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坊的门面虽然并不是特别大,但是地段还算不错,位于南安城颇为繁华的青云街上。

周围居住的多是中等人家,有读书人,有商人,也有衙门里的小官一类。

交通便捷,距离南河很近。

地价自然偏高。

许家一口气买下豆腐坊,还有附近的两个门面,加起来八百二十两银。

这点钱,在南安城首富大家长的眼里,还不值自家女人几件衣服,但是放在外面,却是一大笔的财富。

当初方老头租铺子时,一个月也才四两半的租金。

八百多两白花花的银子,方老头以前连想也不敢想,怕是一辈子也见不着这么多的钱,如今让混账小子一口气全给败了进去,他真是连死的心都有。

可更怕的…

还是家人之间关系破裂,姐弟成仇。

即便姐弟关系不至于结下仇怨,可是靠着大妹,得来来的家业,让二娃毁了,大妹能不生气?

更不要说,二娃还和夜姑搅合在一处。

第六百五十八章 夜姑

方老头越想越焦虑,如果大妹有一个当船妓的弟媳妇,她在许家怎么立足?还要不要脸面?

恐怕他自己都不明白,他这一瞬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小小的豆腐坊内一片安静,方若华忽然抬头看向门外,就见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在门口停下。

上面下来一男一女两个人。

方二娃转头看了眼,登时色变:“夜姑!”

方老头猛地起身,嘴唇哆嗦了两下,深吸了口气:“金爷…请金爷放心,我们这就搬走,只是请容我把东西收拾收拾。”

夜姑平平静静地站在台阶下。

与她同来的男人,不超过三十岁,体型略胖,脸上有几个麻子,长得到是一团和气。

方若华打量了打量,觉得这人和许家的大老爷许大福像一类人。

方二娃的视线却已经牢牢地黏在夜姑身上。

夜姑看起来不到二十,嘴唇有点发青,脸瘦而白,看也不看二娃一眼,把手里捧着的一个匣子,递给方老头:“这是他在赌坊输掉的,还给你们。”

方老头愣了下,打开一开,里面放着豆腐坊的地契,房契,还有一把碎银子和散在盒子底下的铜钱。

“这?”

方二娃脸色骤变,抬头恶狠狠地瞪着那位金爷。

金爷伸手摸了摸脑袋,笑道:“方小哥可别朝我撒气,也不用担心,孙二狗把夜姑卖给我,那是夜姑的福气,我是正经地打算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娶夜姑当我媳妇。”

方二娃不敢置信地抬头,惊疑道:“你要嫁这种人?”

夜姑神情虽然憔悴,脸色却很平静,淡淡道:“方小哥前程远大,别再到赌船里胡混…东西送到,我们就先告辞。”

说完,她转身便走。

方二娃猛地站起身,一把没拽住夜姑,使劲一跺脚,拉住金爷的衣领,双眼通红:“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

金爷也不生气,瞟了方若华一眼,还有一点谦卑,轻声笑道:“别恼,千万别恼,小的也知道方小哥瞧不上我们这些人,可您要明白,小的祖上就是疍户,爹是疍户,他娶的我娘,同样是疍户。”

“夜姑和我,那才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谁也不必嫌弃谁。”

金爷笑眯眯,“方小哥不必担心,小的是真看上夜姑了,以后肯定疼她,从现在开始,夜姑和她哥和我就是一家子,小的别的能耐没有,婆娘还是养得起。”

“虽说上了赌船,输赢看天,可我总不能让我婆娘还挂心方小哥,咱们都是贱民,小哥也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夜姑由始至终不曾回头,上了马车,金爷也抱拳行礼,很快便追着上去。

方二娃一脸茫然,心里又是委屈,又是难过,他不明白,夜姑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望着马车渐行渐远,他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凄然道:“当初她嫁给孙二狗时,她答应了,现在她还是答应,她究竟…什么意思?究竟有没有想过我?”

方若华叹了口气,心里到是升起诸般想法,只是多说已无用。

眼下这个发展,她的确没料到。

直播间里的水友们同样愕然:“…话说,我们本来还准备联络几个数学系的高手过来,帮三妹在那什么赌船上大杀四方,来一场英雄救美。”

方若华失笑:“那我认为,你们真可以去联络联络。”

