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逆着光,他看不清邵栖的表情,只知道他正一动不动看着自己。

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停在原地半响才回过神。

邵栖朝她走过来,走到她跟前站住,看着她淡声开口:“我在爷爷奶奶家吃完团圆饭刚出来,给你带了些好吃的当夜宵。”

前几天那次的不欢而散,其实连吵架都算不上,但几天没见,看到他忽然出现,除了感动,荣雪还有些微妙的不自在。她笑了笑:“你不用跟家人一起守岁吗”

邵栖道:“爷爷家很多小孩子,烦都烦死,吃完就撤了。”

“你家里人没意见?”

“我爷爷那边孩子多,少我一个没事,而且我和我爸一块跑的,中途把他甩了。”

荣雪被他逗笑,刚刚那点难以派遣的孤独,忽然就消弭殆尽,她抬头认真地看向他。见他穿得不多,围巾手套也都没戴,反应过来,赶紧拉着他进办公室:“你不冷啊?赶紧进来。”

进了办公室,荣雪才发觉他头发有点点湿意,她咦了一声:“下雪了吗?”

说罢走窗边将百叶窗帘拉起,玻璃外面的沉沉夜色里,果然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万家灯火映着着点点白色,恍若让人感觉到时光流转的味道。

荣雪这才意识到,又是一年了。

邵栖默默看了看她,将手中的保温饭盒放在办公桌上,走到她身后,伸手将她环住。

刚刚在爷爷家,亲戚一堆,一股子热闹的年味,但是他却像是个局外人一般,几乎感觉不到归属感。

直到来到这里看到她,才觉得飘着的一颗心落了地。

在她之前,他没有经验,甚至对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不以为然,远不及那些可以带给他三天新鲜感的玩乐,甚至枯燥无味的学习,直到遇到她。

他家庭缺憾,在他年幼时,想要抓住父母却无能无力,母亲远走,父亲忙碌,他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大房子里生活,只有一个老实可靠的保姆。于是等到他长大后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牢牢抓住,想要她只围着他一个人转。

他这个年纪的男生,大部分只是想体验恋爱的欢愉,而他却想要得是长久的占有。他摆脱不了自己这可怕的占有欲,因为太害怕被丢下的孤独。

他知道自己的恋爱观荒唐又可笑,但他就是想有一个自己的家,一个自己构建和掌控的家。

荣雪反手抹了把他的头发,上面还有点点冰凉的湿意:“冷不冷?要不要擦一下?免得感冒。”

邵栖摇头,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覆在她耳边低语:“对不起!”

荣雪愣了下,对他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有些愕然,两个人在一起,她习惯让着他宠着他,几乎没有和他使过性子发过脾气,哪怕是他经常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作妖,弄得她一个头两个大,但因为知道他只是在表达喜欢,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次其实连吵架都算不上,她却第一次感觉到了疲惫,还有那么一点难过。不过在刚刚见到他就已经烟消云散,以至于她都不知道他为了什么道歉。

荣雪忽然就觉得有点好笑,转过头吻了吻他的唇:“行了,你又没做错什么,我也没有生气。”

她退开时,邵栖寻着她的唇追了上去,唇舌交织,一个漫长的吻濡湿又黏缠。

吻过之后,也不放开她,仍旧抱着她哼哼唧唧像是撒娇一般。

窗外下着雪,室内却一片温暖。

荣雪想,她从来不是个贪心的人,这样就已经足够。

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尽善尽美。她选择了邵栖这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在享受他毫不保留的热忱和爱时,当然也要包容他那些还来不及褪去的缺点和幼稚。

何况她自己也做得远远不够,甚至还不如他。

两个人在窗边站了会儿,荣雪想起他的保温盒,笑着问:“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邵栖这才回神,赶紧拉着她坐下,将饭盒打开。

里面的饭菜还冒着热气,一股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三层的饭盒,装得满满当当。

邵栖道:“我奶奶下厨做得年饭,她老人家以前是厨师,做饭特别好吃。”

“是吗?”荣雪其实不饿,但他专程带着饭菜来陪她,她当然要给面子。那饭盒里的菜是典型鸡鸭鱼肉这些硬菜,虽然没有摆盘的美感,但仍旧可见色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她笑眯眯看他一眼:“你陪我一起吃啊!”

邵栖笑着点头。饭盒里的分量很多,两个人绰绰有余。

他默默看了她一眼,他没告诉她,自己年夜饭吃了小半碗就放下,爷爷奶奶问他,他美名其曰年年有余。

其实不是年年有余,而是坐在大桌子上一堆亲戚热热闹闹吃饭时,他忽然就想起她,想她大过年的一个人吃了什么?是不是就随便煮了点面讲究?这种合家团聚的日子,她一个人身处异乡,还得加班,她会不会难过?

