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五公里全装备越野,最末一个狂奔到终点倒地,17分51秒。  

  徐承骁掐了表,反着双手站在一地东倒西歪的人前方,缓声说:“不错啊,爷离了这一个月,你们还能跑进18分呢。”他嘴角勾着浅浅冷笑,地上的家伙们顿时全身巨寒,一个个累得早饭都往上涌了,还是立刻勾着扶着哼哼唧唧的爬起来。  

  徐承骁踢翻了两个爬得慢的,大步的回车上去了。  

  傅东海抿着俊秀薄唇,站在车旁,脸色非常的难看。同样一队人,徐承骁一回来便凶猛的像捕食的狼,他当然已经明白自己这大半个月的“地狱式训练”完全是被耍了!  

  徐承骁经过时照样看都没看他一眼,拉开车门跳上车之前,他转头说:“战场无排名,只有生或者死。我手下的兵,字典里没有‘为难’、‘残酷’、‘生存可能’这些文绉绉的词,我要他们记住的只有‘战斗’和‘活下来’。在这个地方,在我面前,像你今天这样的丢人现眼,一次就够了。”   

  傅东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背脊笔直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徐承骁跳上车就开走了,完全不管傅大队长,景泽从后视镜里看着傅东海握的双拳、越来越小的身影,翘了翘嘴角,“骁爷一回来就这么大火气。”  

  “你也太不像话了,”徐承骁皱着眉,“那群家伙把傅东海当个娘们儿耍着玩儿,你就干看着?也不嫌丢人!”  

  景泽神情轻松愉悦的勾着嘴角,“我能有什么办法?傅少校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我到现在还晕着呢。”景泽吹了记漂亮的口哨,转头问徐承骁:“我还没问罪你呢——言峻娶媳妇,你怎么倒耽搁这么多天?”  

  “有事。”  

  景泽察觉到骁爷说着“有事”,可打皱的眉头却松开了,神情之间瞬时说不出的一股温柔之意,顿时就了解了:“小航说你给他们找了个漂亮婶娘,就是这个事儿吧?”  

  徐承骁不接话,只说:“我攒的假还没休完,你安排下这段时间集中训练,过一阵我还要回去。”  

  一向以心思阴沉著称的景泽景大队长,勾着嘴角看着他,不发一言,即便是骁爷也心中微凛,清咳了一声,坦白说:“是挺漂亮的……特别喜欢。”  

  景泽看他神色就知道是动真格的,既然是徐承骁当真的人,肯定跑不了了,他就直接问:“打算什么时候办酒?”  

  徐承骁眉目生春:“这还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景泽啧啧摇头,懒懒的翘起了,拖长声音说:“骁爷,您也有今日呐……”  

  徐承骁将车开得像坦克一样,心里美滋滋的想你这孩子哪懂我这“今日”有多么的美好。  

  **

  G市。  

  徐承骁离开后,司徒徐徐觉得空,不习惯。自己安慰自己说从认识到现在才多久呢?二十八天都不到,何来养成习惯之说?  

  可怎么就是茶饭不思了呢?  

  起先几天回忆短暂时光里的相处,将他每一个表情都回味好几遍。过了一个礼拜,他答应的电话还是没来,杳无音讯,司徒徐徐渐渐觉得心焦,半个月过去了,她焦急又心碎的想:他一回到部队里压根忘记了她吧?连想起都很少,那些甜言蜜语都是随口编的,或许他每一次回来都会找一段这样的情,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假期消遣。  

  睡一觉起来又否定了以上想法,她冷静的思考:徐承骁不是那样的人,她司徒徐徐分辨得出一个人的真情还是假意。  

  可他为什么连个电话也不给她?说事情办完了就回来,这个“就”,到底多长?  

  司徒明眼看着女儿脸小了一圈,急得直挠墙,徐飒相当瞧不上的说:“现在就这个样子,这事要是万一成了,到时候徐承骁一年回不了几次家,她得成什么样子!”

  司徒明为盟友争取了一句:“结婚了就能随军的嘛!”  

  徐飒顿时怒了:“辞掉工作、离开父母,跑到深山老林里去随军?买包卫生纸都要坐几个小时的车去小镇上,她那个骄奢淫逸的脾气,能受得了那种日子?!”  

  司徒明望天:“老婆,有个东西叫做军需供应。”  

  徐飒从沙发里跳起来,眼看就要翻脸,司徒明连忙打住,哄她说好了好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叫女儿出来,我们三个一起去买菜吧?今天中午我们包饺子怎么样?”  

