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冠戴到我头上时,已是三日之后。

花娘将最后一根发簪插进我的发髻里,将镜子捧起与我照着:“山主,奴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魂不守舍道:“讲…”

“奴家经手出阁的姑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捧的无一不是吉祥同心锁和连理枝。到山主这…恕奴家眼拙,这玩意是心么…”她怀疑地呢喃道:“山主您这是要捧着心去嫁人了?”

纤纤细指戳了一下:“呀,还是活的!”

又戳了一下:“真动了,还挺好玩。”

我的虎目泉涌出两行泪来。

她慌忙拿起帕子和粉盒:“别哭别哭,再哭妆要花掉了。”她抹了一半的粉,忽而自己眼泪扑扑落了下来:“我与其他人都以为这是桩强买强卖的政治婚姻,山主你与那东琊国主定是对怨偶。没想到,没想到山主你是带着一颗赤诚之心嫁过去的,山主你一定会幸福的。”

说完,就伏在妆台上放声大哭起来。

“…”我自个儿默默地拿起粉和胭脂,一边簌簌掉着白粉一边继续发愣。

这三日来我犹豫了无数次,将这颗失而复得的心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迟迟不肯放入体内。主要是它回来的太轻松了,没有一点挑战难度。施千里教过我,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苏辞这么轻易地将它还给了我,怎不叫我心生疑虑?

可,我使了各种法子做了鉴定和试探,没有下蛊也没有施术。研究了半天,早在旁边不耐烦的留欢从线簿子上猛力拔出根针来,我大惊失色地一把护住它:“你要干什么?”

他抑郁道:“你不是担心苏辞使诈么?没准他往上面抹了砒霜呢?戳一戳不就知道了?”

“…”戳,戳,戳,戳你妈个头的戳。

直到今日大婚,我依旧没有犹豫完毕。此番嫁去东琊国,路途遥远,短时间内我是回不到孝义山中。而在皇陵时,它已吸足了千年灵气,不如把它一起带过去是了。

“啧,你家账房和那只地狼还说要拦住东琊的,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几坛子酒下去,自己醉的快找不到北了。幸好小爷跑的快。”地下忽地蹿出了一大团白绒绒的毛球,打眼一瞧,和大朵云彩似的。

一条,两条,三条…软而松的尾巴抖着尘埃依次从土里拔了出来,它呸呸地吐着灰,没留意一爪子踩到了自己尾巴上,硕大的一个雪球儿霎时滚飞了过来,栽到了我怀中,软软地哼了两声。

我愣了片刻,一把抱起毛绒绒的狐狸,幸福地揉搓着:“终于又抱到了,莫小媚那小气鬼连摸都不给我摸。”

“…”

挂在外面门上的无双发出清越的剑鸣,一波又一波,迎亲的队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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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火速将木姬这个千年剩女嫁掉~于是考验作者的时候又到了,大哭,洞房神马的!我决定要别出心裁地洞房…

第32章 洞房么,亲~(一)

迎亲的日子选在了八月十五,是个有着极好兆头的良辰吉日。

当“叮”的剑身出鞘声传入房内时,花娘擦眼泪的手滞了一滞,随后和被火烧了根似的跳了起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啊?快快给我看看,这妆,这头,这衣裳…”她扯着我脸皮远近地看了遭,皱眉喃喃道:“这身行头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我咧了咧被扯直的嘴,指着角落里揉成一团的金红布料:“盖头,盖头。”

她茫然看去,默了一默,勾起皱巴巴的盖头,化不开的酒气迎面就冲了过来:“山主,这…”

流进屋里的风刹那急速旋转起来,沉重的石门在凛凛剑气下无声而倒,与此同时,漫无边际的红色柔软地填满了我的视线。

橘花的甜味掺杂着烟火的气息漾在风中,我屏息凝神地盯着眼前一方红色,在不知名人士拾起我手时,突然开口道:“慢着。”

那只略带着丝丝凉气的手顿在我指间,屋外的喧闹嬉笑声渐行低小了去。

我难熬地挪了挪身子,清了清喉咙,小声道:“你赶不赶时间,能不能先让我如个厕?”

