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华见了黛玉,就挽着她的手笑道。

如今她算是贾府的常客,哪怕只是表面上,她把各种礼仪都摆足了,待贾家上下都客气,贾母自是很给她面子,一直表现出十二万分的亲近来。

“谁不知道我们方真人最爱这些女孩儿,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们,我这几个孙女,日日都是一听见你的名儿,就笑逐颜开。”

说着,贾母也略介绍了宝钗。

方若华这才依着水友们的好奇,把视线落在宝钗身上。

唔,宝钗年纪同样不大,可也很漂亮,皮肤特别好,不见瑕疵,但是略微丰腴了些,在当下可能更得长辈们欢喜,毕竟胖乎乎的姑娘,没有人会不喜欢,但那帮水友们的审美,却更偏爱黛玉。

方若华也不看这帮人的言论,私下里觉得,更大的可能是黛玉出场更早一些,他们看黛玉看得多,几乎有一种自己来娇养漂亮女孩儿的感觉,好像他们是黛玉的长辈,自然就更有感情。

即便是宝钗粉,看到如此灵秀的林妹妹,就在自己眼前,从一个略微苍白的漂亮姑娘,被养得身体大好,灵秀不减分毫,却更开朗活泼,又怎么可能没有成就感?

黛玉一见自家师姐,自是同样开怀,只是方若华事务繁杂,便与黛玉约定,幻真观新建了一个新奇的水中暖棚,可在里面吃饭赏景,过几日就接她去玩,便先行离开。

迎春几姐妹也颇期待,贾家以往都是讲究女孩们不见客,也只有方真人来,能带着她们出去消散消散,贾母从不阻拦。

方若华一走,林黛玉便把新得的料子分给几姐妹,自然也有薛宝钗的。

薛宝钗跟着薛母管家理事也有些日子,一看便知珍贵,不光珍贵,寻常人想买都不可能买得到。

就说这雀金呢,乃是俄罗斯帝国拿孔雀毛拈了线织成,正经的进贡来的贡品,民间众人不要说穿,见恐怕都没见过。

偌大的京城,任是何等豪门得了一件雀金呢的衣裳,无不是珍而重之,像这般随手就送人的潇洒做派,还真前所未见。

薛宝钗心下好奇,不禁打听这位方真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一打听,就知幻真观之名,那不光是京城一等一的道家清修之地,方真人更是皇室众人的座上宾,太上皇与陛下都对其极为尊敬。

除此之外,方真人还有诸般传说,有人说她精通卜算之术,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载,更有人说,她能腾云驾雾,招风唤雨,乃是天上的神仙降世。

传言纷纷的,到不知真假。

可无论真假,这位极得陛下看重却绝对属实,那些御赐的车马,带着弓弩随意行动的护卫,都是明证。

宝钗心道,下次相见,必要谨守礼仪,不能让人小瞧,也要约束哥哥,莫要冲撞了人家才好。

方若华对黛玉,向来是言出必践,不过几日,又下了一整日的雪,雪积了厚厚半尺。

冬日里落雪,好多寻常百姓都要忧愁,京城世家豪族公子小姐,却多爱此美景。

黛玉和三春姐妹,并薛宝钗,一入幻真观,沿着白玉石阶,穿过水帘,步入暖房,登时如入仙境。

暖房半入水中,七彩琉璃宝光,同雪色相映成辉,外有金色的游鱼十数尾,人置身其中,简直像是漫步东海水晶宫。

探春不觉叹道:“幸而宝玉没来,要是来了,怕是乐不思蜀,不肯回家了。”

方若华让人准备茶水点心,并棋盘和笔墨纸砚,还有画具,只放小姑娘们自在玩闹赏景,自己携了黛玉走到水畔坐下。

一边准备鱼食让黛玉喂鱼玩,一边就向桂荷和夏蕊,问了几句黛玉的饮食起居。

夏蕊就道:“前两日小姐和表少爷怄气,晚上吃不下饭,还吐了一回。”

黛玉脸上登时一红,轻咳了声。

方若华忙给她诊脉,见已经无大碍,这才放心,又笑着戳了戳她的头,“你啊!”

