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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飞也笑道:“其实这几个人的表现算不错的。”至少所有人拼命逃命,可再害怕也没有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相反,一开始他们还试图救人来着。

生死关头,危机一刻,最容易表现出人性之恶毒,他们这几个读书人,真算相当不错。

“尤其是林远南,数次躲过危机,虽然最后被堵住,但我有一种预感,就是方兄不出现,他也有可能脱险。”

方若华看了看唐小飞。

屏幕里一票水友已经刷屏——‘敏锐’!

紧接着下面又是一票猜测唐小飞身份来历的,目前出场的几位原文小说中不存在的公子哥,唐小飞第一神秘,房玉山也颇为神秘,唯独高秋乃是本地商户之子,身份清清楚楚。

“说起来,三妹,原著小说不是已经被封了?最近因为你的直播,咱们不少水友都去找,连淘宝上都出现盗版电子版卖了。”

“人家作者离开圈子有三四年,忽然冒出几个人找他约稿,作者都被闹得迷迷糊糊,说不定哪天也找到咱们直播间,呵呵,那可热闹!”

方若华:“…”

第二百四十一章 半狐

找就找吧,大不了以后给人家版权费…这应该是圣德门负责的问题,跟她没多大关系。

不过闹了这么一出,除了略微一点羞耻的爽快感外,到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至少方若华在文人圈子里的名声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消息传开去,以前那些说各种怪话的才子们,再提起他不说毕恭毕敬,却也高看一眼。

天底下能一篇论语吓退妖孽的读书人,又能有几个?

上一次有这种传说的,还是三朝元老,当朝李相爷。

据说他老人家年轻时进京赶考,露宿荒山野庙,一连住了三日,晚上总有读书人来请教学问,后进了县城才知道那庙是个鬼庙,里面住的都是鬼怪。

人们便说李秀才才高八斗,对经义的研读连鬼怪也钦佩,后来他果然仕途顺利,飞黄腾达,一路中举人,中进士,历经三朝,都受万岁重用。

没人敢把方若华一个小秀才和人家当朝相爷比,但是也都相信他读书确实好,而且心够正,是正经的读书胚子。

这日,方若华应了新拜的先生邀请,过去聚一聚,一进高家的大门,还没进屋就让高秋抓住衣袖:“快来,就等你了。”

他脸上露出一种牙疼的表情,“赶紧的,你师父已经吃了半天。”

方若华被拽着上了马车,走了差不多半刻钟就下来,穿过街道,便是一片大栅栏。

栅栏前面人很多,不少力工或者蹲坐,或者站立,端着饭碗呼噜呼噜地吃。

方若华:“…我记得你说去浩然楼的?”

浩然楼是碧水最好的酒楼,出入多为富商巨贾,或者是各个小世家。

当然,碧水也没什么大的豪门世家。

那种酒楼方若华不在意,方家人却是连靠近都没有敢过,听说他要去吃饭,方家上下还很新鲜,细妹偷偷摸摸问了一大堆。

方若华都打算回家时顺带着给细妹捎带几份点心。

虽然他心里明白,浩然楼的点心恐怕比不上自家亲妈夏芬做的好吃,更比不上宇宙商城出品,不过,这点心要的是那包装…

高秋叹气:“我也不知道最后怎么就来这儿了…算了,走吧。”

走了一小段路,方若华就发现左右好些人的视线不自觉向左面漂移,他也顺着一看,不禁也有点牙疼。

房老一身白色大氅,略有些白的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胡须也修剪得很漂亮,手脚干干净净,偏偏坐在油乎乎的木凳上,面前放着缺了一小块的大海碗,里面是一碗虾,他就用那一双一看便是读书人的,保养得宜的手剥虾吃,还剥得特别费劲,乱七八糟,可吃得却很美,只看他眼角眉梢间舒缓的自在便能看得出来,他很满意。

方若华失笑,自己坐过去替他剥,他剥得可要好很多,一撕一拽,完整的虾肉便落到房老面前的碟子里。

房老笑着瞥了自家弟子一眼,又瞪站在一旁,死也不肯坐下,还有虽然坐下,却和坐在火堆上一般的房玉山与唐小飞。

“看看我徒弟,再看看你们,一个个娇气的不行,房玉山那小子娇气也就罢了,娇惯一辈子也没人管,唐小飞,你自己说将来要上战场,要上阵杀敌,到了战场上幕天席地,就着污水坑吃喝的时候有的是,在这儿你都吃不下去,还上哪门子战场!”