“…”

这事真怪不得我,我这人吧,一紧张就得不停地喝水。昨夜花娘她见我来回在屋里转圈死活睡不着,便好心地提来了一坛子酒想着灌醉了我好让入眠。结果生生灌了三坛子酒后,我愣是从昨夜干坐到了现在。

好在大家都是妖怪,不拘那么多的小节。顺当解决完生理需求后,花娘扶着我的手,声音都有些颤:“山主,小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出岔子了。刚才,那…东琊国主看奴家的眼神就差没生出冰刀子扎过来了。”

“莫怕莫怕,等我学会了你的绝技,把他采阴补阳吸干后就一刀阉了替你出气。”我重重握了把她的手以示安慰,那边细细抽了口气,再无声响,定是感动于我的大义灭亲。

上礼车前,施千里带着孝义山的各族族长来与我送别,连沉醉于文学创作、鲜少踏出草庐一步的无相也上了前来拜了一拜。在我虚扶过去时,袖子蓦地一沉,无相包含深意地低声道:“绝世佳作,一本在手,洞房无忧。”

难不成这是《尸妖洞房指南》?教导一把老骨头和一个土胖子如何行房?这一定是**界里最具有突破意识和技术含量的范本了…

在我上礼车时,身边沉默已久的花娘犹豫再三,终一咬牙道:“山主,我对不起你,珍重!”

我怔了一怔,下意识地想掀开盖头询问,手才抬就见一双玄色龙纹的靴面出现在眼下,刚掀起的盖头又被重新按了下去。周围的丝竹锣鼓声太过喧闹,含糊里隐约听到一句:“乖,一会给你看个够。”

“…”我慢慢缩回礼车里安分守己地坐好,默默地打了个寒颤。没想到这东琊国主竟是个精通煽情男角台词的个中高手…只是一想到一个大肚便便、脑门油亮的财主老爷堆着笑对我这样说,我就不可抑制地要将逃婚这个念头付诸现实。

礼车腾空之时,袖子从里向外猛地一扯,悄悄撩开一角,就见一团面颊带着可疑红晕的雪球直溜溜滚了出来。一双金色眼珠子慢慢凝起神后,对上我不解的眼神,唰地几条齐齐尾巴包住了自己,又偷偷摸摸地分开一条线飘忽地四下乱瞄着,总忍不住我袖子里看。

我狐疑地提起他来,未想一弯腰喜服袖间滑出了另一件物什。那是一本书,那是无相刚刚塞给我的书,封皮上就是火辣辣地穿了半片肚兜的春睡美人,我被蜂蛰了一样的猛地缩回手,做贼心虚地慌神打探四下,脚下踢了踢装死的狐狸:“呸,禽兽。”

它闷在尾巴里哼了一声:“我本来就是只禽兽。”一条尾巴从它身下探了出来,扫来扫去:“呸,马上要做这事你禽兽都不如。”

我作势要揍它,可料流风骤起,他那只不安分的尾巴一掂,在我手忙脚乱护着盖头时,挂在礼车边的小黄书哗啦啦地丢了出去。

“…”我与它面面相觑,顷刻它嗖地蹿到了我背后叫嚷道:“不准打我,不准打我,是风刮的。”

飞腾在云间的迎亲队伍速度缓了下来,坐骑粗浅的鼻息声响在了车畔,我一动不动宛如座石雕般庄严又肃穆。被吹风的小黄书递到了我面前,指如竹枝、骨瘦肤白。一看就个和无相一样混文化界的,而非东琊国主那样的土财主。

我中规中矩地双手接过它,继续保持高度严肃的态度诚恳道:“谢谢。”

看他迟迟不走,我觉得有必要挽回一点点我这个新嫁娘岌岌可危的名声,于是我特别坦然地拽出后面的狐狸,解释道:“这位小哥你不要误会,其实是我这狐狸最近到了发情期,我只是在对他进行早期基本教育而已。”

留欢大怒,竖着毛就要跳起来咆哮,被我一把捂住口勒紧了脖子。

而后送书过来的小哥发出一声颇有深意的轻笑,风柔云皎里飘来悠悠一句:“你倒是有心了。”

指尖一下子扣穿了手里的小黄书,这声音,我如遭雷亟…

鞭子一声烈响,在我懵然间,他已策马离去。

独留我一人在礼车中上下忐忑,师父他,这是要抢婚?