方老头可谓身心俱疲,都有些站立不住,姐弟两个忙把他扶去房间休息。

安顿父亲躺下,方二娃略有些不知所措,可方若华却从他的脸上看出几分轻松。

眼下的结果,显然嘴上再是不承认,其实方二娃心底深处,恐怕还是松了口气。

方若华摇摇头,就叫上春雨,带着有点受惊吓的小瑞哥继续逛街。

方家发生这么多事,父子两个恐怕还有私密话要谈,而且,当爹的教训儿子,若非万不得已,恐也不乐意当着女儿的面。

更何况还有许家的小瑞哥在,总要给儿子留点面子。

沿着南河走了一小段,方若华无意间一侧目,就见夜姑蹲在河边,身体前倾,整个头都埋在河水里,一动不动的。

金二麻子蹲在她身边,心不在焉地拿手去戳岸边青苔,眼角的余光瞥见方若华,到是吓了一跳。

他也有眼色,拉了夜姑一下,遥遥冲着方若华一拱手,人便退开,一猫腰钻到船里去。

夜姑轻轻把头从水里抬起,露出一双略红的双眼,转头看向方若华,笑了笑:“你别怕,我不会嫁你弟弟。”

方若华一步步走过去,也在岸边坐下,拿出块帕子给夜姑擦头发。

夜姑一愣,轻声道:“你到是…变了。”

她既然和二娃相识,自然也认得大妹,只是没怎么说过话。

可大妹以前看她的目光,永远是存着那一点蔑视和冷淡,现在却温柔多了。

夜姑转头看茫茫水面,冷笑:“今天我遇见你前未婚夫他娘,老太太挺好心,对我说,有手有脚的,别管做什么都能养活自己,不能为了钱随意轻贱自个儿。”

“她说得真好,如果女人有手有脚就有活做,哪怕让我去挑粪,我也愿意。”

“但南安城里连挑粪的活,也自有人抢,因为夜香能卖钱,一般人还抢不到。”

“我跟着哥哥打鱼,我们拼死拼活打上来的鱼,卖的价钱也只够勉强糊口,但凡家里有人生病,就过不下去了,只能等死。”

“而且,家里也不敢存钱,只要有一点余钱,我哥就哪也别想去了,必须在家里守着,但凡一错眼,必让人抢了去。”

夜姑冷笑,低下头看水里那张脸。

她长得艳丽,皮肤不白,可是细腻得很,眼角微微上挑,属于那种一看就不安分的长相。

“我这容貌,放在豪门大户,那是幸运,可搁在船上,那就是命数。”

夜姑吐出口气,神色恢复平静,“我也曾做过美梦,想和你弟弟有个结果,可大妹,你也看到了,你自己说,他是能承担我命运的男人吗?”

方若华叹气:“恐怕不是。”

第六百五十九章 不亏

“他是喜欢我,我知道,也相信。”

夜姑似乎有些疲惫,扶着岸边一块青石,慢慢坐下,接了方若华手里的帕子,一点点擦拭自己的头发。

一张脸虽是憔悴,也极具风情。

“有情有义的男人不少,可是一辈子有情有义的又能有几人?”

夜姑喃喃自语,忽然又笑起来,“现在就很好,二娃弟弟能为我做这些事,即便只是冲动一时,我也觉得值得。”

“…相信从今以后,他这一辈子,总归要始终记着我的好处。”

方若华一时无语。

她也能看得出来,方二娃想要救夜姑出水火的心很真,但所有的行为确实是一时冲动。

要是现在真让他把事情做成,娶了夜姑,之后的麻烦事才是一重接着一重。

他会失了钱财,失了父亲的心,失了名声,如此下去,天长日久,二人很有可能成为一对怨侣。

夜姑此时到坦然起来:“挥剑斩情丝,到也不太难,我向来想得开。”

方若华失笑:“可我觉得你还不够想得开。”

到底是这个时代的女子,话说得再理智,其实言语间也充满不自信。

夜姑觉得自己配不上方二娃,两个人绝不会有结果,便连尝试也不尝试一下。

“你想嫁给姓金的吗?”

方若华忽然问道。

夜姑愣了下,沉吟片刻:“…有什么想不想的,他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即便不嫁给金爷,她的归宿也不过是如此而已。

方若华扬了扬眉,转头笑道:“金爷,劳烦出来说几句话。”

乌篷船里,矮矮胖胖的男人一脸郁闷,一撑竹竿跳上岸,苦笑道:“六奶奶,您不会真想掺和这一桩事吧?小的对夜姑可是真心实意。”

他就想娶个媳妇,怎么就这么难?

那些所谓的读书人,上等人最在乎贞洁名声,他可不当回事。

像他这样的人,能娶到好老婆那是多困难的事,捡到一个夜姑这般懂事又聪明的,谁还会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名声能当饭吃?

至于贞洁,谁又比谁干净?

只准男人们眠花醉柳,还要嫌女人不干不净?

“无论你们娶不娶,嫁不嫁,我不管,但我要夜姑。”方若华轻轻笑起来,“你多少钱把她从孙二狗手里买到的?”