唐小飞不为所动:“呵,那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如今我们大周四海臣服,无人能敌,还上什么战场,真有战事,恐怕也是内乱,我才不搀和。”

房老一伸手弹了下他的脑门,皱眉叱责:“你那张嘴牢靠些吧,你舅舅老了,换了别人可不会纵着你!”

就坐在小小的摊子上,房老叹了口气,指点自家弟子:“明年就是秋试之年,等你中了进士,不要轻狂,更不要轻易去结交那些士子,最近太子病重,大周五个皇子闹得很厉害,站队者众多,能不搀和,就不要去搀和。”

房老细细给方若华讲了讲朝廷现在的局势,“虽说好像现在就说这个,有些早,但早知道比晚知道好,你既然决定走科举这条路,这些都要了解。”

不光方若华和高秋,便是房玉山和唐小飞也听得很用心,能听房老亲自来讲一讲,那比他们自己琢磨三年五年还要有用。

方若华笑应了。

其实听不听都无所谓,他打算考了进士就回山开个书院什么的,做个教书先生,身为进士,在碧水县那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没人敢惹,有功名在身,家里人也不会受欺负,细妹的婚事也不会差,这就足够,难道还真赶鸭子上架要他去当官?

别开玩笑,他真不会!

读一读当下的史书,想想这个小时空历史上各种死法的官员,他就绝了科举当官的心,虽然不怕死,但他也不想不明不白地去死。

房老也是许久没有吐槽朝政,一边吃虾,一边吐沫横飞:“咱们现在这位陛下是个精明能干的,可惜儿子生的太多,如今儿子长大成人,朝廷都乱作一锅粥。”

唐小飞几个也心有余悸。

方若华到没觉得有多乱,这才几个皇子,五个而已,想当年读清穿小说,看九龙夺嫡,那个热闹程度可远非如今大周能比。

房老唠叨半天,喝了两碗黄酒,已经有些醉,脸上泛红,对孙子长叹:“可惜你奶奶就是不肯来见我,哎,我也不敢见她,都一脸褶子了,呜呜,你奶奶不见我还好,见了我一定嫌弃。”

房玉山显然听这糊涂话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笑着摇摇头,哄他祖父:“祖母肯定在下面等你呢,别担心。”

“等个屁,肯定不知道在外头生了几窝野狐狸,呜呜,我的春芽,春芽!”

房玉山:“…”

方若华失笑,拍了拍师父的肩膀,笑道:“师父,师娘这几十年都在闭关修行,没有找别人,到确实养了一窝,不过都是她姐妹们留下的。”

房老一愣,脸上露出一丝不敢置信:“啊?真的?”

“真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凡人

房玉山见方若华一脸的一本正经,十分严肃,使劲戳了戳他的腰,压低声音道:“他老人家醉了归醉了,可脑袋记得事,你这么忽悠他,等他醒了肯定找你麻烦。”

对于自家为老不尊的祖父,房玉山还是很有打交道的经验。

方若华失笑:“谁说我在忽悠他?他既然是我师父,那我自然要尊师重教,好生尊重他老人家,怎能哄骗?”

房玉山:“…”

唐小飞和高秋眨眨眼,都有些心惊,差点吃一颗虾压压惊。

方若华丝毫不以为意,笑道:“那日在山上,我与你你祖孙二人相遇时,你不是也听到了,那狐女说你是半狐。”

房玉山愣了半晌,身上渗出一层白毛汗,讪讪道:“我以为那是她故意找借口。”

方若华漫不经心地摇摇头:“也没什么好瞒着的,这个世界上的狐女,鬼女,但凡修行有成的,似乎和凡人结缘者甚多,我在山上都参加过七八次狐狸嫁女的婚事,狐狸女婿有异类,也有凡人,你们在大街上走动,也许遇见一千对夫妻里,就有一对其中一人是异类。”