在听完我焦虑阐述后,留欢挣脱开我的手,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道:“你才发情了!你全家都发情了。”

我睨了它一眼:“谢谢啊,我全家都死光了。”

它被噎了后,唾了一口狠狠道:“你担心什么,谁说抢婚一定要抢你?你有什么值得抢的,要抢也是抢你有权有势的男人!”

揍完它后,我竟觉得它说得不无道理。三界中阴阳互存虽然是主流,但从身边小白和洞亭老妖的身上,亦可知踏上阳阳和谐的非主流大道的人数越来越多。

这个认知让我在剩下的迎亲过程中无限哀伤。

在婚前的十个日夜里,我虽忙于整日致力于研究我的心脏结构,但多少还是有些时间来听施千里和花娘说些有关婚仪的事情。

须知三界中,随着各族的寿命长短,结婚程序的复杂程度也是不一样的。活的越长的,结婚的礼仪就越繁琐,最典型的当数寿与天齐的神仙们。据花娘说,当年西荒老荒主嫁女儿时,先别说摆了多少个日夜的仙品大宴,就是东岳帝君下给西荒的聘礼也是如流水一样的从九重天抬到了西荒。这些尚算不得什么,当时的老荒主为了考验自己这位准女婿的道行,在迎亲时甚至请了东华、天权、天璇等仙君沿路设案对局,一关过不去都别想摸到新娘小手。

花娘说这些的目的是暗示我结婚不是一件省时省力的事,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我诺诺点头,心中暗想,我若是这东岳帝君宁愿再去挨几道天雷也不要结这劳什子婚,这哪是娶老婆,这分明是在娶他老丈人。

有着花娘给我埋下的提醒,我本以为这一路也有个什么艰难困苦等着我与那未来夫君同心协力而过。可等礼车远离了喧嚣,安安稳稳地落了地,也没出现个特别状况。

由是我心中还挂念那个乍现即离的人,呆坐了好半天后才发现,周围安静地不像话,半分没有孝义山时的吵闹喜庆。

盘在我腰间的留欢鼻子冒着泡泡睡得正熟,我摸着它柔顺的白毛,猜想,这到底算个什么事呢?究竟是东琊国特有的结婚礼仪,还是说东琊国主才将我娶回来就发现我与他各方面都存在着不可协调性,现在正磨墨写休书?

盖头遮的我心慌,确定周围没人后,我索性一把扯了下来丢到了一边。在看到眼前景象第一眼后,我推翻了刚才的所有猜测,原来他是将我抛尸荒野喂豺狼么

妖界的嫁娶一般始于垂暮时分,算了算时辰,差不多也快子夜了。从我脚边到放眼所能及处皆是细软长草,偶散布着几株如盛雪的橘花。

天高,地阔,草野如璧。

踏着草拖拖拉拉地走了几步,提了提几层的衣摆,总之四下无人,索性一层一层地都脱下扔了,剩下一层单襦裙,行动迅猛了很多。

撒欢地奔了一会,突然想起我是个有坐骑的人,怎么就和只兔子样的自个儿蹦呢?稍加思索后,我总结出了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我不用嫁人了而欣喜若狂,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岑鹤大概真的和东琊国主那厮有一腿而失意失落。

捏符召唤阿骨的动作弄醒了熟睡的留欢,眼睛没睁迷迷糊糊道:“有吃的?”

缠在腰上的尾巴和绽开的花一样松了去,白色的身子一窜就没了影,循迹找去时,它已抱着壶酒,就着冷盘果点吃得心满意足。

它坐着的地方是块青石桌,除去酒水果食外啊,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把剔透的骨伞,薄如蝉翼的伞面在夜风里微微震颤。

撑开伞,流光飞舞,青花勾勒,一笔淡墨拉开,缓缓写出一行字来。

“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作者有话要说:我了个去…码到了一点…咳,洞房进行时,这是开端…新郎马上出场。这时候大家应该知道他是谁了…

第33章 洞房么,亲~(二)

