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康亲王娶对了王妃,王妃神通广大,又很贤惠,京城里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厉害的贵人。

两个人如神仙眷侣一般,人人羡慕。

夹杂在喧嚣里,这些说法其实不算特别多,大部分还是想当然的很,但也一点也不容易忽视掉。

种灵听人家七言八语地说,面上并无太多表情,心里却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她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反正就是心里不好受。

似乎自己很重要的东西被别人占了去。

向来无忧无虑不知愁的她,也不自禁地开始泛起一点忧思,心下不安。

“…她如此跳脱,莫要给徒深哥哥惹祸才好。”

三叔的脸色也不好,他知道,大将军同样有很多担忧,到不是特别担心那人鸠占鹊巢,她那样的出身,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可要是让她继续蹦跶,老是抛头露面的,将来恐怕不好收拾,万一大小姐回去,事情败露,岂不是人人都知道大小姐曾经…逃婚?

到时候流言蜚语无数,小姐又如何忍受得了?

就算小姐受得了,名声坏了,康王也要承受很大的压力,一日两日的或许无妨,时间长了,夫妻之间必然要留下疙瘩,他们小姐性子又倔强,一直这般下去,日子怕是过不下去了。

种灵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人为什么要长大,长大了烦心事可真多。”

想了想,她深吸了口气,保证道:“三叔别担心,江湖上刚有消息流传,快剑云飞已经接了贺路的战帖,两人会于下月初十,在京城外惊秀山庄决战,等决战之后,我便回去。”

种灵轻轻一笑:“父亲该相信女儿,女儿也相信徒深哥哥。”

她顿了顿,“徒深哥哥是什么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他不会轻易受人蒙骗,要是那个替身…当真包藏祸心,那她必然会自食恶果。”

种灵心里虽然不舒服,总觉得有人占了自己的位置,让她不痛快。

但她其实清楚,眼下的结果比她想象中好了不知多少。

她这些日子压力也大,虽然义无反顾地来报恩,偶尔午夜梦回,却也担心父亲,担心种家被皇家厌弃,也担心徒深哥哥生气。

她甚至想过,可能徒深哥哥会放弃她,另外选一个贤良淑德的王妃。

“真要如此…”

真要是这般,她也只能认了,可她万万没想到,徒深哥哥竟然连接受一个替身暂且帮她占着位置,这么荒唐的事情也答应。

种灵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热流,又是羞涩,又是甜蜜,一时觉得世间已经没什么能难倒她,江湖风雨如刀,她却已经无所畏惧。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方若华乘坐马车从王府的侧门出去,如今正值太平盛世,京中也是颇为繁华,人烟鼎盛,只看街面上三三两两的行人面貌,也知道至少在天子脚下,较繁华的地段,百姓们的日子还是很过得去。

固然也有衣不蔽体者,更有乞儿,但总归还是少数,大面上多数人都能糊弄一口饭吃。

方若华落下纱窗,也并不怎么看外面的风景,早些年她还贪恋这些古代的风情,如今却看到着实不愿意再看,不光是她,便是水友们也看得腻了些。

若不是特别有意思的歌舞表演,水友们都看得很漫不经心。

到是其中一些对古代文化颇有研究的水友,经常大篇幅把弹幕全给刷成专业论文。

马车在京郊的无极观门前停下。

方若华还没下车,就见无尘道长蹲在树下,拂尘别在腰间,自己拿了个小铲子正掘土,身边还隔着几坛新酒。

“是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无尘听到声音,回首一笑,“且等我一等,素斋还没有那么快好。”

无极观的无尘道长,算是京城颇有名气的一位道家高人,早年深得太上皇信任。

也就是这两年太上皇开始有点沉迷炼丹炼药,因为无尘道长向来说修行修心,借助外物有害无益,偶尔炼个药,也多是草木丹药,治病养生还成,想长生那是不行,更不可能一颗吃下去,就增进多少修为。

因此到不怎么常召见他去宫里讲道了,不过有个头疼脑热,到还是乐意召他去治病。

想来太上皇也明白,真病了还是要找靠谱的大夫。

可到底是老了,没到年老体衰的时候,恐怕都不能理解那些追求长生的皇帝们在想什么。

他们这等人,在人间地位至高无上,谁不想永远能保有这富贵锦绣?

