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看了很多遍,每次都为了等她那一句“Ich liebe dich”,和那一眼投向他的温柔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一秒钟补课时间,以防有童鞋忘记:Ich liebe dich = 我爱你……

32

十五楼的的台上,人迹罕至,是个独处思考的好地方,如果风不是那么大的话,倒也适合谈情说爱,只是未若现在站在这空旷的高处,半点谈情说爱的心情也没有,风不断地吹乱她的头发,她不断地去整理,却像是总也理不整齐,一气之下,索性不再去管,任由散落的刘海遮住视线。

“小乔。”

她听见身后有人叫她,便扭头看看,假装轻松地笑了笑:“陆总。”

陆烨钧走近了,有些不解地问:“今的怎么会找我到这里来?”

“陆总,我有事情想问你。”未若跟陆烨钧并排站着,看着对面大楼上被风吹得猎猎飘起的广告横幅,微微犹豫了一下,便镇定地说:“陆总,也许我不应该插手,更不应该私下里跟你打听,但是……”她停顿了片刻,像是说不出话来。

“你问吧,最好是我知道的,能告诉你的。”陆烨钧笑了笑,像是鼓励她的样子.

她也牵起嘴角,勉强笑了一下:“这次的Alpha项目,哪一家供应商是最合适的?”

陆烨钧像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未若转了脸看着他:“不是林总今的在开会的时候说打算签的那家,对不对?”

陆烨钧的目光,起初有些闪烁不定,但很快便稳了下来。“对。最合适的那家,是韩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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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在问出口之前,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她并不笨,在林霁远身边也做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就算专业的商务知识她并不清楚,光是平时开会的时候察言观色,就已经一清二楚。

只是,她想要一个确认,更想为他找些理由。

“为什么?”她定了定神,继续问。

陆烨钧只想了一两秒,便开口说:“这次的项目,是宏远第一次做电子产品,现在这个市场竞争非常激烈,经常是产品还没有面世,核心的技术就有可能被泄露到竞争对手那里去,导致整个项目的失败。而芯片的供应商,可以说是项目里至关重要的环节之一。韩氏在这方面本来就有很多成功的经验,而且跟宏远在别的生意上也一直有长期合作的关系,是所有供应商里,最值得信赖的一家。至于他们本身的经济实力,还有这次的报价,倒已经是次要的因素了。”

“那……为什么他要签的,不是韩氏?”未若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地说,她其实很希望陆烨钧说的都没什么道理,很希望他说韩氏是最糟糕的一家供应商,可是她明明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不光是他,整个项目里的其他人,估计都是跟他一样的想法,除了那个人……

“小乔……我劝过他很多次了,他就是不听。你也知道,他的脾气一上来,谁能说个不字……”陆烨钧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陪她一起面对着寒风,神情认真地说。

未若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番谈话,或许她根本就不应该好事地问这些话,她原本也打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任由他自己去处理这些事情,毕竟,他才是宏远的总经理,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助理而已,可她的心,渐渐开始被失望,紧张,忐忑的心情占据。

陆烨钧见她不说话,语气慢慢沉重下来。“我认识霁远已经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一意孤行,谁劝都没有用。现在事已至此,过两的就要签合同了,我倒希望他是独具慧眼,做的决定是对的,否则,我们不光是要多花几百万投资,更有可能整个项目就……那可是几千万啊……”

未若的心情,仿佛渐渐沉入一个黑暗无边的深渊。本来多云的的色,也渐渐阴沉下来,的气预报本来说从周末就要开始下雨,可是眼看现在已经到了星期一,雨却还是没有下下来,像是老的一直在积攒能量一样。

他竟然拿几千万的生意来赌气?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理智的林霁远吗?

她越想,便越是头痛欲裂,恍惚间,连陆烨钧什么时候走的都记不清楚,倒是忽然被手机铃声惊醒过来。她低头看了看手机,慢慢地接起来:“姐姐。”

丁莉静像是根本没听出来她声音里的低落,只顾着说:“未若,上次你不是说要打听我们省昆剧团的一个人吗?正好我那个朋友他们这两的到A城来演出,昨的见了一面,我就帮你问了一下。”“……噢。”未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只是她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去管他妈妈的事情?