金爷一怔。

夜姑眉眼间流露出一丝讽刺:“十五两。”随即深吸了口气,冷笑:“够多的,五两银子就买个小丫头,何况是十五两。”

方若华神色却转为严肃,对夜姑道:“我要建船厂,你来当我的伙计,实习期三个月,每月二两银子,过了实习期,一个月五两银子,如果升任管事,会继续长工钱。”

“我保证,你若做得好,在不久的将来,我让你入份子,从伙计便正经老板,敢不敢跟我干?”

夜姑愕然无语。

金爷也是瞠目结舌。

方若华轻笑:“拿纸笔来。”

春雨一脸懵懂地把纸笔递给方若华。

方若华在青石上挥毫泼墨,写了密密麻麻的一页,递给夜姑。

“你看看,可以吗?”

夜姑咬了咬嘴唇,低头去读,这一读,脸上却是五颜六色,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她从没有看过这样的条件。

上面说的待遇,一条条被列得清清楚楚。

还写名,方若华无息借给夜姑一笔钱用来赎买自身,这笔钱夜姑可以功抵债,抵完为止。

十五两而已,顺利的话,不到半年就能还完。

“可是,可是…”

夜姑一时迟疑,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偏偏说不出何处不对。

正经买个丫头才多少银子,又何必这般费劲?

金爷扫了一眼那张写满字的纸,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整个协议没有用一个艰涩的词,平铺直叙,白的不能再白,连他这种不认识多少字的,也连蒙带猜能猜出全部的意思来。

“稍微简陋了些,也能凑合用。”

方若华又提笔补充了几条。

例如员工培训,失业保险,养老保险,医疗保险,住房保证等等。

金爷看得目瞪口呆。

方若华又检查了一遍,才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拿出一方小印章,端端正正地盖在正中央。

转头问金爷:“金爷说个数如何?让我替夜姑赎身。”

“啊?”

金二麻子苦笑,“我说不必给钱,似乎不大好。”

“…行,您原价给就得了。”

他略一沉吟,便道。

随即叹了口气,有点遗憾,“真是,真是…”不划算。

“就凭六奶奶切那些个海贼,轻松如切菜的本事,我金二麻子也真心实意愿意给您面子。”

说着,又不禁看向夜姑,把那点垂涎藏起,“夜姑,六奶奶是大人物,犯不着骗我们这等人,咱们都是一条烂命,今天能活着就不去想明天…六奶奶愿意用你,那是你走了大运。”

夜姑也是果决。

事实上如她一般的女子,要是没有一点韧性和果决,恐怕也活不到今日。

一掀裙子,就跪下要给方若华磕头,方若华一伸手托住,满脸无奈。

“看来…还得改造改造。”

方若华扶着夜姑站好,给她整理了下衣服和鬓角,轻笑:“像夜姑你这样,有狠劲,水性好,读过诗书的姑娘,尤其是性子好的姑娘,想找一个可不容易,我不亏。”

夜姑:“…”

从小到大,就是她爹她娘亲,她大哥,也不敢说一句她性子好。

不过,她娘到觉得欣慰,女人活下去难的很,如果真把女儿养成当下人人都觉得好的性子,那就只能等死。

方若华招呼夜姑上车,直接去找了个牙人,很是干脆利落地挑了一座临近港口,地方略偏远的宅院买下,又雇了些人手,就让夜姑先在宅子中暂住。

“我的船还没有到手,等到手再告诉你,你下一步要帮我做什么,现在交给你第一个任务,你想办法摸一摸南河上花船的底细。”

“我要你从里面挑选出一批舞姬,歌女一类,要能歌善舞,最好识一点字,当然,这些不怎么要紧。最重要的性子好,就和你的性子一样,豁达,有韧性,当然,还要不甘于现状,敢于反抗。”

夜姑:“…”她觉得自己迟早有一日,会弄不懂性子好是什么意思。

第六百六十章 软文 (两章合一)

交代完,方若华觉得自己这一天过得着实是很有些充实。

春雨一路都懵懵懂懂。

小瑞哥年纪还小,被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已经累得昏昏欲睡,早趴在毯子上打着小呼噜人事不知。

方若华拍了拍春雨的头:“你不知道为什么夜姑会得到这么好的待遇?你觉得不值得?”

春雨讷讷不言。

方若华笑了笑:“何夜姑从刚出生就长在水上,她哥哥更是第一流的水手,我既要造船,就得有自己的人。”

南安城水手不少,无主的却不多,方若华一介女流,想有自己的人手,终归要自己去培养。

有本事,有能力的人,总是稀缺物资,原主对夜姑的印象并不深刻,但是方若华翻阅她的记忆,却觉得这个夜姑还有她哥哥,可不是一般人。

夜姑的哥哥跛足,相貌有瑕疵,但是身手十分厉害,据说他每次出海打渔,都能满载而归,若非没有自己的大船,只靠给别人做活赚钱,上一次出海又遇见海贼受伤重病,何家绝对不至于沦落至此。