房玉山:“…”

“据比较可靠的小道消息,你外祖母是碧水县西山上赫赫有名的狐仙,应属青丘一族,还是上古狐族,修为精湛,长相也是一等一的漂亮,当年她落户西山,还引起不小的风浪。”

“你祖母姓玉,闺名春芽,如今人称玉姑姑,在西山狐狸中地位极高,所以你完全可以在西山横着走,没必要战战兢兢,那林远南进西山被如此折腾,全是看你祖母的面子,并不像你想的那般是我支使的,我可没那脸面。”

自从在山中出事,房玉山除非是去找方若华,否则绝不踏入山中半步,连以前最喜欢的打猎都不去了,就是去找方若华,他也只是走到山外围,不往深山去。

这话说得轻轻松松,和闲话家常没有什么不同,方公子的表情也十分之淡定。

房老醉醺醺地叹气:“春芽是漂亮姑娘,漂亮姑娘!”

房玉山:“…”

他此时只觉得汗毛炸立,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的紧,有一种崩溃的感觉。

方若华见他是真不自在,心里其实也同情,可脸上越发风轻云淡:“你何苦不自在?传说李相公的母亲是一只报恩的玉兔,他自幼白头,便是因为传承自母亲的血脉太强大的缘故,还有历史上有名的胡枝子,不就是狐狸所生?哎,你祖母是狐狸,那也是修道有成的狐仙,可惜你只是对方的孙子,狐仙修为高,更难遗留血脉,可惜,看来你只能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凡人好!

房玉山吐出口气,他一点也不想做狐狸!

房老还醉着,丝毫不知道他孙子的惶恐,还抓住方若华让他帮忙送信,借着酒劲,挥毫泼墨写了一大堆肉麻到极致的情书。

方若华笑眯眯,好声好气地应下,房玉山在一边看得头都晕,努力阻止了半天,被他祖父骂了一顿,最后也只能把脑袋一缩,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日宿醉苏醒,房老也知道他在徒弟面前丢了人,唉声叹气半日,只说师道尊严尽失,不过在方若华面前,他到是照旧若无其事,教了他两日,便发觉这孩子虽然聪颖,见多识广,时常有惊人见解,还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底子其实不算太好,于是接连几日都没有学新的东西,就是不知从哪里弄来很多的题目,让他翻过来,倒过去的做题,写杂文,写时务策,做完之后再讲解。

“你遇见了好时候,如今朝廷科举出题,不许出偏题怪题,像什么‘君夫人阳货欲’之类,再也不可能出来。”

房老笑道。

房玉山就在旁边冷笑:“上面虽然这么说,可题目照样不简单,那帮考官使出浑身解数为难考生,个个强截句读,破碎经义,都被人总结出来了,什么长搭、短搭、有情搭、无情搭,隔章搭,简直恼人!”

方若华被好生吓唬了一通,扎扎实实地做了半个月的题,一直到一扫题目,就知道出题人考的是什么,不用思索的地步,房老才开始正式授课,旁征博引,谈古论今,一天的课上下来,让人不愿意走片刻神。

听这位讲课,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高家家学的先生明明不知此人身份,却还是对他恭恭敬敬的缘故。

肚子里是不是当真有学识,瞒不了人,也骗不了人。

方若华的读书笔记拿回家,方肖都喜欢得不行,好几次立在门外蹭课。

他如今在某些知情人,还有知情的异类心目中,那就是神仙临凡,一举一动都特别引人注目。

房老一开始也不知道方肖的身份,交流了几句,觉得此人不错,还因为知己,后来听小辈提起,才知道这原来竟是位仙人!

因为这个,老头面上不显,实际上得意洋洋,方若华就撞见他老人家逼着房玉山给他写传记,尤其要加一句,大周永德二十四年,杰于碧水教书,因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引得仙人驻足,倾心相交云云。

房玉山也没法子,谁让那是自家亲祖父,写就写吧,却是打定主意死死捂住,绝不能让旁人看到,结果第二日,他家祖父就把身边几个后辈都叫过来,拐弯抹角要求人家给他作文!

