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孙蓝又道:“关怜杀了她。”

“还有?”

“死的还有夏令寐。”

“我家小郡主呢?”

古孙蓝淡然一笑,卷着自己鬓边一缕青丝,风情万种地道:“若她愿意唤我一声娘亲,她就能活着;若她爹爹愿意娶我做皇后,她就能做大雁朝的长公主。”

顾元朝呵地笑道:“皇后?长公主?”他看了看外面的月色,十分正经地说:“半夜三更的,应当没人做白日梦吧!”没做白日梦,那就是某位小姐病得不轻了。

古孙蓝婀娜多姿地依靠在他的身边,指尖在他脸颊上缓缓地滑动,吐气如兰:“王爷,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要那个位置,夏令涴帮不到你,我可以。条件是,我做皇后,她做嫔妃。论功行赏,她没得争,也争不过我。”

顾元朝笑道:“她没死。”

古孙蓝一顿,转瞬媚笑,点着他的额头撒娇道:“王爷好坏,居然算计我。”到底是谁算计谁?顾元朝可不笨。

“说说你的筹码。”

“三万精兵,够了吧。”她将胸口紧紧地贴在顾元朝心口上,脸颊靠着他的鬓边:“辅国大将军振臂一呼,整个兵部不都谁你调用。到时候,一举攻入皇宫,怒叱皇后害死了皇上,再等太子与大皇子斗得筋疲力竭之时,我们黄雀在后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果你愿意,将皇上的遗旨改了,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捧着顾元朝的头部,亲密地笑问:“王爷,我这计策如何?”

顾元朝点头:“不错。那辅国大将军想要什么奖赏?”

古孙蓝笑道:“将军嘛,都是一些粗人,辅国大将军是正二品,这事成了,他想要做大雁朝最勇猛的一品骠骑大将军,名满天下。”

顾元朝问:“那你妹妹古孙萃呢?据说,她当初可是对那辅国将军不太满意。”

古孙蓝面上僵了僵,转瞬嗤笑道:“小丫头一个,嫁给将军是她的福分。妻凭夫贵,以后她是天下第二的女子,还有什么不满意。”她伸出舌尖舔了舔顾元朝的唇瓣,喃喃地问:“王爷,这笔交易如何?”

顾元朝还未说话,门外飘来一个纯黑的影子,跪地道:“禀王爷,别庄走水,王妃与郡主生死不明中。”

七八回 ...

夏令乾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罩在顾元晴和顾尚锦的身上,令墨看了,也解开长衫披到夏黎氏的肩膀上,嚅喏半响,低声说:“娘亲,你别担心。姐姐很快就回来了。”

夏黎氏叹息,伸出另外一条空着的手臂:“我知道。过来吧,你穿得少,容易得伤寒。”

令墨望着那干净的、温暖的手心,憋着泪,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慢慢地缩到夏黎氏另外一边怀中。顾元晴想了想,对他道:“小锦儿好肥,我手酸。”

令墨略显迟钝地眨了眨眼:“那,那我来抱她。”

夏黎氏左边圈着顾元晴,右边拢着令墨,顾尚锦流着口水在令墨的怀里睡得香甜。夏令乾替他们将衣裳都拉好,安慰着:“冰窖里不怕火灾,外面都烧成了灰,这里也会无事。娘亲太冷的话就睡一下,有动静我再唤你们。”

幸亏今日夏令乾想着带令墨来玩耍,否则等到山庄起火之时,满屋子的老弱稚童生机渺茫,他就禁不住全身吓得发抖。还好来了,也幸好影卫们没有被顾元朝全部抽调去。夏令乾身边跟着的都是夏家的死士,在进入别庄之前就发现了一群穿着奇怪的陌生人在树荫婆娑中鬼鬼祟祟,他带着令墨一进别庄就扯着夏黎氏等人去躲藏。哪里知晓,那些人不是寻常的士兵也不是死士,而是亡命的江湖人。在朝中,跟江湖人有来往又与夏家结仇的,只有古家。一想到这里他就恨得牙痒痒,当即指派死士们与之颤抖,影卫护着一家老小进入了地道。没了多久,庄子就烧了起来。地道虽然隐秘,可火势也无法挽回,他半路带着众人折回冰窖,将影卫分成两股,一股守在里面,一股去外面随时击杀闯入的江湖漏网之鱼。