黛玉也有些不好意思:“也没什么,师姐莫要担忧。”

话音落下,沉默片刻,黛玉又道:“我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发脾气。”

桂荷到是鼓起脸,恨恨道:“还不是那一干小人,自从薛姑娘来了,那些小丫头都说我们姑娘孤高自许,目下无尘,远比不上薛姑娘温柔好相处,都爱去薛姑娘面前奉承,反而闲言碎语地数量起我们家姑娘来!”

黛玉先是沉默,随即又一笑:“何必在意这个,就如师姐所言,我又不是金子做的,总不能让天底下所有人都喜欢。”

方若华叹了口气,眼下的林妹妹虽丧母,可父亲尤在,又疼爱她,时常有书信联络,并不像原著中那般敏感,再者,初入贾府,林家是抬着大笔的金银去的,谁也不敢说林妹妹,一草一纸,用的都是贾家的东西,她带去的银钱,金尊玉贵地养上一百个她,也足够花用了。

林妹妹固然有些敏感多思,但绝不是心胸狭小的姑娘,几个下人说几句闲话,她绝不会放在心上,如今生气,怕更多还为宝玉。

方若华不觉担忧,她本觉得黛玉和宝玉都还小,至少在如今,宝玉还是个孩子,何况最近所见,这孩子天性是一片愚拙偏僻,待所有弟兄姐妹皆出一意,并无亲疏远近之别,只是他和黛玉,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自然亲密友爱,关系较别人不同。

但要说如今红楼梦里这一对男女主角,就有什么缠绵情思,未免太过荒谬。

可黛玉的种种反应,真是有些不妙,就算还不明晰,可她对待宝玉,却已经开始有了一点奇妙的独占欲,会因为宝玉待宝钗也好而吃醋了。

方若华一直对干涉黛玉的感情生活,有种很慎重的戒备,她终归还是希望,黛玉将来出嫁,那么所嫁之人,会是她情之所钟,倾心相许之人。

林妹妹这样美好的女孩子,也该有一段美好而纯洁的恋情,并且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一开始甚至没想着强力阻拦黛玉和宝玉的姻缘。

但随着这些日子,同宝玉接触越发地多,她便越来越觉得,宝玉不是林妹妹的良缘。

先不说姑表兄妹,姨表兄妹,都不该结亲,便是顺应世俗,不去管这一层关系,宝玉也不是个好夫婿人选。

方若华读书时并不讨厌宝玉,总觉得以那时的风气,看看贾赦,看看贾琏,再看看那些养小戏子,玩**的官员贵胄,看完他们,再来看贾宝玉,立时能觉出贾宝玉的好,也不怪那些出类拔萃的女儿们,似乎都对宝玉情有独钟。

那是姑娘们眼光有限,目之所及,对比之下,可不就显出一个宝玉尊重女孩儿。

固然他的尊重,多是口头上尊重,真遇见事情,他谁也护不住,最多就是为那些女孩儿们伤心流泪,大哭一场。

第八百八十一章 寒冬(两章合一)

可是其他人,连哭都吝啬于一哭,别管是什么样的天仙美人,娶回家多不过新鲜几日,就抛之脑后,再也不当回事的大有人在,相较之下,自然还是宝玉好些。

方若华摸了摸黛玉那一头柔软乌丝,有些发愁,算了,她唯独能做的,先顺其自然地把黛玉和宝玉隔绝开,不是强制隔开,而是让黛玉的生命里有些别的,更美好的东西。

再者,有她爸妈在江南,想必会努力保住林如海的命。

只要黛玉不至于将来落个无亲无靠,只有一个宝玉待她好,周围全是毒蛇猛兽的下场,那就不必太担忧。

她也会尽量给林妹妹找些事情做,让她忙起来,至少告诉她,哪怕是女孩子,未来前路也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至少不能只把嫁人当做唯一的归宿。