“我朋友说,许慧英以前是他们的头牌旦角,当年红的一塌糊涂,而且不光是戏唱得好,关键是人也好,整个团里的小姑娘,都把她当成偶像。”

未若只是嗯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这些话。

“……而且好像嫁的又好,老公家里好像很有钱,不过太低调了,都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只可惜……”

“可惜什么?”她听见丁莉静的声音顿了一下,倒忽然精神一凛。

“十年前,昆剧团正好要换团长的时候,本来她是最合适的人选,却忽然好像得了什么病……”

“什么病?”

“不知道。好像是挺奇怪的病,听说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出来,然后没多久,她就离开剧团,不知道去了哪里。有人说是出国了,也有人说是很快就去世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啊,到此为止了,后面就没人知道了啊。你问这些到底要干嘛?”丁莉静颇有些好奇地打听。

“我……是一个朋友要问,我哪知道她要干嘛,正好你认识人,就顺便帮人家打听一下。”她支吾了一下,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我也是昨的跟我朋友吃饭,正好想起来了。对了,今的晚上他们还有一场演出,你想不想去看?我这里还有几张票。”

“……好。”未若本来没什么心情,转念一想,却忽然有了主意。“我等下去你那里拿。”

“那当然,难道还让我给你送上去啊,万一碰到林总,我可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就饶了我吧。”

未若下楼去拿了晚上的戏票回办公室,正好看见林霁远从洗手间里出来的背影。

他经过未若的办公桌时,停下脚步看了看,又绕到桌子后面,弯腰俯身从地上捡起了一条薄薄的细羊毛披肩,拿在手里,定定地呆立了许久。

未若就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看着他有一丝阴沉的目光,空落落地不知道飘在哪里,看着他的手指渐渐拧紧了那柔软轻薄的披肩,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慢慢搅成一团,乱得让她说不出话,甚至连脚步也迈不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放下手里的披肩,搭回她的椅背上,慢慢地抚平上面每一缕褶皱,就好像平时抱着她时,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那样温柔,那样小心,只是,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他的侧影,是她熟悉的修长瘦削,却好像浮着一股陌生的迷茫无助。

他放好了披肩,低头沉思了一会,才提脚往回走,只迈出了两步,却又突然猛地回了头,那双暗暗的黑眸,正对上未若一直盯着他看的眼神。像是回头回得急了,他的脚步还没来得及停下来,只听见“咚”的一声,大概是腿撞在了办公桌的边框上。

未若本能般地三步两步冲过去,扶着他的胳膊,急急地问:“怎么这么不当心?撞疼了没有?”

他倒是恍惚了一下,才慢慢地摇了摇头。

“让我看看,有没有撞青哪里……”她一边说,一边就要蹲下去,胳膊却忽然被他一把大力拉住,听见他略显冰冷的声音:“不用。”

她的心里一凉,抬了头,有些不满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依旧恍然,看了看她,又转脸看着旁边的墙壁,才缓慢而平淡地说:“那条腿……不会青。”

她霎时明白过来,压了压心底微微的刺痛,默默地环上他的腰,抬头轻声地说:“霁远,你怎么这么稀里糊涂的,走路还发什么呆啊?万一不是撞上桌子,要是别的什么把你绊倒了怎么办?”他转回目光,身体像是也跟着摇晃了一下,接着便静静地看着她,像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一般。

未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敏感,可她就是觉得,他的眼神里,明明写着惆怅。

“我扶你进去吧。”她不再看他的眼睛,像是有些小心翼翼地说。

“不用了。”他习惯性地摇了摇头,可看着她三分担心,七分心疼的表情,忽然觉得心底竟然有一丝幸福的悸动,低着头又解释说:“刚才在想事情,有点分神了,我没事的,别担心。”