  一说饺子徐飒就想到徐承骁来家里那次,气更不打一处来,“不去!”她回房把房间门甩得“嘭!”一下,跟在她后面的司徒明幸好眼明脚快停下来,否则鼻子都被门拍扁了。  

  司徒徐徐听到关门声巨响跑了出来,“谁来了?”  

  “没人来,”司徒明哈哈干笑,摸摸鼻子,说:“乖毛毛,陪你爹买菜去好不?”

  

  菜场离大院不远,父女两个走路散步过去,在路上司徒明开导女儿:“年轻人谈恋爱挺好的,但不能失去自己的生活重心啊,你现在这种状态就不好,如果总是这样,他回来的时候开心几天,一走你愁半年,那日子还怎么过啊……”  

  司徒徐徐本就心烦,被他碎碎念的头疼,不耐烦的打断他:“你好烦。”  

  司徒明呵呵笑:“徐承骁不烦啊,连个电话只言片语都没有呢。”  

  司徒徐徐被戳中痛处,抓狂不已,要不是光天化日,就要抓着她亲爹的头发揪过来挠一顿了。她动脚飞踢,司徒明挽着菜篮子一溜小跑,司徒徐徐披头散发的在后面追,一路闹到菜市场,司徒明挨了一脚,差点一头栽进卖鱼的水缸里。  

  司徒徐徐心情抑郁半个月,不下饭也不愿意多说话,这样闹一闹跑一跑之后心里竟舒服多了。回去的时候她挽着爸爸,司徒明哼歌,她轻声的和。  

  “爸,”她忽然惆怅的说,“我的脾气要是像你就好了。”像司徒明的淡泊有容、知足常乐,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不会在感情上要求的这么多、这么详细,或许压根不会选择徐承骁那样强烈的人。  

  唉……司徒徐徐愁肠百转的叹气。  

  司徒明迎着暖融融金灿灿的阳光,对女儿眨眨眼睛说:“你已经很像我了啊,你喜欢徐承骁,我娶了你妈妈。”  

  司徒徐徐彻底笑出声来。  

  女儿开怀的笑容比办成多大的案子都让司徒明有成就感,“最近店里生意好吗?”他一得意就忘形,“有新款睡衣适合你妈妈穿吗?我买来送她!豹纹低胸的有木有?”  

  司徒徐徐受不了她爹的恶趣味,正要再捶他一顿,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来说你好,就听那头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说:“你好,司徒**,我是徐承骁的妈妈。”  

  **

  徐飒在家等了好久那父女两个才回来,她见女儿一进门容光焕发的,以为司徒明真那么能耐劝住了呢,心里觉得安慰,她语气也柔和不少,迎上去问:“都买了些什么菜?”  

  司徒徐徐一阵风似地卷进屋里去了,司徒明耷拉着眼睛不怎么欢欣的样子:“鱼。肉。菜。”  

  徐飒见他兴致不高,觉得反常,问说怎么了?司徒明叹了口气:“未来亲家母约我们女儿饭。中午就咱们两个,这鱼还做吗老婆?”  

  徐飒板着脸坐回沙发里,斩钉截铁的回答:“做!一鱼三!”说完还觉得不解气,又吼:“什么未来亲家母?!司徒明你说话注意点!”  

  司徒明把菜篮子放在地上,过去挨着她坐着,各种失落父亲求抚摸。  

  就这会儿工夫,司徒徐徐已经换了衣服还化了个淡淡的妆,一边穿外套一边走出来,急急的说了声我出去了。

  徐飒哼了声,司徒明狗的大声说:“你去吧!不用管你亲爹亲妈了!哼!”  

  司徒徐徐正换鞋,抬头看了她那趋炎附势的亲爹一眼,跑进房间拿了一个袋子出来,藏在身后,另一只手伸到司徒明面前:“爸!给我两百块钱!”  

  司徒明从裤袋里拔出钱包,很拽的了五张给女儿。  

  司徒徐徐就把袋子拿出来,袋口打开往下,将里面的东西抖出来——一件黑色蕾丝、爆|乳齐臀的情趣睡衣。  

  “您点的豹纹没货了,这件您先拿着吧,这款式挺适合我妈的,多给的三百块钱下回给您两件豹纹的!”司徒徐徐热情的说,“妈!这是我爸在我那儿买的,说是送您的礼物!”  

