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说不下去,我擦擦脸,满手湿漉漉的,然后,我凑上去,学着他的样子,拿嘴唇贴了他的,贴了一会,我才哑声说:“对不起,上面说的那些不会实现了,但我很自私,我不能忍受你忘掉我,记住这些吧,记住我来过,你见证过我的到来,这对我有很大的意义。”

说完这些,我从他身上爬起来,瘸着腿,慢慢走出这间船舱,临出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袁牧之一眼,他睡着的样子真好看,我想,他确实是需要好好睡一觉了。

醒来时,一切都会不一样,但愿我能还给你,还给你们,原本你们该享用的生活。

第88章

洪馨阳正如袁牧之所说,呆在隔壁的舱室,她靠在一站靠背椅上微微闭眼,一手轻抚自己的腹部,脸上尽是疲惫的痕迹。刚刚替我检查的那位医生正在收拾药箱,见到我微微一笑说:“原少,你的膝盖现在不能乱动,还是在床上休息为好。”

洪馨阳闻言睁开眼,对我笑了起来,伸出手说:“小冰是担心我,对不对?过来,到姐姐这。”

我一瘸一拐过去,她拍拍自己身边的椅子,我拉过去坐下。

医生已经收拾完毕,对洪馨阳微微鞠躬说:“大小姐,药给您留这,您现在最好休息一下,要有什么情况,随时让他们来找我。”

洪馨阳点点头说:“麻烦你了,谢谢。”

医生转头离去,帮我们轻轻带上门,洪馨阳对我软声说:“把那边的椅子给我挪过来可以吗?怀孕令我腰疼,我想把脚放平很久了,但刚刚医生在,你知道,淑女之类的规矩。”

我淡淡笑了,伸手帮她把另一把椅子挪到她脚步,她把脚架上去,松了口气说:“舒服多了,哎呦。”

我把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看着她,问:“看起来很辛苦。”

“怀孕?”她笑着说,“是的,我最近一直没胃口,嗅觉味觉变得异乎寻常的敏锐。”

“接下来,还有更艰难的。”我说。

“嗯,没关系,我做好心理准备了,”她轻松地笑着说,“再难,我也要生下他。”

“为什么?”我皱眉问,“因为,所谓的爱情?”

洪馨阳脸上的笑凝住了,然后她垂下头,问:“你觉得,我的爱情不值得?”

“看不出任何具备有价值的成分,”我说,“那个男人看起来既不理解你,也不在意你,而且他显然会给你带来许多麻烦,甚至是危险,因为你们身份上的差距。”

“这些我都知道。”

“但你还是要给他生小孩?”

“是,我还是要给他生小孩。”

“我不明白。”我摇头说,“生一个孩子如果能够成为你们之间促进关系的筹码,那么这个孩子的存在才有价值,可你却想瞒着他,你还打算在出生证上动手脚,这个孩子有什么用呢?”

洪馨阳轻轻地笑了,但她的微笑是没有根的,仿佛很飘渺,风一吹就会散去。然后她轻声说:“对我有意义。我知道,他其实没喜欢过我,跟我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但基本上也好像是冲着洪家大小姐的名头来的。于是我试探他,我跟他说,洪家是不可能允许我跟他那样的人正当结合,没准还会因为这样给他带来杀身之祸。其实事实并不完全是这样,但他却退缩了。”

“董苏做了符合他思维观念的事情,”我点头说,“错的是你。”

“我知道,但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成为喜欢的那个男人的一个例外,哪怕知道对方很冷酷,没有感情,可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想也许有一天他能被我感动……”

“感动?”我惊奇地瞪大眼睛,“董苏不可能允许自己流露这么软弱的情绪的。”

“你说对了。”洪馨阳苦笑了一下,哑声说,“这种东西根本就在他的认识范畴之外,他怎么可能有呢?就连我佯装要与袁大哥关系亲密,甚至要订婚,他想到的,都只是利用这件事如何为自己牟利,根本不会想到我。”

“你对此很痛苦,”我观察她,然后说,“因为它不符合你的身份。”

“是的。”

我站起来,扶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柔声说:“我来替你解决这个痛苦好不好?”