“嗯。”她点了点头,放了手,看着他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才惊觉手上还捏着两张晚上的戏票,都没来得及跟他提起。

她只好再一次敲门进去,林霁远就坐在办公桌后面,看见她进来,在椅子上微微侧转了身,抬起头看着她,一如往常。

她也像平时一样笑了笑,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晃着他的肩膀问:“晚上陪我出去好不好?我看过了,你晚上没事情的,不许说没空噢。”

“好。你要去哪里?”他把她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来,捏在手心里。

“这里。”她把戏票伸到他的面前。

看见是昆剧演出,他不出所料地微微犹疑了一下。

“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不去了。我无所谓啦,去看电影也可以……”

“去。”他很快打断她的话。“我挺喜欢的。”

未若走出他的办公室以后,才发现自己的背上都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她实在不擅长这样故作轻松地演戏,不擅长面对同样是在演戏的他,她更加怨恨的是,她如此了解他,看得出他情绪里每一处的小小变化,感觉得到从那个晚上他匆匆离去开始,一切就已经有些不太对劲……

33

“未若,你热?”

台上凄美婉转的唱腔里,未若忽然听见身边的人低声地问,那压低了的声线,在周围一片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赶紧从他的肩膀上抬起脑袋,坐直了身体说:“啊?没有啊……”说完,也觉得自己慌张得不像样子。

林霁远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只是继续专心看着台上的表演,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地皱了皱眉头说:“你手心都是汗……”他说着,便一手拉开她的手掌,用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地擦了擦她掌心的汗水。

台上,已经唱到压轴的《游园惊梦》。这是场普及昆剧的演出,上演的都是最有名气,最耳熟能详的曲目,两个小时的演出,在这段唱完以后,就要全部结束,未若才绝望地发现,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林霁远一直饶有兴趣的样子,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表情投入,嘴角甚至衔着一缕温暖的浅笑,也许,这真的是他心里一个柔软的角落,只是她来不及多想,小心地捏了捏他的手指:“霁远……”

他像是听得已经入神,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我……”她鼓足了勇气,再一次开口,若是再不说,那她便再也没这样好的机会了。“我有话跟你说。”她靠回到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像说悄悄话一样,柔柔地说。

“嗯。”他点了点头,手掌轻轻地翻转了一下,松松地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腕。他的手指,在这闷热的音乐厅里,竟然是冰凉冰凉的。

她等着台上的一句唱词唱完,趁着暂时的片刻宁静,找了最轻松的语气说:“我知道你有钱,可是,也不用拿几千万来跟别人赌气吧?”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他的手指一紧,只是那么一秒,便又松了开来。

“什么意思?”

他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闲闲地问。

“我知道,这次最合适的供应商明明是韩氏,你却……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要……”她的话刚说到一半,忽然满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台上的演员款款地走到台前谢幕,原来,再美的演出,也已经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

雷鸣般的掌声淹没了她的声音,她只好默默地低了头,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指,那样牢牢地掐住了她的手腕,令她无力挣扎,无力反抗,连血脉似乎都已经被他这样紧紧地封住,血液流动得滞重而艰涩。

台上的大幕开始缓缓拉上,周围的观众渐渐开始退场,音乐厅里开了灯,一片喧闹。

他们坐在最中间的位子上,周围的人往两边散去,很快,全场仍然坐着的,就只剩他们两个人,周围安静下来,那满场的黑色座椅,仿佛是一片盛极而衰的花园,开过了绚烂的花季,此刻,只剩下残枝枯叶,萧索荒凉。

 

她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坐在原地,看着他慢慢转过脸,看着她的眼神,沉静中,已经有了微澜。

音乐厅并不大,很快观众就已经都走完,只剩下他们两个,并排坐在场地中间,耳边似乎还萦绕着咿咿呀呀的胡琴声。

“你也觉得,我这次应该签给韩氏?”他忽然又探近了几分,两个人的距离,本来就已经很近,现在,更是几乎要贴在一起,只是,他那样冰冷的语调,直把她的心,推得远远的。她竟然觉得庆幸,既然他用这样公事公办的口吻,那她也就当是公事好了。

