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天下第一的骁爷,无力的将额头抵在前面座椅背上,闭上眼睛深深的、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徐承骁……”她轻轻的叫了他一声。

徐承骁微微动了动,将脸埋在阴影里,令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过了好久,司徒徐徐听到他的声音,格外的疲惫:“好,你可以试试看,如果……如果能找到,在你做决定之前先告诉我,我想看看……那是什么样的人。”

“好。”黑暗里她沉默了很久,答应。又过了一会儿,她涩声说:“我回去了,云起该睡觉了。”

“我送你。”

两人一路沉默着上楼,司徒明见刚才要人送的人、又把人给送回来,笑眯眯的在两人脸上看来看去,可看司徒徐徐一脸漠然失落,而徐承骁脸色竟然有些苍白,司徒明也看不懂了。

**

云起还没睡,徐飒刚给他洗了澡,穿了鹅黄色的连声小睡衣放在床上,像只可爱的小鸭子。

徐承骁买的气球飘在天花板上,长长的线垂下来,小家伙站在床上正好够得着,他一会儿拉下皮卡丘一会儿拉下白雪公主,嘴里轻声的念念有词,正玩得不亦乐乎,忽然见爸爸去而复返站在卧室门口,他轻轻“啊”了一声,睁圆了眼睛,立刻喜笑颜开,张着手要他抱。

徐承骁抱了他放在床上,云起是安静乖巧的子,也不挣扎,只要徐承骁不走他就乖乖的躺在那里,漂亮的黑眼睛一眼不眨的盯着爸爸看。徐承骁爱怜的儿子可爱的小脸,转身对一旁的徐飒笑笑,轻声说:“我想陪陪云起,我哄他睡觉吧!”

徐飒见他神情不对,笑容僵得前所未见,“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就掩上门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父子俩,徐承骁单膝跪在床边,双手捧了捧儿子白嫩的小脸,叹息似地轻轻叫了声:“儿子!”

云起眨眨眼睛,可爱极了,徐承骁轻声问他:“云起,你喜欢爸爸吗?”

小家伙想了想,却没有直面回答,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扯他的头发,邀请:“爸爸睡觉觉!”

徐承骁顺势低头贴着他,云起很享受的蹭了蹭爸爸,伸出软软小小的手碰碰爸爸,像每晚临睡时摸着妈妈的耳垂一样,两只手摩挲着爸爸的耳垂,这礀势近乎于拥抱,徐承骁酸涩的心被这柔软的稚嫩感情稍稍抚慰,闭上眼睛贴了儿子。

云起被爸爸贴着,觉得好玩,学着司徒平常哄他那样,嘟嘟囔囔的在徐承骁耳边:“爸爸~爸爸快点睡~爸爸乖乖~”

徐承骁被儿子哄着,抱着他小小软软的身体,安静的一动不动。昏黄的灯光只有照亮了周围一圈,他偌大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座哀伤的山。

第七十二章 “我只说让她试试,可没说准她嫁。”

徐承骁在小房间待了许久,云起睡着了他才走,司徒徐徐将他送到门口,两个人默默相别。之后回房间里,在徐承骁刚才陪儿子床边坐着,昏黄灯影里云起安静睡熟着,看着,心里情绪翻腾着——徐承骁不敢置信妥协,可他竟然答应了妥协,又何尝不是惊讶万分呢!

  那是徐承骁啊,当初那么桀骜不羁、洒脱难驯男人,如今竟然会那样艰难说出那种“如果”来,这些年来时光到底对他做了些什么?那个曾在热烈爱里也与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徐承骁,那个失望至深、慨然割舍徐承骁,什么时候变成了今天这样沉默隐忍男人?

  

  安静夜里,熟睡儿子均匀呼吸声里,司徒徐徐心里惊涛骇浪,稍稍平静之际也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有那么个人,但并不是徐承骁,司徒徐徐,真能接受吗?