几个姑娘在幻真观玩得极开心,一直到天将暮,方若华才亲自送她们回去。

贾宝玉知道几个姐妹出去玩,竟不带着他,还颇为不满,滚到老太太怀里闹腾许久,非说以后也要跟去,贾母向来拿他没法子,只能无奈地叠声答应了。

方若华送走了几个姑娘,天色不早,又开了直播,和自家那些因与金陵十二钗中出色的那几个,近距离接近而有一肚子话想说的水友搭了几句话。

事实上,她家粉丝,有时候完全不需要她出面陪聊,陪说笑,人家自己就能高高兴兴,快快活活地玩得很好。

哄完水友们,方若华就睡下了。

明天还有事情做。

这大雪一下,姑娘们玩得确实很开心,欣赏过景色,即兴写了几篇诗文,唬得那群水友一脸痴迷羡慕,可雪后,要做得的事儿便多了。

就是幻真观的庄子里,这一下雪,都要担忧房屋的坚固程度,不要说自信房子没问题,就能不在意,真出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二日一大早,方若华就领着人去挨家挨户地看一眼。

因着人手有点不够,方若华还送了几封信出去,无尘老道,还有她在京城结交的其他朋友,都派了得力的手下或者弟子来帮忙。

就连康亲王和睿亲王两个,都点了家丁护院,让得力的管事带着,过来给方若华做些体力活。

不过,这些王爷们本来就该尽心,朝廷大笔大笔收着老百姓的赋税,遇见天灾人祸,自然也该出钱出力,像康亲王就担着救灾的差事。

他手底下的管事苏曲,前日给方若华送新得的贡米,还有家里小郡主的书信时,还跟杏儿抱怨,说他们王爷简直就是方真人口中的工作狂,害得他从天不亮忙到三更半夜,连吃饭都跟打仗似的,有时候吃到一半,王爷又叫人,感情主子有成群的奴婢围着,吃喝都有人送到嘴边,屋内烧地龙,暖暖和和,什么都不必担忧,可他们这些个下人,吃的冷食冷饭,用的炭火永远不大够,最要命的是在王爷面前当差,你吃饭都怕嘴里有味,还不敢怎么喝茶水,怕撒尿不方便。

方若华深切以为,康王府家的这个小管事,之所以跟杏儿说那么多废话,纯粹是想干坏事。

杏儿已经从一个小丫头长成可以准备出嫁的大姑娘。

方若华倚在窗口,一边盘账,一边看杏儿抱着孩子躲在游廊下,贪看雪景,顺便听苏管事唠唠叨叨。

那小婴儿正是当初李瓶留下的那一个,李瓶撒手人寰,尸骨焚烧成灰,方若华置办了棺木将其葬了,这孩子本是想立时送回郑家去,可带回来一看,才知这娃娃体内留有胎毒,大约是受寒,竟发作起来,烧得十分厉害,果然当时便送走,恐怕到了郑家,也只是尸体一具。

没奈何,方若华便先留下孩子治病。

幻真观里有许多被丈夫抛弃,或者亲人死绝,逃难而来的妇人,对孩子总有几分怜惜,这娃娃在幻真观养了几日,养得白白嫩嫩,逢人便笑。

方若华送信去郑家,让郑家派人来把他接走,不过郑家暂时并无音信,幻真观里的婆子下人,心情到复杂得很,既觉得孩子幼小,终究跟着亲爹好,却又深为这孩子为难,他身世如此复杂,回到郑家,如何自处?郑渊之母,是被他母亲害死,便是他只是一个幼儿,还与郑渊有一半血缘关系,同郑渊一起生活,也绝不妥当。

郑父老迈,郑家迟早是郑渊的,这孩子的未来,怕也会坎坷异常。

但无论将来面对什么,总归是这孩子自己的人生。

方若华有时候也想,人生在这世间,果然无论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永远都会面临选择,再意志坚定者,也会碰到举棋不定的事情,一样会犹豫。

就说她自己,哪怕她历经了多个世界,解决麻烦,面对问题时,手段众多,相较于寻常人,她算是背着外挂走在平坦大路上,但她就能在任何时候都顺心如意?还不是照样偶尔会左右为难一下?

