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这位大姐了。

没一会儿,刘雅琴从屋里出来,大概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关门,好好的木门被她弄出了哐当大的动静。

刘青正弯着腰在井旁打水,并没有抬头,眼角余光依稀看到纤细的身影从身旁掠过,带起一阵清风。

打了水上来,刘青看着高高堆在木盆里的锅碗瓢盆,到底没有喊住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院门的刘雅琴。

今天早上轮到她娘李氏留在家里喂猪,李氏为人勤快,趁着煮猪草的空隙,还把院里屋子都收拾了,也因此她现在的任务少了一项,只需要洗碗。

刘雅琴不留下来帮忙,倒也无所谓了。

刘青没功夫跟小姑娘计较,利落的挽起袖子,把锅碗瓢盆刷干净放回灶房,又收拾了井旁的木盆和水桶,才回她和李氏的屋子,拎着针线篮子出了门。

她师傅的家就在刘家隔壁,隔了一堵墙,只是这年头院子都建的很大,刘青仍是多走了好几步路,才走到她师傅院门口,刚踏进院子,穿着半新鹅黄布裙的女孩便朝她招呼道:“青青,你可算来了。”

刘青刚点了头,冲女孩露齿一笑,一道清澈的声音已经插/了进来:“雅琴过来的时候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我在家洗碗呢。”刘青笑道,虽然她不跟刘雅琴计较,但是抛下她在家干活,一个人先来大花姐家,也是刘雅琴自己做出来的事,她犯不着为别人遮掩。

一眼瞥到安坐在椅子里的刘雅琴,已经变了脸色,刘青点到为止,话锋一转,道:“再说师傅没放我的假,我哪里敢不来?要被师傅拿戒尺打了。”

“你小声些,我娘在屋子里呢。”说话的是大花姐。

大花姐比刘青大了好几岁,正是待嫁的大姑娘,婚期已经定了。大花姐以往虽教着刘青她们刺绣,跟这些十来岁的小姑娘却并无多亲近,可能是刘青如今是她娘的徒弟,与外人不同,她对刘青便亲厚了许多。

刘青顿时一脸害怕的表情:“完了,要被师傅听见了。大花姐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大花姐忍不住噗嗤一笑,拍了刘青一把,嗔道:“别装了,我娘喜欢你还来不及,何曾骂过你?”

说罢,又道:“行了,进去里头罢,别让我娘久等了。”

在刘青师傅家学刺绣的,除了他们刘家两姐妹,另外还有五六个姑娘,加起来都能组成小型的培训班了。但是能跟着师傅学的,也就刘青一个了,其他人都是跟大花姐学个皮毛。

就算是这样,村民们也都心满意足了,对大花姐家十分感激。这年头,手艺讲究的是传承,富贵人家或许把女红当成闺秀必备课程,但对勉强仅够温饱的穷苦百姓,这便是能够吃饭的家伙,不是随随便便能学到的。

在这十里八村,相看姑娘,条件也大多是会过日子,对于针线活,能缝补衣裳,缝制新衣裳便尽够了,若哪家姑娘会刺绣,即便不是精通,那在婆家跟前也是很加分的。

落水村以前没有会刺绣的,大花娘是唯一一个,好在她也不藏私,人家拿着精面、鸡蛋等谢礼,请她帮忙教一教刺绣,她都不会拒绝。

以前是大花娘亲自教,现在大花年纪也大了,手艺也十分出挑,大花娘便把这些都交给女儿,自个儿只顾埋头刺绣。

这么多年,能被大花娘看中收为徒弟,倒也只刘青一个。

许是因为家里人多口杂,大花娘再不藏私,自己的手艺也不想叫随便什么人偷学了去,不然这收徒就没什么意义了。所以其他人都在堂屋学习,只刘青,一惯被师傅拉进主屋教导。

登堂入室什么的,刘青已成习惯,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进屋子先恭恭敬敬的朝师傅行了个礼:“师傅。”

“坐吧。”摇篮里睡着刚满周岁的小家伙,师傅压低了声音,朝刘青招手。

刘青也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来到她师傅跟前坐下。

师傅也没有叫刘青立即开工,先问了她情况:“昨儿可用热巾子敷过手?”

