗?”

那婆子没想到四老爷会跟她搭话,激动得差点把手里的木盆子掉地上,行了一个礼,才赶紧道:“老奴只是干粗活的婆子,哪里知道大老爷在不在啊,四老爷是等老奴找里面的大丫鬟问问还是直接进去?”

徐四老爷怔愣在那里没有说话。

那婆子等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重复了一下最后那句话。

徐四老爷回过神来:“哦!”然后转身便走了。

那婆子呆了,四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到底还找不找大老爷啊!又不敢追着四老爷问,想了想,一脸纠结的端着木盆子干自己的活儿去了。

果然,从这日起,徐其容再也不往佛堂送东西了。徐四老爷听着高伯打听来的消息,终于松了口气。

徐其容不是不懊恼的,她心里觉得,大概是徐四老爷这些日子的父爱让她有些忘乎所以了,所以才那么冒冒失失的靠近佛堂。结果不仅没有取得平泰公主的信任,反而引起了徐四老爷的警觉。

没办法,佳仁县主的事情,只好从佳仁县主身上着手了。徐其容觉得,陈乾帝这几年身体康健,虽然是谋朝篡位,在百姓们口中却有着很好的名声,她父亲现在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书生式人物,应该还不会想到去造反。所以,眼前最迫切的事情,便是佳仁县主和那周纬的事情了。

因此,这几日,徐其容一有机会便往长公主府跑,找佳仁县主聊天。那热切程度让郭老太太和乔大太太纷纷感慨徐其容长大了懂事了,并且不止一次提点徐其容记得在佳仁县主面前多说说姐妹们的好话。

徐其容虽然不耐烦,但也只好点头答应着。

一来天气热,徐其容这么来来回回的跑确实太辛苦;二来徐其容心里存着事情,没几日,徐其容那圆圆的带了点婴儿肥的脸就瘦成了瓜子脸。徐其锦看了发愁得不行。

开始劝:“若真跟佳仁县主聊得来,不如你们俩通信吧!让你身边的丫鬟送信,或者让高伯去送,你们两也没什么要紧事聊,就是被人看去了,也没什么关系。”

徐其锦顿了顿,补了一句:“你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一点也不圆滚滚,难看死了!”徐其锦没忍住,用来徐其容之前的审美观来劝她,完全忘记自己想要委婉的告诉她胖子不好看这件事了。

徐其容呆了,什么时候圆滚滚成了审美的标准了?不过,这天气越来越热,她自己也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想了想,道:“佳仁县主身边好像有个侍女是会功夫的,我跟县主说说,让那侍女每天跑一趟,直接把信送到我手里,再从我手里取走我写给县主的信。别人再大的本事,也没法子了。”

徐其锦见徐其容听进去了劝,松了口气:“正是这样才好!”

于是,徐其容开始了跟佳仁县主每天至少一封的通信。好在,佳仁县主好像确实没有对那周纬有什么不同的看法,每日来往的信里面,根本没有提到周纬的只言片语。

徐其容心里甚是不解,周纬现在是书生都没能让佳仁县主对他刮目相看,后来周纬做了和尚,到底是怎么劝说佳仁心甘情愿的跟他私奔的?

一想起周纬,徐其容就恨得牙根痒痒,心里想着,只要他敢再接近佳仁,她就不信她找不到机会让人胖揍他一顿丢出西京城去!

管他阴谋阳谋生死局,遇上这种不用脑子的暴力行为,她不信它还能进行下去!

徐其锦见自家妹妹又开始走神,默默地离开了。徐其锦刚走,徐其瑶和徐其筠便说说笑笑的来了枫桦院。

自从跟邱媛媛绝交以后,徐其瑶跟徐其筠关系突然好了起来。加上佳仁县主有时候会让徐其容带些小东西回来给徐其筠,徐其筠为了讨好郭老太太,也会分一份给徐其瑶,两人之间的“姐妹情”越发的浓厚。

徐其容没想到她们俩会来她枫桦院,扯着一张笑脸让丫鬟倒茶。

徐其筠撇撇嘴,一脸的嫌弃:“五妹妹,茶有什么好喝的,这种天气,就应该和冰梅汤,枫桦院要是没有,你让丫鬟去我院子里取。多着呢!”

徐其容笑了笑:“这是洞庭碧螺春,又叫吓煞人香。饮其味,头酌色淡、幽香、鲜雅;二酌翠绿、芬芳、味醇;三酌碧清、香郁、回甘。个中妙境,可遇而不可求。苦能泻下、祛燥湿、降火;甘能补益缓和;凉能清热泻火解表。最是适合这种天气饮用了。”

徐其筠摆摆手:“碧螺春我知道,可到底是热茶,别说是冰梅汤了,就是一碗凉茶,都比它要好喝。”

徐其瑶笑了笑,顺手端起碧青色的冰裂纹茶碗,轻轻揭开茶盖,只见汤色碧绿清澈,叶底嫩绿明亮,不由得说了一句:“这茶叶真好,还是五妹妹这里好东西多,连老祖宗屋里的六安瓜片都不如这个好!”