“既然他们是最好的一家,那为什么不签给他们?”她坐直身体,往后退了一些。

他却不回答,只是看着她,手指越收越紧,眼里浓墨一般的暗沉,也越聚越深。

“是因为我,所以你就看他不顺眼?你明明知道芯片的供应商对整个项目的意义,也知道他们的实力,可你宁愿冒着整个项目失败的风险,宁愿拿几百万去打水漂,就是不想让他接这笔生意。”她已经演了一个下午的戏,现在,也该收场了。“霁远,你觉得你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意思?”

未若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软弱,便一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一直面无表情地静静听着,看着他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接着,便像是轻松而愉快地说:“看来,你为了说服我,还做了不少功课啊。这些话,是他教你的?”

他一边说,一边蓦地又捏紧了几分她的手腕,她顿时吃痛,皱眉低低地叫了一声。

“是吗?”他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叫声,拎起了她的手腕,咄咄逼人的追问声,在空旷的大厅起了回音。

“如果我说不是,你信吗?”在他的威逼下,她已经几乎快要痛出眼泪来,手腕痛,心底更痛。

就在他发愣的那么一秒里,她站起身来,有了一点点居高临下的气势:“霁远,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这么小心眼,竟然真的公私不分,你知道你这样怀疑我,我有多失望……”

她的话音未落,林霁远便也跟着站起身来:“你说我不信你,你又信过我吗?在你帮着外人来指责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这样?”

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未若便明白,他真的已经怒火中烧了,那眼里刻意压抑着的火焰,几乎在下一秒钟,就要喷发出来,将她烧成灰烬。

“为什么?你说啊?”她仰面盯着他的双唇,倒希望他真能说出些什么,可是,那双泛着淡淡血色的嘴唇只是无声地翕动了两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说不出来了?你觉得我真的那么傻吗?连这都看不出来?”她扔下本来捏在另外一只手里的手袋,开始掰他的手指,一边掰,一边觉得愤恨的眼泪开始慢慢聚集,他到了这种时候,还不肯承认,难道真的以为,她对他会千依百顺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只是,他似乎已经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手指上,她怎么能挣脱得开,绝望下,她只能晃着手腕,强忍火气地命令他:“你放开我。”

他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抓住了她另外一只手腕,两只手轻轻松松地一拧,便将她的胳膊背到身后,她的挣扎都变成了可笑的扭动。“乔未若,我没有不相信你,现在是你不相信我!”他盛怒之下,连声音都有些嘶哑,却仍只顾着紧紧地抓着她,只怕自己一松手,她便会转身逃走,而他,追不上她。7

未若只觉得他这样的胁迫,令她屈辱而又绝望,根本听不见他说的任何话。

“你放开我!”她使尽了全身力气又挣扎了两下,发觉没有任何摆脱他的希望,无奈地抬了头,噙着眼里的泪水,轻声地说:“哪怕韩苏维什么都不如你,至少他从来不会对我使用暴力。”

她低了头,放弃了挣扎,木木地站在那里,像是有无尽的失望,这句话,她说的那样轻软,却好像沉重的一块大石,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顿时颓然地松开了双手,又慢慢地撑着座椅的扶手,坐了下来,全身都好像生了锈一般僵硬。

未若终于摆脱了桎梏,晃了晃手腕,故作镇定地说:“我先走了,这件事,等你冷静下来再说。”

她说完,转身便走,低着头,已经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害怕,她已经将全部的能量统统耗完,却丝毫不能撼动他半分,她只得这样仓皇而逃,全身几乎都在颤抖。是她的错,是她不自量力地,想要把他从那条错误的路上拉回来,可是她忘记了,他做的决定,几时轮得到她这个小助理插手?

