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上面用鲜艳的大红色勾勒出三条长长的道路,从山左一直到白峰山东侧,又延伸到宁安港。

道路曲折,时时又调头回返,路上还出现几条河流,有几处颇为陡峭。

嬴飞一开始也没太在意,只当是出来之前制定好了行程,但仔细一看,上面竟把北蛮所有的部署都列得非常详细清楚,就仿佛北蛮制定作战方略时,有我们的人也同时坐在大帐中侧耳倾听。

“难道北蛮的高层将领是我们的人?”

是谁?

吴友?高明波?可这些个叛徒早就在中原没了根,又如何肯背叛北蛮?

不过他想到自己毕竟离开战场多年,对于北蛮如今的将领也不是那么了解,也许自己没在的这段日子,白绍在北蛮内部安插了人手?

打通这条路是要做什么?

嬴飞仔细看了看舆图,忽然一惊,他也是精通战阵的老手,不看舆图还罢了,这一仔细看,竟发现白峰山的位置很奇妙。

山左,青县,善阳关,白峰山,几点一连,竟是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很有层次的口袋,只要引导得当,说不定能把目前北蛮王都外最重要的兵力,确山大营纳入其中。

而且这个口袋非常隐秘。

如果有足够的兵力,排兵精巧,说不定这仗能打得很有意思!

但是想完成这样的布局却极难,应该说根本不可能,几处需要埋伏大批量兵力的地方是悬崖峭壁,不要说重兵,能上去十个八个人就算不错。

何况兵贵神速,一路上险隘很多,想打通道路,各路兵马顺利到达位置,打好配合,除非在梦中才会有这般顺利的事。

虽然隐约有点想法,嬴飞却也没再说什么。

如今两军交战,又是这等关系社稷江山的国战,己方却明显落在下风,他也只能相信白绍和那位声名赫赫的海王殿下。

都到了这般地步,他提出异议,表示担忧,除了动摇军心外,又有何益处?

一路急行军,山左出来的这支军队,简直就和机器一般,所有人的速度飞快,即便再辛苦,也无一声抱怨。

其他从各地调集,让嬴飞带来的那些兵士,却是受不了这般赶路的。

一开始还好,虽然也抱怨,可嬴飞还是弹压得住,但是连续行军大半日之后,大部分人就不行了。

他们人数几乎占了整个军队的五分之一,一闹起来,喧喧嚷嚷,整个阵型登时松散,甚至还出现一部分逃兵。

嬴飞的脸色登时就绿了。

援军众人却是振振有词:“嬴老将军,不是兄弟们违抗军令,这么赶路,人怎么可能受得了?”

银甲将军却并未暴怒,山左的军士们也连看都不看这些抱怨连连的兵士,军队中只有沉默,所有人默默地接过那些军士身上的背囊等负担,默默加速。

一时间队伍分成前后两部分。

前面一部分军容齐整,簇拥着百余大车,脚步虽沉重,却是一步不停。

后面一千多人,越来越慢,满脸疲惫,神情晦暗,浑身上下都带着一丝暴躁。

嬴飞一看就心觉不妙,厉声道:“这样下去不行,要是引起哗变,恐怕会出事。”

银甲将军面无表情地道:“时间紧迫,没时间按照规程做心理辅导。按照战时状态突发事件处理方案,我命令,一旦出现不稳定因素,第一时间予以摧毁。”

嬴飞:“…”

薛将军的声音有点冷。

后面一群已经累得快原地爆炸的兵士们全然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不多时,前面峡谷内有一地的落石,也不算大,但是总有几块很难快速清理。

噗通。

援兵中好些人忍不住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一有人带头,倒下的人瞬间变多。

“如果让我穿过这种地段,我宁愿去死。”

“死也没力气干活。”

一众兵士们有气无力地呻吟,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

前面山左的兵士,只是带着一点漠然扫了他们一眼,便很迅速地收拢队伍,分出一组人马,从车上搬下些箱子,三人一组向前走去。

银甲将军看了看天时,左边一个年轻的兵士上前,手中拿出一个本子,低声和他交流片刻。

他便轻声叹息:“按照推演结果,这三个点选择爆破,对我们更有利,为了善阳关的弟兄损失少些,哪怕略微浪费,冒一冒惊动北蛮大部队的风险,也是没法子的事。”

他话音落下,前面攻坚队的兵士已经埋好炸药,拉出引线。

所有人后退,到是把那些瘫在地上的援兵让到前面去。

“你们最好站起来。”

“…起不来了,没力气。”

轰隆,轰隆!

两声炸裂,石渣乱飞,粉尘弥漫,银甲将军把捂住口鼻的手放下来,扫了扫身上的灰尘,一挥手:“走!”