我出身地盯着悬浮着的青花白伞,肆意挥洒开的笔墨仿若勾在了心头上,挠得痒痒。

无垠的碧野若皱了面的湖池,长长密密的绿草呗风退出一浪又一浪的起伏,四面八方一片寂静唯有草叶摩挲间微小的沙沙声。这倒颇有几分月黑风高、杀人放火的凄冷情调来。

趴在桌子上的留欢正啃果子啃得煞是欢快,突然耳朵尖抖了抖,两个金色的眼珠子对到一起去了,白色爪子一挥,鼻尖上拿点萤火转了个圈飞高了去。

它嘴里叼着的果子啪嗒掉在了桌子上,漫天及地皆是点点萤火,宛若流星飒沓,银河水泻。

见者白毛狐狸蠢蠢欲动的样子,我从腰兜里摸出一把扑蚊子的蒲扇来,捅了捅它挤挤眼道:“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要效仿古诗里的美人去扑流萤了,做此等风流事没有擅自怎行呢?此擅可攻可守可调情可调戏,去吧少年,不要害羞。要知道你这个年纪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我是绝不会嘲笑你幼稚低级趣味的。”

“…”它冷淡地鄙视了我一眼,特高傲地卷起尾巴睡觉,中途还特高傲地打了个饱嗝。

看着团成疑团的绒球,我折腾了一天的老骨头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打昨夜里累下的困乏绵延不绝地涌上了全身。打了个呵欠,戳了一下假寐中的狐狸。

它挑开小小的一条眼缝撇来,干巴巴道:“干嘛?”

我扑在它身上滚了一滚,摸了摸这条尾巴后再摸摸那条,惬意非常道:“喏,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何三界里的男子为何想着法子得你们的青眼。若是我现在也舍不下你。”

“男子?”懒懒枕在一条尾巴上的狐狸脑袋侧过来瞪了瞪,在听到后面那句古怪地眨了下。

“不要在意嘛”我拍了拍它宽阔顺滑的后背:“反正是公是母,用来暖床都是一样的,哈哈哈哈。”

在我睡着之前,它都没有再理我,只是沉睡之前隐约听到了磨牙声。咯吱、咯吱、咯吱…

眼皮上贴着两片凉凉的东西,紧儿挪到了鼻梁上,又挪到了…唇上,便再也没离开了…

唇齿里滑入了冰冷的液体,清冽甘甜,入了肺腑时顿时解去了不少疲惫。

这事我终于忍不住磨蹭着睁开了眼,近在咫尺的是一张很熟悉的小白脸,小白脸抵着我的鼻梁,黑长的睫毛扫过我的眼,微笑着在我唇上咬了一咬:“木姬。”

我的魂仿佛还丢在周公哪里没找到回来的路,舌头磕着牙齿,颤着音道:“你来抢婚的吗?”

他扶着我绕过他臂弯的受,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幽绿的眼睛像燃气的荧火,泰然自若到:“你是我明媒正娶来的,如今连交杯酒都喝过了,怎能说是抢的呢?”

用一个成语来形容我此时的感受,那就是天崩地裂。

一个人究竟可以有多少种身份?三界八卦里消息有这样一则,说东海之上有座镜台,镜台里的主人雅号千面。他的面皮就和他阁中的静子一样多,最出名的口头禅是“爱她,就要欺骗她。”这样的人若不精神分裂,简直对不起他祖宗十八代。

镜台台主又饿米有分裂我不着调,但我知道眼前这个人十分之九肯定是裂的,就散他不裂我现在也摩拳擦掌地预备将他给劈裂了。

靠着做枕头被褥的留欢狐狸踪迹不明,无边无际的哈un个夜里只有我与他两人。流萤如星,偶落在他掐金边的大红喜服上,分外刺眼。

青石台上的残羹冷炙早呗龙凤高烛、美酒节爱要给替换了下去,他支着手倚在台边一手把玩着骨伞淡淡道:“你若恼我就不妨说出来,真要是气不过咬上一口也无妨。今天折腾了一天,这么僵坐着你都不累的吗?”

他的眼皮微阖,脸上扶着浅浅的红晕,从通神浓郁的酒气来看,想应喝了不少,已有些薄醉。

我恨得牙根都要咬碎了,在一口咬上他脖子前,我骂道:“人渣!”