  衣服从袋子里抖下来恰好掉在司徒明手上,司徒徐徐说完,他捧着的双手已经开始发抖了,结结巴巴的:“徐……徐飒同志!你、你得听我解释啊……”  

  徐飒长吸一口气,厉喝一声一个小擒拿手就过去了,司徒明被按在沙发里,一顿狂揍……

  司徒徐徐在她亲爹的惨叫呼救声里从从容容的关上门,走了。

第十六章

  司徒徐徐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电话里约的茶社,进门前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理了理头发与衣领,调匀了呼吸才推门进去。。

  徐母已经到了,坐在红木雕花窗下的桌旁,正凝神分茶。司徒徐徐将外套脱下挂起来,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对不起,我迟到了。”

  徐母温和的笑笑,对她说没关系。徐母笑起来的神情和徐承骁很有几分相似——是司徒徐徐与他第一次正式约会那晚,她觉得陌生的那个徐承骁。

  刚才挂外套时徐母的大衣就挂在一旁,司徒徐徐瞄了一眼牌子,想起来去年她妈妈生日的时候她花了两个月的收入,买了一条这个牌子的围巾当生日礼物,徐飒看了**上的价格之后说:“女儿,你听过为了一件昂贵睡衣换掉床单家具乃至整个房子装饰的故事吧?奢侈品是人类欲望的一个无底洞,你给我买这么好的围巾,我最后可能会把你爸爸都换掉。”

  当时司徒明表情惊惧不已,母女两个笑成一团。

  当时还没有出现徐承骁,司徒徐徐还以为自己足够好。。

  奢侈品的定义是“一种超过人们生存与发展需要范围的,具有独特、稀缺、珍奇等特点的消费品”,又称为非生活必需品。。

  价值司徒徐徐两个月收入的围巾对司徒家来说是奢侈品,徐承骁——那个有着显赫家庭背景、前途不可估量的完美的、完整的徐承骁,对司徒徐徐来说,称得上是奢侈品,超过了她原本生活的需要范围,独特、珍奇的令她承受不起,令她惊觉自己不够好、无法与他匹配。。

  她不好,她不该奢求得到梦想中的完美男人。梦想成真太奢侈了。。

  徐母只用一件轻薄保暖的羊绒大衣,就让司徒徐徐刚热乎起来的心又凉了下去,冰凉、冰凉。

  “坐。”徐母倒是很客气,“承骁说不让我‘司徒**’‘司徒**’的称呼你,太见外了,你家里人叫你什么?徐徐?”。

  司徒徐徐淡笑着默认,下意识的不想把那个丢人又亲切的小名告诉眼前气质华贵的夫人、她男朋友的妈妈。。

  “徐徐,今天这么临时的约你出来,让你了一惊吧?”

  “有一点点。”司徒徐徐双手接过她分好的茶,笑了笑。

  “是我家承骁,他托我给你带话,”徐母仔细观察,从进门起就神色自如的年轻女孩子,听到儿子的消息霎得变了神情,她的笑容就情真意切的更亲切了几分,“他们那个地方偏僻,一到训练的时候更是荒山野地,不方便往外面打电话,承骁爸爸昨天也是碰了巧才和他通上了话,承骁就让他转告一些话给你,他爸爸回来托了我,我想你们两个第一次分开,心里着急,就这么临时的约了你出来。”

  “承骁说他答应给你打电话,对不起,他食言了,还有他说今年会回来过年。”徐母亲自给司徒徐徐添茶,语气里有几分的感慨:“他爸爸回来跟我说:儿子三十岁了吧?我还是头一回听到他用这个语气说话。”

  徐母说话的声调不急不慢,声音低缓,像温柔的风,司徒徐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低着头默默的,徐母等了一会儿,轻声叫她:“徐徐?”