狂风怒吼,风雪咆哮。

今年的冬天冷得离奇,方若华晚饭还没吃,就接到个坏消息,京郊戚家庄的房子全都塌了,所有人都掩埋,现在尸体还没全挖出。

方若华一惊,神色略变,戚家的三十余口,是去年闹灾时才举家投到幻真观的,他们庄子离其它庄子较远,巡逻队一时没有注意到,谁也不曾想还就真出了事。

事实上,她虽然倍加小心,下了雪便派遣人手四处巡视,但其实刚一入冬,她便提前做过准备,令手底下的人仔细检查各地的房舍,就怕会有危险发生,戚家庄因是新来的,她还着重关注过,屋舍自是不算新,多为木屋茅舍,但全部经过加固,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说说具体情况。”

平静了下心绪,她刚叫了人进来打算细问,杏儿便匆匆推门而入,低声道:“小姐,郑渊郑公子求见。”

方若华:“…”

她想过郑父会派人来接孩子,这毕竟是他的亲骨肉,但真没想到来人会是郑渊。

郑渊相貌堂堂,国字脸,属于当下官场上比较受欢迎的长相,此时看起来有一点憔悴忧愁,身上带着孝,冷冷淡淡地接了孩子,把孩子挂在身上,方若华便是心中有事,有些焦躁,可看他扯着披风细心地把孩子裹起,还是略微放了心。

“我爹死了。”

郑渊沉默片刻,勉强道,“我还有一远房叔父,这孩子,我会送到我叔父那儿,给他留下一笔银钱,足够把他养大的。”

方若华点点头,如此安排,再好不过。

郑渊又咬牙:“那个妖妇葬在了何处?”

方若华想了想,随手在桌子上抓起一张纸,写了地址给他。

郑渊一愣。

方若华叹道:“种种恩怨,皆是你们郑家和李瓶的恩怨,我只是一介外人,并不想,也不可能去干涉。”

郑渊沉默片刻,抱着孩子转头就走了。

杏儿和幻真观几个婆子匆匆追出去,一人给郑渊塞了个巨大的包袱,装得都是她们给孩子做的各种针线活,小衣服,杏儿甚至有人牵一只刚刚产下小羊,还在哺乳的母羊给送去,生怕郑渊一个大男人不会照顾孩子,再把孩子给饿到。

孩子在幻真观时,并不都是杏儿一干人带,因着那娃娃身体不好,生了病,有两个晚上还是方若华不眠不休,每过一阵都要醒来看看情况,熬得第二日都是黑眼圈,养只小猫小狗还要心疼,那是个活生生的孩子,她又怎么可能不挂念?

方若华叹了口气,还是打起精神处理戚家庄的事,是巡逻队发现得不妥,现在正带着人挖掘,刚刚挖出来了十六具尸体。

“没有人生还?”

“回小姐,暂时还没有发现。”

方若华摇了摇头,“杏儿,着人报官!”

杏儿一愣:“啊?”

冬日里房屋塌陷,压死人的事情每年都要发生,就是京城,京兆尹一到冬日都愁得不行,一旦有伤亡,又要认真琢磨谢罪的折子。

再是太平盛世,寻常百姓的命也轻贱得很。

“总之去报官,我觉得不妥。”

方若华也不是没在这种时代过过寒冬,不是没经历过灾情,冬日因为大雪,造成的各种危险,各种状况,她心里都有数。

她管不了天下人,可自己人她还是能分出心神去管一管,对于种种危险,全都做过预防,戚家庄的确是来得晚,房子都没改建过,可一处屋子坏了倒塌还有可能,这全部都…好,就算都塌陷好了,何至于没人能生还?

最近京城如此不太平,凌空还在追捕中,怎能不警惕些?

不光报官,方若华也亲自派了身边亲信去查。

只是戚家庄地处偏僻,周围没有几户人家,大冬天,晚上大家伙早早都熄灯睡了,谁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还是李茂才为人仔细,虽然被积雪覆盖去大部分,但他还是于戚家庄柴扉附近,发现有马蹄印,看过灶台,还发现戚家庄的人晚上吃过鸡,怕是刚刚招待过客人。

李茂才蹙眉,心下警觉——戚家庄招待的客人,若是没被埋在塌陷的房屋下,这件事怕就不简单。

他一心只听从自家真人的命令行事,现在真人的地盘上,闹出多人血案,此事如果只是意外也便罢了,如果不是意外…他准备回头便把真人身边的护卫数量再提高一倍。

这人名叫李茂才,却并不是秀才,只是他爹当初一心想让儿子当个秀才,于是起了这样的名字。

可惜当儿子的不是读书的料,反而自幼便得了机缘,拜武当山一位大师习武,习武有成,又从军入伍,一路从普通的大头兵当上了游击将军,可惜最终运气不好,碰上一个不懂用兵,胡乱打仗的主帅,吃了败仗,他一怒之下把那位糊涂主帅大骂了一顿,差点被军法处置,还是方若华当时在陛下和康亲王那儿,给他们展示自己最新的研究成果,几款火枪,听他们谈及此事,一时兴起见了见人,发现这人天生根骨非常好,便说了两句情。

