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际

事情有了急速的转变,格蕾蒂斯力证卡罗尔并不是有意伤害她,一切都是一场误会,既然当事人如是说,旁人便没有办法插嘴反对了。纵使米切尔一百个不甘心,艾伦一千个不明白,弗兰克一万个不满意,事情有了一个结论。不过,在很多人看来,这倒是挺符合失忆后格蕾蒂斯公主的个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以前的格蕾蒂斯公主恐怕要让卡罗尔王妃偿命不可。

争论有了结果后,不知为何亚瑟王反倒不如先前那么云淡风轻,不过,他还是好风度地再次向众位发出了庆典的邀请。正当弗兰克亲王想要一口回绝的时候,格蕾蒂斯先一步答应了下来,还是那种很愉快的答应。

费尔蒙那边全部为之一愣,洛特那边也没有意料到。

亚瑟目光深远地说:“格蕾蒂斯公主宽容大量,风范可嘉。”

格蕾蒂斯谦虚地回道:“和平来之不易,此次前来的目的本就是为陛下庆生,我自然希望两国,哦,还有佩里奥的诸位,”格蕾蒂斯朝佩里奥的恰克王子笑了笑,“大家能和睦相处。何况今日是陛下的生日,我们更应当好好恭祝。”

“那是当然,公主说得有理。”恰克王子给出了积极回应。

格蕾蒂斯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又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于是,晚上的大典,原本在计划内,后来又在计划外,现在重回计划内,三国大人物们共同出席。

“陛下。”卡罗尔清理好伤口,换上整洁的衣服来到亚瑟房里,“抱歉。”

“你有什么需要道歉的,这件事你办得很好。伤口如何了?”亚瑟把玩着手上一颗小铃铛,淡然地说。

卡罗尔没了声音。

亚瑟这才抬起头看到他眼底疲惫的青色阴影,敏锐地问:“真的不行了?”

“还不是那个女的,够狠!卡罗尔的手……怕是废了。”皮红着眼,简直咬牙切齿,“陛下,我不懂,你为什么要用时空密石把她召唤回来,她回来一点好处都没有。我就不明白了,25年前就应当抓住她……”

巴伦飞快捂住他的嘴巴,卡罗尔也立刻扯了扯他的袖口,皮火了,挣扎道:“你们做什么,我又没说错。”

亚瑟一边拉平整手套,一边淡淡说:“不明白的事情你就少说,多说多错,你再犯一次错误……”亚瑟说到此,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再继续。

皮怔住,巴伦摇头扶额低叹道:“祸从口出。”

过了会,卡罗尔咬了咬嘴唇:“一剑还一剑,她说的对,很公平。”

“这是她说的?”亚瑟眸光微闪,立即问道。

“是。”卡罗尔极力掩藏自己的情绪,“我想,她应该已经恢复记忆了,而且,带着很重的敌意。”

亚瑟走到卡罗尔面前,仔细盯着他的眼睛:“你在害怕?”

卡罗尔眼神闪躲了一下,他很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苦笑道:“陛下,我现在也不确定您这么做到底正确不正确。当时,我的灵魂好像飘到了空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用剑刺伤自己,实在不可思议,我竟无法反抗。”

“她还敢在大家面前演戏。”皮愤愤道,但在巴伦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下闭上了嘴。

卡罗尔略带担忧地说:“陛下,她对我说,她的梦醒了,所有人的梦都要醒了。我的预感不太好。”

短短一室相处的时间,已经让他深知,现在的格蕾蒂斯不是失忆的那个格蕾蒂斯,也不是25年前那个格蕾蒂斯,她身上的气息危险又迷惑,就如同含着蜜的毒蛇,平静的表面下让你惊悚又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亚瑟的视线落到卡罗尔的手上,那上面缠着厚厚的止血布条,但鲜红的血依旧在慢慢地往外渗透,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亚瑟收回视线,垂下的睫毛遮去了他眼里所有的光芒:“梦总是要醒的,必须面对真实的世界。”

不论是你,还是我。

那么,这一次,结局会是怎样呢?

