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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大院里,她一边爬楼梯一边打起精神练习笑容。司徒明一开门就看见女儿画了个大浓妆露着白白的牙齿笑得瘆人得很。

  “……吓死爹了!”他瞠目结的说,拍拍胸口,侧身让她进来。

  司徒徐徐进屋换鞋,鞋柜上扔着一只棕色的男士皮包,这包是她买的她当然认得,顿时她强颜欢笑的脸一僵,抬头看向她爹。

  司徒明笑眯眯的:“一早就来啦!在这儿干了一上午活,这会儿陪着你妈去菜场买菜了。你妈嘴里总不说这个女婿一句好话,心里其实疼他和疼你差不多,刚我和他过两招玩玩的,你妈就骂我下手没轻重,把人拉走了。”

  司徒徐徐“哦”了声,没再说什么。

  司徒明饶有兴趣的等了一会儿,笑了起来,拍拍身边的沙发说:“好啦!过来坐会儿,告诉爸爸,他哪里惹你不高兴了?要真是他不好,一会儿他回来我们三个人一起揍他!”

  司徒徐徐本来心里矛盾错杂不知什么滋味,爸爸这样轻松又温和的叫她说出来,她鼻子一下子酸了,眼里迅速的漫出了眼泪水。司徒明站起来,走过来,像她小时候一样牵了她手,把她牵到沙发里坐下,摸摸她脑袋,温声说:“你这个傻丫头,当时那么喜欢他,都忘啦?”

  “爸爸……爸……”司徒徐徐噎得说不出话来,倒在司徒明怀里哭成个泪人,“……我好难过哦……”

  “两个原本不认识的人,各自不同的成长生活了二十多年,忽然之间住在一起,当然有摩擦有争吵,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司徒明揽着女儿笑呵呵的说,“而且你这脾气啊,你自己都这么难过了,还能让他好过了去?我想想承骁都可怜,男人堆里以一当百有什么用啊,被你这小脾气整的,我看他今天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是灰扑扑的。”

  “爸!”司徒徐徐哭着抬起头大吼,“不是说好三个人一起揍他!你干嘛又帮他说话!”

  “好了好了,我不帮他!你告诉我,到底为了什么闹别扭了?”司徒明安抚女儿。

  司徒徐徐大哭了一场又大吼了她爹,这几日的压抑委屈憋闷,一下子舒坦多了。擦擦眼泪,她把孙靖渝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徐承骁的前女友,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我傻了吧唧的把人家当表姐讨好。爸,我心里就是过不去,一看到徐承骁的脸我就郁闷,他不是我想嫁的人,我嫁错了,爸爸,我不要他了!”

  “不要说气话!”司徒明刮了刮伏在他膝头的女儿红红的鼻子,“徐承骁又不是橡皮泥的人,你想要什么样的就把他成什么样!是我和你妈妈把你教得太自由了,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人是你不顾我们反对要嫁的,这会儿为了个已经没关系的前女友就不要他了?你当婚姻是小朋友过家家酒啊!”

  他用手指顺着女儿的头发,一下一下的,缓声的说:“承骁这事儿是有处理得不对的地方,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蒙在鼓里呢?这件事我得叫他给你个交代,还得向我保证以后这样再也不这样,夫妻两个各自有点过去难免,但是这些影响到现在、未来夫妻关系的,必须交待清楚……不过女儿啊,你呢,心气太高了,对他对你们的生活都抱有过高的期待,一样不如你意就不高兴了,就委屈了,加起来几样都不是你想的那样,就要翻脸掀桌子……”

  司徒徐徐伏在爸爸膝头,听爸爸温和的语气讲着道理,心里渐渐的平静,嫌弃极了徐承骁,烦人!来她家做什么?她现在就想这样和爸爸聊天,聊很久,直到这么久以来的不平、委屈、愤怒、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能随着眼泪淌干净。

第四十九章

  在爸爸温和的抚摸里哭了不知道多久,心情疲惫又干净,她静了一会儿,哑着嗓子问:“爸爸,你和妈妈年轻的时候吵架吗?提过离婚吗?”