桌上的饭菜再美味,也没有了一丁点胃口。他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下了呢?

于是趁着他年近半百的爸被一众亲戚逼问个人大事不胜其烦遁逃时,他也赶紧和他统一战线,装了一盒饭,父子俩一块跑了。

荣雪因为不饿,吃得不多,大部分饭菜最后都进了邵栖的肚子,不过两人捧着一个饭盒,在带着点消毒水的医院办公室里一起吃饭,别有一番滋味。

两个人刚刚吃饭,忽然有病房按铃,荣雪擦擦嘴:“工作来了,你放着,我待会回来收拾。”

邵栖点点头,看着穿着白大褂的人,疾步出门。

他想起这些日子以来,都是荣雪照顾他,他在家里连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那天她说出来,她才意识到,她也很累,比自己更累,于是起身吧饭盒收好,想了想,又出门去看荣雪在如何工作。

走廊很安静,大部分病房都熄着灯。他一路来到前面一间开着门的病房,然后站在门口朝里面看去。

里面一个两三岁的小病患正在哭闹,荣雪正弯身认真给她检查。

那家属关心则乱,见着孩子哭闹不止,又是担心又是有些埋怨医生,语气难免有些不好。荣雪却一直很耐心地解释,直到那孩子慢慢止了哭声,家长才平静下来,又忙不迭道谢道歉。

荣雪摇摇头,将点滴滴水的速度调了调,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才转身。

她一身白色的制服,工作的样子认真而专注,在灯光下显出了几分不容侵犯的美感。

邵栖想起来,自己当初对她一见钟情的那一天,也就是她穿着白大褂从实验楼走出来,忽然出现在自己眼中的时候。

好像冥冥中注定了一般。

他看着她走过来,又看了眼她身后那病床上安静下来的小孩。

他从来没想过当医生有什么好?

但这一刻,他忽然觉出了一点意义。

第45章 再遇

荣雪这个在异乡和值班度过的除夕,因为邵栖的到来, 变得温暖。

两个人一起在办公室守岁, 看到窗外大雪纷飞。瑞雪丰年,想必明年会有有让人期待的好年月。

过了新年, 日子仿佛又快了起来,转眼间便到了新学期。

荣雪这一年都在医院,,已经没什么上课的概念。但这学期对邵栖来说,却真真正正是个全新的开始。

和荣雪商量了之后, 他从那堆小破生意里退了出来。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本末倒置, 确实得不偿失, 而他和荣雪的距离,也并非是靠赚这点钱能弥补的, 不如按部就班地学习, 慢慢将频道与她靠近。

寒假的时候, 他专门花时间将上学期挂科的那门课恶补了一番,竟然学出了点趣味, 开学后补考,毫无意外地高分过关。

对于邵栖忽然勤学上进,荣雪看在眼中, 不是不欣喜的。她知道他很聪明, 只要想做,任何事都不会太差,就连做点小破生意都赚了不少钱。

而且他有着那种天生学霸特有的特点, 无论认真做什么事,都可以做到心无旁骛的专注,这一点连她都自叹弗如。

一切仿佛回到正轨,除了邵栖的黏人程度,再上新高之外,荣雪对现状再满意不过。

到了四月中,荣雪的实习快接近尾声,进了最后一个科室——感染科。

报道那天是科长接待,科长是个挺和蔼的中年人,和她说了会儿话后就带他来到隔壁办公室。

“小谢,新来的实习生来了。”她朝里面坐着的谢斯年道,又笑呵呵对荣雪道,“这是谢医生,由他带你。”

荣雪点点头,笑着朝已经站起身的谢斯年看去:“谢医生,请多关照。”

谢斯年也笑:“欢迎来到我们医院最不受欢迎的科室。”

科长瞪了他一眼:‘什么叫最不受欢迎,我们感染科可是一医重点科室。’说着朝荣雪道,“你别被谢医生吓到了,感染科没那么可怕。”

荣雪道:“谢谢科长。”

科长笑眯眯接下这句谢谢,朝谢斯年挥挥手:“行,我去工作了,我们的实习生就交给谢大医生了。”

待科长离开,谢斯年笑着指向对面的座位:“就坐这里吧!”

荣雪笑着坐下,抬头去看他。

省一医规模很大,上上下下职工两千来人,再加上各种各样进进出出的病人,每天医院的人流量,恐怕快赶上他们大学的人数。感染科与门诊和住院大楼都分开,荣雪上一次见到他还是过年前很长一段时间。

谢斯年还是那副俊朗温和的模样,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她:“这个还没有吧?”