也许是方若华很少会和皇帝还有康亲王提要求,更不会说一些涉及朝政的话,区区一军中小将,皇帝做好人,就把人给了方若华。

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两年后,康亲王次次看到李茂才就后悔得不行。

李茂才本身就天资出众,年纪虽然不小了,但方若华拿各种上好的药方给他药浴,又把自己前几个小时空搜集的各类武功秘籍都拿出来随便他翻阅。

说起武功秘籍,方若华以前并不在意,她本身习惯性地修炼当初当颂星师时,早就练熟的体术,再者,无论哪个世界,颂星师的力量她都可以利用,比起武功来,普适性更好。

当然,武功方面,在招式上还是很有可取之处,前面几个小时空,她也尝试在大百科上面搜过武功秘籍一类的东西,但是搜到东西都是吴以武入道的功法,十分玄妙神奇,唔,就是寻常人可能看不懂。

好东西的确是好东西,可拿出来说不定会害了人,方若华以往很多次都曾位高权重,搜集的各种珍品古籍中,不乏寻常武林人士能抢破头的好东西,现如今她是既不需要把大百科里的武修秘录取出来冒险,也不需要被宇宙商城里那帮奸商拿各种破烂骗钱,自家的东西就足够用了。

说白了习武这件事,好的武功秘籍当然挺重要,师父更重要,但最重要的还要看根骨,悟性和勤奋度。

乔峰就算只用太祖长拳,也照样能收拾少林寺的绝顶高手,所以,秘籍这东西,够用就好,不必太贪婪。

如今的李茂才,方若华自是不敢拿他和乔峰那样的英雄人物比,可论资质,的确是出类拔萃,不光是武功好,为人还仔细,又有耐性,更是忠诚,方若华用他就用得很是顺手。

因为太顺手了,康亲王每每看到方若华让一个能把禁军和他府中所有侍卫,削得哭爹喊娘,看到人就本能耳根发冷的人物,每天给她赶车,给她搬运行李,替她站岗放哨,甚至连烧水做饭的活儿也常常做,就总欲言又止,拿看疯子的眼光看方若华。

第八百八十二章 饭馆(两章合一)

可方若华,其实也没委屈了人才,她身边的侍卫都由李茂才带,还劝过这位,若是有其他想做得事,尽管去做,便是还想从军入伍,她一样可以请康亲王代为引荐,是这位自己不愿意,只说累得很,不想再去别处和人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只想过寻常太平的日子。

李茂才的太平日子,就是服侍师父,没错,虽说没有师徒名分,李茂才还三十余岁,比方若华大得多,但他就把方若华当师父一般,每日毕恭毕敬。

要不是方若华见多识广,以往也见识过不少忠仆的做派,最先受不了的肯定是她。

一场大雪,幻真观附属戚家庄一庄内上下老少十八人,全都被掩埋,尽数丢了性命。

方若华也是心惊不已,亲自去看了看上你。

整整十八人,一六十七岁老妇,三个一岁到三岁的幼童,还有一个刚出生两个月的婴儿,便是方若华,亲眼看到如此惨剧,也不禁气得摔了暖手炉。

所有死者都是戚家的人,并没有外客。

以幻真观在京城目前的势力,不敢说和皇亲国戚比,但也不可小觑,官府闻听他们报案,也非常重视,来了好些官差,仵作验尸,不过尸体乍看上去,都像是被砸死的。

京兆府金捕头在衙门里当了三十年的差,经验丰富,垂手立在方若华门前,沉吟片刻低声道:“…虽说并无十分证据,但…并不像全是天灾人祸。”

老捕头当差的日子久了,这直觉有时候也颇为准确。

方若华点点头,慢慢吞吞地看过几具尸体,视线落在其中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身上。