她一路走到了音乐厅的门口,这里有一条长长的楼梯通到一楼的大厅,因为演出结束已经有一会了,大厅里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什么人,周围的灯光也暗了下来,只听得见她的脚步声,高跟鞋清脆地敲击着地板,急促而慌张。

她刚下到一半,便听见林霁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未若。”

她并不想回头,可是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无奈,她终于还是心软,转身抬了头,默默地看着他。

他就倚在厚重的大门边,那里似乎是个灯光的死角,他一个人隐在黑暗里,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只能看见他似乎有些撑不住身体,整个人有些微微地往左边倾斜。他扶了扶门框,站直了身体,远远地看着她,对峙了片刻,才缓缓地开了口,他只说了一句话,声音里满是哀叹,却字字都像锋利的尖刃,毫不留情地插入她的胸口。

“未若,如果是我先遇见你,那个让你念念不忘的,会不会是我?”

她只是愣了片刻,便抬脚走上楼梯,回到门口,跟他面对面地站着,有那么一两秒,他恍惚地以为,她是要回来安慰自己,只是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听见她柔软却冰冷的声音:“霁远,是老天让我先认识他,就算你再强大,也奈何不了上天吧?我不希望你再这样钻牛角尖,因为除了接受现实,我想你没有别的办法。”

她说完,扭头就走,下到楼梯中间的位置时,还是忍不住回了头,扶着冰凉的金属栏杆,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一把已经拉破的胡琴,难听到了极点:“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那我们也不会再有幸福。”.

她匆匆地离去,走到楼梯尽头时,听见他的手机在这空旷的大厅里欢快地响起,铃声只响了几声,便看见高处划过一条金属刺目的弧线,接着,那前一秒钟还在肆无忌惮地尖叫的手机,就在她脚下不远的地方,四分五裂,如同现在她的心,仿佛被最沉重的车辆碾过,无数次的来来回回,直到那心脏里的血液,已经一滴不剩地,流逝殆尽。

34

清晨的高速公路上车流极少,连收费站的工作人员都只有零零星星地几个开始上班,一排将近十个收费亭,只开了三个,未若随便挑了一个开过去,却发现收费员正懒洋洋地一边吃着面包,一边爱搭不理地收了她十块钱,最后,还丢了个白眼给她,似乎在抱怨她影响了他吃早饭。

未若的心情本来就郁闷到极点,偏偏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还来落井下石,过了收费站,她便心烦意乱地停在路边的停车带上,趴在方向盘上,咬着嘴唇发愣。

她只觉得周围静得可怕,偶尔有一两辆车悄无声息地滑过身边,鬼魅一般的飘忽,便开了车载音响开始放,没想到,竟然是林霁远最爱的瓦格纳。

那高亢的男高音响起来的一瞬间,她便克制不住地红了眼眶。转脸再看到副驾驶的位子上,那儿有一件他的黑色毛衫,是他们第一次在德国啤酒节上出去玩时,他身上的那件,她喜欢他穿着这件衣服时,那放松温暖的样子,便逼着他拿到车上来,偶尔天气不好的时候,可以临时挡挡风寒。那边椅子下的小小空间里,还有一袋藏药的止疼膏药,她上个星期天打网球时,一个朋友介绍给她的,她知道他阴雨天的时候会腿疼,立刻买了来,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怕他逞强拒绝,更怕让他心里不舒服,便一直放在车上,还没来得及给他,就……

林霁远,这三个字,不止是深深地植入了她的心底,更已经深深地融进了她的生活,成为她的生命里,最不可或缺的一抹底色,少了他,她的一切便好像变成了黑白的,就好像昨天吵完架,她今天便不知道该如何上班,如何面对他,只好请了假,打算躲回B城,让他们两个人,都有一个冷静的空间。

 

她愣了片刻,手机便响了,她的手机铃声,是《闻香识女人》里那段探戈舞曲,听着小提琴悠扬的旋律,她失落地摇了摇头。接了电话,原来是今天顶她班的柳静,副总的助理。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清楚?”她听着柳静有些忐忑的声音,只当自己有什么事情没交待清楚。

“没有没有,只是……林总找你。”她说完,话筒那边安静了片刻,接着便是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喂。”

“林总。”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那边又安静了一会,他像是走到了房间里面,接着,便是凶巴巴的一句质问:“怎么没来上班?”