一行人迅速出发。

嬴飞待了半晌,叫起一大片瘫在地上,连逃跑都因为脚软没敢跑,瑟瑟发抖的一众军士,轻声道:“现在做逃兵,已经不只是家中父母亲人蒙羞的事了。”

一众援兵耳朵里嗡嗡作响,竟说不出话。

他们中也有几个老兵,挣扎着站起来,连踢带踹,让其他人也站起身。

“跟上!”

所有人不知道是吓的,还是从众心理,竟然又有了一股力气,愣是跟了上去。

银甲将军也不禁有些意外,那张凝重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柔和:“其实我知道,您老人家手底下这些兵士,平日里吃喝和训练都跟不上,吃不了这份苦很正常,这一路下去,有些人可能…会累死。”

嬴飞怔了下。

他还以为这个薛将军会很骄傲,毕竟能领一支如此强横的军队,又如何会不骄傲?

嬴飞当年统领的最好的军队,也不能如眼前这支辎重队一样令行禁止。

从集合到出发,连片刻都不需要的军队,他别说见,就是听说也没有听说过。

可眼前这个小将军,还有军中所有的将领,都似乎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厉害,言行举止间,对能让大周军神们都激动得,或许会昏死的事情,视若寻常。

薛将军扫了一眼后头勉力跟上,腿脚麻木的众人:“好在我们的车多,我们多省些上好的伙食给大家伙进补,应能撑得过去。”

咚咚,砰砰。

正一路穿山越野地赶路,嬴飞忽然听见身边一辆货车的箱子里,发出砰砰乱响的声音,登时有些紧张。

薛将军一脚踹过去,箱子里的动静就静了静。

想了想,他招呼卫兵:“给点水。”

卫兵立时过去,一把打开箱子,把自己的水壶塞进去,又拽下个布条。

咕咚咕咚,里面的人灌了一通水,破口大骂:“你们想造反吗…呜呜。”

卫兵很熟练地又把布条塞回对方嘴巴上。

薛将军蹙眉:他的弟兄们大部分都是步行急行军,睡觉都得走着,这混蛋却能坐车,到现在还中气十足,真是命硬。

嬴飞掏了掏耳朵:“山左知府杨国忠?”

周围一众士兵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嬴飞张了张嘴:“你们绑了山左知府?”

薛将军没好气地道:“没宰了他就算好的。”

“你赶紧宰了他啊!”

嬴飞简直要吐血,“你宰了他,把他一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不了就说他弃城而逃,跑了,你抓他干什么,让他活着这可怎么得了!”

箱子登时一阵晃动。

老将军一时口不择言,竟说出心里话来,别看他和薛将军相处的时间只有这么短,但是已经开始把这个后辈看得很重。

大周需要这样的武将,他当然不希望这样的将军会出什么事。

薛将军愣了愣,也有点牙疼,面孔扭曲了下:“…没办法,他不是军人,刚一动手就投降,也不好拿执行战场纪律当借口宰了他。”

“何况,白绍将军这回抗旨不遵,说起来罪过可大可小,但陛下的心思不怎么好揣测,海王殿下觉得擅杀杨国忠,也许会给白将军带来更大的麻烦,而且留着他,说不定还能钓出什么大鱼来,就先留着吧。”

想到白绍,嬴飞一时也无言。

他虽然不在朝中已久,可是离京之前,朝中对白绍的看法很不好。

陛下的想法也莫测。

“白绍太独了,身为武将,结党营私自然不好,可和同僚处好关系很重要,他又不肯逢迎陛下,连陛下赐婚也拒不接受,还无亲眷在京城,陛下如何能不起疑心?”

要不是白绍的确是天生的武将,北疆的局面离不开他,他恐怕也没有这些的好日子可过。

嬴飞也仅仅是稍微关心下自己的学生。

急行军的速度越来越快,果真是过山开山,逢水搭桥,很多次,嬴飞都觉得他们绝对过不去,却不曾想,别管是荆棘丛生的山地还是湍流,一路上,这支辎重队就没有被任何困难阻拦住。

嬴飞一时觉得,他不是致仕八年,而是八十年,否则为何军中的一切,他竟都变得不明白起来。

然后…终于到了白峰山。

非战斗战损比例没有超过百分之一,无人死亡。

薛将军吐出口气:“发电报,通知东临善阳关和陆战队的李队长,我们按时到达指定位置,道路已经畅通,计划开始。”

神秘的,在这个时代无人能破解和知悉的电波悄无声息地传了出去。

嬴飞心下迷惘,眼看着薛将军把全部士兵都发动起来,指挥得他们所有人团团转。

修筑工事,埋设陷阱,在各种不可思议的地处布置机关。

有的地方的桥梁要炸毁。

有的地方必须搭建浮桥。

嬴飞眼花缭乱间,虽然看不懂,忽然感觉到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之强大,超过他曾经见识过的一切,让人望之生畏,也让他这样的武将心中不禁生起些许绝望。