  她记忆里,父母之间即便有分歧争执,也只有司徒明挨骂的份。  

  可司徒明“哈哈”大笑说:“怎么没有?刚结婚那两年你妈都把离婚挂嘴边的,就是有了你以后,她一不顺心也说要跟我离婚。”说起那些年轻时候,司徒明的声音变得怀念而温柔,“宝宝,其实你妈妈她压根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强势,她心里其实总是害怕,她知道自己脾气差,她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可是她又那么骄傲,骄傲得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自信,只好发脾气……一段感情里面,往往是更没有安全感的那个人才会先提分手。”  

  司徒徐徐当然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哼了一声,说:“才不是呢……徐承骁他骄傲得要命!我看他压根不把我看得多么重要,他才不会没有安全感!”  

  “女儿,你不骄傲吗?你在你们的感情里看上去比他还要骄傲呢,那么你把他看得重要吗?你这么伤心,归根结底不就是没有安全感吗?”司徒明叹了口气,“你妈妈当初为什么那么反对你们?就是因为你们两个脾气太像,吵起来的话很难有个人先低头。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做夫妻还是格互补的好。”  

  “那你后来为什么又答应了啊?”  

  “因为人的一辈子太短了,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太难了。”司徒明温柔的抚着女儿的头发说,“我年轻过,知道那有多难,我自己得到了,希望我的女儿也能如愿以偿啊!”

   如愿以偿……司徒徐徐顿时觉得嘴巴里都发苦。事到如今,她好像已经忘记了这段感情曾经是她梦寐以求的愿望。

  “爸爸我肚子饿。”她忽然说。她已经有很多天没有感觉肚子饿了,回到自己家里,哭了这一场,说了这么多话,忽然就觉得饥肠辘辘。

  司徒明了解女儿,虽然她没有表态,但是内心已经很动摇了。他笑眯眯的她脑袋,“一会儿他俩买菜回来了,我们一起做,很快就能。”他拍拍女儿,“好了别赖在我身上了,去洗把脸,你看你蹭得我这一身的眼泪鼻涕!”  

  他的小姑娘,破涕而笑,终于恢复了往日那副活泼可爱的样子,司徒明舒了一口气,刚才女儿进屋时僵着脸强颜欢笑的模样,看得他心都要碎了。  

  司徒徐徐鼻音浓浓的“嗯”了一声,然后扯了爸爸的袖子,一只擦擦眼泪一只擤鼻涕,吸了吸鼻子,怡怡然的起身去浴室洗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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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徐徐伏在司徒明膝头痛哭的时候,徐承骁正挽着菜篮子跟在徐飒身边。  

  徐飒一边提醒他当心菜场的路不好走,一边板着脸训他:“看不出来他存心整你吗?你傻啊?一身的功夫,不知道还手的吗?”

  刚才徐承骁来家里,说了一会儿话,司徒明忽然笑嘻嘻的说好久没和女婿练练手了,两人过几招。可司徒明一出手,徐飒就发现他使了足足八分力,徐承骁又只守不攻,左支右绌,司徒明当真动手时身形极快,她都没看清怎么,女婿英俊的下巴被勾了一拳。徐飒急忙推开司徒明,可女婿的脸皮白,眼看着下巴就红了起来,徐飒生气了,把司徒明留在家里反省,带着女婿出门买好的。

  徐承骁低着头,答非所问的说:“妈……我和徐徐闹别扭了。”  

  “闹别扭怎么了!你家里也没人对司徒徐徐动手吧!”徐飒一向遵循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  

  徐承骁感动的简直要泪流满面:岳母大人您不愧省长亲自嘉奖的巾帼表率!通情达理!正气盎然!

  “我们吵架了,徐徐挺生气的。”预防针还要打足的。  

  “你一来我就看出来你们闹别扭了。我不是在偏袒你,我还不了解司徒徐徐吗?她要是生气了,也绝不会让你好过,她自己有三分不痛快,才不会允许你只有两分!但是你们吵架是你们的事,你们夫妻俩自己解决,以后不要那么傻自己找,徐徐她爸最护短了!”