那群江湖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其中有各别的黑衣人更是武力高强,夏令乾从通气孔往外瞧去,只能看到血沫飞舞的情景。冰窖里越来越冷,外面的砍杀声层层叠叠一直没有停过,头顶漏进来的光线由开始的明亮到火红再逐渐黯淡,告知他们至少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

夏黎氏的面颊上浮着一层白色薄雾,两个大孩子合力抱着最小的顾尚锦,将大头一人一边靠着夏黎氏的肩胛,气息微弱。

冲出去还是继续呆着等人来救?这成了夏令乾的难题。

冰窖中最后只剩下五名影卫,其他的出去之后一直没有回来,派去叫救兵的人也不知道如何了。内心正斗争着,凭空连续几声惨叫,他一惊,整个人跳了起来。影卫们手中的刀剑握得更加紧,将老少们挡在身后。几双眼眸都盯着那小小的石门,只听到‘咚咚’,似乎有人在踹门,最后轰隆一下,整个石门由外自内倒了下来,门外一个娇小的女子抬着腿,歪着脑袋:“哟,影卫大哥们,你们也在啊!小郡主呢?死了就给我抬出来,活着就给我抱出来,我这人怕冷,就不进去遛达了。”赫然是夏令乾从未见过的蛮蛇朱小妆。

影卫们并不敢放松,持刀而立,一人问:“王妃呢?”

朱小妆瘪瘪嘴,让出位置来,不正是略显狼狈的夏令涴么。看着家人都好,夏令涴紧绷的身子这才放松下来,抱着顾尚锦亲了亲她的脸颊,小郡主大部分时候都是在睡着,现在感觉到熟悉的温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唤了声:“娘亲”又睡了过去。

朱小妆在一边道:“你们先躲起来,我去找贼头子打一架。”

夏令涴想起关怜身后那一身漆黑的男子,疑惑道:“那人看起来好生厉害,应当不是世家培养的死士。”

“哦,他的确不是死士,他是杀手。在江湖上我家老哥认第一,他就排第二,我勉勉强强算是老三吧。跟我们是死对头,专门抢我生意,坏小子,今日正好遇到,等我收拾了他,这些江湖人不足为虑。”

夏令涴嘱咐她小心,又让她保护好令寐,自己一行人拐去了别的密室。这个别庄,秘道密室等谁都没有她清楚,朱小妆是个心思细致的人,冰窖还是靠着她发现了疑点才找到的。

去密室的途中,偶尔遇到几个零星的打斗,都被影卫们快速的解决了。夏令涴给家人们找了些衣裳,却不让人去救火,只能听到亭台楼阁被烧得噼里啪啦的响声络绎不绝,面上一片平静。

再没了多久,夏令寐一身血水的进来,背上手臂上腿上到处都是伤口,看得夏令涴心里抽得紧。她浑然不在意:“小时习武,这些伤口都算不得什么。我也不以色伺人,更加不用担心留下疤痕。”转瞬又说,“我们来之前,皇城已经关闭了城门,我派出去的人回来消息,说城外的禁军已经有了异动。现在,我们回不去了。相比城内,城外还安全些。”

正说话,密室中众多药瓶一阵摇晃,头顶扑簌簌的掉下来不少白灰。影卫出去又进来,说:“蛮蛇与那杀手缠斗,两人将庄子的半边墙都给轰塌了。”

夏令涴问:“关怜呢?”

夏令寐噗地一下,从鞭子上卷着的一个布袋里丢出来,里面几缕滚着血水的长发侵在地板上,夏黎氏赶紧抱着几个孩子去了角落,捂着他们的眼睛。

夏令涴再问:“庄外的江湖人还剩多少?”

夏令寐道:“一群要银子不要命的家伙,我让人去你的帐房里抓了一把银票,撒给他们了。不远走的,都被杀了。”

夏令涴一阵无言,半响才道:“的确,相比之下,被火烧得什么也不剩的庄子比任何地方都安全。”

让影卫们去找了一些食物来大家一起吃了,再隔了一会儿,朱小妆也进来,长发被削掉了一半,裙摆也被绞成了碎条,她一边走一边鄙视:“那只禽-兽,每次打架都吃本姑娘的豆腐,下次让我再遇到他,我要扒了他裤头,打他屁股。”众人一阵无言。

夏令涴等夏黎氏给夏令寐包好伤口之后,才道:“我要进宫,去令姝身边。”

“她在皇宫,只要大皇子逼宫不成,她都无事。”

“我知道。”夏令涴苦笑,“可是,皇后不喜欢她,她随时会有危险。”

夏令寐抬头:“你是说……”

夏令涴肯定地道:“皇上已经驾崩了,是皇后毒死的。令姝坏了身孕,夏家三房没有利用价值,太子妃的这个位置随时可以换得更加好的人。所以,皇后在必要的时候,会舍弃她。”

夏令寐横眉冷肃:“她敢!”