美其名曰,提前先练习怎么拍马屁,将来入朝为官,拍上司,拍皇帝,马屁拍得好,拍得不着痕迹,比正经做出功绩来更重要些。

房玉山几个无语抱头,方若华到觉得这话很对,别说当下这样的时代,就是现代社会会拍马屁,那也是一项非常有用的技能…虽然他自己不会。

纷纷扰扰,日子照常过去,方若华成了秀才,方家来往的人家也多了些许改变,老太太如今结交的都是些的当家主母,忽然之间对大姐和细妹好了很多,甚至连方若华请了个女先生教导两姐妹读书,她也没反对。

一来方家虽然重男轻女,但也不是那等不把女儿当人看的人家,二来,也是为了将来方若华面上好看。

“人家书香之家的女儿都是识字的,大姐和细妹不识字,我们二宝当了官,被人笑话怎么办!”

第二百四十三章 考虑

眼看着八月将近,乡试的日子也近了,方若华读书进度不慢,基础补齐,房老点了头,让他这一场就下去试试,觉得有七八分的把握能中。

乡试有七八分把握,就很可以一试,便是天纵之才,也难有九分把握,实在是想中举,不光能力要足够,运气也占了十分重要的地位。

这几日方家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拉关系,套近乎的有,想结亲的也有不少。

碧水是小县城,举人没几个,乡试有那么三两个能上榜,便是大幸事,今年有可能中举的几个秀才,一早被盯上,方家一开始还对推辞婚事犯愁,后来连方母那样面团似的人也能娴熟地打太极,推却地一多,人人都知方家小郎不打算早成亲,想乡试之后再说,登门的就少了。

但近几日,说亲的人家又多起来,而且都是大户人家的正经小姐,都是以前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好亲,方家老太太就不免心动。

方若华马上就要二十,这个年纪不说成亲,定亲是绝对要的,再拖延怕是好姑娘都给了别人,她一心动,方若华就过得十分不自在,在家有些待不住。

隔着屏幕,一群水友看‘真人电影’,到看得很高兴。

“说起来,你们读过原文没有,三妹这个角色,方家小郎有官配。”

登时,屏幕上一片‘哈哈哈’。

方若华翻了个白眼,别说,原主确实有官配,不过只提了一句,说他娶妻王氏,王氏爱慕表哥,成亲三年后便随表哥私奔。

在这之后,原主就从文中消失,只在结尾处,男主回乡省亲时又出现了一次,穷困潦倒,以替旁人写信,赚钱糊口,看男主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车辆随从无数,风风光光,十分羡慕,还与一起卖字的老穷酸吹牛,说当年他和男主也是同一个启蒙恩师,算是同窗。

方若华幽幽一叹,回头就支使方肖亲自跟老太太说去。

方肖正正经经到方家拜访一趟,亲自跟方家一众人说明白,说他的命里本来无富贵前程,但因缘际会,上天给了他这一场造化,可是一个人命里的好坏均衡,仕途顺利,前程远大,在姻缘上,子嗣上便很容易出问题,所以最好不要轻易选择亲事,交给他们来选一个,哪怕不能保证子嗣,好歹能保证寿数不受影响。

几句话把方家一家子都给吓得不轻,方老太太对两位神仙那是十二分的信任,更是二话不说,答应有关二宝亲事的一切,都交由他们两位做主。

回头还安慰方若华:“二宝别怕,便是你将来没有儿子,你还有大哥在,让他多生几个,到时候过继给你!”

方若华登时无语,感情那位便宜大哥就不疼孩子,人家亲的儿子,无缘无故的凭什么过继给别人,弟弟也不行。

却不能这么怼原主他亲奶!

一回家,方若华龇牙咧嘴,看着自家老爹哭笑不得:“你直接一句我不宜娶妻不就得了,说那么多做什么!”