  像和徐承骁这样用尽生热情相爱过男女,真能够接受彼此以外其他人吗?

   云起忽然动了动,大概是太热了,闭着眼睛“嗯嗯”起来。司徒俯身轻轻拍他,柔声哄:“妈妈在这里,宝宝乖乖,睡觉……”

  云起立即安静下来,但含含糊糊叫了声“爸爸”,司徒怔,他已经扁了小嘴,弱弱又叫了两声“爸爸”,睁开眼睛,要找徐承骁。这些年徐承骁再忙,只要能有点时间定会飞回来陪儿子,虽然不能时时刻刻在侧,但他没有错过云起成长,云起对爸爸还是很眷恋。

  司徒将扁着嘴要哭儿子抱起来,温柔亲亲他脸蛋,小孩子肉团子样小手眼睛,泪汪汪看着:“妈妈,要爸爸!”

  “爸爸去休息了,云起也要睡觉觉,睡醒了爸爸就来接云起去爷爷家。”司徒哄他。

  云起子安静乖巧,很小时候跟他讲道理就能听懂,妈妈这么说他就不闹了,只是也不愿意睡,伸着手要天花板上气球,司徒拽了白雪公主给他,他“嗯嗯”两声表示不要,换了唐老鸭又换了米老鼠,换到维尼小熊他才满意“嗯”了声,拽在手里玩。司徒他肉呼呼小脸,低声自言自语似地:“爸爸不知道喜欢什么,所以就全买回来了啊……云起,爸爸他是个笨蛋!”

  不知道别人要什么,就把他能给全部都捧出来,这点他多年如日。

  “云起……”轻声问儿子:“们要不要……直接告诉爸爸呢?”如果他不能明白,而又始终无法割舍,要不要索告诉他、要是什么呢?

  云起听到妈妈问“要不要爸爸”,黑葡萄似地漂亮眼睛亮,松了气球扭头看着妈妈,肯定说:“要爸爸!”。

  司徒被儿子打了鸡血小模样逗笑,亲亲他那酷似某人眉眼,“臭小子!快睡觉!”

  那之后司徒徐徐还真陆续见过几个人,甚至与其中个看过场电影,态度不能不说认真。那些徐飒层层筛选过可靠青年们倒也是十有□对感兴趣,但是始终带着个儿子,哪怕云起那么可爱,也总是令人犹豫,司徒徐徐又不是主动格,就不了了之了。

  屡屡不成,转眼云起都上幼儿园了,徐飒心里沮丧,背着女儿问丈夫:“是不是应该让缓缓呢?是不是逼得太了?是不是心理压力很大?

  司徒明笑着说:“看很从容样子,倒是,看上去压力比大多了。”

  “这样再过几年就更找不到好了,”徐飒叹了口气,“知道心里忘不了徐承骁,徐承骁也样。可他们也试过了,过不到起去嘛!现在这样两个人都拖着,年纪越来越大,可怎么办呢?”替自己女儿着急,同时也是着急徐承骁。毕竟真心实意将徐承骁当半子疼过,虽然现在不给好脸色,但心里总是关切、也希望他好。

  徐飒甚至替他考虑过孙靖渝,私下试探家小外孙:“云起,喜欢靖渝姑姑吗?”

  司徒云起那时候正在津津有味翻徐承骁给他新买整套《世界珍稀动物图册大全》,头也不抬、气质毕露反问:“外婆喜欢乞利马扎罗长颈鹿吗?”

  徐飒探头看了眼那图片上长长脖子动物,思索了半晌,小心翼翼问日渐伶俐小外孙:“挺好看……不过它和有什么关系吗?应该要喜欢它吗?”