“小冰……”她疑惑地看着我。

“这种因为痛苦的感情而受孕的胚胎,根本不具备生存的资格,他不受欢迎,你不懂吗?没人期待他留下来,没人在乎他是不是过得幸福,你不能留下他,听我的没错,让我帮你解决这个问题,我来这的全部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幸福和快乐,现在阻碍你前进的最大障碍就是这个胚胎,交给我,你下不了手的话,交给我。”

我从口袋里掏出给她准备的药丸,这个药我一直随身带着,当初查理做出来后对我说,他不希望我有机会用到,我也不希望,但有时候我们具备什么样的主观意愿根本毫无意义。

我必须完成这件事,我的母亲,我不能让你制造我,因为,那样对我们俩都是不可挽回的损害。

比起那些损害,让我消失,让你的胎儿消失,反倒在可以承受的范围。

我不能,明知结果,却还是让它们发生。

洪馨阳的目光渐渐显出挣扎,我加大催眠的力度,柔声哄着她:“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相信我,这世界上谁都有可能伤害,唯独我不会,相反,我愿为你活着,只是活着这件事,我愿付出所有的东西。”

“听我的话,把药丸吞下去,我们将这件事结束吧,好不好?”我的声音莫名哽咽起来,看着她的脸庞,我伸出完好的手,手指轻轻触摸她的头发,只是轻轻触碰,我已经能感觉她的发丝有多柔软,能一直软到人的心底。

我的母亲,在我所做的那些梦里,也有你紧紧的拥抱,有你身上宁馨温暖的香气,我都记得,我有堪比计算机的记忆力,我能在脑子里顷刻间复制出那些细节。

今天我才知道那些东西就是美好,谢谢你,我的母亲,你让我的存在不至于可怜卑微如爬虫,不至于可有可无没有意义,你赋予我内核的柔软,你赋予的东西,比我能丧失的,还要多。

所以,其实我能度过漫长的囚禁岁月,不是因为我忘记了你,恰恰相反,那是因为我深深地把有关你的美好藏得妥当安全,一点也没有损伤。

我从来没有遗失过你,正如,你从来没有遗失过我一样。

你看,我越过时间,我越过一个人看不到终点的岁月,我来到你身边,我看着你,我发现,我不是没有情绪的人,我不是不会流泪,我其实,很想拥抱你。

但我什么都不能做,我会忍住我所有的痛苦,我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让你永远不知道,曾经有过一个我,让你永远不要承受,因为有我而带来的惨痛结局。

“来,把药吃了。”我把胶囊凑近她的嘴,嘶哑着嗓音说,“请你为了那个孩子吃了吧,那是为了你好,真的,为了你好……”

“不……”她剧烈摇头,猛然睁大眼,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瞬间尖叫道,“不,我不吃!”

我吃了一惊,这个瞬间,手里的药已经被她用力打飞。

我转头看着她,淡淡地说:“你以为你能阻止我?”

“不……”洪馨阳大幅度摇头,眼泪瞬间充盈了眼眶,她惊惶地盯着我,带着哀求说:“不要对我催眠,小冰,我求你,不要让我违背我的意愿做这种残忍的事,小冰,看在我对你不错的份上,有点同情心吧啊,小冰……”

她的哭喊声就如尖刀一样刺痛我的心脏,我感觉心室一阵抽搐,等我几乎想把整个身体蜷缩起来,但我咬牙坚持着,我弯腰把那颗药捡起,我看着她,我再度把药伸过去,然后我开始催眠她。

“不要!”她奋力反抗,“你听我说,你至少听完我的话再做决定好不好?小冰,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因为只是看她流泪哀求我就已经心疼得不行,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我强迫自己冷冰冰地说:“不吃是不是?那我有更简便的办法,我直接把你的肚子剖开如何?”