徐其容嘴角一抽,不就是请你们喝个茶么,一个是不屑,一个是拐着弯说她有好茶不知道孝敬临安堂,还能不能好了!

徐其容装作没有听出徐其瑶的意思,笑道:“这茶叶是姐姐从裕王府带回来的,拢共只有一两,姐姐不爱喝,就都给我了。老祖宗钟爱六安瓜片,这碧螺春虽好,但实在是少得可怜,我怎么好拿到老祖宗面前献宝呢!这会子见两位姐姐来了,不是赶紧泡上了么!”

其实这碧螺春是从扬州城带回来的,二舅舅得了一大包的茶叶,鹤表哥听说是好茶,趁着二舅舅不注意,就用牛皮纸偷了一大半,悄悄的放到徐其容回京城的行李里面了。前几天收拾库房才发现原来还有这么一包茶叶。

徐其容分了六份,一份偷偷摸摸的放在佛堂外面,一份送到风和院,一份送到平秋院,一份送到长公主府,一份送到裕王府。

倒不是不舍得给临安堂送,实在是,这些日子,她从扬州带回来的东西,明里暗里不知道被郭老太太搜刮了多少去!一点小东西,徐其容是不在意的,但是前几天清点库房,才知道郭老太太和水月轩那边的人下手有多狠!

她正生着气呢,哪里还会给她们送茶叶!

听说这茶叶好,又是从裕王府得来的,徐其筠忙端起来咋吧了咋吧,然后一本正经道:“我就是口渴了,你这里也没别的,只好勉强喝一喝这碧螺春了。”

徐其容懒得跟她们打嘴仗,听了这话,直点头:“下次三姐姐来,我让她们准备冰梅汤。”然后又问道,“两位姐姐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总不能是为了茶叶来的吧!

徐其筠看着徐其瑶,徐其瑶慢悠悠的喝完半盏茶,才道:“过两日将军府要办诗会,请全京城豆蔻年华的小娘子们前往参加,我和二妹妹、三妹妹都收到帖子了。”

“姐姐并不曾跟我提过。”徐其容下意识道,然后又诧异道:“将军府办诗会?这是谁的主意?真个儿新奇!”有哪个武将家里会弄这种文绉绉的聚会!

徐其容这一问,徐其筠还好,徐其瑶一下子脸红了,立马恍然大悟,算一算将军府杨景成今年应该也有十五岁了,武将家庭注重固本培元,不会像别的世家公子那么早成亲。现在开始相看全京城的适龄女子,过个三四年,成亲也不早了。

像徐其筠和徐其锦才八九岁年纪的小娘子,离及笄还早得很,让她们去显然是为了陪衬了。

徐其容记得,佳仁县主是没有见过杨景成的,反倒是她,嫁给云岚之后,曾远远的见过杨小将军几次。佳仁县主嫁给杨景成的时候年纪还小,拜堂成亲一套流程下来,她一进洞房就开始酣睡。杨景成自然是不能对这个小妻子做什么的,第二日见佳仁没醒,也没打扰她,留下一封信,就带着军队上路了。

到后来佳仁跟着和尚私奔,杨小将军身在边关,得知消息却不能赶回来,只好连着几日,每日好几封信送回杨府,一边劝佳仁回心转意,一边劝杨家人宽恕佳仁。可见是个重情重义的。

但佳仁一直不待见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一心要跟那和尚在一起,最后佳仁远嫁,杨小将军得胜还朝,本该志得意满,却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徐其容记得,你杨小将军远远看着,并不像是五大三粗的莽撞模样,心里也曾想过,佳仁若是早知道杨景成的为人,或许就不会做出那等事了。哪怕只是因为“不想伤害一个好人”这种理由!

陈乾帝的赐婚,徐其容无能为力,但是,若是让杨景成提前走进佳仁的视线呢?

第四十八章 孔雀石珠子

徐其瑶顿了顿,道:“二妹妹之前说要去裕王府陪郡主念书,所以不打算去赴诗会。因此没有跟你提这件事。不过,霜怜郡主今年十二岁了,杨府应该也请了她的。”

徐其筠在一旁笑得得意:“并不是不让五妹妹你去,实在是你年纪太小,字都认不了几个呢,哪里会作诗。这帖子可不是人人都能收到的,就是只比我小一个月的四妹妹,也是没有的。”

徐其玉自然不可能收到帖子,且不说她父亲是庶子,就是之前在长公主的赏花宴上徐其玉的那番表现,也已经在各位太太们心中减了分了。哪家小娘子好,哪家小娘子不好,这些消息在京中勋贵人家里面传得最快了,将军府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