  “哦,阿姨,”司徒徐徐抬起头,掠了掠垂下来的头发,“我不要,没关系的。”

  徐母眼中疑虑一闪而过,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她,司徒徐徐在她考量的目光里轻声说:“如果下一次和他联系上,您转告他:我很好。”

  **。

  徐母回家后对徐承骁父亲徐平山说:“老徐,我觉得承骁那个女朋友格有点强,两个人恐怕不适合。”。

  徐平山从文件里抬起头:“怎么了?”。

  “那个女孩子的相貌、举止都很不错,说话也进退得当,有教养、有想法,从神态里就能看得出来是个自己有主意的。”。

  “那不是挺好,我们家的女同志不都这样吗?”徐平山和妻子开玩笑。

  徐母却没有玩笑的心思,叹了口气,说:“可我今天看她……她对承骁、没有承骁对她那样的热切。”。

  “这有什么!”徐平山觉得她小题大做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们是外人,不要手,你把话给承骁带到就可以了。”。

  徐母仍觉不安,想办法辗转好几道和儿子通了一个简短的电话。徐承骁一听司徒徐徐那态度就懵了——临走前抱着他、分明言之凿凿答应等他的人,就因为一个多月没有通信,反悔了?!

  他恼火她的善变,又百爪挠心的担忧:以他对司徒的了解,这姑娘狠下心来真能说断就断。

  况且一开始的时候她其实也并不怎么情愿,要不是自己攻势猛烈、步步相逼,哪能这么快拿下?

  就算是那短暂快乐的甜蜜相处里,她也并不曾对自己如何热切。

  景泽翘着脚懒在椅子里,冷眼旁观骁爷精彩绝伦的变脸表演,忽然门一推闯进来傅东海,景泽心道不好,可傅东海才不会看人脸色呢,不知就里的冲着徐承骁冷声责问:“为什么A12的火力配置和指挥所位置没有按照白皮书上写的布置?谁给你的权限改动我的训练方案?!你到底懂不懂——”

  徐承骁心烦的时候才不管他是不是傅老将军最钟爱的重孙,揪起他衣领脸朝外,像扔保龄球一样把人扔了出去。。

  人一声闷响着地,门外等着看好戏的钟小航们顿时一阵欢呼。

  景泽早在傅东海闯进来的时候就站了起来,可也已经晚了,骁爷出手如电。景泽望着傅少校趴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的狼狈样子,闭了闭眼睛,向钟小航摆了摆手,几个眉开眼笑的家伙就围上来七手八脚的把傅教官抬下去了。

  景泽关上了门,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徐承骁,语气有些不满的说:“你下手轻点行不行?”

  “景泽,你再不把他弄走,我就弄死他。”徐承骁冷着脸说,他已经受够傅东海的傲娇弱智了,多忍一天就真要出人命。。

  景泽邪邪的勾起了一边嘴角,心情很好的说:“这个活还是留给我。”。

  徐承骁暴躁的抓了抓头发,忽然说:“下下个月的招兵我来去!完事把人送回来,剩下的事交给你了!”。

  还有两周这个季度的训练就告一段落,接着就是一年一度的选拔新人了。一向下连队去招兵买马在这里是他们几个最烦恼的事情——谁家有尖子不想留在自己手里?从那几个一毛不拔的家伙手里挖人家的尖子兵,和抢劫有什么区别?

  本来这种在军级首长手下走人情、卖面子的工作徐承骁的身份最合适,可骁爷他最烦这些事,这几年都是景泽出马,难得徐承骁这次主动请缨,景泽忍不住为那位鼓掌:“我实在想见一见这位司徒姑娘!”把骁爷逼成这样,太本事了!

  徐承骁阴郁着脸不说话,景泽把车钥匙在手里一抛一抛的玩,得寸进尺的逗:“这会儿太阳还没下山,回基地也就四个多小时,要不您这就回去,打个电话一解相思?”

  这个念头徐承骁早就在脑袋里转过几百遍,可他十多年的军事素养绝不容许。他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忽的一脚踢向他身下的椅子,椅子一条应声而断,景泽反应奇快,一跃而起,脸却恰恰迎上那串车钥匙,正中景中校挺拔的鼻梁。

  景泽一声不吭的捂着鼻子蹲下……

  **。

  等徐承骁回到G市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恰逢今冬的第一场雪,城市的霓虹银装素裹,分外迷茫。。

  景泽比徐承骁还少回来,加上雨雪视线不佳,几次开错道。心理素质比龟壳还硬的景中校表情轻松的吹着口哨,徐承骁暴怒了:“你他妈成心的吧?!”。

  景泽斜了他一眼,“要不您自己开?”

  徐承骁石膏还未拆的左手动了动,简直想直接挥过去砸他脑袋上。一个红灯车停下,他扯了安全带就推车门,景泽问他去哪儿?他回头低吼:“打车!”