这个夜姑,也不是个简单的疍户女儿。

她能在水中潜一刻钟有余,还能采到顶好的珍珠。

方若华如今的眼力非比寻常,刚才夜姑露出了她那双手,修长细腻,指甲修剪得非常干净,有一些细小的伤痕。

她都沦落到这等地步,但还是尽可能地让自己过得好些。

这样的性情,无论是什么样的出身来历,都很是值得重视了。

至于夜姑与那位金爷能不能成,方若华觉得她不能确定,不过,想来夜姑和自己的便宜弟弟,是没有未来了。

感情这种事情,她好像不大适合给人提什么建议。

方若华看了看天色,天色还不算太晚,便又回了一趟豆腐坊,把带给父亲的礼物都放下。

刚才离开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好好说话。

回到豆腐坊,方二娃不在,只有方老头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

显然父子两个已经谈完了。

方老头见到女儿,心情总算是好了点,伸手把装房契地契的盒子推过去。

“大妹,这些都做你的嫁妆,你自己拿着。”

方若华蹙眉,方老头不等她推辞,就叹息道:“我知道你疼你弟弟,也不把这些当回事,可你的就该是你的,我得让二娃知道什么是道理。”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方若华也就无所谓地收下。

反正她又不可能收什么租金,更不可能把老人家的产业给卖了,房子归谁又有何妨?

方家真正的祖业,还是方老头做豆腐的手艺。

方老头见女儿把地契收了,才和缓了面色,却是幽幽叹息:“如今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等没了我,你就把房子卖掉,留点压箱底的银子,比留着铺子收租要安稳些。”

方若华也隐约看得出来,豆腐坊的生意的确不像很好的样子。

屋子里收拾的到还干净,只是有点陈黯,看豆渣和剩下的豆腐,便知生意不大好做。

其实就算火爆,这也是小本买卖,赚不到什么钱。

方若华却不自觉地看到原主的记忆,方家能说得上一个穷字,方父在方大妹小时候,就靠着卖豆腐养活妻子儿女,吃穿用度都与南安城的贫寒人家一般,节俭再节俭。

但哪日生意好些,桌子上也能添上一点油星儿,甚至给妻子和女儿添上些以前不舍得买的胭脂水粉,即便是廉价的。

只看原主生在小门小户,经历过数次灾荒,却也没真饿着冻着,还养得颇为水嫩,就知道这个当爹的有多么尽心尽力。

豆腐廉价,赚不到钱,方父却靠着这一点生意,养活了娇气爱子,意义重大。

但原主后来脱离许家后,却是满腹怨气,对这个小小的豆腐坊,对起早贪黑,一身豆味的爹,都嫌弃的厉害,她自己也烦躁,说话自是不动听。

原主可能不自觉,方若华却能体会到当时方老头作为一个父亲,有多么无奈,方大妹再一次离开之后,方老头佝偻着身子日日在河边枯守,没多久就病死了。

这个老父亲,固然更疼爱儿子,对女儿也不是没有心。

此时,别看他现在自己唉声叹气的,但他的儿女真要否了豆腐坊,就是否定了他这辈子的价值。

方若华略微沉吟,轻声道:“咱们家这生意,爹你还是要上上心。许家可是第一首富,咱们家差得太远,我在他们家也底气不足。”

方老头一怔,猛地拍了下大腿,心道却是如此。

现在女儿在许家还不知如何艰难,他这个当爹的,绝对不能给拖后腿。

方若华四下看了看:“先把店铺重新装修,还有爹,您这做豆腐的手艺是没的说,街坊邻居都说好,但大家光吃豆腐也容易腻得慌,女儿跟娘亲读书时,到是知道几个豆制品的方子,要不然,就劳动爹试一试?”

方老头有些迟疑。

方若华轻轻叹了声:“按理说爹爹早该享儿女清福,只是女儿还有二娃没用,尚免不了要劳累爹爹。”

方老头哪里经受得起这个?登时就精神倍增,拍着胸脯保证:“你爹身子硬朗的紧,放心,爹还能干个几年,有爹在,你就踏踏实实在许家过日子。”

方若华勾起唇角,微笑。

把自家这位便宜爹鼓舞得斗志昂扬,方若华让直播间的水友们帮着查找资料,写了长达十三页的策划书,然后就找人开始慢条斯理地装修豆腐坊的门面。

时间不早,她身边还带着人家许家的小瑞哥,便匆忙回了许家。

方若华回去的时候,许家东面的角门正好有一辆车出去。

像许家这样的人家,马车进进出出很是正常,但上面挂着的灯笼底下,有一个不大显眼的‘六’字。

方若华一挑眉,略略打开车帘,看了一眼。

隔着车窗,只能看到一张侧脸,且一闪而逝,方若华却不自觉托着下巴仔细盯着看,虽然看不太清楚,但这一张脸她觉得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