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中,一个操着浓重异国口音中文的女声淡淡的说。

这——应该是被绑架了吧?忘月苦笑,她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与她结怨的并真正叫嚣着要报复她的,多半都是些粗鄙低俗只会在女人身上施加虐行的混蛋。

即使是程功——无论在那段为期三年的婚姻当中他如何虐打她——在离婚以后,也并没有再纠缠骚扰她的生活。

忘月一时间想不出会是谁,如此煞费苦心地,看准了她的同情心,以一个小女孩诱她到僻静出,实施绑架。

忘月更猜不出对方绑架她的目的。

她没有钱,基金会运做的钱一分也不会经过她的手。

她也没有权,她仅仅是珍爱基金会的执行主席,一切涉及到大宗金额的援助,都必须由基金会所有骨干投票超过半数后才能执行。

忘月不知道她身上有什么是值得对方如此周折的。

“醒了,那就先看看戏吧。”那有着异国口音的女声一直隐在暗处,并不露面。

看戏?忘月困惑地扬睫。此时此刻,只有不动声色,才最最安全。

忽然,一阵极低的“嗡嗡”声响起,忘月身下的椅背缓慢地升高,使忘月由半躺着,变成半坐的姿势。

有高科技产品做后盾呵。忘月半垂着眼帘,心知逃脱不易了。

等忘月坐好了,她对面暗阖的一面墙倏忽往两旁无声地滑开,一大片玻璃墙幕露了出来。

饶是镇定如忘月,也不禁压下一声惊诧的低喘。

玻璃墙内,一个女人赤身裸体地被吊在一张造型独特的金属架子上,以一种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仿佛一个被人拧折了关节的洋娃娃。女人的头颈里缠绕着一根电线,每当女人支持不住,头要低下来的时候,电线都会放出电流,刺激得女人不得不把头抬起来,直直地面对玻璃墙。

女人的表情扭曲,嘴角有涎沫不受控制地流出,沿着下巴脖子一直淌到身上。

一个衣着笔挺的男人,背对着忘月,手里执着一根皮鞭,鞭子的末梢有皮制一指宽的流苏,泛着暗哑的光泽。

男人挥手,皮鞭抽打在女人的胸脯上,留下一道红色的印痕,女人浑身抽搐,却躲无可躲。

忘月闭上眼睛。

他们想要做什么?

他们给她看这种施虐的场景,究竟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也许,只是想得到折磨她的神经的快感?

“呵呵…你闭上眼睛不看,能闭起耳朵不听吗?”女声恶毒地问。“无声的默片一定没有立体声电影好看,是不是?”

然后,原本沉寂的房间里,突然便充斥了鞭子划过空气的破空之声,女子隐忍的叫声和喘息声,还有男人兴奋的呼吸声和污秽的言语声。

这个男声——

忘月猛地睁开眼睛。

侯继祖!

即使化成灰忘月也听得出来的声音。

那把让雁舫如惊弓之鸟的声音。

暴虐残忍的声音。

怎么会——是他?!

“沈小姐,我希望你能与我合作,我们的目的很容易达到,对你来说毫无难度。”暗处的女声“喈喈”笑了一声,“如果你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那么,等里面那个女人支持不住了,我恐怕我只好拿你去招待这位客人了。”

“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终于,忘月开口,沙哑低沉地问。

“呵呵,很简单,我们想捐一笔数额巨大的善款给贵基金会,不过,这笔善款必须用在我们指定的受助对象上。”女声慢条斯理地说。

忘月的脑海倏然拨云见日,明白了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们想从她身上得到的,是一个洗钱的便捷途径。

一个可以把黑钱脏钱快速分根大洗,使他们的非法所得脱离其不正当来源的途径。

珍爱基金会的捐款帐号是公开的,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能捐出善款,既可以署名捐款,也可以匿名捐赠,一般情况下基金会不会对匿名捐款追根究底,恰恰相反,基金会有保密制度,不象外界透露捐赠人身份…反之,除非捐款人是为特定受助对象捐款,否则无权干涉基金会将善款的救助对象。

如果一笔匿名巨额捐款,在未指定受赠人的情况下,将会分散使用到数个甚至数十个受助对象身上,且基金会会有一笔明细帐目,防止其中存在贪污舞弊现象。

而这,恐怕才是程功试图接近她的真正目的吧?

他们要她把为数甚巨的黑钱,不动声色地派用到他们所收购或成立的空股公司,然后甩干,将钱重返流通领域,彻底变成清清白白的,可纳税收入。

一个男人,想让一个女人对他惟命是从,最好的办法,就是要这个女人对他产生感情,进而头脑发昏,舍弃原则,不是么?

