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赵书昊满腔激愤,只想奋力一搏,即便最后失败,也要殉国而死。

可现在,他却忽然想到自己的儿孙。

他早年子嗣单薄,到是到了晚年,因为好美色,儿女反而多起来。

过去他眼里只有长大成人,母家家世好的儿子,但到了如今,他反而怜惜起幼子幼女的性命。

孩子们来到人世间,还没享受多久的荣华富贵,竟就要为大周陪葬吗?

如果他当真顽抗到底,皇室宗亲,这些孩子们的将来又会如何?

“哎!”

赵书昊转过头,看向老态龙钟的大太监,“高先生可回来了?”

“回陛下,已经回来了。”

老太监轻声笑道。

赵书昊点点头,沉默片刻,看了眼身边这老货:“你这老货,可有什么打算?”

老太监低眉顺眼地立在皇帝身边,声音极平和:“陛下在哪儿,老奴就在哪儿,有什么好打算的。只要将来陛下百年之后,身边给老奴也留个坑,让老奴到了地下,还能伺候陛下,那老奴这辈子也就了无心愿了。”

赵书昊一愣,心下感叹,摇了摇头:“你这人,也是个憨的,不够聪明,你瞧瞧万春,看看张福?人家在京城里,光是宅子就置办了不下十套,还娶了媳妇,养了孩子,虽说是过继的儿子,可只要好好养大了,将来终究会给他们养老送终。”

“你呢?一辈子老老实实,宫里娘娘们的赏赐你也收,人家收了买宅置地,你收了就往你家乡送,送了多少年了?有三十年了吧?人家可念你一点好?连个儿子也不肯舍给你。”

老太监笑起来:“别人家的儿子,老奴也不能要,都是嫡亲的骨肉,哪里有不疼的道理?当年,老奴的父亲舍弃老奴,那是没法子,不舍了我,一家子抱团等死不成?老奴受过这些苦楚,和别让别人家骨肉分离。”

“至于银子,娘娘们赏赐,老奴怎能不收?可毕竟都是身外物,老奴吃的、喝的、用的,都是陛下赏的,银子用不着,送到外头,给家里添上两所族学,族里的小子们就能读书,还能给孤寡老人,失怙的孩子,多两件衣服,一碗米,划算。”

赵书昊也是无言以对,叹了口气:“当初母后把你给朕,就说你是个老实的,能护着我,还能让朕少费点心,可那时候,是真看不上你,笨嘴拙舌,又不会说话。”

不过后来,到真知道了老太监的好处,心眼实在,对主子忠心耿耿,当初最艰难的时候,这老货一门心思护着他,为他不知道挨了他那些兄弟多少次打,多少回死里逃生。

到后来,自己当了皇帝,他就是皇帝的身边人,多少人甜言蜜语,多少人金山银山地往他面前堆,可他就从来没做过任何一件背主的事。

就说现在,皇宫里的宫人们谁不是惶恐忧虑,担心自己的未来,哪怕是净身的太监们,也会考虑以后,唯独他,老神在在,不急不忙,只是照旧伺候自己这个主子,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也罢,我便带着你吧,这么一把年纪,丢你一人,在外头还不知活得下去,活不下去。”

赵书昊呢喃,“以那个女人的心性,不会容不得朕带一二忠仆。”

说完,敬德帝又有点唏嘘,他哪里又了解那个女人了,在此之前,他并未把那人放在眼里。

一个女人,一个女人而已…

“让高先生过来一趟,朕要跟他说说话,有…最后一件事相托。”

赵书昊叹了口气。

他已经全无底牌,几乎没有和方若华议和的资本,现在只看看,高老爷子的三寸不烂之舌,到底能起到几分作用。

第七百五十一章 正义

十月将至,金秋送爽。

禁海期刚刚过去,各地停止捕鱼好几个月的渔民们,急不可耐地乘船出海,就连战争也顾不上了。

反正打仗归打仗,也没打到他们的地头上。

再者说,剩下来的那点战争,好像连战争也说不上,纵然不算小打小闹,规模也着实是小了点,换成以前,他们是得害怕。

壮劳力离了家,剩下妻儿老小,万一遇上点什么危险,那可真是活不下去了。

可换成如今,在华夏的地盘上,大家伙都是见过海龙军是如何照顾老百姓的。

海龙军那简直是钢铁屏障,牢牢把百姓护卫在自己身后,绝对出不了半点差错,真要到了屏障破裂的那一步,他们这些人就是在,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反而不如赶紧干活,多捕鱼回来,还能养家糊口,交税给陛下养军队。