  徐飒的确是正直又……幼稚。  

  骁爷虎目含泪,深深感激的看着一脸正气的岳母大人,点了点头。  

  菜场都是熟人,见徐飒难得竟不是和司徒明一起来的,纷纷开玩笑,卖鱼的大婶说:“小徐,换了个年轻的啊?你家司徒不要了吧!送我啊?”  

  往常都是司徒明和他们嘻嘻哈哈,徐飒为人严肃,并不习惯玩笑,倒是徐承骁活泼得仿佛中老年妇女之友,笑着对那大婶卖萌说:“我妈看上去年轻吧?我第一次见我妈还以为是我爱人的姐姐呢!”  

  周围几个摊子都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小菜场里大婶们欢声笑语一片,徐飒笑着轻拍了徐承骁一下:“别胡说八道。我们买条鱼回去怎么样?徐徐爸爸做红烧鱼拿手,今天中午让他给你做。”  

  徐承骁说好,挽了袖子亲自上去选了条黑鱼,旁边卖菜的大婶看着年轻小伙子结实有力的小臂,羡慕的说:“小徐,你这女婿比你老公年轻时候还要俊呐!”  

  徐飒看看女婿英俊的侧脸,点点头表情正经的承认说:“是的!”  

  大家都笑得欢乐,徐承骁也是。回去的路上他提着鱼,问徐飒:“妈妈,爸年轻的时候和你吵架吗?”

  徐飒很严肃的想了想,说:“我们从来不吵架。”

  都是她在发脾气啊。  

  这答案让徐承骁气馁极了。

  过了会儿都快到家了,沉默了一路的徐飒忽然说:“司徒徐徐的脾气像我,不好,我也拿她没办法,要是她实在过分了,你就告诉她爸爸,司徒明有办法治她。”

  徐承骁一听,眼泪都要下来了,连忙说:“我家里人都很喜欢她,我们吵架……是我不好。”  

  徐飒意外又感激的看了女婿一眼。其实她此刻心情十分为难,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脾气有多坏、多么难伺候,可私心里,她总希望女婿能够最大程度的包容。这私心让她觉得难受,就像当初作为一名警务人员却坚决反对自己的女儿嫁给军人一样。

  一旦做了母亲,再正直无私的女人都难以避免的生出这些私心。  “谢谢你。”她最后只说。  

  徐承骁是抱着擒贼先擒王、直捣敌方老窝的战术来岳母岳母这儿告罪求和的,来的路上连挨打的准备都做得很充足了,还以为先动手的会是缉毒女英雄,没想到除了司徒明那记欲擒故纵的左勾拳,两个大人如此的偏向他,他感动得都软了,再想想自己一时脑热给司徒徐徐说的那些混话,愧疚得几乎想当场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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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承骁和徐飒进屋时,司徒徐徐早已经把脸洗得干干净净,坐在那里正与司徒明下着棋,听到他们进门的声音,转头笑着叫了声徐飒:“妈妈!”  

  徐承骁走在徐飒前面,一推门见司徒徐徐转着脸笑靥如花,他心口呼吸都是一窒。

  他有多久没见她这样开心的笑了?

  心里的愧疚更浓了。  

  司徒徐徐看了他一眼,虽未给他笑脸,但比起早晨冷得似冰一样的眼神,徐承骁已经觉得温暖多了。  

  两个人心里各自已经让了一步,但都是那么骄傲的人,谁也不愿说出来。别别扭扭的当对方不存在,一个继续下棋,一个拎着鱼进了厨房。  

  徐飒瞪了司徒明一眼,跟着女婿进厨房去了。司徒徐徐就问她爸:“你又惹我妈了?”  

  司徒明笑眯眯的:“没有没有,我没惹她。”  

  “那她刚才瞪你来着!”  

  “上午和承骁过两招玩玩,一个没留神打了他一拳,你妈怪我下手重了。”司徒明语气云淡风轻的。  

  他家小姑娘听了,果然脸色微微一变,再继续下棋就方寸大乱,丢盔弃甲的输了。司徒明笑眯眯的:“再来一盘吧?”  