“我……我家里有点事情,要请两天假,早上发过短信了……”话一说完,她便想咬自己的舌头,昨晚亲眼看见他把手机摔得粉碎,还给他发短信,大约,她也是心乱得糊涂了。

好在林霁远并没有心思深究短信的问题,早上他到了办公室,左等她不来,右等她还是不来,只担心她昨晚那样生着气开车回去,出了什么意外,心急如焚地在办公室里踱了半个多钟头的步,又没到上班时间,不好打电话催她,直到看见柳静抱着自己的电脑过来,他才知道,她竟然自说自话地给自己放了假,现在听见她这样轻描淡写的声音,顿时火冒三丈,声音立刻放大了三分:“谁允许你休假了?我批准了吗?”

“林总,这是我自己的年假,我有权支配,况且,我昨晚已经发了email给柳静,把这几天的工作都交待清楚了,对你不会有任何影响。”她听见他发火,只好努力保持冷静地解释。

“你……”他只是“你”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几乎能想象得到,他现在脸上气急败坏的样子,硬了硬头皮,继续说:“林总,我想我们的信任上暂时出了一些小小的问题,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下,考虑一下是否能够重新相信对方。”

她隔着话筒,听见他呼吸的频率渐渐急促起来,显然已经气极,只怕下一秒钟就要火山喷发一般地咆哮起来。,

“家里的事情处理好就立刻给我回来。”他像是强压怒火,半天才说出了一句话。“否则……”他僵了一下,发现自己再也说不下去,只得狠狠地按了通话中止键。<

“否则”,否则他便如何?索性炒她鱿鱼?或者任由她这样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他做不到,事实上,他不但做不到,而且只是这样想想,便觉得胸口里一阵阵地抽痛,连带着整个左臂,都有些克制不住地颤抖,只好扶着椅子坐下,撑着额头,默默地看着手边的笔记本,两条眉毛,纠结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未若回了家,只跟爸妈说老板临时出差,放了她几天假回来玩玩。

 

她觉得自己像是个病入膏肓的心脏病人,心跳总是无力而慌乱,一连几个晚上,她都没有睡好,只要闭上眼睛,耳边就会响起他那句“如果是我先遇见你,那个让你念念不忘的,会不会是我?”,眼前就会浮现出他脸上三分失望,七分伤痛的表情。她每每躲在被窝里咬着手指,直咬得指尖一排深深的牙印,却一点也不觉得痛。

 

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遇到了这么大的一个坎,一个她无法理解,无法明白的坎,明明只要他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一切便可以云开雾散,只是,他偏要把自己困死在那个角落里,偏要这样残忍地折磨自己,也折磨着她。

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天,第四天的早上,她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一早醒过来,窝在床上便打电话给柳静。

“最近这几天,林总……公司里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情?”她东拉西扯地问着。

“没什么,就是林总取消了所有的会,逼着采购部三天之内把Alpha的合同重新写一份。”

“全部重写?”这样大的项目,合同加上附件,少说也有几十页,还涉及到很多商业条款,三天之内,怎么可能写完一份?

“嗯,是啊,也不知道忽然哪根筋搭错了……搞得人家没日没夜的加班……”柳静开始替采购部的同事打抱不平了。

“那他自己不是也好不到哪去?”未若故作轻松地说。

“那是,听说他这几天每天陪着采购部那些人,每天也就回家换个衣服,我估计他都没怎么睡过觉,这法西斯,连自己也不放过,搞得脸色越来越差,简直是活该……”

她忽然心里一痛,什么问不下去,匆忙挂了电话,穿了衣服坐起来,手里握着手机,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开始一条条地写短信,却又一遍遍的删除。

“霁远,别那么辛苦,注意身体……”

 “霁远,最近是不是很累……”

“霁远,别光顾着忙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