  看着骁爷落了一肩雪拦下一辆车,对他来说低矮的车身,又因手上打着石膏,钻进去的姿势之狼狈,和那天趴地上的傅东海差不多了。

  景泽在温暖的车内惬意舒适的等红灯过,摸着下巴想他和徐承骁都走了,不知道家里现在成什么样了?。

  小鬼当家什么的,想想就好有趣的!

  **。

  徐承骁把自己塞进车里的时候碰到了左手,伤处一阵疼。下车时小心护着,却不防将手机落在了出租车上,司徒家敲门没有人应,他在门口站了会儿,雪天傍晚黑乎乎的,他站在黑暗里闷得慌,索跑到楼下站在楼道口等,想着她回来就能第一时间见到。。

  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下来,路灯一次亮起,一辆磨砂黑的路虎V8缓缓开进来,停在了楼道口对面的路边,徐承骁也有一辆这样的,因此多看了一眼,就看到车内亮起灯,副驾驶位上赫然是他日夜想念的人,笑靥如花,正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向后排司徒明膝头一个小女孩说着什么,徐承骁远远的看着分离了这几个月的人,坐在别人身边的副驾驶位上,瞬时间心里没有明确的怒或者恨,只是心揪得呼吸都困难,他屏着气息,将目光缓缓移向开车的人,那个男人向后排侧着脸,看不清容貌,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挽着一截袖子,可以清楚的看到肌肉,不夸张但绝对有力,一眼就知是个身手不弱的。

  活了三十年来从未有过失败感觉的徐承骁,在这个深冬雪夜,捧着隐隐作疼的石膏手站在路灯下的雪地里,看着那厢车内温暖融洽的一幕,第一次尝到了失落的滋味。。

第十七章

 

  他就这样站着不动,车里的人当中司徒明第一个察觉到了雪地里有人看着他们,他凝目看了一眼,敲敲窗户问身旁老婆说:“你看那个是不是徐承骁啊?”。

  司徒徐徐正推门下车,听到她爸的话脚一软踩空了,摔下去跪倒在雪地里。徐承骁大步向她走过去,刚走到车边却听到驾驶室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摔疼了没有?”。

  徐承骁震惊的停下脚步:“队长?!”。

  路虎车内,驾驶位上,男人降下车窗,同样颇有些惊的看着徐承骁。。

  是陈、易、风!。

  是当年一手选拔徐承骁入特种作战部队、时任大队长、手把手教导训练徐承骁成为今天这个样子的陈易风!。

  是徐承骁还远不是骁爷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特种作战大队传奇人物的陈易风!

  居然是他!。

  骁爷雪中凌乱了。

  司徒明见状,从后座上伸过脑袋,笑眯眯的:“你们认识?”他拍拍陈易风肩膀,指指徐承骁告诉他:“这小子就是毛毛那男朋友。”。

  陈易风笑了,推门下车,徐承骁“啪!”的立正给他敬了个礼,他简练洒脱的回了一个,拍拍徐承骁右肩,“我说徐徐找了个什么样的,搞得神魂颠倒的,原来是你啊!”。

  两个男人把雪言欢,连亲爹都凑趣,司徒徐徐咬着牙自己爬起来,绕过车头走了过来,徐承骁看了她一眼,两个人都有些别扭的表情,谁也没说话。陈易风是看着司徒徐徐长大又看着徐承骁成长的,一目了然,笑了笑说:“承骁,改日我们聚一聚,今天太晚了,我女儿还在车上呢。”

  司徒夫妇下车,他就带着女儿小董走了。徐承骁转头对司徒夫妇说:“叔叔阿姨,我能单独和司徒说几句话么?”。

  徐飒眉头一皱,司徒明已经抢先答应下来,笑眯眯的拍拍徐承骁,拖了老婆上楼了。

  雪地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徐承骁蹲下身,刚伸出手要碰到她膝盖她就往后退了一步,他僵着手蹲在那里,没有抬起头,低声问:“刚才摔着没有?”。

  “没事。”司徒徐徐的声音很平静。。2

  徐承骁站起来的动作有些缓慢,可能是冻得太久了,司徒徐徐心里到底还是不忍,说:“你先回去吧,有事明天再谈。”。

  他不动,勾了勾嘴角,“some one like you?”声音里有些冷意,“是陈易风?”