“老了…”

老了的嬴飞认认真真把薛将军他们特意分出来的高热量,特别练牙的牛肉干咬着吃了两袋子。

“小薛,你有点眼熟。”

薛将军也难得笑道:“小将以前做过南安郡王的亲卫,曾随王爷拜会过老将军。”

嬴飞登时想起来:“原来是你,记得当年你还为你们王爷出头,要挑战老夫来着。”

当年嬴飞也傲,不拿南安郡王一个偏远地处的小郡王放在眼里,当手下的自是要抱打不平。

嬴飞摇头失笑,那位方夫人还真是用人不疑。

忽然,薛将军长身而起,脸上露出一丝紧张和期待:“海龙卫来了。”

一簇荧光闪烁,寂静的山谷间响彻低低的脚步声。

薛将军大笑:“喂,我和海王殿下发过誓,要是完不成任务,就提着脑袋去见她。”

第七百一十七章 曙光

善阳关

墙上的重弩射出最后一排利箭,护城河内侧的荆棘丛还余下些许残烟。

北蛮丢下百余具尸体,鸣金收兵。

火器已经全部用完了。

北蛮人果然十分凶悍,如果换做大周的士兵,她三轮火枪,一轮弩炮之后,怕是就全体溃散。

但是北蛮人也害怕,也慌乱,却能迅速稳住阵型,甚至还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学会找掩体隐蔽。

方若华一把将刀插回刀鞘,抓了把半长的头发,一把将黑红色的血块甩落。

喧喧闹闹的战场终于暂时安静下来。

燕臻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了两声,抓着焦黑的城墙站起身,靠着坐下,伸手把为自己挡了一刀,倒在身前的老兵扶正,擦了擦他脸上的血,整理了下头发。

“老爹爱体面,以前在军营,至少三天就要洗一回澡,他死了,好歹要干净些才好。”

燕臻喃喃自语,钱风一脸茫然地立在城头,看着士兵们收拾尸体,抢救伤员,点了点自己手底下的人头…少了七个兄弟。

钱风沉默了片刻,在自己腰上的草绳上面打了个结,上面一共有六个结。

五天过去,他们竟打退了对方六次攻城。

北蛮的攻势,一次比一次凶猛。

他不知道,自己等人能不能抵挡下一次的攻势,这样的战争,又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方若华正坐在城头梳头发,很认真地梳理通顺,两边撩起,向上梳,拿簪子固定,。

她那一头秀发被烧焦了一半,烧焦的部分劈去,只能垂到肩头。

不过到也好,战场上头发太长了的确碍事。

不对,钱风苦笑,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方若华竟然这般轻松。

她坐在城头,低首与身边的士兵说话,眉眼含笑,钱风隐约能听到,他们谈的都是家长里短的琐事,一边说一边笑,就好似这不是尸山血海的战场,而是农家地头树荫下。

“若华,别唠嗑了,来,咱们来算算账。”

白绍笑着喊了一嗓子。

方若华失笑:“老爷子到中气十足!”

“比不得我们海王殿下,三天没睡了,照样漂亮的不得了,是个美人。”

白绍胸口中了一箭,但他却不肯下去修养,只是让军医给他找了瓶烈酒。

可也只敢小口小口地抿,止不了疼,但至少有个安慰。

这位老将军的酒量很好,即便是烈酒,喝上大半瓶也不会醉,但是眼下这个关头,他却不敢冒半分危险。

两个人说了两句闲话,白绍果然让方若华身边的美人把账册拿过来。

上面一笔笔记录着这几年白绍还来不及还的债款。

好大一部分都是东临,山左等地的富商借给他的,也有从方若华那里借来的。

除了用于养兵练兵,大部分估计都支应给左近的义军了。

白绍叹气:“我生意一直做得不好,两艘从你那儿买的船也旧了,想必不怎么值钱,当初我买的时候是三万两银子一艘,如今折合两万吧。”

方若华:“…”

“我家这车行和镖局不能给你,都是给老兄弟们养老用的,到是家里还有一处宅院,三十亩地,给了你吧。”

方若华:“…您老打的好主意。是不是想说,让我把你家里的产业变卖,拿去帮你去还债?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你的债主。”

“哎!”