  云起慢悠悠翻过页,抬头看了眼,清澈眼睛似乎在说:“也想这么问您呢~”

  徐飒感慨不已回忆着,司徒明只觉得好笑,拍拍妻子,温声说:“顺势而为吧,事到如今们也管不了他们那么多了,好歹大方向是对,儿子也有了,生活得也挺好。”

  司徒徐徐配合与沉默令司徒夫妇无计可施,而徐家那边是谁也拿不动徐承骁主意,没人敢给骁爷安排。倒是周围朋友比如言峻夫妻,整日替这对发愁。言峻从辛辰那里听说了徐承骁竟然答应司徒徐徐相亲事情,把酒言欢时当面对骁爷说:“劝句,这种事情上男人不分君子小人,都是想对好、照顾辈子,死道友不死贫道,可别风玩什么‘只要过得比好’!”

  

  那晚是辛辰生日,好友都在,连已经把生意全面撤出G市、好久没露面孟青城都来捧场,正坐在司徒徐徐和辛辰中间左右逢源、风骚卖笑。徐承骁远远望着他笑靥如花,转头微笑着对言峻说:“怎么不分君子小人?就算都是想对好,也得看哪个能够让过得好。”

  言峻顺着他目光看过去,默了默,忽然笑了,执起了杯,说:“骁爷,敢赌上身家:就算孟青城真是司徒良人,也定昧着良心要了他狗命。”

  徐承骁正站起来,闻言斜了太子眼,闷声哼:“留着那身家养家谨欢吧!”

  太子大笑,徐承骁忍了忍,低声说了实话:“也并不是言不由衷,答应试试,就是想看看,要真有那么个人,是怎么个三头六臂!”

  “哦,那要真有这么个人被找到了呢?”

  “三头六臂,那就是妖孽出世,说不得爷就得除魔卫道了。”徐承骁笑露出森森白牙,“只说让试试,可没说准嫁。”

    言峻脸“就知道”表情,徐承骁放了酒杯,往司徒那边走过去。

  司徒这边,孟青城整晚耍宝卖乖,还是老样子。辛辰问他为什么这两年直待在C市,他苦着脸说:“还不是为家太子做牛做马!还有!”他切换流畅转向司徒,“跑C市生什么孩子!家骁爷为欠了秦家小六少人情,把生意都补偿出去了!嘤嘤!”

  辛辰和司徒都受不了他,人给了他巴掌,孟大少很受伤,对司徒怀里云起哀声道:“乖儿子,们都欺负干爹,只有是干爹安慰了!”

  云起很勉强勾了勾嘴角,很敷衍给了他个笑容。他今天没睡够,心情很般,晚上都赖在司徒怀里昏昏欲睡,不肯饭,表情欠奉

  孟青城更受伤了,伸手要把他抱过来,“云起云起,干爹喂饭吧!”

  好不容易妈妈不塞饭给他了,云起刚松了口气,他就提这茬,顿时云起同学心情更不好了,扬着眉冷冷看着青城公子。小家伙和骁爷长得太像了,虽然才这么点大,挑着眉瞪人样子已经颇有威慑力,青城泪流满面缩回了手。

  横里忽然伸来双手,云起感觉自己身体轻,扭头看已经被爸爸抱在了怀里,顿时脸傲娇都变成老实相,乖巧趴在徐承骁肩头哼了声。

  司徒转头见是他,他已经伸了手过来,拉好被云起弄皱衣领,不怒不喜说了句:“们说话,喂他饭。”

  说完他抱着乖巧如小白兔儿子走了。

  辛辰看了表情淡淡眼角却泄露丝情绪好友眼,拍拍泪流满面青城公子,拖长声调说:“气场天注定,认命吧!”

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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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到了徐承骁手里当然不敢再摆臭脸,但是也不怎么主动配合,很一种忧愁的表情对他爹说:“爸爸,没有胃口,不要喂饭好吗?”