洛特的民风比费尔蒙干脆利落,也比费尔蒙开放。

原本大家以为所谓的生日庆典无非是在宫殿里歌舞升平,然而所有人都错了。庆典的地点不在城堡,在大街上。

洛特的贵族们已经戴好自己的面具,佩里奥的各位也根据安排戴上了面具,费尔蒙的诸位却还在那里矜持犹豫。

格蕾蒂斯大大方方地走到一排长桌前,来回看了两遍,最终在一副深紫色上面镶满黑色钻饰的面具前停留了下来:“就这个好了。”

亚瑟似乎绽出一丝微笑,但那只是很短暂的一刹那。巴伦和卡罗尔对视一眼,又同时抬起头望着房顶。

“这个是代表陛下的面具。”利奥走上前解释道,“每位大人都有代表自己身份的颜色,陛下是深紫色,巴伦侯爵是深灰色,卡罗尔王妃是深红色。您手里的恰好是陛下的代表色。”

“哦?没想到如此有意思。”格蕾蒂斯反应迅速地戴上面具,愉快的表情上似乎真的仅仅是觉得这样的安排很有趣,再也看不出更多的情绪。

之后,其他费尔蒙的贵宾不那么情愿地选择了各自的面具。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也仅仅仅仅是这一天,不论贵族还是平民都可以戴上面具参加全国舞会,众平民还可以选择自己支持喜欢的人物,戴上代表他们的面具,以表明自己的派别立场。

这是一次大狂欢,人们早就听说国王陛下会神秘混迹于人群当中与人民共庆他的生日,很有可能跟你擦身而过的正是陛下。但由于大家都戴着面具,便很难分辨谁才是真正的贵族王室,格蕾蒂斯猜测这才是面具这个环节的真正用意吧。

为了不引人耳目,费尔蒙的人换下了在洛特过于刺眼的金色礼服,换上了比较低调的深色服装,佩里奥的人也是如此,卸下了标榜自己的绿色。

起初是一大群人进入人群,但不知不觉便分成了几波。

格蕾蒂斯饶有兴致地穿梭在人群中,艾伦紧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提醒她如果身体有任何不舒服要立即告诉他,格蕾蒂斯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他。

“你仔细看看,好像人们喜欢亚瑟的比较多。”格蕾蒂斯特地数了数经过她身边的人,发现带深紫色面具的人占了大半,看来国王陛下的人气非常吓人。

艾伦只是随意选了一个深棕色的面具,也不知道代表的是谁,他也没兴趣知道。

但他很在意格蕾蒂斯脸上戴着的这副面具:“你怎么会选这副面具?”

格蕾蒂斯想都没想就说;“随便选的,这副比较有洛特风格,入乡随俗嘛。”

艾伦稍稍放心了一点,可能真的是他多心了。但是,他看着她束起的长发,心思又忍不住沉下来,一夜长发,这个说明了什么?

突然,格蕾蒂斯在前面惊奇地叫他,他调整好情绪走过去:“怎么了?”

“你看这里在进行喝酒比赛。”

艾伦朝里头张望了眼,果然,这里的比赛正酣,几位壮汉正豪饮不断,边上的叫唤声也是阵阵不绝。

“怎么你也想参加?”艾伦笑道。

但他没有得到回应,艾伦侧过头,头脑“嗡”一下懵了。他在人群中转了个圈,熙熙攘攘的街头全是戴着各色面具的人们,一张张类似的笑脸从他眼前晃过,唯独没有那张他最熟悉的。

短短一瞬间,格蕾蒂斯不见了。

这也许是洛特最光明的夜晚。

人们喜庆的欢歌笑语让这个地下王国难得地扫去沉重的阴霾。格蕾蒂斯快速走在人群中直直地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25年前,那个地方还是一片空地,但如今已经建起了一座座尖顶小楼,俨然一处新的集市中心。

格蕾蒂斯蹲下来,一只手按在地上,凝神屏息,集中精力一点点地感受那个东西的所在。有很多人甚是不解地从她身边绕过,但她依旧我行我素地做着自己的事。这个感觉很微弱,好一段时间后,她终于站起身,面朝右边的路口快速跑了过去,然后在一家小餐馆前停了下来。

紧接着,餐馆里吃得高兴的人,餐馆外玩得开心的人,全都吃惊地看着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冲到餐馆门口,找来一铲子锤子不管不顾地开始又砸又敲。

“喂,你这是在做什么!”