  “……好啊。”这答应得明显口不应心,果然没下几步呢,她这边棋局又是一溃千里,小丫头,装作输了耍赖的样子,丢了棋子说不下了!然后站起来,好像自己表情很自然似地说:“我去看看中午什么。”  

  司徒明笑眯眯的看着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背影,笑着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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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进厨房一看,徐承骁正杀鱼,徐飒在流理台边切配料。她走进去,蹲在地上的男人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又一抿,低下头去继续杀鱼。  

  她又走近两步,就听他闷声说:“这里脏,你别过来了……出去歇着吧,我给妈打下手。”  

  司徒徐徐心里一暖,态度也软了,说:“你把鱼洗干净了我来片,中午做酸菜鱼。”  

  徐承骁“恩”了一声,抬头看看她脸色,司徒徐徐正好就看到了他下巴上那块红,徐承骁是故意的,见她果然目露关切盯着自己下巴,心里便美了,只是也不好就这么向她求饶献媚,木着脸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低下头去继续杀鱼。  

  司徒家全家都爱鱼,徐飒爱红烧鱼,所以司徒明也爱,午饭时见上桌的是一大钵的酸菜鱼,失望的嚷嚷:“为什么做这个啊?说好的红烧呢?!”  

  司徒徐徐给他一碗白饭,示意他别废话、有的就不错了。  

  司徒明觉得很委屈啊:“放着多么多酸菜辣椒!谁爱啊!我最近上火呢!”  

  徐飒把香菇菜心换到他面前,“那你别鱼,这个。”说完还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一旁的徐承骁,内心愧疚:司徒徐徐也不爱辣的,酸菜鱼……是他喜欢的菜啊!

  “爸,我陪你喝两杯吧?”他从带来的大包小包里拿了瓶酒出来,主动邀约。

  司徒明是很乐意饭前小酌两杯的,瞬间被顺了毛,笑眯眯的看着下巴上还留着他左勾拳印记的懂事女婿。徐承骁拿了两个杯子,正要开酒,一旁伸来一只手,在他手上轻拍了一记,从他手里拿走了酒瓶。

  那小手温软细腻,早晨时他还握着……顿时有人心里一酥,还没喝酒都要醉了,却故意挑了眉看向她。  

  司徒徐徐冷着脸:“喝什么酒,一会儿还要开车的,都给我老实点饭!”  

  她是看着司徒明说的,徐承骁就锲而不舍的盯着她看,直到她转身也给他盛了一碗米饭,递过来时他伸手接,两只手触在一起,她若无其事的回去,他也若无其事,只是就着那钵酸菜鱼,了四碗米饭,每次完了都把空碗递给她要她盛,第四碗完了他还要,司徒徐徐终于忍不住发飙:“没饭了!”  

  司徒明一听立刻把自己那碗护住。徐飒皱眉瞪了女儿一眼,转脸语气温和的对女婿说:“冰箱里有昨晚的剩饭,我给你炒个蛋炒饭好不好?”  

  徐承骁摇头,“不用了妈!我差不多了!”他伸手把司徒徐徐面前剩的半碗拿过来,拌了几勺酸菜鱼汤进去,埋头得津津有味。  

  严肃正经如徐飒,都忍不住笑起来。  

第五十章

  过饭,两个人一起去医院看老太太。一路上车里还是不说话,气氛却和早晨时的不可同日而语了。徐承骁打开了车载音响,副驾上的人虽看着窗外没什么笑脸,搭在包上的手指却一下一下轻轻附着那曲子节拍,徐承骁眼角余光扫到那白皙纤细的指轻盈的动作,嘴角轻快的勾了勾。

  沉默着到了医院,两人都不说话,走路又轻,推开大门进去里头房间的人也没察觉,隐约里头的人在说话,司徒徐徐走在前面,正要敲门,听到老太太的声音传出来:“……当年平山和徐飒的事情我知道你是知情的,这么多年来你没提过一个字,相夫教子,尽职尽心,我作为婆婆,很感激你。承骁看中了徐飒的女儿,我起初是反对的,我怕你心里膈应,不愿意让你受这委屈,可你居然没有反对,我就知道你心里到底是看重你儿子的多,我很欣慰,我替我的儿子和孙子感激你。可在你心里,肯定是有委屈的,但更为这一层,你将心比心的想想,怎么还能让靖渝住在家里?”