徐承骁摸摸儿子的脑袋,和气又淡定的说“好啊”,云起顿时就精神了,就听他爹声音淡淡的:“来,勺子拿好,自己。”

司徒云起吸了一口气扭头:半碗米饭拌了蒸得嫩嫩的肉末鸡蛋羹,铺了好几种蔬菜上面,还有一块鱼排,堆尖的一小碗摆他面前。

他爹把勺子放到他手里,挑着眉看着他。

云起看了徐承骁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很无奈的拿起了勺子,苦着脸了一口,又了一口。

“慢点,多嚼才好消化,”徐承骁低声叮嘱,又问他:“为什么总不肯好好饭?都这么大了,还要妈喂!”

司徒云起不高兴了,皱了眉嘴说:“爸爸,又叫饭,又问问题,到底饭呢还是回答的问题呢?”

徐承骁还是第一次领教小家伙的脾气,不觉得忤逆,倒觉得有趣,但神情间一点都未曾流露,沉了目光看着他。云起话出口心里就后悔了,主动了一口蔬菜,抬眼悄悄看爸爸一眼。到底是小孩子,骁爷那个眼神令他彻底扛不住了,缩了缩脖子,服软:“不喜欢饭……”

言峻家的小公主旁边转悠很久了,这时听到云起的话大喜过望,利落的爬上凳子,拿了云起的勺子挖了一大口饭,言峻连忙过来抱走她——小货晚上已经了两碗这么多的饭菜了。

司徒云起看了眼好友被她爹抱手上还津津有味的表情——简直是扇了他刚才那话一巴掌啊!

叹了一口气,他解释:“不是每个小孩子都对食物这么感兴趣的……”

徐承骁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对什么感兴趣?”他觉得这小子真是越大越有趣了,“跟爸爸说说,这个小孩子除了喜欢看书,还对什么感兴趣?”

“恩……想去看好多地方,”云起认真的想了想,说,“埃及金字塔、巴比伦空中花园、亚历山大灯塔、罗德港巨雕像……”掰着手指头数着,一双黝黑的眸子放着对这大好世界无限好奇的亮光,“想去看看,这些地方和书上写的一样吗?”

小孩子童声稚嫩,表情却十分正经,同龄小朋友满脑袋玩具和动画片的年纪,已经有如此胸怀,徐承骁心内感慨不已,摸摸儿子的头,温声对他说:“你说的这些地方,爸爸也只去过其中的几处而已,这样吧:等再大一点,能够照顾自己了,不让妈妈再为了饭这种小事操心了,我们一起去。”

那张遗传了他和司徒容貌最好地方的小脸,顿时亮了起来,漂亮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真的吗?”脱口而出,但可爱思考的小脑袋瓜转念一想:他的爸爸是从来不骗的、承诺了什么就一定会做到!云起立刻来了精神:“那好好饭!”挖了一勺塞进嘴里,他努力的嚼,又回头精神十足的大声保证:“以后每天都好好饭!”

徐承骁觉得这小子真是出奇的聪明,而且心智清明,真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云起,”他摸摸振作精神、努力塞饭的小家伙,低声说:“真是个好孩子……”

要不是他生得这样乖巧,他不知还要亏欠司徒多少。

云起笑眯眯的,看向爸爸又看看爸爸身后,“妈妈……”他含糊不清的叫了声,徐承骁转头见司徒正走过来,走到他身边坐下时,他很自然的伸出手去扶了她一把,问:“累了吗?等云起完了送们回去。”

司徒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移到努力饭的儿子身上,了张纸巾擦擦他嘴角的酱汁,“嗯”了一声。

徐承骁看向她身后,语气很平常的说:“孟青城好像要走了,看呢。”

司徒徐徐转身看去,果然孟青城站门口,手里已经挽了外套,正遥遥看着她的方向。她不知怎么,下意识回头看向了徐承骁。

徐承骁正给云起喂水,一抬眼两目光撞了个正着,他勾了勾嘴角,“怎么了?他要走不去打个招呼吗?”

