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被暗中送到田庄里,被人看守着,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幸好大哥暗中找到了我。他打算救我出苦海,可没想到秦王事发,他是秦王党羽,也没能躲过那一场屠戮。大哥被斩首,我娘也上吊死了......”

不知何时,她的脸上已挂满了泪珠,声音也渐渐哽咽。

最深的隐痛最痛的伤疤,被生生的撕开,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陈元昭心中一阵莫名的激荡,胸口似被什么堵着,有些发闷,有些莫名的痛楚。

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像他一样,心中藏着血海深仇,却不得不强自隐忍。只因为此时还没有报仇雪恨的能力。不得不若无其事的和仇人周旋。

他曾经无数次从前世的噩梦中惊醒,醒来时全身冰冷,心中的恨意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呢,又是怎样熬过这样痛苦的日夜?

许瑾瑜的眼中浮起水光,眼眸中溢满了回忆的痛楚:“我当时真的很想一死了之,和他们到地下相聚。可我不能死,我要为他们报仇。初夏代替 我死了,我换上初夏的衣服,匆忙逃出田庄。幸得元青表哥收留,我才能躲过纪泽的追杀。我心中对元青表哥充满了感激。可是,我从来没有要嫁给他的打算。我也 不知道他为了我竟和家人闹翻了。那一天,你忽然到了我面前,不问青红皂白的指责了我一番,我心中气极,和你大吵了一回。从那时起,我就决定离开那里。我不 想连累元青表哥!”

......为什么他有一种当年的自己混帐透顶的感觉?

陈元昭生平第一次生出了类似愧疚的情绪。可他从未向任何人道过歉,那句“对不起”到了嘴边,却迟迟没出口。

许瑾瑜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根本就没留意到陈元昭的欲言又止,迅速的说了下去:“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就在你进宫出事的那一天,元青表 哥偷偷溜了出来找我,他恳求我和他一起离开京城。我拒绝了他,他很失望的回了陈家。就在那一天晚上,你在宫里出了事,后来,陈家上下无一幸免,元青表哥也 被你牵累,被斩首了......”

陈元昭眼眸暗了下来,声音异常紧绷:“你说的都是真的?陈家所有人都死了?”

“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许瑾瑜用袖子擦了眼泪,声音低了下来:“之后的数年里,我经常会想,如果当日我答应了元青表哥,和他一起逃出京城。他是不是就能躲过这一劫?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发生过的事永远无法再回头。”

“这一世,我既是重生了,自然想报答元青表哥当年的收留之恩。可我只是一个闺阁少女,没机会接触朝堂上的事,也没什么好办法救元青表 哥。所以我才会鼓起勇气提醒你远离楚王。只要你能安然无恙,陈家就不会受牵连,元青表哥也不会死。没想到因此惹来了你的疑心,对我一再追问不放。甚至连我 的秘密隐痛也不肯放过。”

许瑾瑜将深埋在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看着面色泛白神色沉凝的陈元昭,心里只觉得畅快淋漓:“陈元昭,你刚才不是一直在逼问我的秘密吗?现在我已经都告诉你了,你听了是不是觉得很愉快?这种揭人疮疤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陈元昭哑然。

他想告诉她,他不是有意揭开她的伤疤。

他只是......情不自禁的想知道和她有关的所有事!

可许瑾瑜,显然是误会他了。

此时的她,就像当年一样,张开了身上所有尖锐的刺,愤怒又敌视地看着他。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心动(三)

无言的对峙了片刻。

陈元昭神色僵硬地张口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刺探你的隐秘,也不是想揭你的伤疤。我心中起疑,才来向你求证。我没想到你的身上曾发生过这么多事情。”

前后两辈子第一次道歉,第一次向女子低头,第一次体会到了手足无措的滋味。

然而,那并没有什么用!

许瑾瑜丝毫不领情,冷冷应了回去:“问都问了,我答也答了,这个时候再说对不起还有意思吗?”

陈元昭被堵的哑口无言。

许瑾瑜眼眸被水洗过一般,明亮逼人:“前世你一直忠心追随楚王,全力支持楚王继承皇位。可楚王登基不久,就在宫中对你下了手,还灭了陈家满门。你和楚王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我心中好奇,你可以告诉我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最深的隐痛和伤口冷不丁的被揭开!