  徐平山和徐飒……不止司徒徐徐如遭雷击,连徐承骁都惊了。两人一迟疑,房里徐母已经语气压抑的说:“平山他心里有人,我当年也和靖渝的叔叔订过婚,平山他真心实意的支持我将靖渝视如己出,我又怎么会因为徐徐是徐飒的女儿就反对呢?而且妈,我的儿子我知道,承骁他喜欢徐徐,谁反对也没用。徐徐嫁进来,看着承骁为她转了多少子,我很高兴,可这是靖渝让了出去才有的,我一想到就难过,她在国外的时候一个人孤零零,回来了还要让她一个人,我实在难受。”  

  “你别难受得犯了糊涂!难道为了心里好过,就要搅得全家不宁吗?”老太太声音变得有些冷,“靖渝和承骁都是有决断的,何况当初是靖渝自己做的决定,如今承骁小两口和和美美,就该各自过各自的好日子!我告诉你,小辈的事情我向来少手,但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已经让承骁拿钱出来给靖渝买了套房子,就在他们研究所边上,装修家电都不用她操心,弄好了她就搬进去住,这是我们徐家应该的、徐承骁应该的。以后就当亲戚走动吧。”

  司徒徐徐看了徐承骁一眼,见他眉头微微皱着,她心里一刺。  

  正静默站着徐平山来了,见儿子媳妇站在房门口,便开口问:“怎么不进去?”  

  里头老太太听到了声音,扬声问外面是谁,徐平山看了小两口一眼,推开门进去说:“妈,是我来了。徐徐和承骁也来了。”  

  老太太见小两口是一起来的,脸色松动了些,问:“你们俩一起过来的?从哪里过来?”  

  “我们去大院饭过来。”徐承骁说,又叫了声妈,徐母脸色很差,强作欢笑对儿子点点头,却并没有与一旁沉默的儿媳如何。  

  “你这脸是怎么了?”老太太果然康复得不错,眼神锐利得很。  

  徐承骁摸了摸下巴,扯谎说:“刚上来的时候没注意摔了一跤,磕的。”  

  老太太望着司徒徐徐脸上的表情,大致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了,笑眯眯的说:“磕得好。”   

  徐承骁瞪了老太太一眼,就听他爹问他说:“你是不是就快出去了?”  

  “哦,是。”徐承骁连忙转头对妻子说:“本来说还能待几天的,昨天接到电话说有任务了,这两天可能就得去。”  

  司徒徐徐“哦”了声,没说什么,他嘴唇动了动,想再解释两句的,可那么多人在呢,就又什么都没说。  

  徐平山这边正和老太太商量说:“医生说恢复得很好,随时可以出院了,我的想法是这边天快凉了,不如您去南边住一阵?那边天气好,换个地方住住,您也换换心情。”  

  老太太本来无可无不可,想了想,抬起头问孙媳妇:“丫头,你愿不愿意陪我老人家过去住几天?”

  司徒徐徐没想到老太太会这么提议,可是她又想了想,徐家她暂时是真的不想回去了,孙靖渝就算搬走了,她和徐母的婆媳关系也回不到从前了,何况刚刚听来的,公公年轻时候似乎和她妈妈还有些牵扯,这关系乱糟糟得她都不想去整理,出去几天换换环境是好事。

  “好啊,正好我还有年假没休,我陪您去。”她答应说。  

  老太太乐呵呵的点点头,说:“那很好,徐徐陪我过去。徐承骁你有什么意见吗?”她见孙子挑着眉一直盯着孙媳妇看,就问。  

  徐承骁当然不敢说他有意见。可是他心里在说:好啊!我的事不跟你商量,就要挨耳光!你当着我面做决定也不问我一声!