这少女是一众死者中,死相最惨的一人,整张脸被锋利之物划破,牙齿松动脱落,面露恐惧,显然是被重物直接砸中。

杏儿简直不忍看:“是萱草妹子,这…萱草妹子才和咱们林木匠定了亲,林木匠的新房都准备好了。”

一时间,一行人都有些不忍看。

“此事,我必要一查到底,还望金捕头鼎力相助。”方若华叹息道。

老捕头拍胸脯保证,一准把手底下最得力的捕快都派过来,由方真人调派。

幻真观的面子,他们京兆府内上下,怎么不会不给。

说是要彻查此案,但一开始也不曾大张旗鼓,方若华先自己掏银子,将戚家庄这一家一十八口安葬了,至于房子,既已倒塌,又死过人,实在没重新修补的必要,干脆推平了事。

戚家庄临山,土地稍嫌贫瘠,这一家人的田产,一共加起来五亩半的上等田,还有十几亩的下等田,干脆就折价卖给其他戚家人,还有左近的农户。

如今土地不易得,买的多,卖的少,若不是遇见天塌下来的大事,谁家都不会卖房子卖地,通常这地一卖,就代表家道中落,日子会越来越难过。

表面上一切平静,似乎都过去,大冬天死些个人,又有谁会当一回事?

暗地里京城附近的各路人马都开始活动。

连禁军都关注此事,实在是他们追捕不到凌空,正心急火燎,但凡有一点异动都想查查,万一要是能查出些端倪,找到线索,抓住那妖道,那他们也就算解脱了。

“牛犇没来,来的是冯佐。”

洛风半躺半坐地靠在屋檐上,眯着眼看便装行动,扮作几个货郎在附近走过的禁军,展开刚从鸽子腿上解下的纸条,轻笑道,“别看人们都说牛犇是个憨货,可这家伙的脑子,可并不是不好。”

能入禁军的,多数都是关系户,那些个王孙贵胄,世家勋贵家里的庶子庶孙,但凡有点上进心的,都会好好为自己谋一条路,去禁军待几年便是极好的选择。

可多数是混吃等死,想混出名堂,也不大容易。

人人都想立功,但这脑子要是不清楚,一门心思地要立功,恐怕功劳没到手,就先招了祸,洛风轻轻笑起来,凌空那妖道不算什么紧要人物,但就这么个小人,朝廷里两尊大神,对他的看法也不大一样,太上皇的态度暧昧,下令都是要抓活的,似乎对此人别有想法,皇帝在太上皇面前表现得老实听话,但随意地态度中,一句死活不论,可不代表他想要的是个活人。

“…千古难测是人心。”

洛风举目一看,正好看到无尘老道骑着只青色的小叫驴由远而近,溜溜达达过来,一个翻身落下地,冲无尘道长露出温和灿烂的笑容来,“道长,哟,不容易啊,您老这回在我眼前露面,难不成真靠你们小破道观那乱七八糟的情报网,打听到什么要紧消息?”

无尘老道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冲洛风翻了个白眼,理也不理他,径直走到方若华身边,登时换了一张脸,笑容和煦,神神秘秘地道:“方真人,老道今儿就带你去享受一回绝顶美食。”

不过瞧这位老道长的模样,可不像是只想让她吃什么美食的模样。

方若华笑了笑也就应了,无尘道长便笑盈盈领着方若华一路出山村,走着走着上了一条小径。

“咦,不是去吃素斋?”

方若华看他们所行之路,却有些陌生,她本来以为老道有事要找她,顺便请她吃顿素斋,毕竟,无尘老道的素斋便是天下第一等的美食,着实不必舍近求远。

“想犒劳犒劳你,当然要给你弄点好吃的,特别的来尝一尝。”无尘笑道。

他这般说,方若华也就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

一老一少二人悠悠哉哉前行,洛风一路也骑了一匹高头大马相随,但无尘就是不理他,只当没看到,洛风也不介意,说话如常:“哎,有些人就是小气,连几句实话都听不得。”