程功想循序渐进地,诱使她放下对他的戒心,再一次的对他言听计从。

只是,程功没有想到她对他的防备有多缜密。

现在这管女声,应该是幕后主脑罢?她等不及了,所以使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手段。

忘月在心中苦笑,有时候最简单粗暴的手段,也是最行之有效的手段。

“如果你不肯合作,那么,那个被你送到新加坡去参加联合国会议的文小姐,还有里头这位先生的前妻,嗯,也许还有你的那些很久没联系了的亲戚,你很在意的朋友,啊,还有那位你视之为母的叶夫人…我相信有很多很多你在意的人,会因你的不合作而受到连累。”

忘月敛睫,抿紧嘴唇。

这不是危言耸听,忘月太知道他们为了罪恶肮脏的钱,会使出怎样卑鄙下流的手段了。

“沈小姐,你最好考虑得快些,里面的女人快支持不住了,我想侯先生一定很高兴能把他那些还没有实现的幻想,招呼在你身上。”

“好,我、答、应、你。”忘月艰难地,徐缓地,吐出这五个字。

“呵呵——呵呵,中文里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沈小姐果然还是识时务的。”

忘月则紧紧闭上了眼睛,“请把那些声音关掉。”

“呵呵,没问题。”

室内瞬间恢复成一片沉寂。

忘月不再言语,只是闭目养神。

惟有微微颤抖的双手,透露出忘月的愤怒与紧张。

愤怒于,她无力和这些真正的坏人抗争。

紧张于,她还有许多话,没有和爱人说。

爱人——

忘月在昏暗中,抿紧的嘴唇微微地勾起。

海嘲呵,原来在她的心中,已经是爱人了呵。

想到海嘲,忘月绷紧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了下来。

忘月相信海嘲。

相信海嘲会在第一时间发现她处在危急之中。

相信海嘲会象电影里的英雄,威风凛凛地,将她救出魔爪。

忘月无声地笑。

这么危机的时候,不知恁地,所有少女时代来不及、未曾想的浪漫情怀,竟然一一浮现。

海嘲,快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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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结束了,下一章会比较火暴,那个----多少也有些血腥.

不喜者慎入啊.

第十章 愤怒

海嘲一边处理着手头上的公文,一边觉得心浮气躁。公文上的五号字在纸上浮成一片墨迹的汪洋,他却完全无法潜进其中。

海嘲索性扔开文件,双手揽住后脑,往靠背椅里一躺,闭上眼睛,想把这一股莫名的浮躁压下去。

电话铃却在这时刺耳地响起。

海嘲的心猛地一悸。

海嘲接起电话。

“四少,他们动手了。”电话那头,是男子冷静镇定的声音。

“动手了?”海嘲的心猛地揪紧。“忘月呢?忘月在哪里?”

“沈小姐被带进了一家私人会所,我们不得其门而入。”男子继续报告。

“哪家私人会所?”海嘲以手成拳,在办公桌上捶了捶。眼下,最要紧是在第一时间将布置好的计划完美地执行。

“J会馆。”男子说出一个名称。

J会馆!海嘲几乎要咬碎刚牙。J会馆是坊间有名的私人会馆,招待许多名流富绅,生意之红火决不比谋杀时间俱乐部逊色。表面看起来J会馆是一所正当的私人会所,但实则私下却经营着提供SM服务的隐秘色情网络,以满足一些外表风度翩翩内心里却禽兽不如的富豪名绅的变态欲望。

那些人就是仗恃这些名人绝对不肯将自己这些见不得人的丑态暴露在人前的心理,才把忘月带进去的吧?即使报警,警方也会受到相当的压力,未必能在第一时间搜查J会馆。如果动用私人力量,不经由正规渠道,想进入J会馆也非易事。即便进去了,单枪匹马,也很难有效地执行计划。

“四少,我们不能等,沈小姐在里面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

海嘲闭了闭眼,他相信忘月不是一个懦弱的笨女人,她一定会给自己争取最有利的待遇。

“改变计划,去找安西,他应该有渠道,可以让我们进入J会馆。你们则在会馆外待命。另外,找几个小报记者,让他们等在外头,一但事情闹得大了,让他们伺机溜进去拍一些够味的照片。我要靠舆论让这些人焦头烂额,没有时间来追究发生的其他事,转移警方和媒体的注意力。“

忘月呵,那是他全心想要保护的女子。

现在,正置身于危险中。

可是,为了将那些潜在的威胁一网打尽,海嘲只能暂时把她置于危险的旋涡中心。

也许,只有在旋涡的中心,才最安全罢。

三十分钟后,瘦高的安西带着一个同样清癯的男子走进海嘲的办公室。

“J会馆不经会员介绍,是不能进入的。第一次可以已客人身份感受一下会馆里的气氛,如果满意,就必须登记成为付费会员,才能再一次‘享受’特别的服务。”安西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迪摩西是反黑行动组的卧底警探,也是白氏的信息收集员,为了应酬,在J会馆里有会员卡,他可以带我们进去。”