陈元昭薄唇抿的紧紧的,脸色难看起来。

许瑾瑜却似没看到陈元昭难看的面色一般,继续说道:“楚王心狠手辣,丝毫不念你们之间的情义。皇后是你嫡亲的姨母,素来看重疼爱你。为 什么也会默许此事,就连你的母亲也没放过?还有你,自小就去了军营,和父母感情淡漠,一直不肯成亲。直到临死的那一天依然孑然一人。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 你真的身患不为人道的隐疾,所以才不肯娶亲?”

陈元昭的俊脸彻底黑了,素来冷凝的眼眸闪着怒火。

看着真解气!

许瑾瑜连连戳他的伤疤,心中十分快意,故作礼貌的笑了一笑:“小女子心中有诸多疑惑,还请陈将军一一解答。”

“许瑾瑜!”陈元昭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你别太过分了!”

许瑾瑜欣赏着陈元昭愤怒隐忍的表情,:“原来在陈将军的心里,有人追问你的往事隐秘很过分。那你呢,你又凭什么要来逼问我的秘密?”

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陈元昭愤怒的想着,盯着许瑾瑜红润的嘴唇,心中继续愤愤的想着,真该找个什么东西将她的嘴堵上......

话说到这份上,算是撕破了脸。许瑾瑜有种抛开一切不管不顾的痛快。

她以前一直是怕陈元昭的。怕他的阴沉冷厉,怕他的冷面无情。即使是远远的看着他,也会为那份冷凝心惊。此刻,这份怯弱和惧怕却彻底烟消云散。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眼里燃着怒意,却又强自隐忍压抑。

身为女子的直觉告诉她,他绝不会伤害她。因此,她愈发多了恣意的底气和勇气:“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想来陈将军心中不会再有‘疑惑’,也不会再来逼问我了吧!今日就此别过,我想以后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免得惹来身边人的误会。”

说完,许瑾瑜便转身离开。

陈元昭下意识地说了句:“等一等!”

“陈将军还有何指教?”许瑾瑜没有回头,语气中满是讥讽。

是啊!两人闹的如此尴尬,他张口叫住她还能说什么?可眼睁睁的看着她这样含怒离开,他的心里又十分不情愿......

许瑾瑜等了片刻,没有等来陈元昭的下文,淡淡说道:“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陈将军请自便。”

说着,抬脚走了。

这一次,陈元昭没有叫住她。

他愣愣的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那抹窈窕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心里空荡荡的,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

许瑾瑜步履匆匆,比往日走得快的多。

初夏几乎是小跑着跟了上来:“小姐,你怎么走的这么快?”就像是怕有人追上来一般。

许瑾瑜脚步一顿,自嘲的笑了一笑。

是啊,走这么快做什么。难道还怕陈元昭追上来不成?这里是威宁侯府,陈元昭不可能做出过激的举动。以陈元昭的骄傲,也一定不屑于做出刁难女子的举动来。

初夏走到许瑾瑜身侧,偷偷打量许瑾瑜一眼,好奇地问道:“小姐,陈将军刚才问了你什么?”

隔了一段距离,初夏根本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却将两人激动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别提多好奇了。

小姐一向冷静镇定,鲜少有失控的时候。今晚却在那位陈将军面前失了态......还有那位陈将军,一直站在那儿,直到她们走出很远了都没动弹......

再联想到之前两人曾私下见过几回,让人想不多心都不行啊!

一时间,初夏浮想联翩,嘴角的笑容也多了几分暧昧。

许瑾瑜瞄了初夏一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行了,收起你的胡思乱想。我和陈元昭之间什么都没有。他就是有些话要私下问我,不便让别人听见罢了。”

一个男子总想着私下见一个少女,说的话不愿让别人听见。就这也能叫什么都没有?

初夏用那种“小姐你就忽悠人吧”的眼神看了过来:“是是是,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婢不多嘴就是了。”

许瑾瑜哭笑不得,白了初夏一眼:“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上一次让他进我的屋子,也是有些事要独自问他,不宜让别人听见。”

初夏很流利的接过话茬:“不止是上次。还有在陈家那一回,陈将军也一定是有话和小姐独自说,所以才让大少爷避开。奴婢都懂的。”

许瑾瑜:“......”