“敷了。”刘青点头,不等师傅继续问,自觉的回道,“比起前几日,今天手腕已经好了很多,没那么疼了。”

“那就好。”师傅也满意的点头,安慰道,“学刺绣,首先就要能吃苦有耐心,手艺都是一点点磨出来的,你现在手腕会痛,是因为刚刚开始练,等习惯就不痛了。”

“况且你这还是好的,你大花姐五岁就跟着我学,刚开始的时候手都是红肿的,我也没有因为她痛就让她歇几天,这东西不能停。别看你师傅我绣了几十年的花,现在要是歇个几天,再把活计捡起来,手上功夫照样变得迟钝。”

“我知道。”刘青一脸受教的表情,“哥哥说过,做什么事都要坚持,一鼓作气,中途不能断,一断就捡不起来了。”

“就是这个道理。”师傅脸上露出了笑意,“你哥到底是读书人,说的话跟咱们都不一样。”

“哥哥是聪明,不过牛牛也不差啊,我听说牛牛抓周的时候抓了一本书,以后肯定要考秀才当大官的!”

牛牛是刘青师傅儿子的小名。

没有人会不高兴别人夸自己孩子,刘青的师傅听到刘青这番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刘青知道自己可能比真正的小姑娘多了一些耐心和努力,却远不到拿天赋来说事。再说这年头会一项营生不容易,有手艺的都藏着掖着不让人偷学了去,就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而且她师傅还有亲女儿,更不缺继承衣钵的后人。

哪里就缺她这个徒弟了?

自从在她娘那里听到师傅的儿子抓周的事,刘青便隐隐有些猜测,她师傅真正看中的,恐怕不是她。

刘青自己很能理解,她师傅自己有能力赚钱,刚嫁过来的时候婆家一贫如洗,如今靠着她师傅的手艺,他们家已然成了落水村数一数二的殷实人家,家里起了青砖瓦房,名下有几十亩上好的水田,租赁出去,就算一家人坐着不干活,凭这些租子也不愁吃穿。

生活衣食无忧了,追求的东西自然也不一样。她师傅现今老来得子,两口子当宝贝看着,小家伙也争气,在满岁宴上抓到那么个前途无量的东西——刘青记得她娘说过,亲哥当年抓周那会儿,也是紧紧抓着一笔杆子,谁哄都舍不得放下。蒋氏灵光一闪,领着大孙子去算命,算命的瞎子说这孩子是文曲星下凡,天生的状元命,天花乱坠一通,把蒋氏唬得一愣一愣的,回来同老爷子和刘大爷商量,还在世的老爷子当场拍板,砸锅卖铁也要送这孩子去念书!

所以供刘延宁上学,除了是刘大爷夫妻坚持,还有老爷子的遗愿在内,这个时代最讲究孝道,怕地底下的老祖宗怪罪,刘家几兄弟也不大敢忤逆去世了的老爷子。

这些都是题外话了。刘青很能理解她师傅的追求,有心把儿子培养成才,自然想跟整个村子唯一会念书的刘延宁打好关系,对方是前辈,以后她儿子有什么不懂的,也方便开口请教。

再说她师傅虽然有私心,但教她也是一丝不苟,认真负责,她没有理由不尊敬。

人有自己的追求,并不是什么坏事。

“牛牛以后能有你哥的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师傅抿着唇笑了,眉眼彻底舒展开来,轻声道,“你昨儿绣的东西拿来我瞧瞧。”

第十六章

刘青没想到,她都没告刘雅琴偷懒,把活都堆给她干的状,刘雅琴先同她娘说起她的不是来了。

“娘,刘青青太坏了!我不就是没等她,先去了大花姐家吗?她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坏话,要是大家真信了她的话,以为我在家经常偷懒不干活,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王氏对这个女儿的看重,比两个儿子也差不了多少,闻言便炸了:“这臭丫头居然敢做这种事!走,娘帮你讨回公道去,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你的坏话,败坏你名声,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刘雅琴大概自己也有些心虚,不敢对峙,便扯了扯王氏的衣摆,低声道:“娘,咱们这么跑过去她肯定不认的,她现在嘴巴可能说了,奶也更信她的话,不听我的……”

王氏心疼自己的女儿,拍着她的肩柔声哄道:“雅琴啊,这事可不能算了,你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名声真要被她给败坏了,那可了不得!你奶就算再偏心,这么大的事也不可能仍护着她的。”

“我不要。”知母莫如女,刘雅琴把刘延宁搬出来,“要是真闹大了,大哥回来也不好看。”

王氏果然还是忌惮刘延宁的,闻言便叹了口气,咬牙切齿的道:“你大哥那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他能念书,咱们出了多少力?累死累活替他攒钱,就他娘和妹妹那样,能赚几个钱?他倒是孝顺,咱们对他再好也瞧不见,眼里心里就只有他亲娘和亲妹妹。罢了,谁叫人家有出息呢……”

抱怨了刘延宁一通,王氏脸色也彻底阴沉下来,面无表情的道:“至于二丫那个臭丫头,给我等着,娘找着了机会,定让她脱一层皮下来,敢败坏你的名声!”