“所以我必须去。”

夏令乾道:“我也要去。”

夏令寐对他冷哼:“你去做什么,后宫是你这些娃儿去的嘛!给我在这里呆着,我与你姐姐去找令姝。你保护好你娘他们。”

夏令乾站直了道:“我是夏家的子孙,我也要为夏家尽力。我不能一直让姐姐们保护我,我也必须保护他们。”夏黎氏在一旁,也对着两姐妹道:“让他去找你四叔,告诉他城外禁军的动向。四叔会告诉他要怎么做,也会派人保护他的安全。”夏令乾斟酌下,也点头,顺便掏出颈脖上挂着的牌子:“这是大伯给我的,可以调动夏家的死士。有了这个,让我去暗杀某些官员也成。”夏令涴直觉得太危险,可也知道无法劝服令乾,最后只能将自己的影卫都分两边,一边保护令乾去查探禁军的消息,一边保护夏黎氏等人。自己随着夏令寐还有她带来的死士从另外的秘道入了皇城。

朱小妆本来被夏令涴指给令乾,朱小妆冷着脸道:“我对豆芽菜没兴趣,王爷让我跟着你,我就只跟着你。”令乾瞄了瞄自己的身子骨,气歪了鼻子:“你还萝卜头呢!”两个年纪相仿的人横眉冷对,眼眸中都要闪出火花来。

从别庄秘道入了皇城,这才发现城里和城外已经两个不同的炼狱。若说城外是火烧彤云的热气朝天,城内就是冰寒入骨的战战兢兢。派出去的影卫们纷纷回来汇报,没有一个好消息。

全城宵禁,户户关门闭窗。城内的禁军到处巡逻,常备军暗中在集结,皇宫内大门关闭,大皇子等人要强行入宫,与太子派来阻拦的禁军两军对垒。到处传言太子殿下逼位残害了皇上,听了消息要来一探究竟的人越来越多,每条街道里面都可以看到陌生的黑影还有偶尔银白闪过的刀剑光芒。世家们的死士们护着主子和家园,更多的摩肩擦踵的去了皇宫大门。

争斗,一触即发。

皇后站在凤弦宫的大殿之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广阔宫殿中来来去去的蝼蚁们,颇有气吞山河地气势,问着身边的淑妃:“你说,大皇子能否攻进皇宫?”

淑妃站在她的身后,遥远的左边城墙已经可以看到黄旗飘飘,火把烧亮了半边夜空;而右边,已经隐隐听到震天响的呼喝声,应当是有人开始攻城门;而中间,绿瓦红墙的尽头,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能感觉杀气震天。

“太子殿下文成武德,是大雁朝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大皇子,师出无名,如今只是做最后的反击而已。”

皇后冷笑:“对。大皇子杀入了皇宫,怎么着也是与太子对抗,跟你家赵王没有关系。他打战胜了雪族,自然能够按功行赏。这一场宫闱之战,如是大皇子胜了,他也可以安安分分地做一名臣子;若是太子登基,他也是我们手中的一把利刃,在朝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在军是英明神武的大将军。”她转过身来,注视着淑妃:“而你,太妃的头衔是跑不掉了。”

淑妃心惊胆战,面上一派恭顺,淡淡地道:“臣妾自始至终都是皇后的妹妹。”

“呵,”皇后冷笑,“既然是姐妹,想来你也不反对替姐姐认了一件事,对不对。”

淑妃低垂着头,即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皇后也不指望她回答,只是用着一贯的高高在上的语气要求道:“大皇子说是太子逼死了皇上,这份罪状实在是之无虚有。皇上驾崩以否,太子都会是下一任新皇,而我则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我会是太后。妹妹你,则是妄想让皇上改遗诏,召回赵王夺宫的异想天开的妃子。皇上断然否决,而你却胆大妄为地因爱生恨毒杀了宠爱你多年的皇上。”