初夏一挺胸膛,俏丽的脸上满是坚定:“小姐请放心,奴婢对小姐忠心耿耿,不该说的字半个字都不会说。就算是大少爷问起来,奴婢也会替小姐遮掩到底。”

说着,水灵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冲许瑾瑜讨好的一笑:“不过,奴婢心里实在是好奇。陈将军对小姐有意,小姐对陈将军是不是也有些心思?”

......许瑾瑜瞪了初夏一眼:“你戏文看多了吧!脑子里整日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再多嘴,就罚你半年的月钱。”

在半年月钱的威胁下,初夏忍痛闭上了嘴。

这真是一个解释不清的误会。

连初夏都生出了误会,更不用说别人了。想到回去之后还要接受许徵的盘问,许瑾瑜已经开始头痛了。

......

不出所料。刚一踏进引嫣阁的院门,就见许徵一脸急切的迎了上来。

当看到许瑾瑜脸上隐约的泪痕时,许徵的脸陡然沉了下来,声音里满是怒气:“好一个陈元昭!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欺负一个弱女子,实在可恨之极!他人呢,我现在就去找他。”

许瑾瑜窝心极了,却不得不拦下许徵:“大哥,你先别生气,随我回屋里,听我给你细细解释。”

一边说着,一边攥着许徵的衣袖往里走。

这熟悉的赖皮举动,让许徵哭笑不得,满腔的怒火消褪了大半,身不由己地随着许瑾瑜进了屋子。

一路上,许瑾瑜已经想好了借口,此时娓娓道来,颇像那么回事:“......陈元昭刚才特意留下我,其实是想问我们打算怎么应付秦王。我说没什么法子,只能先周旋应对。他说话尖酸难听,我一气之下掉了几滴眼泪。”

许徵心里已经信了大半,口中却哼了一声:“这种事要问也该问我才对,问你算怎么回事?”最可气的,是陈元昭竟然将许瑾瑜弄哭了。加上前一回,已经两回了!

他捧在手心呵护疼爱,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宝贝妹妹,却因为陈元昭哭了两回!

许徵自问胸襟坦荡,可对陈元昭这样的行径却是无法容忍。他对陈元昭的印象也降到了最低点——充其量也就是比秦王好了那么一点点。

许瑾瑜见许徵信了自己的说辞,不由得暗暗松口气,笑着安抚许徵:“陈元昭出身名门年少得志,性子傲气也是难免的。你不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反正过了今日,我们和他也没什么接触的机会了。”

......这可未必!

陈元昭可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却偏偏对他们兄妹的事如此关心。还总是想私下和许瑾瑜独处说话。这样的行为对一个男子来说意味着什么,许徵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看来许瑾瑜有些迟钝,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许徵可不会提醒许瑾瑜这些,只叮嘱道:“总之,以后离陈元昭远一点。不管因为什么事,都别和他再独处。免得被人看在眼里,瓜田李下,总该避嫌。”

许瑾瑜乖乖点头应了:“嗯,就是大哥不说,我也会留心的。”

今天晚上,她和陈元昭算是彻底闹僵了。以陈元昭的骄傲,绝不可能低头再来找她......呃,这么说好像有点怪怪的。反正,她以后是不会再私下见陈元昭就是了。

许瑾瑜答应的这么快,让许徵也彻底放了心。

看来,许瑾瑜对陈元昭没有半点男女私情,不然绝不会答应的如此利落。

至于陈元昭在想什么......哼!不管陈元昭怎么想,只要有他在,陈元昭休想再靠近许瑾瑜半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往事

小邹氏一直等到了后半夜。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纪泽却一直都没来。小邹氏满心的期望和热情一点点被耗光了,呆呆的坐在床边,面色苍白。

她的脑海中,忽的浮现出当年初见纪泽的情景。

当年的她,只是邹家的庶女。长姐嫁给中了探花少年得志的许翰,夫妻恩爱,堪称一桩金玉良缘。她不甘心在亲事上被邹氏压一头,暗中精心谋划起了自己的亲事,很快就将目标锁定到了威宁侯的身上。

威宁侯有两女一子,原配陈氏难产身亡。威宁侯虽然年龄稍大了一些,却身份尊贵容貌英俊,若能嫁给威宁侯做继室,对她来说,自然是一门好亲事。

她费尽了心思,暗中打听威宁侯的喜好,费尽心思制造“巧遇”。她的美貌果然打动了威宁侯,初次的那一回,她清楚地在威宁侯眼中看到了惊艳!