司徒徐徐竟对他笑了,轻微的笑意像雨后初绽的花骨朵,徐承骁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被她笑得眼花缭乱,不自觉动了动喉结,却听她说:“他也从来没有和打过招呼,他想来就来,现想走就让他走吧。”

这话里的机锋,徐承骁一听就挑了眉,可云起正巧完了,兴奋的两眼发亮看着他,他不好敷衍,抱起儿子亲了亲,夸了他,转头对司徒说:“走吧,们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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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家三口走到门口时,孟青城已不见所踪,徐承骁向言峻安排给他的司机问了句,司机说孟先生刚刚走,那车安排了直接送去机场的。

徐承骁看了司徒一眼,她正哄昏昏欲睡的云起,没什么反应。

这里离小公寓很近,车很快就到了,云起饱喝足已经半路上睡着了,徐承骁把他抱起来时小家伙睁了睁眼睛,见是爸爸抱着自己,安心而满足的叫了声“爸爸”,伏他肩头又沉沉睡去。司徒徐徐本来想提醒他喝了酒,不如孩子给她抱,可这一幕让她把话咽了下去。

到了家徐承骁安顿好小家伙,从他房间出来,她正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牛奶和蜂蜜水,他伸手去接过蜂蜜水,像很久以前他偶尔喝了酒回来时那样,温温的甜甜的喝了一大口,顿时胃里舒服多了,薄醉的不适感缓解了许多。

他沙发里坐下,舒服的呼了一口气。

司徒他对面坐下来,等了他一会儿见他不说话,她说:“司机还楼下等呢,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仰着头假寐的睁开眼睛,“和说几句话就走。”

“是关于孟青城吗?”

“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的心思。”徐承骁问得很平静,并不是兴师问罪,甚至没有语气不善,好像是讨论与他们两个无关的一个朋友。

“心思这东西,揣他自己心里,没必要猜,他也没有说过。你把他的生意结束、把他逼得不能再待这个城市,是因为他的心思吗?”夜很安静,手里各自一杯热饮更添了夜话的氛围,他神情冷静的靠沙发里,表情甚至有些放松,司徒徐徐一直滚心里的那个疑问,就这么自然而然的问了出来:“还是因为他故意住进孙靖渝同一家医院?”

徐承骁一怔,坐了起来,总算不再是那平静神色了,有些惊诧的看着她,“谁告诉的?言峻——辛辰?”

司徒徐徐不回答,迎着他的目光,反问:“不向解释这其中的事情,是因为顾忌孟青城还是孙靖渝?”

“都是。”徐承骁从惊诧里回过神来,松开了眉头,“不想再纠缠这件事上头,谁引我们去发现靖渝的病情,那些事都是事实。对孟青城的态度不是惩罚他让失去了,那不是惩罚……那是放弃。”

他不会惩罚孟青城不把他当兄弟,他只会干脆利落的放弃这个,哪怕是近三十年的交情。

徐承骁的骄傲使得他绝对不能容许感情上的含糊不清,以前对孙靖渝是这样,现对孟青城也一样,要不是司徒徐徐这个异数,他真敢说自己的感情绝对是杀伐果断。

放弃——这两个字让司徒徐徐的心清清楚楚的一。

她捧着热牛奶杯,怔了一会儿才说:“哦。”

徐承骁一直等她的反应,就等到这“哦”,气笑了:“‘哦’什么?想什么呢?”

司徒徐徐牵了牵嘴角,轻声说:“想:既然都是事实,不怪孟青城也不怪孙靖渝,那么到底是谁让失去了?”