刘雅琴听到她娘不会放过刘青,这才满意了些,想了想,又皱着眉道:“二丫最近越来越风光了,不仅是奶喜欢她,上回我还瞧见爷和爹都在同她说笑。”

“那丫头说要赚大钱的那次?”王氏冷哼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拜了师傅就真当自己了不起了?以为刺绣真是那么容易学的事呢!”

“就她这样也敢说赚大钱,等下辈子罢!”

……

刘青觉得很忧伤,她只是出来上个茅房的,却很意外的听了一场墙角。

不过对于王氏话里话外的怨恨,她既是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刘青一直知道,王氏对他们母子三人怨念在心,不然也不会明里暗里的针对她和李氏,而且自从她跟着师傅学刺绣以来,李氏平日指桑骂槐的主力炮火,已经从她娘转移到她身上了,可想而知,王氏平日针对的不是她娘,她根本对他们一家三口都有意见。

可是刘青怎么也想不通,平日里小打小闹的矛盾也就罢了,王氏这么深切的恨意,到底是从何而来?

到底是一家人,住在一起即便有些摩擦,也远没有到怀恨在心的地步。她能想到王氏对自家最大的不满,就是出力供大哥念书了。

可话又说回来,王氏到底嫁进刘家十几年,单凭着她替刘家生儿育女这一项,刘家也有她的地位。她要真的不能忍受供刘延宁读书,尽管舍了脸皮闹翻,刘大爷就算再强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真的妻离子散,最后还是要向她妥协的。

因此王氏还真没必要为这个对他们埋下仇恨。

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还有,她师傅明明就是靠着刺绣这门手艺发家致富的,攒下如今这些家业的,可见刺绣是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怎么如今她想靠这个赚点钱,到王氏嘴里就成了异想天开?

刘青不觉得王氏那么信誓旦旦的语气,仅仅只是出于对她的偏见,王氏那般肯定,必定有她的理由。

接下来干活的时候,刘青的心里也一直琢磨着王氏的话,多少有些魂不守舍,好在晚饭后她只需要收拾碗筷,再洗干净大铁锅,给大家伙烧洗澡水便是了。刘青分分神也能应付。

刘青思前想后,夜里睡觉的时候,还是半真半假的拉着李氏抱怨道:“娘,我不喜欢大姐了。”

家里舍不得点灯,李氏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窸窸窣窣的爬上了床,随口反问道:“跟你大姐闹矛盾了?”

“反正她也不喜欢我。”刘青这几个月装小孩子赌气的语气,已经炉火纯青了,嘟着嘴抱怨道,“前天她自个儿偷懒,不干活就跑去师傅家了,我一个人收拾了东西才过去,大花姐就问我为什么去晚了,我说实话在家干活,大姐就不高兴,刚才还跟二婶告我的状,说我败坏她名声。”

李氏轻轻拍了拍刘青的背,夜色太黑,看不清她的神色,刘青只听到她声音依旧柔和,丝毫未变的问自己:“那你二婶怎么说的?”

刘青抿了抿唇,有些迟疑。虽然她觉得李氏嘴上不说,对王氏的心思应该是明白几分的,但她又怕自己说了,李氏一个忍不住同王氏闹起来,她们母女在刘家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待遇,恐怕又要打回原形,连带着刘延宁都难做。

“青青?”

“我说了娘不要生气……”刘青吞吞吐吐的道,“二婶很生气,说要撕烂我的嘴,被大姐拦住了,然后二婶又抱怨了大哥,说大哥喂不熟,心里只有咱们……”

刘青的话刚落音,明显感觉到李氏呼吸重了一度,她不由跟着忐忑了一下。她虽然比原身年长这么多,可是家庭氛围和学校关系都相对单纯,她还从没做过这种类似于搬弄是非的事。

夜色宁静,李氏迟迟没有出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刘青主动打破沉默,她闷闷不乐的道:“娘,我以后好好跟师傅学,努力多赚点钱,咱们搬到县里去,跟哥哥一起住!”