淑妃双肩一抖,整个人趴伏到阶梯上:“皇后娘娘,不,太后,请看在臣妾一心一意服侍您多年的份上,绕了臣妾一命。”

皇后的凤凰长裙垂在淑妃的眼皮底下,金线绣出的凤凰鸟振翅欲飞,那么的冷傲,那么的无情。她说:“想来妹妹忘记了。在我为后的最初,是你陪伴日日夜夜陪伴在皇上的身边。现在,皇上驾崩了,你们坦言相爱了二十多年,相信,你也会继续陪着他更多的日日夜夜,永不离弃。”

“不。太后,臣妾愿意在有生之年继续服侍您岁岁年年,臣妾的儿子也会为大雁朝鞠躬尽瘁到最后一日。请您……”

“你不死,我又如何对大皇子,对众多的朝臣交代皇上的死因呢?”

淑妃一顿,整个人跌坐在地面上。皇上的确是爱着淑妃,可身为一位皇帝,又真的是只爱她一个女子吗?二十多年,皇上一共有九位皇子,四位公主,她淑妃单单只生了赵王。这是皇上爱她吗?那么多个日夜,她独自一人站在宫门之前,遥望着皇帝的寝宫,听着身边的宫女汇报皇上有宠幸了哪位嫔妃,哪位皇子公主又得到了皇帝的称赞。她的心,在夜风中越吹越凉,抱着皇儿的双臂越来越紧。

皇帝的爱,是多么的无私,多么的仁慈。分到淑妃身上又有多少,他给她的爱又有几分?皇后怨愤她,她又何曾不怨恨皇后。

这皇宫是女子们的坟墓,身前在这里煎熬不得解脱,死后在还要被它压着不得超生。

她恨啊!

“皇后是想要用臣妾的命换赵王的命?”

皇后眼神一凛,半响,笑道:“果然聪明贤惠,识大体。淑妃,你选吧!若你担下这个罪责,我就饶赵王不死;若你不肯担下……”话还未说完,另一个声音插-入进来,笑道:“淑妃杀了皇帝,那我呢?需要承担什么罪名,好为我腹中的孩子留一条活路。”

倒数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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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回 ...

北定城的城头上,挂着一颗血污的头颅,那是不忠不义地叛臣的首级,是为了个人荣华富贵出卖皇族正统的前禁军统领的断头。。

顾元朝站在几十丈宽的城门口,他的身前是黑压压的沉寂的禁军,他的身后是巍峨繁花的皇城。城门通道里燃烧的火炬噼里啪啦地响着,油布难闻的气味和士兵中散发的肃杀相辅相成,摩擦着要冲破云霄。

顾元朝一身银白的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游走到左边,大喝:“我们是谁的子民?”

震天大吼:“大雁朝的子民。”

“我们为了谁卖命?”

齐声大震:“为了大雁朝的天下卖命!”

顾元朝的长枪‘叮’地扎入石板里,嗡嗡地晃动:“我们为谁效忠?”

“大雁朝的皇帝!”

“好!”顾元朝的火红披风被烈焰吹得簌簌狂响,“为了大雁朝的子民,为了天下的安定,为了我们的忠义,我们该怎么做?”

有人率先大喊:“保护皇帝,保护皇城,保护大雁朝的子民,剿灭逆贼,还我大雁朝安定。”一个人在喊,十个人回应,逐渐百人、千人,万人高举着长矛刀剑,战争的嘶吼,冲天的杀意一层层席卷而来,整面城墙都在震动。

顾元朝一挥长矛,豪气干云:“杀——!”率先,调转马头朝着皇城内一跃而去。身后,层层热浪在银刀铁甲中涌向这座两百多年的城池,为了它展开一场血的洗礼。

夏令乾高高地站在塔楼上,看着城外的禁军如呼啸地狂风快速的卷入皇城这个血肉池中,为它添血加肉,目中隐隐地有些兴奋一闪一灭。

现在整个皇城已经成了油锅,到处冒着热乎乎的血泡。大皇子拉扯的世家家兵和死士们与太子党派的世家势均力敌,相互牵扯,硬是分不出兵力去皇宫。城内的禁军有一半早已归顺了顾元朝,可他对外出征,兵符在太子手上,现在禁军都被调入了皇宫。剩下常备军龙蛇混杂,大半的人已经被大皇子收买,正喊打喊杀地攻着宫门。