大年夜,皇宫里有小人作祟,当时无尘道长也在宫中,虽未亲眼看到,但也听说了事态发展,便对方若华升起一点好奇心,于是多多少少接触了几回,这一接触,发现彼此志趣相投得很,到成了忘年交。

方若华建道观,有他这么个内行人指点,到比康王还有用。

埋好了酒,洗干净自己的头脸,素斋也上了桌。

无尘道长不是和尚,但是他自六岁起便不吃肉,一直茹素,做了一手好素斋,整个京城,连皇帝的御厨都加在一起,还是他的素斋最地道。

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先吃了半饱,这才一边品茶,一边说话。

无尘道长叹了口气:“哎!”

方若华轻笑:“道长是方外人,难道也有烦恼?”

“我仍在世间,并未得道成仙,怎能没有烦恼?今年我就烦太上皇不怎么喜欢听我讲道了,我得再多想两个主意让他再感兴趣些,光看真本事,真能耐,很难讨老人家欢心,可我现在还需要他的欢心。”

无尘把自己‘献媚’太上皇的想法说得明明白白。

方若华也不笑他,如今就是这样的世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别管是佛还是道,只要不超脱,还在尘世,就躲不开这一位人间帝王。

无极观家大业大,又在京城,没有个把能在皇上面前露脸的高人,就护不住底下的小弟子。

无尘眨了眨眼,冲方若华扬了扬眉:“我到是看好你,小丫头,就凭你这炼药的本事,到像是那种能让帝王也敬上七分的,等你起来,我背靠大树,也就不愁怎么和那几个小人争宠了。”

这话,可真显得有那么点可怜巴巴,方若华莞尔,她到觉得京里的局势还算好,皇帝挺清明的,太上皇再糊涂,那也没有糊涂到会拿江山开玩笑的地步,宠信个把佞臣,也不至于扰乱朝纲。

只想过太平日子,眼前的局面也很足够了。

两个闲人凑在一处,也不过是品品茶,赏赏花,到天将暮,无尘道长才点了两个弟子送方若华他们回去。

“距离不远,何必劳烦道长高徒相送?”

“天晚了,送一送,老道还放心,你大约是不知道,前几日京兆尹孙大人还来我这儿解卦,愁得头发都掉了大半,最近京城来了个采花大盗,颇有两年前点水留痕王兆明的能耐,来无影去无踪,刑部的捕头们倾巢而出,连对方的影子都没够着。”

“如果只是平民百姓们受害,京兆府的压力也不会那么大,前几日,连张相家的小姐都遭了毒手,张相爷刚告老,三个月还没到就出了这等事。”

“老相爷也是个烈性的,换了别的人家,为了家中女眷的名声也要忍气吞声,能遮掩过去就遮掩过去,他偏偏自认为邪不胜正,他家的女儿是受了害,可不丢人,不需要躲躲藏藏,好几天了,堵在京兆府门口,逮住那一干尸位素餐的蠢货就是一通喷。”

“那帮子官员能如何,只能唾面自干,忍了。”

“陛下也震怒,让孙大人立了军令状,限十日内捉拿采花大盗归案,否则提头去见。”

“如今孙大人年过七十,只等着退休养老,一辈子战战兢兢地来当这个官,临到最后竟出了这等事。”

“那么个不信鬼神的,如今都想着求神拜佛,让我帮着算出采花大盗的踪迹,哎,求人不如求己,这种事,老道算不出来。”

无尘年纪大了,也好絮叨。

方若华皱了皱眉,身边的小婢女都吓得不轻。

如今江湖朝堂,大多数时候还是分开的,朝堂不管江湖事,江湖是非江湖了,也轻易不惊动官府,但是,无论是江湖还是官府,对于采花贼一流的人物,都是深恶痛绝。

在当下,女子的名节何等重要,别说是官宦人家的家眷,就是江湖侠女,失了名节比失了性命都要严重。

“走吧。”

方若华也想伸手管这桩闲事,把自己的摄像头都放飞出去,准备守一守,看这采花贼肯不肯露面。

没成想,不过五日,京兆府居然将采花大盗逮捕归案,人赃并获。

消息传来,方若华都有点意外。

康亲王也道:“这回事情干得还算利索。”

以前官府有个案子,总是一拖再拖,解决起来慢得不成。

方若华苦笑:“果然,涉及到权贵,速度都不一样。”

寻常百姓家的案子,和前相爷家的案子,在这些人眼中,确实是不大一样。

康亲王:“…也不能这么说。”