宣传司的姑娘和小伙子们,宣传了好几个月纳税光荣一类的话,把老百姓们税款的用途说得明明白白,大家伙都快倒背如流了,一提起交税,不觉艰难,到有点骄傲。

自己总算也是为这家国天下做了贡献。

夜姑手底下负责宣传的姑娘、小伙子们,却是实在没时间关心税负这一块了,就连本来打算好,挑选一批光荣纳税的典型人物,再来一波宣传报道的事,都暂且搁置。

他们得立即进入状态,每时每刻待命,做好一切准备,迎接全国一统之日的到来。

到时候,宣传上肯定要到位,必须要让世人知道,自家陛下即便是女子,也是天命之主,坐拥天下是再正当不过的。

陛下说的,一个国家,必须要拥有天然的正义性,才能立稳脚跟,更长久地存在。

华夏代表的自然是正义。

除了陛下身边的他们,每一步都努力做到最好来表现这等正义之外,宣传上也不能有半分疏忽。

陛下没有明说,但是他们这些不再是菜鸟的宣传人员,又怎能不了解,宣传有多么重要!

如今正值黎明之际,可不是他们该偷懒的时候,宣传司上下所有人,心里是既激动,又雀跃,还存着一点忐忑不安。

他们即将要面临的,恐怕是宣传司成立以来最重要的一场‘战争’。

宣传战他们几乎是时时刻刻再打,但越到这等关键时刻,越是不能放松。

仰赖宣传部门的孩子们尽心尽力,华夏在两军对战中一直处于主动地位。

中秋节过去,自家陛下又长了一岁之际,华夏与大周的明争暗斗已经进入末尾阶段。

正面大规模战争基本结束,随着李,王两家,几乎可以算是和方若华谈妥,准备归顺华夏,大周的盘外招也已经差不多用尽了。

船岛上那些左摇右摆,做足了墙头草的家族,该跳出来的都跳出来现了现眼。

方若华也没对他们怎么样,最多就是在档案上记录一笔,以后想要入朝为官,这些人或许会受到点影响。

当然,影响也不会太大。

华夏向来讲究祸不及子孙,别管长辈们,老人们怎么作死,只要还是是好孩子,方若华就乐意给机会。

至于大周朝内部,也有许多人投了方若华,整个大周朝廷上下,已经变得和筛子差不多,四品以上,比较重要的官员里面,尤其是武将,到可能有四十个已经姓了华夏。

更不要说大周朝的水师。

大周当初也是第一时间关注水师,用了各种法子,派遣军官,做出各种调动。

奈何水师孤悬于朝外已久,又比较特殊,朝廷想动,着实不容易。

现在明面上还挂着大周水师的招牌,实际上大部分人心里有数,水师早就不知道是谁的了。

水军这帮人一点也不觉心虚。

按照他们的说法,反正就算自己还认自己是大周朝廷的水师,在水面上也不敢和海王叫板,真打起来,开两回炮,炮弹就用尽了。

战船没有掉过头来进攻大周,他们就算是很对得起自家这旧主。

暗潮涌动中,不管大周朝廷是如何垂死挣扎,华夏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全面建设。

船岛上的学校一再扩招,如今毕业的学生们不断进入华夏各个州县,撑起华夏政府的骨架,把方若华的意志贯彻到整个国家。

全国还未曾一统,可华夏不算百废待兴,也差不太多,有船岛和南安的富庶摆在前面当例子,年轻的官员们无不信心十足地准备在一片白地上挥手作画。

九月底,金桂飘香。

高湛立在船舷处,举目遥望雾气朦胧的南安城,一手持羽扇,慢悠悠地扇着风,到也没显得多么狼狈。

他须发皆白,已是将近古稀之年的老人家,一辈子活到他这把年岁,遇见的难事车载斗量,便是天塌地陷,他不说视作平常吧,至少不至于崩溃。

“哎。”