很快,威宁侯便登门提亲。嫁到威宁侯府的那一天,她既兴奋又紧张,顶着红盖头坐在新房里。

新房里很快就来了客人,一个清亮的男孩声音响起:“你就是我的继母吗?掀开盖头给我看看。”

声音有些傲慢无礼。这个男孩正是威宁侯的唯一的儿子纪泽。也只有他,才有资格这样肆无忌惮的说话。

她心中当然不快,却又不敢开罪了继子,忍气吞声的扯下了红盖头。

年仅十岁的男孩身量修长,已经有了少年的模样,相貌十分俊美,一双黑亮的眼睛漂亮的不可思议。他用挑剔的目光看了她几眼,然后嘲弄的笑了一笑:“果然长的很美,怪不得我爹会坚持娶你回来,连你是邹家的庶女也不介意。”

当年的她,还只是十五岁的少女,远远没修炼至今日的城府。闻言又羞又恼,腾的涨红了脸。俏脸红若云霞,明艳不可方物。

美丽是她最大的资本,见惯了美人的威宁侯尚且不能自持,更何况只有十岁的男孩。纪泽又看了她一眼,说话总算没那么尖酸刻薄了:“今天我来,是要告诉你。你安分地做你的威宁侯夫人,我们三兄妹和你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胆敢对大姐或二妹不利,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完这通狠话之后,男孩扬长而去,留给她一个嚣张的背影。

那一刻,她心里暗暗立誓:总有一天,她要将这个继子收拾的服服帖帖,让他对自己毕恭毕敬,再也不敢对她这般放肆。

新婚情热,她使出浑身解数,用娇媚的身子和似水柔情彻底收服了威宁侯的心。威宁侯很快将内宅的事务全数交给了她。侯府里的下人都是捧高 踩低的主儿,眼看着她受威宁侯的宠爱,哪里还敢给她使绊子。纪嬛生性温柔娴静,不难应付,纪妧还是个刚断奶的孩子,对她更无法造成任何威胁。

唯一让她忌惮的,只有纪泽。

威宁侯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十分看重,纪泽聪慧过人,更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十分难缠。她和纪泽正面对上显然是不智之举。她聪明的用了怀柔的手段,每日嘘寒问暖精心照顾,就是孕中也不例外。

她的举动赢得了威宁侯的欢心,也为自己赢来了美名。

纪泽虽然早熟,毕竟还是个少年,还是一个缺少母亲关爱的少年。她用了几年的时间,终于一点一点的打开了他的心防。他看着她的时候,不再疏远冷淡,和她说话也不再刻薄。她心中骄傲又欢喜。

那一年,威宁侯领兵出征,纪嬛出嫁。纪妧还是个七岁的孩子,纪妤只有三岁。而纪泽,正好十五岁,容貌愈发俊美,温润如玉,风度翩翩,不知有多少名门闺秀暗中倾慕。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目光越来越多的落在了纪泽的身上。心中偶尔闪过的绮念,让她羞愧又慌乱。她已经不是懵懂少女,而是一个二十岁的通解人事的成熟少妇了,自然很清楚这种绮念意味着什么。

她一边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这份不该有的念想,一边却又情难自禁的靠近他,有意无意的在他面前崭露出美丽成熟的风情和美丽。从他眼中偶尔闪过的灼热亮光里寻找到了隐秘禁忌的快意。

她很清楚,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只能维持这样的暧昧,绝不能再进一步。若是一个不慎闹出什么丑闻,等待她的将是无比凄惨的下场。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越是压抑的厉害,感情越是滋长的极快。男女之间的感情也最是微妙,互相吸引时,根本无法顾及双方的身份。不止是她,纪泽看着她的目光也越来越热切露骨。

如果仅止于此,或许也就没了这段孽缘。偏偏老天也诚心要促成他们两人一般。

纪泽因在军营里训练淋雨高烧不退,在府中静养。威宁侯在外领兵没有回京,她衣不解带的亲自照顾纪泽。两人朝夕相对,情意在彼此心中疯狂滋长。他的病分明好了,却硬是在床上多躺了几天。终于在某一个晚上,两人突破了死守严防的界线......