“小冰……”洪馨阳被这句话震慑住了,她呆呆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吃吧,吃了就没事了。”我悲哀地看着她,“请你吃了吧,你知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对你……”

我一句话没说完,却发现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直地冲我跪下。

我知道下跪对中国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它的文化语境承载很多不一样的内容,但无论这个动作携带何种涵义我都可以置之不理,世界上谁对我屈膝我都可以无动于衷,唯独对她不能。

我不能。

她是我的母亲啊。

我浑身颤抖,伸出手想拉起她,我的手刚碰到她,却发现从眼眶滴下的液体砸到手背上,我惊惶失措,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想说你别这样,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害你。

我是因为爱你啊。

“原冰,我求你,别这么对我。”洪馨阳同样流着泪,她对我一字一句地说,“别逼我恨你,我那么喜欢你,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恨你,我的孩子,他对我的意义超过了我自己,我不能让你决定他要不要存在,我才是生育他的人,我才是给予他生命的人,我才有权利,你懂吗?!”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喉咙梗着,胸口压着巨大的石头,我不能说出任何话,我能说什么?她说的都对,但我怎么能说,我也是同样有决定权的那个。

因为我在决定的,不是别人,是我自己啊。

“我求你,我爱这个孩子,即便他还没出来,我已经将他该过的生活,他该受的教育,他该玩的玩具,他该穿的小衣服,我都想过了,每天想一点,想一点让我觉得很幸福,很幸福,就像生活突然充实了,我求你,别剥夺我爱我的孩子的权利好吗?他是唯一的,不可取代的,他不是没人期待,他不是没有存在意义的,我期待他,我爱他,我用全副身心在等他的到来,他的存在,从此跟我的存在紧紧相连,这样怎么会没意义?这样怎么会没有意义?”

“但是,”我艰涩地说,“但是他并不能给你幸福……”

“什么是幸福?对一个母亲来说,没有比抱着自己的宝贝,看守他一天天长大更幸福的事了,那才是实实在在的,摸得见看得着的幸福。原冰,你要这么残忍吗?你要剥夺一个母亲幸福的权利吗?”

我的眼泪滴落了下来,我瘸着腿,单膝跪下在她面前,我哽咽着问她:“他只能给你带来厄运啊?他会害死你啊……”

“如果真是那样,”她同样流着泪对我说,“我心甘情愿。”

我悲呼出声,我已经做了这么多,我做了几乎我能做的所有事,我的目的只是要拯救她,但她不想要,她宁愿死,也要那个孩子。

她宁愿死,也要我。

我怎么忍心去逼迫她,可不逼迫她,我又怎么忍心让她走去那个既定的结局?

门哐当一声被人踹开,我泪眼朦胧地转过头去,却发现袁牧之焦灼慌张地站在门口,在他身后,站着泪流满面的张家涵。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被虐到的同学爱抚一下,本文是he。

第89章

我脸色一变,如临大敌地看着袁牧之朝我走来。

我从没看他这么痛苦过,夹杂着排山倒海的怒气,就如受伤的野兽,盯着我恨不得扑上来将我撕咬成碎片。

我不由得双手撑地,往后挪了挪,我的动作更加激怒他,他大踏步上前,一把揪住我的衣襟将我从地上拽起来,右手扬起巴掌就往我脸上招呼。

我本能地闭上眼,等着落到脸上的巴掌,但没有意料中的疼痛,我惶惑地睁开眼,却发现袁牧之的手掌僵在半空微微发抖,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竭力压抑悸动的情绪,看着我的目光渐渐转柔,终于长叹一声,双臂张开紧紧将我抱在怀中。

我呜咽出声,我揪住他的衣襟,将我内心无穷无尽,不知如何是好的苦楚倾倒在他胸前。

“你想干什么?啊?小混蛋,你想干什么……”他拍着我的后背喃喃地问,“张哥说的不可能吧,你到底是谁,小混蛋,你他妈告诉我,你到底从哪来……”

我困难地张嘴,这时候一只手搭到我头上轻轻抚摩,是张家涵,他同样在无声哭泣。

“你到底从哪来?为什么你跟我们这么不一样?为什么你这么特别?为什么你手上有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做不成来的东西?为什么你,你一定要弄掉洪馨阳肚子里的孩子……”

“我不能说。”我颤抖着嘴唇,狠狠地说,“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啊?你他妈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哪怕你他妈的是妖怪变的,从石头缝里钻出来,老子也一样要你懂不懂?你他妈在担心什么?告诉我,原冰!”