方肖摇头:“没那么简单,在这样的小时空你不娶妻,那要不要女人?万一要是官做得大了,皇帝赐婚怎么办?官做得不大,或者不当官,同僚朋友送美妾,一个不要,两个不要,还没个借口,你还想不想过舒坦日子?有个妻子,便可将一切交给妻子处置,终生不二色那是你的操守,只会被夸赞,此事你不要管,我心里有数,现在麻烦一些,是为了一辈子省心。”

又不是三五年就能走,一呆几十年下去,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好。

方若华:“…”

自家亲爹想得真多,既然如此,他果然就甩手不管,一看家里乱,干脆带着大姐和细妹去庙里上香,躲个清净。

细妹爱热闹,喜出门,一出来就高兴,大姐却心中烦恼,忍不住道:“家里那么乱,可别耽误二宝你读书,这几日你就在后山草庐,别回家去,每天的饭菜我给你送。”

“好。”

方若华笑应,顺手把从家里翻出来的小珠花给细妹戴上。

这珠花都是他以前用过的东西,如今用不上,细妹显然极喜欢,大姐却看得直蹙眉,“这得多贵,二宝乡试后要去京城的,如今还是俭省些,仔细钱不够用。”

方若华任由大姐唠叨,到是说了几句,大姐有些不好意思,轻叹一声:“姐姐真是老了,话多…”

二十多岁的女子,守寡五年,终日都是黑色、灰色,茹素,没有任何欢愉。

要不怎么说,还是要科举,既然有缘分来到这一家,成为这一家的孩子,至少要保证一家人都好才行,他中举,中进士,他姐姐便是在家自在些,听听戏曲,吃吃荤腥,甚至若有意,再寻一夫家,也无人会说三道四,相反还觉得理所当然。

哪个世界都是如此,你若有实力,便能打破这世上束缚普通人的各种规矩。

皇家的公主守寡的也有好几个,哪个不是肆意快活得很,谁敢和公主们说,你既然丧了夫,就不要再去呼朋引伴,开赏花宴,不合适,不规矩!

敢这么说的人,坟头上的草都长了老高。

方若华亲自驾着车,刚一上山,天边飘来一片乌云,忽然落下雨来。

幸好因为山上有一座香火鼎盛的文化庙,山路上隔一段便置凉亭,方若华便拐了一下,结果走到凉亭前,只见三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一个捂着嘴巴,另一个捂着眼睛,还有一个抱着肚子,站在雨水中,满脸怒气,其中一个高个儿的大声叱责:“你们做什么?为何打人?”

凉亭里坐着一少女,头发梳理得极为齐整,衣服虽是半新不旧,却针脚细密,料子也好,身后还跟着一个体胖腰圆的壮汉,身边带着一个丫鬟,一个奶娘,两个婆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

只是这个小姐的右脸上有一块儿灼伤,伤痕狰狞,很是可怖,她本来显是用纱巾遮盖,只是淋了雨,纱巾湿漉漉的,便是想遮掩也遮掩不住。

第二百四十四章 聪明

那壮汉上前一步,冷声道:“嘴臭,该打!”

他身体又高又壮,很有压迫力,偏偏那几个书生却是丝毫不怕,其中一个捂着眼睛的,冷笑道:“你们家那位小姐长得太丑,还偏偏出来吓人是真的,吓到了人同样不假,难道还不许旁人说不成?我兄弟哪一句话说的不对,你指出来给我看看,要是他有一句假话,我们就不计较了,要是你们说不出来,对不住,一人给我们一千两银子的医药费,这事就算过去,否则衙门里见,你们不是能耐,不是会打人,有本事疏通衙门压服了我们,你们要是势力大,有能耐,整死咱几个都没二话!”

这几个书生显然不是善茬,一个个也是口舌伶俐,噼里啪啦一通话,任谁听了都会不痛快。

凉亭里的婆子丫鬟们气得心口疼,满脸怒火,却也无可奈何。

屏幕上登时刷屏——“哎,世道就是如此,坏人做了坏事通常没有报应,有理也难走遍天下,弱小遇见糟心事,其实很难遇见抱打不平的好人,小说里那些很爽的桥段,之所以爽,就是因为现实中少见。”

方若华倚着车马,漫不经意地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动,你们读圣贤书,受圣人教诲,好歹也要明白事理,奸巧语,污秽言,不说为好,既然说了,被人教训,还不知错,恬不知耻,还读哪门子书,考哪门子试,不如回家受父母养,至少不会惹祸上身。”