她至今依然记得那一个夜晚。她的手抚摸上他的胸膛,低下头亲吻他的唇角。他低低的喘息一声,然后用力的抱紧了她,反将她压到了身下。

疯狂又迷乱的纠缠中,他从少年蜕变成了男人。而她也彻底跨出了这一步,再难回头。

他沉浸在她的妩媚妖娆里无法自拔,她迷恋他年轻健壮的身体。乱伦的情欲让他们两个无法自拔。

两人白日见面的时候,依然维持着继母和继子应有的距离。到了夜晚,他会暗中潜入她的寝室里,天亮前再离开。

她如同走在悬崖边缘,一边提心吊胆随时会坠落,一边恣意纵情。

很快,顾氏就过了门。

顾氏贤惠端庄,性情温婉,又一心恋慕纪泽。纪泽对顾氏并不热情,在她屋子里留宿的次数屈指可数。远远不及来找她的次数。

可她依然疯狂的嫉妒顾氏。她嫉妒顾氏是纪泽明媒正娶的妻子,嫉妒顾氏可以正大光明的待在纪泽身边,嫉妒顾氏可以为纪泽生育子嗣。这份嫉妒,令她心中阴暗扭曲,故意处处刁难顾氏。

顾氏只以为她这个婆婆是为了争夺内宅掌权,浑然不知她的憎恶嫉恨是为了纪泽。

因着纪泽极少亲近顾氏,顾氏过门几年一直没有身孕。她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故意责问。脸皮薄性子内敛的顾氏,根本无颜说出丈夫不肯亲近自己的事实,只能默默地将委屈心酸咽进肚中。

然而,顾氏在进门的第六年,终于还是怀上了身孕。府中所有人都为之欣喜,她面上装着欢喜,心里却嫉恨欲狂。

顾氏怎么可以怀上纪泽的孩子!

如果顾氏生下了儿子,她就再也没有拿捏顾氏的把柄。更重要的是,男人有了儿子之后,对妻子总会多几分关注,或许一颗心也会渐渐靠拢过去。

不行!她绝不能让顾氏平安的生下孩子。

她被嫉妒冲昏了头,故意设计顾氏亲眼看到了她和纪泽的亲密,顾氏果然如她所想的一般惊骇不已,仓皇退出内室的时候重重摔了一跤。孩子小产了,顾氏也彻底倒下了。之后一直缠绵病榻。

这当然是一步险棋。如果顾氏来个鱼死网破,不管不顾的说出一切,她和纪泽就会身败名裂。不过,她太了解顾氏了。顾氏生性温软,死死的守着名门闺秀的颜面,又深爱着纪泽。遇到这样的事只会忍气吞声,根本不可能将此事说出来。

她果然赌对了。

顾氏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眼看着撑不了多久。她正好接到了邹氏的来信,从信中了解到许瑾瑜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开始暗中谋划起了一切。

娘家势弱,本人性子又温软好拿捏,这样的少女,正适合做纪泽的续弦。当然了,绝不能让许瑾瑜这么轻易就过门。必须让她在婚前就失了名节,等嫁过来之后只能战战兢兢伏低做小,压根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一切都计划好了,她也说服了纪泽同意这个计划,甚至主动引诱许瑾瑜。谁能想到,这个完美的计策,竟一错再错,闹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纪泽这次是真的恼了她了。整整一个月不肯回府,回府了也不肯来见她。她不顾颜面的亲自去浅云居,就是变相的低头示好。

纪泽明明让她准备好醒酒汤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

他会不会从此以后永远都不来了?

小邹氏脑海中思绪纷乱,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绝望......不知不觉中,小邹氏已是满脸泪痕。

就在小邹氏心灰意冷已经放弃了希望的时候,门外忽的响起了熟悉的有节奏的敲门声。两长两短。

是纪泽!一定是纪泽来了!

小邹氏甚至来不及擦干脸上的眼泪,就扑到门边。开门的时候,手不停的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