  司徒徐徐有种至深密的隐私被人揭开的慌张与恼怒,瞪了他一眼,凶狠的说:“不是!你别乱说话!”。

  “那我去问问他,你还有哪个邻居叔叔也和我相像。”他表情冷得很,毫不迟疑的转身就走,司徒徐徐追上去拽他,他盛怒之下手上稍稍用了一分力道,司徒徐徐顿时被甩飞出去,又摔在了雪地里。。

  刚才下车时磕在花坛边上的膝盖“噗通”跪在地上,虽隔着一层积雪,也是疼得刺骨,司徒徐徐爬不起来,手撑着地,低着头坐在雪地里。徐承骁回过神来就悔青了肠子,连忙去抱她,她扭着脸不肯,他伸手一摸,沾了一手的眼泪。

  心瞬时就像酒精倒在伤口上的那一下,徐承骁疼得手指都攥成了拳。

  “给我起来!”他低喝,大力的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强行检查她膝盖骨头伤着没有,可他一伤处她哭得更凶,眼泪“啪嗒”掉在他手背上,徐承骁心疼的受不了了,站起来对她吼说:“刚才笑得那么开心,在我面前哭成这样是什么意思?”他语气恶狠狠的:“打住!再哭出一声来你试试看!”

  司徒徐徐伤心欲绝,用力推他,“你走!别再见面了!我再也不见你了!走!”徐承骁左手吊在胸前,被她推搡了几把,疼得无声皱眉。她一边伤心的哭一边推他:“……徐承骁你这个混蛋!”

  徐承骁再也忍不住了,揪过她按在怀里,、的抱住,喘气如火:“你不就喜欢我混蛋?”。

  “滚!”司徒徐徐崩溃大哭。

  他莫名其妙眼眶也热了起来,心底里各式各样的疼发酵成一种焦灼,非要离她近一点、更近一点才能缓解,他低头去找她的唇,乱发里先吻到了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凉凉的,自己明明浑身都冻僵了却觉得她那凉意令他舒服极了。

  亲她的眼睛,温柔的亲,找到她的嘴唇,吮住,辗转的疼爱她,她已经不挣扎了,闭着眼睛任他亲,徐承骁心里的猛兽咆哮得地动山摇,吻渐渐得像要人一样热烈,她害怕,却又忍不住迎合,徐承骁觉得自己的左手疼得要碎了,可恨不得再把她抱些,左手断掉就断掉吧,只求她别走。

  “敢骗我,”他喘着气伏在她耳边,咬牙切齿的:“他比你大二十岁?叔叔?那你得叫我什么?!”。

  陈易风不过比他大个八、九岁左右,怎么可能大她二十岁!小骗子!。

  司徒徐徐抹着眼泪吼:“四舍五入懂不懂?”。

  徐承骁气笑了,过她脸想再亲一遍,又怕到时更放不开,今晚都不得消停,就这么离得极近的距离,呼吸相闻,他克制着在她哭得通红的鼻子上吻了吻,低声威吓:“叫我叔叔!”

  司徒徐徐气冲冲的:“你有病!”。

  “你叫不叫!”徐承骁着她脸的手指毫不客气的收,司徒徐徐疼得叫了一声,抬脚就踹他,徐承骁冷哼,着她拉到自己面前又要下嘴啃,骨子里的暴戾被她完全激起,她不肯服软他简直就像弄死她。

  正打得激烈,徐承骁眼角余光瞥到一个黑影从空中向他们砸来,他连忙单手搂了司徒徐徐往旁边一挪,一个丑丑的玩偶熊砸在他们脚边,溅起薄薄的一层积雪。两人抬头看,二楼阳台上,缉毒女英雄正怒目圆瞪看着他俩。

  徐承骁连忙松开人家闺女,司徒徐徐也往后站了站和他拉开距离,一分开就觉得好冷,徐承骁叹了口气说:“上去吧,明天早上我来接你。”说完尤不解恨,低声狠狠的说:“我非得好好收拾你一顿不可!”。

  **。

  司徒徐徐推开家门就被徐飒拎到门口大立镜前,她挣扎,徐飒气得把她往镜子上推:“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司徒徐徐,你有点出息没有?!那个徐承骁哪里好了?你忘了这几个月怎么过来的了?!”。

  司徒徐徐特别反感的说:“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

  徐飒大怒:“别回避我的问题!你告诉我他哪里好、值得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司徒明过来劝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你们小点声啊,楼上楼下刚看了场青春偶像剧,现在又转家庭伦理八点档了。”。

  徐飒忍了忍,压低声音说:“女儿,你自己想想:我们为什么这么反对!你从小到大做什么事情我和你爸爸这样干涉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