要脖子这回事是一生二回熟,这一口咬的半分没留情面,一口见血。可血入喉咙时,我反而失了胃口,一把推开他冷冷道:“你给我滚蛋。”

他敞开着衣襟,形状优美的锁骨上缓缓滑下一滴玛瑙似的液体,白肌鲜血,分外诱人。

“木姬,你喜欢我对不对?”他幽幽问道。

“呸,猪才喜欢你。”

“不喜欢我你为什么死心塌地要嫁给我?”

“呸,猪才嫁给你。”

“你已经嫁给我了。”他好心指出。

“…”我闷了一闷,不服气反驳道:“我要知道是你,就算变猪我也不嫁给你。还有我什么时候死心塌地要嫁给你来着的?”我鼻孔朝天哼了两声:“然扎,自作多情是病,得治!”

我真心觉得陷入了一种死循环的圈套里,说要和我私奔的人是他,指名道姓要我去政治联姻的也是他。这种混乱的逻辑,让我第一次直视自己残缺的智商。

自怨自艾地蹲了一回,面前伸过来那柄骨伞,我眼皮都没抬:“这是什么?”

“定情信物。”他扳开我的手放进去:“以后别再弄丢了。”轻轻拍了拍我脑袋:“万物皆有灵性,它也会伤心。”后面那句低成呓语般的喟叹,酸楚从喉咙里爬升到眼中,胀得想哭。

“你总是骗我,从头到尾在骗我。”我握着伞本想厉声指责他,可话出了口却是怨妇般的抱怨:“从东国时就在骗我,然给我怎么相信你?”我唠唠叨叨一一说道:“别人都说信任是婚姻的基础,我两之所以认识挺长时间了,但基于你从来没坦承公开过,所以也咳咳死说不存在什么信任基础了。今天你想娶我你变成了东琊国主,明天你想休我会不会摇身一变成为九重天帝有妇之夫?哎,脸色也不用那么奇怪,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他的脸上变了又变,斟了一杯酒递给我,示意我润下喉咙,随后莫测道:“计入我真成了天帝呢?”

“噗。”我不负众望的喷了他一身,一砸杯子起身要走:“绝交。”

“…”

他连着软红金丝的袖子握着我的手,笑得有些邪魅狂狷的神韵:“你莫不是故意洒上酒水,让我替你脱去这剩下的最后一层。”

这种时刻想揍人但又揍不过对方的别去心情让我忍到内伤。

“木姬,你坚定嫁到东琊,那些歌三界大义的表面文章都不必再说。我说过,与其嫁个陌生人,嫁给我不更好些?至少我不会对你不利,对孝义山不利。”他捏着我的手,淡然道。

“既然是嫁给你,之前你为什么说要带我私奔?”满腹羞恼在他平和的话语里慢慢平复,索性坐了下来道明心中疑问。

他低下视线看向手中的花骨伞,目光里闪现过一丝无奈和自嘲:“遇到你,我总是会轻易地入了魔障。”他揉了糅眉心:“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喝醉过。唯独在今天大婚,我却是实实在在地喝醉了。这和我要带你去私奔的缘由都是一样的,木姬。”

我愣了一愣,他说的我并不十分明白,有文化的人是不是都喜欢这么半遮半掩地表达心意。看他不胜酒力的疲惫之态,我不由地取出兜里调了蜜在路上解渴的清泉来。一动胳膊碰到了骨伞,我脑力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

“…你才看出来吗?”

我撇撇嘴:“反正你说的都是假的,没准这个也是假的。”

他支额长叹:“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知道就好…

他饮下了些清水后,神容舒缓了些,阖目拖着我在他怀里坐下:“热得慌,让我抱一抱。”

“…”我要不要感谢他挖掘出了我作为尸体的新功能?

“你是不是有些喜欢我了?”他拥着我喃喃道。

“没有…”

“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的。”

你是从哪里来这股莫须有的自信啊…

“木姬姬…”他慵懒地拖长了调子。

额角跳了跳,我凶巴巴道:“干嘛?”

“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入寝了。”

我木了木,从耳根腾地红到了满面,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说,我们要滚床单了吗?”

他咳了咳道:“姑娘家该含蓄点。”

我的脸烫的和沸开水一样,羞涩到极点几乎到要哭出来道:“我不是早告诉你了吗?我们在一起是没有前途的,滚不起来床单的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