他的话音并不高,却是徐徐随风雨传入众人耳中,其中一个书生还要叫嚣,却一下子被身边之人压住,高个的读书人一把拉着自家朋友,转身就走,一句话都没有回。

亭子里避雨的几人都愣了愣。

方若华丝毫不奇怪,牵着马车,慢吞吞走到凉亭外,客气道:“几位,忽然下雨,我这车里有家中女眷,不知可否在此避一避。”

那脸上有伤的女子轻轻抬头,笑道:“请。”

方若华这才伸手扶着两姐妹出来。

大姐和细妹低了低头,不好意思直视人家,方若华到是看了一眼,觉得那位小姐神色平淡,显然并没有因为容色上的缺陷而太过痛苦,到也难得。

细妹不敢看那位小姐,只略略占了凉亭一角,拉着方若华的袖子低声道:“二哥果然好厉害,几句话就把那些人说跑了,唔,圣人的道理确实有用,我也要好好读书。”

方若华失笑,拍了拍细妹的额头,也不因为她年纪小,就随意糊弄:“哪里是圣人的话厉害,那几个书生都是碧水县本地人,刚才在人家面前硬气,不过是欺负这几个人是外地来的,是过路客,他们见到我,哪能不知道我是谁?我就是一句话不说,他们也会走。”

“如今就要乡试,这个紧要关头,他们怎么敢让我知道,他们几个竟然在山上以言语欺辱人家过路的弱女子,坏了名声,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谁也不是傻子。”

细妹似懂非懂。

方若华摇了摇头,也不详细解释,从车上拿了点心给细妹,让她坐在一边慢慢吃。

后世人总骂秀才是穷酸秀才,觉得古代读书人都是老学究,实际上一辈子读不出头,读傻了的当然有,可真正能读出名堂的,那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聪明人绝对占了大半壁江山。

就说刚才,如果是普通老百姓,一辈子没多少见识的那种,见了那个壮汉,不用接触已经被吓得战战兢兢,唯唯诺诺,哪敢惹是非?

可这几个读书人,从那小姐的穿着打扮,从她手中拿的算盘,从丫鬟仆妇的言行举止,都能看得出这一行人大体的来历,这些人都是外地来的,有些钱,但不会是世家贵族出身,正因为心里有数,所以才硬气。

方若华一出现,他们立时便退避三舍,绝不生事。

这只是个小插曲而已,没有必要多思多想,雨一时不停,方若华干脆就在石桌上,拿出画笔丹青,和大姐,还有细妹以笔来下棋。

两个姑娘学下棋才半年,是新手,瘾头正大的时候,最喜欢和自家兄弟下。

方若华一边琢磨功课,一边分出一点心思就能下好指导棋,根本不用动脑,下了半晌,雨一停,三人就收拾东西继续出发。

到是他们一走,那脸上有伤的小姐有些好奇,走过来看了看,一开始也没觉得什么,仔细一看,便不禁动容,到不是觉得方若华棋下得有多么好,他的确会下,可是对这位小姐来说,这样的水平,也仅能说一个会字而已,但是他的棋风实在温柔极了。

小姐从没有见过哪个男人和两个不会下棋的初学者下,会把棋下得这般温柔,就像方方面面都考虑到,既让对手学到东西,又不会让对手觉得枯燥乏味,努力引导她们继续学习。

“真是个温柔的好人。”

小姐的目光渐渐柔和,唇畔也多出一抹笑。

她身边的丫鬟、仆妇低下头,都很是难受,他们小姐为那个家操碎了心,以一己之力担起家业,可在家里父母看来,却连少爷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老天何其不公!