李氏的手搁在刘青头上,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头皮,仍然没吭声。

刘青带着些许赌气的意味,继续道:“大哥读书的钱我也会赚,不要他们出!”

李氏叹了口气,宁静的夜里,这声叹息十分明显,也显得越发沉重。但她还是温柔的安抚着刘青:“傻孩子,想什么呢?你二婶一惯嘴上说的难听,心还是好的。再说家里做主的是爷奶,你哥念书的钱有他们想办法,还用不着你操心。”

“娘只希望你学好好手艺,有一技之长,以后嫁了人,自个儿也有底气,不至于受人欺负。”

平心而论,李氏的愿望简单却也务实,要供一个读书人,那就是无底洞,笔墨纸砚样样要钱,别说这么小的女儿想太多,就连她自己也无能为力,只能靠刘家。

刘青点了点头,心里却更加坚定了要赚钱的决心。

没有经济来源,寄人篱下就只能任人揉捏。

***

晨光熹微,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刘青照例送走了大部队,同刘雅琴一起分工合作。自从上回刘青当着好多姑娘们的面说了大实话,刘雅琴怕自己在村里的形象不保,之后倒没有再高冷的把家务活全都推给刘青做。

只是刘雅琴仍然不搭理刘青,两人洗碗的洗碗,扫地的扫地,井水不犯河水。

刘青现在也没心思跟刘雅琴打招呼,她以前当小姑娘性子有些骄纵,偶尔给她几个冷眼,她也不大爱计较。

但是昨天听了那场墙角,刘青觉得刘雅琴不仅仅是性格问题,人品也有问题,因为不喜欢她就这样隐瞒事实,搬弄是非,甚至还倒打一耙,这样的人她招惹不起。

两人相顾无语的干完活,各自回了屋子去拿针线篮。刘雅琴出门的时候,再一次把自家屋门关得震天响,瞧见刘青的眼神,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高高仰着头,先刘青一步出了院门。

刘青索性再放慢些脚步,一前一后的到了隔壁。

大花姐见刘雅琴进来都没动,瞧见刘青过来,便起了身,上前牵了刘青的手,道:“青青,我爹娘带牛牛去大舅家喝喜酒,下午才回来,今儿上午我先教你。”

刘青昨天回家之前,她师傅就说了他们要去喝喜酒的事,虽然并不惊讶,刘青还是诧异的看了大花姐一样:“大花姐教我当然好了,只是我姐她们怎么办?”

“没事,我两头跑跑就行了。”大花姐拉着刘青的手往里头走,一面笑问道,“我看你和雅琴脸色都不好,怎么,又闹矛盾了?”

刘青知道她平日里不同刘雅琴计较,更让对方觉得她热脸贴冷屁股是应该的,今天她居然没有主动求和,自然不高兴了。

刘雅琴不高兴,她还不乐意呢。刘青打定主意不再惯着她这臭毛病,听到大花姐的问话,嗓门也不遮掩的道:“她整日对我没个好脸色,好像我欠她似的,我干嘛要给她好脸色。”

第十七章

自从刘青正式拜师后,大花姐对她的态度便瞬间变了,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刘青是磕过头的徒弟,已经算是大花姐的自家人。

再加上刘青嘴巴甜会哄人,没有妹妹的大花姐,还真有些把她当自己妹妹对待了。

大花姐性子本来就温柔可亲,对刘青更多了一丝长姐才有的纵容,刘青也乐意跟这个温柔的大姐姐相处,跟着大花姐学刺绣不但心理上轻松许多,偶尔她说笑几句,大花姐也不会责备她不务正业。

刘青绣到一半,瞧见大花姐从她师傅针线篮里找着什么,好奇的拎着篮子凑过去看了。

“大花姐,这是什么?”

“我娘前儿托人从县里买了些新式绣样回来,我看看有没有容易些的。”大花姐见刘青好奇,便随手递了一张给她看。

正处于初级入门的刘青,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绣样还要买?”

“我娘同镇上林家布庄的掌柜娘子相识,要卖给她家的绣品,不用花钱买绣样,直接从她家拿了让人登记便是。不过我娘说那些绣样太过老式,才托人去县里带,这新式的镇上还没有,到时候绣了送去林家布庄,掌柜娘子给的价钱也会高出许多。”

看来师傅还是很有生意头脑,难怪这么能赚钱。刘青暗暗点头,看着手中的绣样,又问:“那这绣样一张要多少钱?”