我转头看向张家涵,张家涵嘴唇颤抖,轻声问:“是我猜的那样对不对?你跟洪小姐,不是一般的关系对不对?”

我轻轻挣脱袁牧之的怀抱,拖着伤腿后退几步,依次缓慢看过这个房间里三个我在这个时空最在乎的人,我看到他们冲我露出的,不同程度的哀戚的表情。我忽然就想让他们别这样,大家微笑好了,如果可以大家一起生活到很久的以后,就像我对袁牧之催眠时说的那样,有一栋房子,我们大家住在里面,有青青的草,有高大的树木,有所有我只梦见过不曾真正体验过的美好的东西,那真是我能经历的,最好的年华。

但是,这个设想根本就不包括在这个计划当中,它注定是,不能实现的东西。

“在我来这之前,也曾想过如果达不到目的怎么办,”我看着袁牧之,轻声说,“我也想过,如果我不能阻止那个胚胎长大成人的话,那样我该怎么办。”

“什么意思?你到底为什么必须要完成这件事?”袁牧之皱眉,伸出手想拽我。

我猛然亮出光匕首,指着他,轻声说:“别过来。”

“宝宝,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帮你想法子,我帮你扛,行不行?啊?你别这样,你腿上的伤不能站着……”

“你解决不了。”我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你们所有的人,都解决不了。”

“小冰,你别吓唬哥哥,”张家涵在一旁说,他朝我伸出手,带着哭腔说,“你不是最喜欢哥做的菜吗?咱们回家好不好?哥给你做很多好吃的,甜排骨,甜肉包,好不好?你不喜欢喝牛奶,咱就不喝,哥哥都答应你,跟哥回家好不好?”

我闭上眼,两行液体落下,但随即睁开,冲我的张家涵咧开嘴笑了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我们相处的日子里,其实我很少冲他笑,他照顾我事无巨细,可我从来没冲他说过一声谢谢。

但说不说这句谢谢已经没有必要了,我的哥哥,你是唯一一个猜出我的来由的人,因为你把我放在心上,因为你真的,将我视为骨肉至亲。

“钱,我给你留了,”我哑着声对他说,“都在袁牧之那,你不用摆鞋摊,不用看洪仲嶙的脸色,再也没人能逼你做你不愿去做的工作,从今往后,你笑或者哭,要只因为你自己,你要,做个自由的人……”

“不,你不能这样,小冰,你不能这么狠……”张家涵大惊失色,企图上前来。

我把光匕首凌空画了个圈,对他说:“别过来,我不想伤害你们。”

张家涵无奈地站住,惊惶地看着我。

“至于你,”我转头看地上瘫坐着的洪馨阳,“你还是那个选择吗?”

洪馨阳疑虑重重地看着我。

“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会害死你,那是不能更改的命运,而且他本人也会受很多苦,”我顿了顿,哑声说,“他受的苦,超过你的想象,即使这样,你还是要选择生下他吗?”

洪馨阳拿手背擦擦眼泪,说:“你刚刚不是说,这是命运吗,况且我已经说过,我愿意。”

我含泪看着她,半响之后,点了点头,哑声说:“我知道了。”

“小冰……”张家涵再度呼唤我。

我转头看他,努力笑了一下:“你知道我是谁,是的,就如你猜的那样。我要阻止那个胚胎出生,是因为我知道未来会怎样,我想避免那样的结局,同时,我还以为我有这个权利。毕竟,我不是决定别人的生存权。为此我冒了极大的风险,做了这么多,一直以来目的明确,行为理性,但到现在我才突然明白,原来,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强行进入这个时空,是我强行干预了你们所有人的命运,而我的行为,恰恰是促进一切朝既定结局前进的润滑剂……”

“不是的,小冰你不要这么说,不是这样的……”张家涵急切地摇头。

“是这样的。”我打断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哑着声音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自大,我必须为我的自大付出代价……”

“等等,你个臭小子,你说你不是在决定别人的生存权是怎么回事?什么叫都是你的错,你他妈跟我认识,跟我相处,咱们处得那么好,这些都不做数吗?原冰你个小王八蛋你给我说清楚……”

我看向气急败坏的袁牧之,然后,我抿紧嘴唇,良久才说:“你其实,已经猜到答案不是吗?”