山上一场偶遇,方若华没放在心上,带着姐妹上完香,大姐还为他求了一道平安符,就回了家。

没几日,便快到乡试的日子。

这一次方若华没让家里人送,提前半月,他就坐高家的商船一起去了明州府。

因着请了好先生,房老偶尔也提点几句,高家家学的实力大进,这一次乡试,竟有七个人要去,再加上碧水其他和高家搭上关系的考生,足足有十七人同行,方若华在船上到也难寂寞,一行人说说笑笑,什么问题也没碰见,很顺利地到了明州府。

方若华没觉得什么,到是几个老秀才不禁感叹:“还是坐高家的船舒坦,少是非”

其他考过几次乡试的人也应和:“确实省心,吃住都好,而且没人骚扰。”

一下船,高家就把一行人都安排在贡院附近的院子里,比较幽静,周围都是大户人家宅院,方若华看了旁边的宅院一眼,在门口还看见一个认识的,正是那日在山上遇见的小姐,呃,身边的丫鬟,也算缘分。

第二百四十五章 第二

方若华没太在意,乡试在即,他自己不怎么担心外界环境的影响,但高家其他士子们却个个急着找关系,托门路,不为别的,就为考试时千万不要进入坏号,臭号之类的号房。

这年头读书人都娇气,每年因为外界环境影响,发挥不出真实水平以至于落榜的不计其数。

方若华到是觉得到了此时,放松放松很要紧,干脆撑起画架,坐在门口画画。

不远处便是贡院,来来往往的读书人无数,此种风景可不容易见到,现在画下来,简直能做传家宝。

“哎!”

还传家宝呢,她将来有没有机会再一次恋爱成家都不知道,在当下这个小时空到是为了能不成家,不骗婚,不祸害女孩子头疼的很。

隔壁的小丫鬟频频探头看他,不一会,就送了一坛子状元红,这也是规矩,乡试前有秀才应试而来,左邻右舍送些状元红,状元糕之类,算是取一好彩头。

方若华连忙道谢,也送了几样点心作为回礼,应酬完继续作画,落笔之前手指一顿——“姓罗?”

那脸上有灼伤疤痕的小姐,姓罗,老家盐城,早些年迁来明州,据说是商人,生意做得不小。

方若华想了想,上空间把水友们总结的剧情调出,从上到下一翻找,就看到种马男主林远南的其中一位红颜知己,也是唯一一个虽然是很有存在感的女子,却是为了各种缘故借用林远南的身份挡去麻烦,自始至终没有真正被男主收入囊中的。

那女子姓罗,名为罗乐,自幼聪颖非常,十二岁父亲早亡,主动担起家业,三年便把家里的小生意发展壮大,五年之后罗家在明州就成了相当出名的大商户,后来明州知州家的公子欲娶罗乐为妻,这绝对是一门好亲事,罗家算是高攀,自然答应下来。

却不知为何,晚上罗乐闺房就起了火,虽然她逃出生天,可毁了容貌,这门婚事自然也就作罢。

方若华想了想,又翻到番外,里面有一小段写罗乐八月十五放河灯,在溪前说了一番话,她这一生,只爱了一个人,却是老天无眼,有情人难成眷属,终究蹉跎一生,她却是甘之如饴。

她的爱人是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玩伴,姓凌,凌非,字无过,出身将门,早年因身体缘故来明州外祖家中休养,与罗乐相识,并且相恋,相许,但没多久,凌非便受皇命从军,与敌国柔然交战,三年后战死沙场。

从那以后,罗乐的心也跟着死了,所以那日知州公子求亲,她毫不犹豫地放火烧了自己,花容月貌对她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是个狠人!”

故事里看到没什么感觉,但真正见到这样的姑娘,方若华也不禁有些难过。

罗乐和她喜欢的男人分开时,也不过十三岁而已,在现代,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初恋到是有可能经历过,但是那种初恋,百分之九十九难成正果。

可是就这样的初恋,放在这个姑娘身上,便束缚了她的人生。

感叹了两句,到底和方若华无关,回头继续画画,晚上还陪高家家学的学生们玩了一个时辰联句游戏,然后就各自回房休息。

两日后,便是乡试的日子。

乡试一共三场,第一场考四书义,通常三道,要求两百字,要想取得高分,至少写三百字以上。还有韵诗一首。

第二场则是一道试论,剩下的还要考诏、诰、表内科一道,判语五条。

第三场就是经史时务策五道。

方若华对这些如今已经算是相当熟悉,其实早前在北宋时,她是没资格参加科举,却看过不少科举试题,还经常听老翰林讲课,后来摇身一变变成颂星师,照样要考试,考的和眼下的试题当然差别很大,可国文方面却又有类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