白绍叹气,“谁让你家大业大,又好欺负。别人的债欠不得,欠了他们的,他们日子难过,我的老脸也挂不住,咱们海王殿下就别计较,你和我个老头子那简直是比亲爷俩还亲,分什么彼此。”

他笑得颇为得意,“瞧我们家小六,温柔漂亮体贴懂事,要不一并给你,那些债,我要是还不了,你就想办法帮我料理了吧,要真去了阴曹地府还欠着阳世这些债,我可真要死不瞑目。”

方若华哭笑不得,摇摇头,举目远眺:“多么美的群山大河。”

土地红得发黑,不只是染了血,还肥得紧,这里是老百姓们辛辛苦苦地在荒野中劈开荆棘,一点点开垦出来,千百年,祖祖辈辈,子子孙孙都活在这片土地上。

或许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战火,每一次战火都是一场浩劫。

方若华其实有些佩服白绍等人。

他们眼前其实看不清楚前路,他们只是在本能地拖延这片土地被异族统治的时间,可又无比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有很大可能徒劳无功。

一场战争,两场战争,甚至无数场战争的胜利,其实都不代表什么。

他们或许能赢得战争,却改变不了中原王朝的衰弱无力,所以他们一定会渐渐力不从心,失去大后方的支持,然后终有一日,一切终结。

但明知道结果,蝼蚁们还是奋力挣扎,永不停止战斗。

方若华立在城头,把一叠账册扔给身边的人收好:“先打赢了这场战争吧。”

天色未明,战鼓声擂。

钱风裹着外袍没睡多一会儿,就猛地跳起来伸手抓住长弓,猫腰冲到前面。

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高高的旗帜飞舞,血腥气扑鼻而来。

又一轮的战争骤然而起。

天外黄沙漫天,狂风席卷,枯叶上染了一层层厚厚的血浆。

护城河内外,遍地纵横的沟壑,都变得粘稠一片,到处是断臂残骸。

有自己人,也有哪些援兵。

从京城各地而来的援兵,已经不像一开始那般还未上战场先腿软,好些人身上渐渐沾染了浴血沙场的硬气,如果能活着从战场离开,也能算是精兵强将了。

又是整整两日的恶战。

大周守军死得还上下不足八千人,这里面还包括那位陛下派来的,略显得不中用的援兵。

方若华扫了眼来不及撤离的伤兵,吐出口血沫子,默默计算时间,脸上却还是气定神闲,尚有心思和双颊凹陷的白绍逗咳嗽。

“白老将军,您可真是个好师父,瞧瞧你教的我们这位六爷,哪里还有当初风流满天下的纨绔模样,指挥若定,计谋百出,气得乌奇恩要狂暴了。”

此时此刻,蛮兵和疯了一样攻城,踩踏着死伤的尸体也要攻上城墙,喊的口号就是必须杀了许六喂狗。

也怪不得人家,如果方若华是乌奇恩,也要大怒。

一连数日,许六带人夜袭北蛮营地,次次只冲杀入对方第一防线之内,惊动了人就立马撤,一夜袭扰七八次。

人家全神戒备,他就偃旗息鼓,人家一休息,他立时仗着地形熟悉,各种骚扰。

到昨日后半夜,北蛮早让他折腾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一时迟缓,应对不及时就让他突袭得手,入营放火,对方损失至少七八百人马。

今日早晨,许六亲自出城叫阵,三言两语激得太子出阵,杀得太子抱头鼠窜,还在后面煽风点火,只道太子就是镇南亲王的傀儡,那位王爷想着拿他开刀。

偏偏许六的嘴巴厉害,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得黑得发亮。

乌奇恩派人看护太子,在他嘴里那叫软禁,怕太子立功。

老王爷答应太子上阵,又成了要借刀杀人,想要太子的命,好扶持二王子上位。

反正无论怎么说,许六都是言之凿凿,理直气壮,他天生有那种让人信服的本事,折腾得这位镇南亲王对他恨之入骨。

方若华干脆把许六搁城头上充当吸引火力的奇兵。

别说,还挺管用。

此时此刻,必须要牢牢把北蛮大军拖在善阳关,绝不能让他们分心旁顾。

方若华一手持刀,冷冷地看着大军一波一波地跨过绊马索冲到城下。

“报,东侧城墙松动。”

方若华举起望远镜一看,便见到无数蛮人正在挖地洞,速度飞快。

“金火罐。”

旁边立时有人递上火罐,方若华用手捏着,十分轻巧地拎着,轻轻一扬手。

金火罐便轰一声,正挖掘的兵卒中间,刹那间火光飞溅,惨叫声凄厉至极。

蛮人前锋大将气得跳脚大骂,一时都忘了说汉语。

但是金火罐的数量也越来越少。

弩箭也变得稀疏。

“他们没有弩箭了,冲,给我冲,杀入善阳关,抢占东临,劫掠五日!”

北蛮士兵士气登时高昂,嗷嗷叫唤着向前猛冲。

方若华一挥手:“手雷准备!”

百余名海龙卫瞬间抢占最佳位置,几乎不到五秒,三百手雷就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