最近半个月来,大周那位陛下,敬德帝赵书昊,终于开始考虑退位让贤,自己来终结大周几百年的统治。

他自己来,好歹能保住赵家宗亲的性命前程,好过真让人家打得亡了国。

对于这个决定,他虽未曾透露,可是真正的亲信老臣,还是看得出来。

朝野上下一干人等,也是心思各异,怎么想的都有。

高湛历经两朝,深受君恩,对大周朝有感情,如果大周是灭在异族人手里,他自以为,为君为国为民,他这条命,也不怎么要紧,殉死的事,做得出来。

可眼下这境况,他殉不殉的,似乎也无关紧要,连他的陛下都要顺了乱臣贼子的心思,为子孙后代计,他好好的,安安心心地做完最后这桩事,也就罢了。

风把细碎的话音吹到耳边,高湛心底有一点紧张,可这些护送他的人,到是很轻松的样子。

两个穿着校尉服饰的士兵,就站在船尾处,低声说这话。

“这回任务津贴有三十块,你打算拿回家去,还是在船岛换成物资?”

“一半一半吧,家里老娘想攒钱起新房子,虽然我到觉得以后在南安城安家更好,可老娘故土难离,非要修宅院,只能随了他的意,齐哥呢?”

“你嫂子早就相中了船岛那款凤凰牌的车子,一直想要,我这回钱攒得差不离,准备给她带一辆回去。”

说要回家起房子的年轻人,立时露出点羡慕,却又为他担忧:“可咱们那地方,路都是坑坑洼洼,没半点平坦地方不说,还多是山路,车子好骑么?”

高湛不禁蹙眉——未免太明目张胆了些。

第七百五十二章 使臣

虽说水师的真正主人是谁,那堪称朝野皆知,但在他面前也连遮掩都不遮掩…

当初方若华援手,帮朝廷建水师,朝廷里那些大臣们,人人都说方若华是傻的。

谁不知道海王起家,靠得便是纵横四海无敌的水上力量?

一旦大周朝水师强横,过河拆桥的日子也就到了,到时候海王不依从,就只有一死字。

当时大部分朝臣,怕是都打着这等主意。

他那时候只是觉得想不通,不认为那样一个人,会做出这等傻事来,只是他着实不通兵事,更不懂海战,且当事者迷,便是心里觉得有鬼,一个早离开朝堂多年的老家伙,又怎能劝得动已然利欲熏心的大臣们。

至于万岁,他是更劝不动了。

直到真正要用水师的时候,众人才看得明白,哪里是人家方若华冤大头,明明是用着朝廷的银子,给人家自己养船队,养水军。

这些个战船,即便开到他们自己的海域,那也还是人家的。

人家派来的教官,训练出来的士兵,那也都是人家的。

其实到后来,朝廷也察觉出不对,努力往水师里面掺沙子来着。

可又哪里有用?派去的将领被三下五下就架空了,掺进去的士兵,不合格的人家不要,硬是塞进去,也能给你整治得待不下去,人家说合格的,那最后还是人家盘里的菜,落不到自己手里。

“哎。”

当初朝廷水师,也是…极好。

可惜,那时候师将军性子桀骜不驯,得罪了李瑞卿,李瑞卿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一通折腾下来,水师就彻底完了。

陛下不管,也是没办法收拾,水师是吞金大户,朝廷没银子,皇帝陛下也不能自己掏自己的小金库。

那会儿,他也想来着,军费本来就不多,连地面上这些兵老爷们都喂不饱,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水师舍了就舍了。

“齐哥这次能回来受训不?听说受训结束,佼佼者能受陛下接见呢?”