  “那儿反而离得我近,我周末有假的时候都能过去了。”他恨她躲着自己,故意说。

  果然司徒徐徐低下了头去,他心里一爽,面上神气也快活起来。老太太看着小两口,笑眯眯的说:“好,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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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和徐徐出发那天,徐承骁正好也回北京,司机送三个人去机场,老太太一辆车,小夫妻两个一辆车。

  司机开车,徐承骁就坐到了后面和她一起。车开上机场高速了,沉默了一路,他终于扛不住了,先开口,说:“北京那边有点事急着要我过去,我就不送你们了,你一路上当心……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这话出发前当着全家人他已经说过了,原本的行程是他先送她们去疗养院,然后再去北京,后来北京那边似乎有个什么首长点名要见他,不得已就改了计划。

  他就没别的话要和她说了吗?司徒徐徐有些郁闷的看了他一眼……呆子!

  可其实,徐承骁也不想没话找话,但是别的话他不敢说。这几天虽然不吵架了,但她还是不怎么理他,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都不敢如何,躺在她身边,硬熬着不动,一直等到听着她呼吸均匀、似是熟睡了,再轻手轻脚的把她抱过来,捂在怀里。

  这样的憋屈搁从前,骁爷肯定觉得那是天方夜谭,可现在……现在他是实在怕了这丫头了,只要她不闹着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来、不惹得他生气犯浑说出那些伤她的话,就这么抱着不给做那事儿,他也觉得可以、能接受的。

  “以后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不通的话,就打给沈远。”他又说,“不要去找孟青城,有事你找言峻和沈远都行。”

  “你有没有别的、不会让我听着就想冲你翻白眼的话叮嘱我呢?”司徒徐徐忍不住开口对他说。

  徐承骁嘴角一,闭了嘴,不说话了。扭过脸看着前方,好一会儿,他才说:“我执行一趟任务回来能放假好几天……一放假我就过来。”

  司机早把挡板放下,方便小两口缠绵道别,可他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就怕被别人听见一样,司徒徐徐突然觉得气氛暧昧,就像从前还没结婚时似地,说句情话都怕被谁逮到。

  可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从前逮他们的人都希望他们和美恩爱。

  想起从前,她忽然感觉到一丝幸福。

  果然离开这里是对的,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外人,他大概依然会是令她心动的愿望。

  她这样默默的感觉幸福,徐承骁哪里知道,他只知道她不理他,他硬逼着自己、好不容易才说出来的软话,她好像压根不屑似地。

  心里跟被猫爪挠着似地,想把她揪过来的痒、想再也不理她的难过,可两样都不好表露出来,他只好转过头,对着窗外风景沉了脸。

  直到徐承骁的班机通知登机,两个人都没有再有任何的交流,机场广播里反复提醒乘客登记,他还面无表情的站在她们身边,老太太饶有兴趣的看着,一点也不着急,司徒徐徐只好催他说:“你该登机了,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徐承骁咬了牙,生气的想你送的是你的丈夫吗?没有不舍的拥抱和缠绵的吻别,只有一路顺风?!

  他气得转身就走,刚走出两步,听她在身后“哎!”了一声,他心里痛快的想:装不下去了吧?舍不得了吧?快来追我!  

  人的确追上来了,徐承骁竖着耳朵辨别人群里她的脚步声在追自己,得意洋洋,浑身哪儿哪儿都舒坦极了。

  他脚下一慢,司徒徐徐追了上来。  

  徐承骁转身酷着一张脸,昂着下巴准备迎接她不舍的熊抱和热泪。  

  司徒徐徐迎面把他的包甩给他,追得气喘吁吁的,语气自然不好:“就一个包你也能落下!”

  然后皱着眉向他挥挥手,转身走了。  

  骁爷僵在那里,双手还微张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纤腰微扭,心里咬牙切齿的发誓:司徒徐徐你最好一辈子都这么冷着爷!爷下次只要还能沾到你的身子,绝对把你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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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这样的情绪回到队里,徐承骁的脸色阴沉无比,一宿舍的壮汉本来都掰着手指盼着他们威武雄壮的组长归队,一见组长大人进门时脸上那神色,吓得一个个贴着墙壁无声无息的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