荣雪接过来,是一本感染科指南。

谢斯年道:“我知道你实习这么久,对医院各种章程和业务应该都挺熟悉了。不过感染科跟别的科室不一样。如果说现在的医生已经算是高危职业,我们感染科那就是高危中的高危。一医感染科是大科,大部分是传染病。风险性最高的病房区,主要是艾滋病和结核病,虽然这不是我主治的范围,但你来实习,还是要了解一下的。而且其他一些病毒性传染病,并不代表感染风险不大,尤其是一些不明发热的病症,是最不能掉以轻心,非典和禽流就是这样。”

他虽然声音温和,但语气非常认真,让荣雪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谢斯年继续道:“在感染科工作,职业暴露的风险,会伴随我们整个职业生涯。所以刚来感染科,第一步要学习是如何做好防护,保护自己。册子上写着各种防护流程,你必须记下来,在进入病房时严格按着要求执行,决不能马虎,更不能存在一丁点侥幸的心理。”

荣雪点头:“我明白。”

谢斯年见她表情严肃,以为是被自己这太过正经的语气吓到,随即露出一个温善的笑意:‘当然,你也不用害怕。我们科室医护人员这几年没有过被感染的例子。’顿了顿,又道,“只要不突发大的疫情,其实感染科比起外科内科要清闲不少。

荣雪第一天没有进病房,只是在谢斯年的指导下,按着指南手册熟悉高级防护口罩,隔离服、隔离裤和隔离鞋的穿戴使用,以及如何正确的洗手杀菌。

其实以前上学的时候,这些都涉及过,但到了真正应用上,才发觉比课堂里得更加复杂,光学习这些,她就花了一个上午。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终于算是从这种紧张中松弛下来。

吃饭是和谢斯年一块儿去的食堂,当然不是他们两个人,还有几个年轻的医生和护士。

谢斯年虽然算是领导,但不摆领导的谱,在科室人缘很好,看起来大家都很喜欢他。吃饭的时候,两个小护士还以下犯上在荣雪这个新人面前百无禁忌地开他的玩笑。

“荣雪,你刚来不知道,谢医生可是咱们科室镇科之宝,你让他带,真是走了大运。”

“是啊是啊!经常有其他科室的医生和护士,不顾生命危险,来看我们谢医生,你倒是好,一来就和他一个办公室。”

荣雪笑,顺着她们的话道:“确实很荣幸。”

想来谢斯年随和惯了,二十来岁的小护士开起他的玩笑,也半点不遮遮掩掩。

谢斯年看了眼神色淡定的她,又瞪了眼两个小护士,摇头道:“你们真是……”

小护士道:“本来就是啊!谢医生你这个镇科之宝,还是我们公认的院草呢!现在大家都想着你这棵草将来到底能被谁拔去呢?”

谢斯年佯装清了清嗓子:“你们渴不渴?要不然我请喝饮料!”

别说是小护士,就是荣雪都笑出声,转头看了他一眼,竟然发觉这位大医生,耳根竟然有点发红,却也没有生气。

大概是科室来了荣雪这个新人,而且还是在谢大医生办公室,两个小护士兴奋得压根就停不住,甚至开始干起了红娘这个勾当,一会儿说上次来过的某某科某医生很漂亮,一会又说在研究室的院长女儿条件更好。但每拎出一个又马上被否认,到后来越说越没谱,到最后,其中一个小护士,一拍大腿:“我觉得谢医生跟外科那个胡一刀最配。”

她说这话时,荣雪正在喝汤,差点每一口喷出来。

她在外科实习过,当然知道胡一刀是谁,是一个年轻的主治,手术做得特别好,是外科的一颗星星,也是外科的门面担当。嗯,性别男。

谢斯年还是没半点生气的迹象。

小护士继续道:“我是觉得咱们谢大医生这颗草被外面哪个女人拔走了,咱们科室的人肯定都心有不甘。可惜咱们内部又没有配得上谢医生的美女。”

她这话落音,旁边一个一直听得乐呵呵的年轻医生道:“那不能这么说?指不定哪天咱们科室就空降一位可以将谢大医生收服的美女医生。比如像荣雪这样的,对了荣雪,你有没有打算以后留在我们科?”

荣雪还没回答,手机忽然想起,她朝人笑笑,接起电话,那头是邵栖的声音:“我拿到了青禾社话剧票,到时候来接你下班,一起去看话剧。”

青禾社演出不多,两人早就想一起去看场话剧,但因为种种原因总是错过。

她笑着应道:“好,我刚轮到新科室,应该不用加班,你直接过来就行。我在吃饭,等会儿再说啊!”