不是孟青城,那满满装载的“珍惜”,她既没有给他机会说破、他既没有勇气说破,就永远只是一车的车厘子。

也不是孙靖渝,时至今日司徒仍旧不喜欢她,但无可否认孙靖渝比起他们来说更是受害者。

那么到底是谁呢?让他失去了她,让他们失去了彼此。

徐承骁静静看着她,看着她出神、眼睛里的光彩渐渐暗淡,陷入沉思之中。

他过了一会儿,轻声说:“是。”

是该死的,令自己失去了亲爱的。

司徒眼中一闪,抬起头望向他。

寂寂深夜,时隔多年,两个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年轻的男女,隔着不远的距离,彼此深深对望着,中间隔着当年、隔着时光变迁、隔着一个聪明早慧的儿子和彼此这几年各自的成长。

不知不觉这几年了,如今的徐承骁终于肯心平气和的说一句:是我不好,弄丢了。

司徒徐徐无法再与他对视下去,移开了目光,忍着眼底骤然而起的泪意,急急忙的看着别处。

“好了,走了。”他不忍见她强制压抑,站起来拿了扔了沙发里的大衣,“早点休息。明天云起不上课,我们带他去动物园怎么样?”

两人说着儿子的事情,走到了门边,司徒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伸手去替他开门,眼前一花,被轻巧的握住了手腕一拽,整个跌进他怀里。

她下意识的挣了一下,被他更用力的抱。

“说的试试看、找一个比好的……的如愿以偿,找到了吗?”

他的声音像沉了多年的酒,醇而隐忍的力道。

司徒徐徐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没有……徐承骁,没有能够找到一个,比你好的。”

拥着她的闷笑起来,司徒清楚的感觉到靠着的胸膛微微震动,她手一撑想推开,他却迅速的低头,热热的唇贴着她微凉的耳朵,滚烫的呼吸轻轻吹她耳朵里,司徒整个身体都麻了。

就听他语气带笑十分愉悦的说:“那可太好了!”

第七十四章

“我到家了,你早点休息。”

司徒洗了澡上床,正了无睡意,收到了他的短信。她拿在手里看了半晌,回他:“嗯。”

“孟青城的事,以后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好吗,靖渝也是,那一段我们不去追究,以后都不提了。”

“为什么不提呢?你始终也没有向我解释过那些事。”

“没必要再提,要是有心,这几年大家男未婚女未嫁,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是徐承骁的风格:我都明明白白做给你看了,还用说么?

司徒握着手机坐在被窝里,唇角慢慢的勾起笑意,一个字一个字的打,删了又重写,发给他:“对。好在有这几年。我睡了,晚安。”

“先别晚安啊,你还没答应我呢!”

“……好的,以后不再提无关要的事。”

她隔了足足两分钟才回过来,徐承骁放下手机,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不就解决了一桩么?慢慢来,总有一天那些想到就心碎的从前能全部解开的……既然我仍然是你的最佳选择,一定全力以赴、不再辜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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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小航发现骁爷这次回来后不对劲,那状态有点像……刚认识那位司徒姑娘那会儿!

也是两眼都发着亮、神情间踌躇满志、浑身是劲的变着花样练他们,可那会儿是他高兴所以恨不得所有人陪着热血,这次却有种迫不及待的味道,就好像时日无多……呸呸呸!就像等不及要把他们都练出师似地。

密林训练的时候钟小航忍不住问他:“您是不是真要转业啊?有风声这么隐约的传,弟兄们问我好几回了!头先吧,打死我也不信,可最近怎么我有点信了——您怎么好像恨不得把自己一声绝世神功塞我们身体里去。难不成真要走啊?”

徐承骁正观察周围情况,一只小小的猕猴正在他们不远处的前方玩,抓着树藤轻巧灵活的在树上荡来荡去。这野林子有些年头了,平常人迹罕至,他今天刚把他们拉过来,林子的原住民们还没察觉。小猴子不知烦恼的欢快样令徐承骁不禁勾起了嘴角——可惜是野生的,否则要是能抓一只回去给云起看看,小家伙一定高兴!上个月带他去动物园,别的小朋友坐在爸爸肩膀上都抱着零食东张西望的看,他家儿子骑在他脖子上,一脸正经,舀他的脑袋当书桌搁了一本厚厚的《灵长类动物的饲养与福利手册》,他和司徒两个陪他在猴山转悠了一下午,骁爷自诩的过人好体力,到了晚上也觉得脖子快折了。