大花姐侧头,朝刘青比了个数字,刘青震惊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这么贵?”

“这还是我娘在县里也认识熟人,又经常买,一张还便宜了一个铜板。”

“这也太贵了,或许第一张绣样比较难得,要请真正有功底的人画出来。可是剩下的图,只要找稍微会作画的人临摹一下,一张绣样估摸着一刻钟都用不到,就卖这么贵,他们的钱也太好赚了……”

“临摹?”大花姐诧异的看了刘青一眼,想到她哥是读书人,应该是从她哥那里听来的词语,便不在意,笑道,“我不知道容不容易,但是会作画的,都是读书人,可不太好请,更何况笔砚也不便宜,这价钱也还好了。”

好吧。刘青闭嘴了,想到这还是个没有普及教育的时代,同时又深深的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不学个美术,再不济会书法也行,再从她哥那里求支笔过来,现在就可以靠画绣样发家致富了啊!

刘青一边痛心疾首,一边把绣样还给大花姐,凑上去问:“这些你和师傅几日能绣完?”

“我娘不大绣这个,她最近是在练手,过些日子要绣屏风了。”

“绣屏风?”

“对啊。”大花姐仔细的解释道,“用我娘的话来说,绣这些帕子,都是小打小闹,先锻炼着,真正赚钱的,还是绣屏风,我娘绣一副屏风,就能赚好几两银子,够我们家一年的吃用了。”

因为刘青是正经拜过师的,对于自个母亲赚钱的途径,大花姐便毫不隐瞒的说了,看着自家娘新收的小徒弟一脸崇拜的表情,大花姐心里也为她娘感到骄傲。

骄傲完了又难免有些沮丧的道:“只是我娘说我火候远远不够,先接些简单的绣品磨一磨。”

“你的火候还不够?”刘青有些绝望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大花姐从五岁跟着师傅学刺绣,现在已经学了十几年。

就这还火候不够的话,那她想靠绣花赚大钱,得要等到什么时候?

“绣屏风跟绣别的可不一样,繁琐又细致,最好不要出一点错,若拆换的次数太多,很是影响品质。我娘还是在怀牛牛之前绣过屏风,现在两年多没碰那个,心里也没底,才绣些别的练手。”大花姐说到这里,又笑道,“不过再等几日,你就能见到了。”

刘青大受打击,忍不住把自己的心声问了出来,大花姐笑着拍了下她的头:“年纪轻轻,性子还真急。”

许是想到刘青母女也不容易,便安慰道:“快别想这么多了,你才十三岁,还能在我娘身边学个三五年,以你的聪慧,很快便能上手。日后即便不跟着我娘学,你也能自个儿琢磨出来。何愁赚不到钱?”

刘青忧伤的看了大花姐一眼,未来那么远她还没功夫去想,但眼下就非常急需赚钱啊!

难怪王氏那么信誓旦旦的不看好她,果然这年头赚钱都不容易。

靠绣花赚钱的梦想破灭了,刘青只能开动脑子想别的法子。

当然该努力学习的手艺,还是不能松懈,虽然学习的时间漫长一些,但以后出师了,就能够靠手艺吃饭,一辈子不愁。

刘青很快把心态调整过来,认真完成手头大花姐交给她的任务。

很快便到中午了,回来给大家做饭的蒋氏,经过大花姐家门口,顺便扯着大嗓门喊两个孙女:“雅琴,青青,回去做饭了!”

刘青不敢耽搁,也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忙站起来,忽然想到什么,又回头对大花姐道:“大花姐,我先回去了,今儿师傅都不在家,你中午就到我家吃饭罢。”

大花姐笑道:“表姑婆一早就来说了,叫我中午去她家吃饭。”

刘青知道大花姐的表姑婆是师傅的远房表姑,师傅能嫁到落水村来,就是她保的媒。因着这层关系,师傅与这位表姑也很是亲厚,至少她日日在师傅家学刺绣,便看到大花姐表姑婆隔三差五就过来串门。

因此刘青也不坚持,只道:“这回便算了,下回师傅不在家,大花姐一定要去我家吃饭。”

“好。”大花姐拍了拍刘青,道,“快回去罢,别让蒋奶奶等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