隔得老远,高湛也能感受到小战士口气里的激动。

这个陛下,想必也不是他的那位陛下。

高湛又是一叹,没想到,他还没死,就要送走了给他荣耀富贵的大周。

南安城终究还是到了。

方若华自是第一时间知道这位赫赫有名的两代帝师大驾光临,没怠慢,可也没有第一时间召见。

选了孙连安,还有宣传司的明月姑娘去见人,顺便陪同,先请他四处逛逛,暂且等一等。

高湛心里其实有点着急。

京师的情况,其实已经特别不好,快要稳不住了,士兵们疲敝至极,每日都要担心心向华夏的那些人从内部开城门,迎华夏军队入城。

就是皇宫里也不安定,赵书昊也有各种担忧,担心有人狗急跳墙,拿他的性命当投名状。

京城里这些官老爷们坐困愁城,将帅不可信任,粮饷告急,民心不稳。

现在,大周比华夏更害怕打仗。

因为明摆着败局已定。

高湛心里琢磨方若华其人,他不懂兵事,可是,他佩服这个女人。

从这个女人真正发展起来,从华夏出现,他就敏锐地感觉到,大周一步步走向失败的深渊,甚至无关兵事,不只是武力方面弱于人家,是全方位地失败。

即便现在大周出现一位军神,力挽狂澜,打赢一场两场,甚至无数场战争,大周也必然会是失败的那一方。

“因为华夏败得起,大周却败不起么?”

华夏输了一场战争,人家能轻而易举地组织起下一场,再下一场。

人家的士兵败了也不会溃散,都拥有钢铁般的意志。

高湛想起他孙子偷偷摸摸地从那边拿回来的,那张征兵的宣传册子——他那天读完了册子以后,一整夜都没有敢闭眼。

大周朝的士兵,是为了当兵吃粮,养家糊口。

可人家的士兵,为的是国泰民安,是实现理想,实现抱负。

高湛从来是闲不住的人,从华夏崛起,他就免不了分析方若华这个人,还有她的班底,越琢磨,越是敬畏,当时他是真起了杀心,可惜,当方若华真正被他注意到的时候,已经不是那么好杀的了。

于是,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大周朝走到今天,然后逼着自己接受此结果,好在,方若华是个好君主,也是个特别的人,到不必为子孙后代担忧。

不过,固然他着急,他想要快点结束这一切,却又绝对不肯把焦虑摆在脸上。

身边跟着的副使,齐王的小舅子柳峰年,已经是急得满头大汗,坐立不安。

高湛不禁摇了摇头,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劝他:“所谓客随主便,方郡主要我们等,我们就等一等便是,身为使臣,越是着急,越是要静下心。”

他前面称呼方若华为郡主,后面却说出‘使臣’二字。

想来,便是高湛心里也是很明白,方若华的确是一国君主,华夏代周之日不远。

事已至此,反而不必多思虑。

南安城还是很值得看一看的。

高湛别看年纪大了,身体保养的不错,眼不花,腿不瘸的,以前在家,每天早晨拎着鸟笼,能在街上转半个多时辰。

此时也不必孙连安给他找什么马车轿子,就慢慢悠悠开始在南安城闲逛。

先吃了一碗‘玉无瑕’。

可惜不够正宗,自从船岛二公子出事,方老爷子精神不大好,就被方若华接去养老了,从此据说是先皇赞美过的玉无瑕,就彻底消失。

吃完了豆腐,继续逛街,正好走到原本的南安县衙大门口,就见好多老百姓或站或坐,聊天的聊天,吃茶的吃茶,还有的拿着被褥,显然是在此地等了很长时间。

高湛一扬眉:“这是?”

孙连安咳嗽了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明月到是一点都不避讳,笑道:“我们准备十月初十发开国国债,老百姓们都等着买呢。买了国债可以参与抽奖,能抽到正式开国大典的入场券。”

高湛一时没听明白:“啊?”

孙连安连忙打马虎眼:“呃,高老先生我们去独秀山庄走一走?最近南安城的名角们都在独秀山庄义演,难得能看得到,不如去看看?”

华夏一统之后,会举行真正的开国大典和阅兵式的事,自己人说一说当然是满腔自豪,可跟人家高老先生说,未免有点不合适。

第七百五十三章 都对

虽然孙连安不想细谈,但是耐不住高湛其人对此十分好奇。

他又是极擅长套话。

很快就从当地老百姓口中套出,最近华夏朝廷准备发行建设国债,用于恢复新占领区的工农业。

一共发行两百万两白银的。

老百姓们争相抢购。

高湛听完,也不禁迷茫了片刻,他是聪明人,可是再聪明,却还是不明白国债是什么意思?

华夏朝廷还发行国债?向老百姓借钱?更离谱的是,老百姓竟然还一门心思地去抢购,抢着借给国家钱。

“难道…利息很高?”