老板愤怒地从里头冲了出来。

格蕾蒂斯头都没抬,对边上人的谩骂充耳不闻,她随手扔给老板一袋子银币,继续干自己的事。

那老板拎着沉甸甸的银币顿时傻了眼。

许久,格蕾蒂斯突然停住,铲子从她手中“咣当”一声倒地。围观者纷纷探头探脑地往她挖的那个洞里看,还是不明白这抽风的女人在干什么。

格蕾蒂斯吸了口气,单膝跪地,摘下手套,在那小块泥土里扒呀扒,稍停,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再次伸手挖出那已经和泥土混为同色的石头。

曾经,这是一颗通体雪白的石头,除了那上面几乎可以不去计较的黑色小点。

格蕾蒂斯失神地看着手中的石头,随后默默站起来,朝老板轻声说了句:“打扰了。”

转身后,晃晃悠悠地走出了人群。

“脑子有病吧。”老板掂量了下手里的钱,又看了看地上的洞,思量着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宝贝呀。

格蕾蒂斯穿过几条街,走过几条巷,找到那个记忆中小小的摊位,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队,巫娘还是那个巫娘,除了眼角的皱纹已经没有办法用胭脂水粉遮掩过去。

她抢到前面说:“我找你问个问题。”

“这位小姐,请先排队。”

今天生意好得不得了,巫娘专注于眼前的客人,随手指了指队伍的末尾。

“只有一个问题。”格蕾蒂斯抓住巫娘细细长长的手,摘下面具,“还记得我吧。”

光线不太明朗,巫娘眯着眼在这张漂亮的脸上看了好一会,猛地一拍桌子,眼中亮了亮:“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拜年,天天出门,没啥时间,大家见谅。

虎年了,给我力量,让我虎虎生威吧!

第八十五际

“格蕾蒂斯不见了?”米切尔挑眉,不敢相信地看着艾伦,顿时气急,“人就在你边上,竟然给走丢了?我伟大的大殿下,你真了不起。”

艾伦抿着唇,尽量不去理会米切尔的讽刺,眼中忽明忽暗情绪起伏不定,他知道这很荒谬,但格蕾蒂斯确实在他眼前悄然无声地不见了。这是巧合,还是她一开始就预谋好的?

“我已经派人寻找。”艾伦心急如焚,但表面上必须表现得镇定。

听闻有了情况,正兴致勃勃地加入民众欢乐的亚瑟抽身找了过来,了解情况后很是不以为然地淡淡一笑:“我以为是什么大事。”

此话立刻招来费尔蒙那方无数道冷冷的目光。

紧接着,亚瑟又幽幽加上一句:“不用担心,我相信公主比在座的任何一位费尔蒙朋友都熟悉埃罗的道路。”

此话一出艾伦和米切尔的脸色同时难看到极点。格蕾蒂斯和亚瑟,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这是艾伦和米切尔永远无法得知却永远无法回避的问题。格蕾蒂斯曾对此闭口不谈,失忆后更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亚瑟,一举一动似有若无,让人看不透他每句话,每个动作后是藏有深意,还是仅仅是毫无意义的平凡之举。

那边的两人还在纠结,亚瑟已经带着卡罗尔重新回到人群中。

“陛下,您说话真损……”卡罗尔似笑非笑地瞧着身边的人。

亚瑟勾起唇角,眸光闪烁不定:“事情会越来越有趣。”但,也许会超出他的掌控。

格蕾蒂斯独自走在路上,面具下的脸上是何种表情,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唯独感觉到那双浅褐色的瞳孔映着不断闪起的火光,凝冻出深不见底的情绪。她的身边如此热闹欢腾,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她在周身圈固起一个小小的世界,只属于她的,清冷、孤独、漠然,没有出口的世界。

明明今天的埃罗比任何一天都要明亮温暖,她却觉得很冷,比被那一剑刺痛后,血流不止还要冷。25年前,她给自己做了一个决断,她心里知道那可能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但是那是她最需要的选择。但当命运之手将她紧紧抓住的时候,挣脱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