可是回程的时候遇到红灯,他不适的微微动了动脖子,她在后座上伸了手过来,微凉的手指在他颈上,他立刻又恨不得颈椎真的受了伤才好了。

到现在那纤细手指上的微凉都渀佛在他后颈的皮肤里隐隐凉着呢,徐承骁眼神温柔的勾起了嘴角,“眼看着奔四了,我儿子都上幼儿园了,”他对钟小航说,“也是时候让位置给你们了。”

钟小航眼睛都瞪圆了:“……开玩笑的吧?”

“陈易风离开的时候我也是这样问他的,当时我觉得天都塌到我头上了,可牙一咬,也到了今天了。小航,很多事情你觉得难、没办法、不可能,就交给时间吧,你只要努力,始终不放弃,该你的总归会是你的。”徐承骁难得的感了一把,“以前我觉得一辈子特别长,而且我的一辈子应该比谁都辉煌,可这么些年我总算知道了:我错过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我也没比别人牛逼到哪里去。这世上的事情都能用能量守恒来解释,我要是在事业上算有成就的话,那也是我牺牲了某些重要东西换来的。我在这儿已经算是透支的了,也该弥补被我牺牲的那块儿了。”

钟小航起先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后来渐渐平静,又陷入沉思,想了一会儿,抬头神情复杂的看着骁爷。

徐承骁笑着拍拍他肩膀。

两人轻声交谈着,对四周情况就有些大意,等到不远处猴子“桀桀桀”的怪叫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他们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许多猴子,看过去树上密密麻麻的,树丛里隐着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徐承骁判断是猴群发现了外来者,立刻发口令示意丛林里的队员原地潜伏,他口令声刚落,两只大猴子就荡着树藤迎面冲他们的方向飞快的扑过来,徐承骁侧身躲时挡了钟小航一把,就分心那么零点几秒,躲过了那两只龇牙咧嘴的大猴子,却不防被树上偷袭的猴子得手了——猴子用自己的体重弹起一根树枝,那么巧就弹在他眼睛上,像根鞭子,横着狠狠的给他来了那么一记,正中眼睛,“啪!”的一声清脆,徐承骁闷哼一声,尖都瞬间咬得出血,眼前已是血红模糊一片了……

野外训练遇上这种动物袭击也不是稀罕事,今天实在是他分心大意了,没想到这深山老林猴群已成精,居然也搞起了声东击西的战术。

徐承骁一声不吭的闭着眼睛低头迅速蹲下,钟小航已经回护了过来,两人身形极快的隐入树后,但是猴群的主要攻势这时也开始猛烈发动,不知道具体数量,只听那怪叫声回荡得这片森林都是,徐承骁向钟小航比了几个手势,钟小航毫不迟疑的向反方向扑出去,嘴里发出几记长短不一的呼啸暗号,猴群“呼啦啦”追着他跑了,徐承骁听着树丛里“沙沙沙”动的声音由远及近,是收到暗号的队员来接他了,没有 发出一点异响再惊动暴怒不安的猴群,整队 训练有素的撤退,四十分钟后退出了树林。一个小时后,钟小航满头大汗的跑了出来与他们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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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的功夫,徐承骁眼睛已经肿起一指高,随行军医只能简单处理,这时离训练结束时间仍有四十八小时,军医强烈建议立刻返回基地做详细检查,他心想也好,是个机会,就把人扔给钟小航带,连夜回了基地。

景泽在基地一收到这消息就开着救护车迎出来接,基地两个擅长眼科的军医随车来的,半路接到骁爷后,立刻在这里就用车载的机器做初步检查和救治。

徐承骁坐在那里任医生在他眼睛上动来动去,抿着唇,从上车起就一直很安静,景泽从后视镜里看着他,问他:“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