他想了想,没找到反例,只好闭上嘴。

无论如何,案子破了就好,总归是破得越快,越能少几个女孩儿受害。

第八百四十四章 视觉动物 (两章合一)

采花贼一落网,京城的气氛登时又恢复了热闹。

前些时候就连花灯节,街面上也少有女孩子出来闲逛,一年里难得就这么几天能轻松的日子,缺失了着实可惜。

这日,方若华领着杏儿去城隍庙那边听戏,路上还遇见采花大盗戴着重枷游街示众。

道边不少百姓都拿着破烂投他,一时间味道刺鼻,方若华都开始想改道,结果等囚车临近,她抬头看到采花大盗的脸,不自禁怔了怔。

杏儿也怔了下,手里攥着的两块砖头一时就没扔出去。

怎么说呢,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这采花大盗未免也长得…

太正派了些。

剑眉星目,嘴唇很薄,薄唇都会显得无情,可他偏偏不笑也像笑,就温柔的多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人长着一张和许默一模一样的脸,唯一不一样的,就是这人显得瘦了点,皮肤也不是许默那种健康的古铜色,更白皙。

方若华总觉得四周扔臭鸡蛋的那些人,都不自觉手下留情,没给这人造成太大的伤害。

杏儿喃喃自语:“…有这样的长相,还需要去做采花大盗?”

不知多少女孩儿,心甘情愿去倒贴吧。

方若华想:也是。。

许默要是一直这么笑,从高中到大学,无数如狼似虎的学姐学妹们能把他给生吞了,只有他防色狼的,哪里有他被当色狼防的道理?

咳咳。

这方面不能看人下菜碟,总不能这家伙长得好,就随便给他开脱。

长得好的色狼,他也照样是色狼。

方若华一低头,只觉得采花贼似是看了她一眼,目光温润,带着一点俏皮活泼。

徐徐而行,前面人流拥堵,方若华他们马车的速度也渐渐降低了些许。

走了几步,方若华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探头一看,便见不知是哪个豪门少年郎纵马飞驰,由远及近,街上行人惊闻马蹄声,人人走避。

前面有个领着个小丫头的老太太,佝偻着背,也一脸惊惶地快跑了两步,不小心脚下一歪,撞到旁边的油炸摊子,眼看一锅热油就要迎头浇下来,周围的行人都大惊失色,却见不知从哪里飞至一小颗石子,正好击在油锅边缘。

那锅在空中旋转了几圈,转了位置,落在一处石阶空地上。

“呼!”

周围几人都吐出口气。

老太太一脸懵懂,口里直呼万幸、万幸,心里后怕不已,四下张望了两眼,便连忙带着小孙女匆匆走人。

别人或许没注意,方若华的视力和记忆力,从以前就越来越好,最近更是有质的突破。

那颗石子正是坐在囚车中的采花贼一脚踢出来的。

这可一点也不像意外。

不过,这样的准头,这样的力道,便是方若华并不大了解此时江湖上高手的武功有多好,也知道这人绝不是普通人。

到是越发有趣。

方若华轻轻一笑,收回视线看自家身边的小丫鬟:“唔,这个采花贼是怎么被抓到的?”

杏儿想了想:“好像听强子哥说过,这家伙也是倒霉,三天前巡检司的人正在巡逻,就听见盐商曲家传来一些怪声音,还有人大喊——‘有贼’,最近因为采花贼这事,大家都很警惕,听见声音就连忙赶过去看,便看见曲家小姐倒在地上,身边还散落了好些金银首饰,此人正对小姐意图不轨,幸亏发现及时,否则又一好好的姑娘要被害苦了。”

“想那张相爷家的小姐,现在还日日枯坐房中以泪洗面,她都定了亲,就等着明年完婚,如今就算男方不退亲…张家小姐往后的日子怕也难过。”

主仆二人不觉唏嘘叹息。

城隍庙那边最近出新戏,京城梨园戏班子里最出名的几个优伶连着登了五天的台,街市上行人摩肩接踵,论热闹,与过年的时候也是仿佛。

方若华点了一壶瓜片,又要了几碟点心,她对戏文里那些痴男怨女到不怎么感兴趣,可这地方也只有此地视野最好,茶水最好,点心也最好。

她坐上一个时辰,让自家水友们欣赏欣赏古代的各种杂艺表演,赚回来的‘银子’要比枯坐王府中,逗弄丫鬟下人,折腾厨房多上一倍。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介意是出来坐着,还是在王府闲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