她在那一刻曾有一个想法,或许她离开这里的纷争对她才好,又或许这个世界没有她才是最好的。

25年后,即使在那个世界她过得并不愉快,但还是满足的。这段日子,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误入了一个奇妙的时空,来到了一个虚幻的世界,所以,她拼命抗拒,想尽方法去接触什么神秘人,小心翼翼地接近亚瑟,希望能够找到时空密石回到她过去的家。但她所做的事如今看来却显得异常可笑。今天,她终于猛然惊醒,原来那个世界才是虚幻的,她为自己找到的一个避难所。而她所置身事外的世界才是她出生、成长、伤心、痛苦,也许带着点幸福的地方。

记忆的填充并没有带给她欣喜与激动,苏醒的过程伴随着窒息的疼痛,但她很平静,至少她自认为是这样的。虽然,这种突如其来,完全脱离轨迹的冲击曾让她在短时间内彻底失去自我,离毁灭性的打击仅那么一步之遥。但她很快找回了自己,自己的五感,自己的意识,自己的灵魂。毕竟,她的身体里有一丝无法被拧断的力量,那个力量叫做格蕾蒂斯?兰斯洛特,不论被如何欺骗、背叛、打击、伤害,都没有办法倒下的人。

那仿佛是上一辈子的事,这一辈子再重温一遍后感觉实在是失败,明明有身份,却被人排斥,明明有力量,却被人利用,明明有选择,却被人欺骗,那最后的离开在当时看来没什么,现在更多的是落荒而逃的意味。

当她终于睁开眼看这个世界的时候,看到艾伦憔悴又担忧的脸时,恍惚之间她并不清楚她自己是哪个格蕾蒂斯,又或者她哪一个都是。不过,有一点她深深明白,这一次,她的梦真的醒了,她没有办法再脱身,该来的还是要来,25年前没解决的历史遗留问题,现在还在等着她。

她几乎可以预见自己将在以后的暴风中心不知是哭还是笑。

更何况,那个人也不会允许她再离开。当她醒来后和他第一眼的对视,她感到浑身冰冷,因为她从那双藏着不知是什么感情的黑色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无路可逃的未来。

她的诅咒已经破除了,但她的心没有变,她不要做以前那个格蕾蒂斯,现在的她就当作是新生吧。

这一次,她发誓要自己做主,不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不知不觉,格蕾蒂斯走到一家华丽堂皇的店门口,今夜这里难得冷清,大门口上的木牌子上清楚地写着“休息”二字。

不过,格蕾蒂斯并不那么想,她敲了敲门,再敲了敲,每隔一会就敲一下。

路过的好心人提醒她:“这位小姐,这家店今天休息,老板说了今天给陛下庆祝去了。”

格蕾蒂斯只是淡淡地回了句:“谢谢。”依旧固执己见地敲着门。

好半天,就当她的手臂感到些许酸痛时,有人在她身后温和地唤道:“这位小姐,今日休息。”

格蕾蒂斯放下刚要抬起的手,微低着头转过身,及地深蓝色裙摆进入视线,格蕾蒂斯认得这个人的声音:“丽莎,我想进去看看,顺便拿点东西。”

这家店她来过三次,这次是第四次。每一次来,她的心境都大不同。

丽莎带着她避过耳目从后门进入,漆黑的店内立刻被墙上的灯火照亮,这里是让众多小姐少爷流连忘返的美妙世界,但格蕾蒂斯没有在任何一件衣服上停留,径直走到里间。

“打开吧。”

丽莎心下明了,顺从地打开了那间陛下在这里藏着的密室。但她不明了,格蕾蒂斯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以及她此刻变幻莫测的神色。

格蕾蒂斯在里头转了一圈,丽莎笑着拿出三件美不胜收的裙子:“这是陛下今年定下的款式。”

格蕾蒂斯的表情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冷漠,她蹙着眉走上前,一件件仔细接过、看过、摸过,似乎笑过,又似乎没笑。

“那十九件……还在吧?”半晌,她勉强地抬眼看着丽莎问。

丽莎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那十九件婚嫁礼服在25年前终是没有离开她的手送到王宫里。惊天巨变后,陛下在一个深夜造访她的店,只吩咐保管好衣服,没有再说一句便走了。她是明白人,很多事不可问不可闻,即便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比如这十九件衣服大概永远就藏在橱柜底部哀伤掉她们的美丽。