“谢谢你,迪摩西。”海嘲与清癯的男子握手。

“不用谢。J会馆的所作所为,我也觉得难以认同,只是碍于身份,我没有办法取缔他。我愿意助任先生一臂之力。”

三个男人眼睛里都掠过坚定的眼神。

海嘲,为了心爱的女子。

安西,为了生死患难的朋友。

迪摩西,为了法理正义。

“这不是Timothy吗,大驾光临,蓬壁生辉啊。”一个很难看得出真实年龄,面相邪美,身资妖娆的男子,穿着一件米白色宽大的中东风味长袍,赤足趿着一双弯头镶金边和绿宝石的平底拖鞋迎了上来。

“能劳动老板亲自迎接,是我的荣幸。”迪摩西闪过男子的拥抱,仅仅与之握了握手,然后向他介绍。“我的朋友,Anthony、S Tide,我带他们来见识见识。”

“欢迎之至!”男子把右手平贴在胸口,一副浅笑盈盈的模样。

他这样一笑,妖娆妩媚中,带着淡淡的真诚,一时间竟令得满屋失色。

迪摩西看着他的笑脸,菲薄刚毅的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三位想喝些什么?我这里存着一瓶Martell于一九一二年创立之初以二百五十种乌艺布朗蒸馏葡萄酒调配,藏酿六十年之久的Cordon Blue(蓝带马爹利干邑白兰地),三位不妨先坐下来,小酌片刻,看看本店的特色介绍,再决定享受哪项服务,不知意下如何?”

海嘲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他怕自己再没有耐性同这个俊美得有些邪气又阴阳怪气的家伙周旋下去。

安西轻轻伸手按住了海嘲的手臂。

老板看见了两人之间细微的动作,勾唇笑了起来。

“本会馆还为来宾提供隐秘性极佳的私室,供客人休息取乐,二位如果有兴趣,可以尝试一下。私室内提供各种妙趣横生的小道具,如果有特殊要求,一但成为本会馆的会员,本会馆务必满足客人的需求。”

这已然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明告,此间可以提供一切男人的需要。

“给Anthony和S Tide一间,给我一间,你跟我来,我有话想和你说。”迪摩西做了决定,并抛给海嘲和安西一个“你们自己见机行事”的眼神。

“好的,请随我来。”老板倒也没有任何刺探之举,一转身,在前引路。

他都不会对陌生客人有任何疑心?海嘲怀疑地以眼神问安西。

安西微微努嘴,示意海嘲注意留心装潢精美别致的天花板。

海嘲顺势以眼角余光瞥去,果然,在绘有众神的黄昏壁画的天花板上,装有小小的摄像头。

他们想必是有面部识别系统的,会在第一时间联网信息库,辨别我们的身份。安西以唇型对海嘲说。

海嘲冷冷笑了笑。

他在荷兰呆了几年,久不涉足这些灰暗地带,咨询落后了啊。

三人跟在老板身后,在幽静的会馆里穿行,左转右折,然后进了一条僻静的暗廊。走廊的左右是一扇扇隔音良好的金属门,门边都有密码锁和一盏小小的灯。有些灯亮着,有些则熄着。

老板的脚步停在一善没有亮灯的门前,伸手输入了一个密码,然后笑眯眯地侧身,对海嘲和安西说:“两位请进,门内的密码锁可以自行设置密码,外面的人不知道密码是开不开这善门的。两位开门出来时,两位所设置的密码便自动解除。请二位尽情享受。如有需要,可以打内线电话唤服务生前来。”

“谢谢。”海嘲和安西走进光线幽暗的门内,在关门的一刹那,安西给了迪摩西一个眼色。

而迪摩西,则莫测地笑了一笑。他和老板,有许多话要说,必要的时候,他可以用武力来拖延时间。

海嘲与安西,先在房间四处检查了一下,确定室内没有监视摄像头和窃听器,才低声布置即时战略。

“一共有二十间这样的私室,其中七盏灯亮着,排除我们和迪摩西,统共五间里有人。现在已经是午夜,喜欢热闹的人都不会留在会馆,所以相对人员比较少。但是我们也没有太多时间。”安西冷静地分析。

“我们分头去找。”

“这里隔音设施太好,在外面很难听见里面的声音。”

“我打过忘月的电话,一直处在没有信号的状态,所以我带了这个来。”海嘲自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件轻薄小巧的物件来。

“有你的啊,小北。”安西看了,大力拍打海嘲的肩膀。

“我并不总是一个莽汉。”海嘲眯起了吊梢眼,眼底有冷炽的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