“不,这太荒唐了,不,这他妈算怎么回事?怎么会真有这种事,不,不对,宝宝,你,你其实只是洪家一个亲戚对不对?你跟他们,你……”

洪馨阳惊愕地瞪圆双眼,尖声道:“什么意思?小冰怎么会跟我们洪家有关系?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你们……”

我惨笑了一下,拉开衣领,露出那块翡翠牌,洪馨阳惊呼一声:“这,这是我的……”

我把食指按在嘴唇,止住了她的尖叫,然后冲她温柔地笑了笑,说:“要记得多抱抱宝宝,他,他其实很爱你。”

洪馨阳瞬间双目涌上泪雾,长大嘴唇,无意识地摇头,眼泪直直地掉下来也不知道去擦。然后她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朝我伸出手。

我后退了好几步,再次威胁性地挥了挥光匕首,这时候我发现自己脸上又沾染了湿意,活了十九个年头,我全部流过的泪都没有今天多,也没有今天具有意义。

妈妈,我无声地呼唤她,对不起。给你带来灾难,却没办法违背你的意愿拯救你,说到底,其实还是我无能。

张家涵,我看向他,对不起,我真的想养你,以后没有小冰,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再受伤害,你受了伤害,可还有谁像我这般,一定要替你讨回来。

袁牧之,我最后凝视他,其实我发现他棱角分明的大块头也挺好看,世界上有没有一种雕刻刀能在人的记忆中雕琢?如果有,我愿意在我脑子里刻上你的模样。

对不起,我爱的人们,我其实有想过,在我来这个时空之前,我有想过如果我任务失败会怎样,那我必须自我毁灭,一个时空不能存在两个我,一个我,不能存在两次。

更何况,我终究是带给所爱的人们毁灭性伤害的罪魁祸首,我根本,没有资格继续存在。

我打开了手表中的发射装置,时间机器存在于研究阶段,它不能保证穿越时间链条的缝隙时,载体不出差错。

尤其是,查理对如何把人从另一个时空再送回去,其实只是停留在设想阶段。

他跟我说过,希望我永远不要用到这个发射装置,因为他完全不能预设会发生什么。

我的手表慢慢发出蓝光,光亮渐渐覆盖住我,慢慢形成时间机器的船舱,我这个试验品,理该为科学史上的伟大发明献身了。

我闭上眼,慢慢等着穿越时光隧道那一刻撕心裂肺的痛感,是的,就这样,撕裂我吧,我全身上下都充满了自毁的欲望。

但我耳边听到一个人的嘶吼声,我睁开眼,在极强的蓝光中,最后看到袁牧之冲我扑过来哀恸欲绝的面庞。

作者有话要说:在小冰的思维模式里,此时此刻,是非自我毁灭不可,而不是像正常人那样大家坐下来想办法。

其实没办法可想,因为命运无法改变,人力渺小,杯具的沉重就在于此。

第二卷到此完结,还有第三卷,但不会长。

再说一遍,本文是he,我不写be文,只是一个三俗文,大家看文图个爽,be来干嘛捏?

接下来几天日更

第90章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我耳边传来一个人的祷告声,用某种欧洲语言,我辨认了好一会,才听出那是英文,他的声音很熟悉,声线沙哑温柔,音调中充满全心身的驯服与膜拜,还有卑微的祈求,痛苦的意愿,近乎绝望的哀叹。

那是人类在面对无力的状况时软弱无助的祷告。

我想祷告的人真是愚蠢,因为世界上根本没有神,如果有,那么相应的,对个人的命运这种东西,必须要有合理的解释,比如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人的一生,他所遭遇的东西,根本就是非理性的,毫无规则可循。

要不然,为什么我要认领这样的命运,我明明什么也没做,为什么我只配认领这样荒诞而悲惨的命运?

那个声音继续在我耳边不依不饶地响着:

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