密室里还有密室,格蕾蒂斯在那里看到了那十九条王后婚礼华服,果不其然,美丽高贵得无法用言语形容,却也夺目耀眼得刺目伤神。还有,她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一楚扣子的式样,袖口的式样,另一个人十九件礼服。

丽莎站在门口,看着格蕾蒂斯在里头看着一圈的礼服许久,偶尔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在格蕾蒂斯脸上看到一种叫做悲伤的神色,但她再一眨眼,便什么都没有了。

格蕾蒂斯再次开口的时候语调平静得不可思议:“替我把这些,还有外面的衣服都送到这个地方。”格蕾蒂斯交付给丽莎一张纸,“还有,这件事,包括我今晚到这里的事,不要对亚瑟泄露半个字。”她认真地看着丽莎,眼睛里透出绝对真诚的恳请。

“可是……”丽莎面有难色,她可以把衣服都给她,那本来就是她的,但她如何瞒过陛下。

“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

一场火烧了一小半这家洛特大名鼎鼎的服装店,幸好火势很快控制住,也没有伤及无辜,人们惊恐过后又投入到欢乐的夜晚里。丽莎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自己被烧得黑漆漆的店,却说不出半分委屈。

只是,格蕾蒂斯临走前那副决绝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呢,她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格蕾蒂斯漫无目的地走在人群里,她认得这里的一切,虽然25年改变了很多地方,但埃罗大体的模样还在,比如这条路是通往最繁荣的集市的,在路的中间靠后的地方有一家叫做“王的邀请”的酒馆。

这里依旧人进人出,人气爆满,里里外外竟没有一个空闲的地方。相比于25年前,这里又扩大了范围,把原本旁边的花店吃了下来,今晚更是在酒馆外的空地搭上了桌椅。这里便是今夜舞会的中心,也许不够城堡里舞池那般奢华高雅,但足够热烈欢腾。各地的人蜂拥而至,来享受这一夜的狂欢。

格蕾蒂斯垂下眼,物在,人在,但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她很快稳了稳神,强行把自己的思绪拉回,穿过人群间那一点点缝隙,挤到吧台前敲了敲桌子对调酒师说:“来一杯。”

安得烈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能把脚也派上用处。虽然今天是个好日子,但他实在被这个好日子搞得晕头转向,调酒调得手抽筋。太多人吆喝着来一杯,所以当他听到这边又是一句来一杯时,强压下火火的脾气说:“麻烦稍等,或是请先到那边自己打一杯喝着。”

“我就要你调的那杯。”

安得烈听到硬币磕在桌子上的声音,但现在已经不是钱的问题。

他烦躁地转过头正要开口,却发现那人手下并非硬币,而是一张面具。他愣了下,顺势往上,看到那张脸时,一下子没了反应。

“啊!”安得烈手一抖,酒杯里的酒晃了出来,他对对面顾客的骂骂咧咧充耳不闻,只一味看着那个坐在边上的人又惊又喜,还有些不确定,“格蕾丝?”

作者有话要说:归来了,我的公主,努力吧!

第八十六际

安得烈一叫出口立刻觉得唐突了,眼前的人眉眼虽然八分相像,但总觉得她身上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再加上一身华贵礼服,似乎和他所认识的格蕾蒂斯有那么些出入。

格蕾蒂斯倒没在意他的反应,指了指他手上的酒杯执意道:“能来一杯吗?”

安得烈有些转不过弯,直接的后果就是木愣愣地点头,立刻奉上一杯,眼睛还停在格蕾蒂斯身上直打转,连边上有人叫唤都没听见。

格蕾蒂斯眯着眼品了一口,慢慢放下酒杯低声笑道:“过得好吗?”

安得烈这才确信他没认错人,但为何格蕾丝夹杂着他说不出的陌生感?漂亮还是那么漂亮,也还是那种淡漠的态度。也许是太久不见了吧,毕竟25年了,时间的流逝是最不容易察觉的东西,但它带走的留下的往往令人感叹。连他都已经娶妻生子,当上了这家酒馆的二老板,最受欢迎大众情人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格蕾蒂斯又怎么可能还和25年前一样呢。

“不错,过得去。”安得烈忙着调酒,又忙着跟格蕾蒂斯搭话,“你呢?说不干就不干,一走就了无音讯,做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