大皇子以为城外的禁军已经被自己的手下控制,他在等那五万禁军进城,斩杀太子夺取皇位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太子早已派人去调动禁军入宫保护未来的皇帝,他也在等那五万禁军宣布对他的效忠,剿灭大皇子逆贼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到处都是硝烟弥漫,到处都是篝火通明,杀戮声,兵器交加尖锐地划空声,活人的怒吼,将死之人的挣扎,衬托得整个夜空红得诡异。

金戈铁马,是男子们的豪气、血气,就连这小小的少年也忍不住被铺面而来的杀戮而勾起了内心的野兽,蠢蠢欲动。只有他知道,城外五万的禁军统领早已被赵王带去的人斩杀,赵王多年布下的棋子随时可以煽动大半的兵马入城救驾。

现在,就剩下镇远大将军手上控制的三万精兵,不知为何居然还按兵不动。

“江湖人。”

“什么?”

夏四爷指着城北灯火通明的屋顶上偶尔闪耀的光点:“能够飞檐走壁的江湖人,不是普通的士兵能够对付的。去,给韩家送信,韩一钒连这群亡命之徒都收拾不了,还做什么武林盟主。”

话音一落,已经有死士飞鸟似的飘走。

夏令姝单手撑着剑,另一只手夹在自己的腰间,七个月大的肚子圆滚滚的,被汗迹侵透就黏糊地人难受。

淑妃走过去,将她扶着做到较远点的榻上,拿过剑,一步步走到已经辱骂不出任何话的皇后面前,在对方惊恐到绝望的眼眸中,将长剑戳了下去,血花四溅。

半响,她才抬起手将脸上、脖子上的血迹给抹了抹,瘫坐在皇后的尸体旁边,麻木且呆滞地望着窗棂之外。

“没多久贤妃就要来了,我们先将尸体移到凤座上去。”

淑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紧了的长剑‘呛’地坠落到地面上,惊醒了她。

“你坐着好了,别动了胎气。”

夏令姝呵地冷笑:“这个孩子,生出来也是一个孽障。我也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大不了让孩子随着我去地狱,也比在这吃人的宫闱里被人折磨得好。”

淑妃看着她冷静中带着讥笑地面孔,淡淡地道:“日子久了,习惯了就好。没什么坎是跨不过去的,至少,现在你的孩子还在腹中。”

夏令姝知道淑妃不同皇后。这位母妃在皇后面前恭顺得到了卑微地地步,若不是令姝见过她与夏令涴斗嘴的情景,估计也会被她给骗了。

忍辱负重,是夏令姝对淑妃最直接的评价。

“也不知道太子与皇后的母子之情是不是真心实意。若是真的,就算我们嫁祸给贤妃,他也会彻查。”

淑妃嗤笑:“太子还不一定能够做皇帝。”似乎觉察到这话太大逆不道,转身瞧了瞧夏令姝,对方依然冷傲。见得淑妃担忧,她索性笑道:“母妃也觉得我与太子是真心相爱?”

“不,”淑妃摇头,“天家无私情。”

夏令姝愣了愣,望了望早已死绝的皇后,自嘲道:“的确。当年,母妃与皇上留下的一段佳话真正羡煞了不少世家女子,可谁能够想到……”你居然能够设计着毒死皇帝呢!皇后,是真正能够与皇帝比肩的女子,可她对皇上的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恨到了绝处,心冷了,也就断了所有的妄想,所以才能够下得了手断情绝爱吧。

她突然觉得筋疲力竭,不自觉的眼角泛泪,撑额低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嫁给太子。明明夏家有那么多姐妹,世家女子才貌双全的比比皆是,为何是我?”

淑妃已经费力地拖着皇后往那凤座上过去,一边喘气一边苦笑:“你以为当年为何是她被立成皇后,而我是贵妃。”

“不是家世的缘故?”