无尘道长的脸色登时绿了绿,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一副要厥过去的样子。

洛风只好苦笑着又去哄他。

方若华也拿他们没辙,根本不肯掺和进去,只当没听见。

说起来无尘和洛风这一对忘年交,感情好是真好,闹起别扭来也是烦人又幼稚。

最近又是闹灾,凌空之事也令人心烦,还有新出的戚家庄之事,方若华人手不足,便广邀朋友相助,无尘老道也是亲自出马,他老人家在本地是地头蛇,人脉广,消息来源多,对自己信心十足,别看老道士在外人面前仙风道骨,现在年纪大了,到有点小儿心性,容易较真,偏偏洛风虽说习惯惯着女孩子,对别人却是很有些惹人恨之处。

他这两年寻常便总与无尘争执,下棋要吵,喝酒要吵,就连赏个花草都有可能吵起来。

那日方若华因戚家死去之人生气,无尘正好撞见,便拍胸脯保证,说京城武林同道,他全都认识,三教九流,无不卖他几分薄面,保证数日之内,当日但凡路过戚家庄之人,他都给查出来列下名册,供方若华问询。

洛风正好出门,听到这话,很不符合他人设身份,也不走脑子地讥笑了老道几句,说他自以为消息灵通,交游广阔,结果让他留意云飞,却让人家在他道观吃了半个月的饭,连吃带拿,他愣是没发现,看来那所谓的情报网早就形同虚设。

几句话气得无尘跟他翻了脸,放下狠话,他日若不让洛风把这等酸言酸语,怎么吐出来的就怎么吞回去,他以后看到洛风就绕道而行。

方若华看着无尘的徒子徒孙把气哼哼的老道爷哄走,也不怎么当回事,光是今年,这都第二十九次翻脸,数量一多,真让人提不起心思说和。

一路吵吵闹闹,就到了正地方。

无尘老道带方若华去吃饭的地处,在京郊一座山上,位于凤凰山以西三十里,这山到没有名字,可环境却很好,连康亲王都在山脚置办一座温泉庄子。

山腰有一个小小的,天然形成的小山洞,冬暖夏凉,无尘老道喜欢这地方的清净,也爱坐在这里赏风赏月,尤其是赏雪,十几年来,这一片都是他的地盘,春夏秋冬总有几日要过来松散松散。

不过,最近半年山洞让京城里几个文人墨客发现,好像还有个什么名士,听说教出过两位状元的那种,写了一篇《登京郊无名山怀古》。

总之,一下子,所谓的无名山也有了名,好些文人都跑来开诗会,文会。

山上登时变得很是热闹,渐有人气。

脑子灵活的京城老百姓,过来卖个吃食卖个酒,支上个摊子烧一点山泉水,采些野茶山果,只要包装得稍稍好些,文人墨客们就不吝购买。

有力气地还能做挑夫,只要一天能做个三回生意,就能赚以往小半个月才赚得回来的银钱。

方若华看无尘老道拉着她上山,就扬眉道:“我是不是记错了,那个时不时垂头丧气,还抱怨自己私人地盘被别人‘强占’的人,不是你无尘道长?”

无尘呵呵了两声。

“方小友,你可别跟着洛风学坏,到不知好人心,老道我尝到了美味,还一心想着你,难道你不该感激?”

别说,确实是美食。

看架势,那山洞显然被一个厨子给占了去,还改造成个小饭馆。

方若华举目眺望,这厨子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不看面孔,只看身体到还显得很年轻,肌肉柔顺结实,两条手臂比寻常人粗壮许多,想来很是有一把子力气。

这人外表看着似乎是有些呆闷,到不像是那种看起来脑子灵活,还知道别出心裁做文人墨客生意的那种商人。

可他的确是颇有想法,眼光锐利地把山上风景最好的山洞给占了去,然后外头的平台上,亲自动手砍断大树制作桌椅。

桌子便是大木墩,椅子是奇形怪状的石头,连碗筷盘碟,都就地取材,全是木头的,带着原木漂亮精细的花纹和清香味,颇具雅韵,正合文人墨客之心。

与旁的饭馆相比,还有特别之处,但凡觅食而至的客人,并不能点菜,每人坐下之前,直接在一个木头箱扔至少三十文,沉默寡言的老厨师就按照你给的钱,帮着把饭菜做好端来。

配菜是老厨子的事,他做什么,客人就得吃什么,而且你还不能多要,以免浪费,这厨子可高冷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