孙连安笑了笑:“还可以,不算太高,但也过得去,我们有内部渠道,所以我也认购了三百两的,不多,也就是个心意。”

明月轻声道:“前年我们陛下发行过一次公债,好多老百姓认购了以后,当场就撕掉,根本就不想让朝廷还钱,纯粹是为了支援建设。”

高湛:“…”

他不禁想到,因为加税问题,而宣布脱离大周统治,转投方若华的那十四个县。

不服不行,还是人家高明。

等再迷迷糊糊地走到衙门附近,看到税务局门口的大长龙,商人,工人,各色人等,竟然都兴高采烈地去交税,而且,商业税还一点都不低,比起大周,甚至还更高些。

高湛就越发觉得,大周输给人家,半点都不冤枉。

人家一边收着税,一边还能让老百姓自动自发,心甘情愿地掏银子买国债,买了还要人人叫好,不让买都要排队抢着买。

大周随便加个税,却是怨声载道的,几近亡国。

怎么就能相差那么大?

大周的两代帝王,那也是他一心一意效忠的明君,至少,在他还任帝师时,两位君王都是明君。

他的陛下,也曾经夙兴夜寐,也曾经为了连年的水涝旱灾忧心如焚,也曾在朝堂上疾言厉色,训斥尸位素餐的大臣们。

他的大周,也曾经有过盛世太平。

百姓们也曾沐浴皇恩,对陛下感恩戴德过的。

高湛再是满腔感叹,也不得不接受这世间风云变幻之快。

大周现在在大部分老百姓眼里,已经是即将要埋入故纸堆的王朝,不值得再多费心关注。

“罢了。”

高湛叹了口气,“请…安排我见一见…陛下。”

明月笑盈盈地点头:“明日我们陛下与李家寨的李招远将军,和王宏丰将军有约,那就为高老先生安排在后日如何?”

高湛也只能应了。

定下来觐见的日子,高湛的心情便放松许多,转身就闻见一家汽锅鸡店传出阵阵香味,干脆抬脚走了进去,撩开珠帘一进门,高湛便看到李、王二将军坐在床边的座位上,正狼吞虎咽地吃饭。

李招远一眼看到他,登时吃了一惊,一口米饭喷出来,咳嗽不已。

王宏丰也讪讪一笑。

高湛咳嗽了声,他早知道李招远和王宏丰目前都在南安城,毕竟驿馆就那么大,三个人又是住在相邻的院子里,出入都不避讳,如何能看不见?

只是他还好,估计那二位将军年纪不够老,没有他那么厚的脸皮,多少有点尴尬,所以总是主动避开些。

高湛虽说是舌辩之术扬名天下,可他本人却是颇具君子之风,从来与人为善,就是面对贩夫走卒,也总是客客气气,从没有摆过架子。

高家人都有这等品质。

既然李、王二人不想相见,他老人家自也就只做不知道,可现在迎面碰上,总不能一言不发,转头就走。

高湛半点不觉尴尬,领着孙连安和明月上前,笑道:“李将军,王将军,多日不见,二位瞧着到见精神呢。”

“…高老先生有礼了。”

到底这两个也是一方首领,领兵作战多年,再尴尬的事也不是没遇见过,见过礼,客客气气招呼人落座,又上了一桌席面。

彼此都有心,三言两语,那一点尴尬,便很轻易地随风而去。

香喷喷的饭菜进了肚子,香糯的米酒入口,微微有些熏然,三人就不觉闲话多了几句,感慨一番南安城的各种新鲜事,说一说那位曾经的海王,现在的华夏女帝,这几年间的所作所为。

“李将军,王将军,你们的选择,或许很正确。”

高湛低声叹道,“便是大周陛下,恐怕也不能忽略这位华夏女帝的功绩,如今,民心在华夏了。”

李招远和王宏丰都有些不好意思。

高湛看了眼他们搁在桌案上的档案袋,还有一张入学通知,挑眉道:“你们也要去读华夏那个军官培训学校?”

随即又了然,也是,他们毕竟不是亲信,女帝也不可能毫无防备地由着他们掌兵权。

一提起入学的事,李招远神色到是平静,点点头:“应该的,听说华夏海龙军要改为国防军,国防军军官将领,必须拥有军校的毕业证书,所有的将领一视同仁,无一例外。”

这些时日,便是自家兄弟,也有人暗自担忧,毕竟兄弟们差不多都被打散重组,军官也都要去读什么军官培训班,读完了再另行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