“当然不是。”淑妃歇口气,将血汗糊糊的手心在皇后的衣襟上擦了擦:“因为皇后比我狠。当初选定太子妃之时,皇后就说过你的性子有些像她。选了你,而我的皇儿莫名其妙的娶了你姐姐,让皇后看到了些乐趣。历史重演的乐趣,她喜欢妹妹踩着姐姐的肩膀,看着姐姐痛不欲生求而不得,然后还要为了家族奉献,最后被舍弃。”

夏令姝打了一个哆嗦,想起夏家给她的后宫记事薄中关于皇后与淑妃的过去来。淑妃,当年的确是皇后的表姐,同时爱上一个男子,为情所困。姐妹的情谊在爱情撕裂得粉碎,最后只留下一张姐妹情深的面具。

“我,与姐姐不会爱上同一个男子。”

淑妃却道:“你姐姐比你傻。”

夏令姝没料到淑妃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噗哧地笑出声来:“再傻也是我姐姐,我不会与她争任何东西。”

淑妃已经将皇后整个人拉扯到了座位上,摆正了身躯,闻言停住,俯视着宽阔的殿中那一袭孤单地影子:“哪怕是皇后之位?”

夏令姝绽开一抹迸定地笑容:“我们夏家女儿不会自相残杀。太子即位,我会尽力保下夏家;赵王即位,姐姐会保下我。”

淑妃五味杂陈:“这就是你愿意与我合作,杀了皇后的缘故?你并不在意谁做皇帝?”

“我不杀皇后,皇后也会想法子打压夏家,我没有束手待毙的兴趣。爹爹临死前说过,无论如何,守护好家族,保护好家人,自己好好活着。皇后野心太大,不会让夏家好过,我是棋子,可我不甘愿受死,太子也不在乎我这一个女子。我只能选择自保,哪怕杀了皇后;哪怕,赵王做皇帝。夏家依然荣华,家人全部都在,而我还活着,这样就好了。”

淑妃久久地说不出话来。这个女子太豁达,太冷静,明明是世家与皇族的棋子,偏生有着下棋人的冷静,能够从大局出发,设法保下自己的家人,这一份气度不是别的女子能够比拟。这一次,淑妃才真的认为,夏家的女儿天生有着一股世家小姐特有的大度和聪敏。

“我要幸亏,娶了你的是太子。”

夏令姝眨眼:“为何?”

“因为我的皇儿不喜欢太冷静地女子,他会没有家的感觉。”淑妃笑了,“别看他在外嬉笑怒骂没个正形,骨子里他喜欢能够自己掌控的人。你太聪明,反而难与他白头。”

夏令姝笑道:“所以,我那傻姐姐有傻福咯。放心好了,我不嫉妒,她是我姐姐。”她想了想,“其实,我也没有想过要与太子白头偕老。”不管太子做不做皇帝,她都不是太子唯一爱着的女子。一开始没有奢望,她也就生不出希望,只是还是会为对方对自己的苦难无动于衷而气愤难当。

一旦清流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么夏令姝对太子心里就没了地位,所以,他也就任着皇后对她打压怠慢。夏令姝对太子的爱恋早已在这一场夺权中看得透彻,冷了心肠。

没多时,外面突然一阵骚动,夏令姝勉力站起来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痛。淑妃小心地扶着她绕到大柱之后,静静地等待殿门打开。

“令姝!”来人急得满头大汗,大喊。仰头正好看到高位上无动于衷的皇后,冲上前去:“我妹妹在哪里?”

夏令姝突地捂住唇,眼角泛泪,淑妃缓缓呼出一口气,莫名地也想哭。

这对姐妹,是真正的姐妹。

“令涴,别动。”门后再一次跑出一个人,拉住夏令涴就要找皇后质问的身子,沉声道:“皇后,这是你的宫殿,有什么人尽管让他们出来就是。”

皇后一动不动。夏令寐皱眉,小心地拖着令涴退后,只看到大柱子后面慢慢走出两个人。

夏令涴哽咽一声,挣脱令寐的挟制就跑了过去,一边端详令姝有没有受伤,一边询问:“皇后有没有为难你?”她先去了东宫,这才知道太子妃早已来了皇后的凤弦宫。当时人就慌了,回头望去只能看到整个皇宫里到处都是打打杀杀,大皇子的人马与太子的禁军对垒,杀得热火朝天。心如擂鼓地跑来后宫,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皇后在她心目中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在令姝经历过中毒之事后,她已经认定了皇后与妹妹只能活一个的道理。故而,这一次她是铁了心的闹翻。

横竖,赵王迟早要与太子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