那头嗯了一声:“到时候联系。”

她放下手机,刚刚那说话的男医生笑道:“果然美女都是有男朋友的,我还想着要是荣雪以后留在我们科室,谢医生指不定还能摆脱光棍身份呢!”

荣雪笑:“不是说咱们医院喜欢谢医生的女同胞,都要排队吗?我没有男朋友,估计也拿不上号吧?”

“说得也是,主要还是咱们谢医生眼光太高,一点机会都不给别人给。”

荣雪又看了眼谢斯年,发觉他还是那副温温和和的样子,大概是脾气太好被同事开惯了玩笑。

她想起之前轮过的几个科室,别说副主任医师,就是主治医生,在护士面前都会摆摆谱,哪里有小护士敢这么开玩笑。

谢斯年笑了笑,挑眉道:“你们这样,我怎么在实习生面前积威?说吧,怎么才能堵得住你们的嘴?”

小护士终于大发慈悲:“我的话,一杯热可可差不多了。”

“我一杯咖啡。”

“我一杯橙汁。”

谢斯年拿出饭卡,递给对面两个聒噪的忽视,又转头问荣雪:“你要喝什么?”

荣雪笑着摇头:“不用了,我吃饭喝汤就行。”

小护士拿着卡笑嘻嘻道:“哎呀,跟谢医生有什么客气的。咱们科室平时的饮料零食都是他承包的。”

荣雪:“……”

这位谢大医生人也太随和了点吧?

谢斯年低声问:“真不要?”

荣雪笑着摇头。

两个小护士欢快地去了服务台。

比之前几个科室的经历,荣雪在这个人人谈之色变的感染科,竟然第一天就愉快地融入了。

年轻的医生里,谢斯年级别最高,大家都围着他打转,而有他这个随和的领导,其他年轻人自然也就相处融洽,于是整个科室氛围出其不意得好,完全没有荣雪之前想象的那种压抑。

一天下来,心情很是轻松。

第一天事情不多,荣雪准时下班。

几个准点下班的医生护士,一起出门,不过很快分道扬镳,有人去停车场取车,有人直接去外面坐公交。

荣雪收到了邵栖的短信,知道他马上到,便站独自一人走到大门外的花坛前等着。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车在她面前停下,谢斯年拉下车门探过头道:“要去哪里吗?我送你!”

荣雪摆手:“不用了,我等人。”

谢斯年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手套箱中拿出一张光碟递给她:“这是我自刻录的一些专业知识,你看看对你有没有用?”

荣雪欣喜地接过来:“太谢谢你了!谢医生。”

一连三个谢字,拗口得让她不由得笑出声。

谢斯年也笑:“你要以后不主攻传染病流行病这方面,其实也没多大用处。反正就随便看看吧!”

荣雪正要再次开口道谢,一道声音插进来:“干嘛呢?”

随着这声音,邵栖人已经走近。

他远远看到荣雪站在路边和车子里的人说话,也是他记性太好,竟然还认得出这车就是上次送她到江滨的那辆。

本来他没太在意,走近之后随口问完这句,目光才落到那驾驶座上的人,然后脸色忽然就变了变。

他记性确实太好,因为还记得这个人就是上次在这路边,荣雪和他说话,以及在食堂一起吃饭的那个男人,一个长得很英俊的年轻医生。

第46章 敌意

邵栖向来对任何出现在荣雪身边的雄性动物,都抱着一丝防备和敌意的。而对于谢斯年, 或者说谢斯年这样的男人, 这种敌意几乎是本能地放大。

那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男人,有经历有事业以及岁月带个他的沉淀, 不像他甚至还没走过年少轻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生走得匆匆忙忙的荣雪,与谢斯年这种人更加接近。

邵栖将不动声色地将荣雪拉在自己身后,表情沉沉地看向驾驶座的男人。

荣雪对他的脾性再了解不过,怕他说出什么失礼的话, 赶紧举起手中的光碟, 笑着解释:“这是我现在实习科室的谢医生, 他给我一些专业资料。”说着又朝车内的谢斯年介绍,“谢医生, 这是我男朋友邵栖。”

因为第一时间被表明了身份, 邵栖面色稍霁, 但仍旧是有些倨傲地睨着眼睛看向谢斯年,不咸不淡地开口:“你好!麻烦谢医生对我女朋友多多关照。”

说完就有些后悔, 干嘛要他关照,应该是让他离自己女朋友远一点才对。

谢斯年对他的傲慢无礼不甚在意,和颜悦色笑点头:“这是应该的。”又朝荣雪道, “那我走了, 明天见。”

“明天见!”

目送车子离开,邵栖撇撇嘴,转头看向荣雪:“上次载你到江滨的就是这位大医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