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几人缓和下来,两个孕妇才真的安心下来。再过一盏茶时分,殿外响起了贤妃的怒喝声,只容一人通过的殿门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来。

门后,夏令寐已经挥着长鞭卷向了贤妃;梁上,另外一道身影直接冲向了夏令涴姐妹,尖锐的剑刃,冷冽的杀气,夏令姝眼眸越睁越大,肩胛一痛,夏令涴已经挡在了她的身前。

“姐——”

顾元朝倏地抬头,堪堪避过刺来的长剑,脸颊一痛,心里的悸动已经被取代。刚刚,他似乎听到了夏令涴的痛呼声。心思转动,手中的长矛已经刺入了对手的胸膛,挑飞了。

“王爷,”鸦九在左面喊他,指着一射之地处:“定寿王在那。”

“定康王呢?”连续刺杀了靠近的两名校尉,再一看去,正好看到大皇子被一群奇形怪状服饰的人拥住着朝大鸣宫奔去:“拿弓箭来。”

画影递送上半人多高的弓箭:“太远了。”

顾元朝冷笑,坐稳了马身,箭头直接朝着五皇子定寿王给射了过去。瞬间,那一圈的禁军就发出连续的惨呼。再一次搭起弓箭,在众多人头中搜寻熟悉的身影。

随着鸦九一声:“四皇子在左边……”箭已经‘咻’地飞了出去。

血光四射,正中目标。

八十回

顾元朝进入大鸣宫正殿的时候,太子与大皇子的手下们已经打得七零八落,两位兄长一人持刀一人持剑斗得伤痕累累。见得他进来,大皇子首先发愣:“你不是在雪山吗?”转头,瞪得牛眼似的对太子冷笑:“好你个老六,居然至朝廷边疆战事不顾,让老七临阵脱逃回来助你夺位。”

太子也惊诧,顾元朝什么时候回皇城的,回来之后又做了什么,他一概不知。不单作为太子的他不知晓,连对手大皇子也不知道,那么,顾元朝是另有打算还是……一瞬间,太子想出了几十种可能发生的阴谋,最终全部都指向一个地方——皇位。

真人不露相。

二十多年来一直油嘴滑舌吊儿郎当的顾元朝居然也想要那个位置,他当真是傻了吗?

太子本想讥笑几句,大敌当前他的话又咽了下去。不管如何,先治了大皇子的罪再说。当即也不客气地回讽:“夺位?父皇驾崩,太子即位乃名正言顺。父皇尸骨未寒,夺位的罪名应当是定康王你当之无愧吧。对父皇你不忠不孝,对兄弟你无情无义,大哥,你真想着实了‘反叛’的罪名吗?”

大皇子扭曲着面容:“住口!父皇就是被你们这一对狼心狗肺的杂碎给害死的,我这是替父皇报仇。”

两人再一次交锋。

同为兄弟,自小的文武先生都无不同。太子是皇上重点培育的继位者,大皇子是兄长,两人从小斗到大,谁也不肯轻易服输,文武上的成就倒是都相差无几。

顾元朝一人站在殿门口,身后是修罗场,身前是兄弟残杀,而他翕然一人,面带轻笑,即不相助于太子,也不帮助大皇子,甭得诡异。

对大皇子而言,顾元朝是太子的人,现在太子屈尊降贵地想要亲手斩杀大皇子,顾元朝不插手自然是好。等他收拾完太子,一个小小的顾元朝不足为虑。

反之,对太子而言,大皇子才是他终身的最大敌手,一个顾元朝,文不如太子,学武都是花在了战场上,对个人的武学修为有限,杀了大皇子,顾元朝若是老实留着他替自己打江山也无碍,若是顾元朝事后发难,太子也不在乎再杀了这居心叵测的弟弟。

顾元朝看着那两位兄长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周围士兵们已经死得七七八八,而殿外的呼喊声已经逐渐渐弱,这才慢吞吞地命令身边的影卫:“把殿内的闲杂人等清理干净。”鸦九与画影如两条入了水的蛇,只见其影不见其身,诺大的宫殿中只能听到两方缠斗的士兵与护卫们接连惨叫。不多时,整个殿内平滑的玉石地板上全被都被层层叠叠蔓延开的血水侵染,又腥又臭,让人闻了欲呕。

寅时初,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太子的长剑,‘嗤’地插-入大皇子的胸腔,两人眼望着眼,一个锁眉,一个不可置信。太子松开手来,大皇子踉跄地退后两步,嘴角流血似乎要笑,最后弯成了苦恼的表情跌靠在大殿一人高的香炉上,摇晃几下,再缓慢的滑落在地。

太子屏着一口气,转向顾元朝:“你何时回来的?”

顾元朝轻笑,闷不吭声。两兄弟都知晓,他何时回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准备做什么?

太子又说:“我没想到,最后的敌手是你。”

顾元朝瞥向依然处在震惊中的大皇子,低声道:“我也没有想到你会真的要杀了他。记得,小时大皇兄还救过你的性命。”

太子冷哼:“我更加记得,多年前也是他派人穷追不舍地要杀了我。”两人似乎都想到了那一场策划已久的暗杀。当初,如果没有顾元朝和夏令涴奋不顾身地做了诱饵,那么当今的太子根本不可能还活着。就算心如钢铁,太子也忍不住付出片刻柔软:“七弟,我们一定要相争么?”

从小到大,太子一直没有亏待过这位弟弟。相比大皇子对老四、老五的拉拢利诱,太子与顾元朝算是一对臭味相投的难兄难弟。不说对朝廷的贡献,就性子而言,这两人几乎是半斤八两。太子冷静自私,顾元朝小肚鸡肠,太子越唯我独尊的时候,永远都是顾元朝没脸没皮地对着他泼冷水,还让人怒其不争没有皇家弟子的傲气;太子在父皇面前夸夸其谈上演父慈子孝地戏码时,永远都是顾元朝明明才学不如人,还要与太子针锋相对戳破他的谎话,让太子下不了台面。

太子与大皇子是大事相争,太子与顾元朝倒成了寻常兄弟之间的相互争宠斤斤计较,都想要在父皇面前博得赞赏。太子会因为大皇子的一句话,面上笑嘻嘻,转背就让人烧了他的轩室;顾元朝扭着胳膊与太子打架,两个人面对面的相互拆台扯皮互骂,转头却可以坐在宫殿屋檐上喝酒吃肉。

太子可以毫不犹豫地与大皇子举刀相向,一时之间却无法对顾元朝竖起最坚强的堡垒。

顾元朝一点点抬起手中的银枪,干脆利落地舞了个枪花,淡淡地道:“六哥,有的东西憧憬了一辈子,没有轻易放弃地道理。不管成败,都要试试。败了就认了,胜了……不管如何,我们都是兄弟。”

太子脸色一凌,从腰带中抽-出软剑来,直立而待。

殿外倏地飘来大片的乌云,将整个天色压地沉甸甸。半刻,轰隆隆地雷声响彻云霄,云层所到之处血味更浓,不时有利剑般的闪亮雷点划破黑暗,噼里啪啦地乍现在皇城的一角。

殿内,婴儿臂膀粗地蜡烛淌着泪,点点白-液顺着青铜地烛台落到地板上,像是绽开的泪花。

‘叮’地一声,本来静立的两人一瞬间已经交锋。

黑暗中,只能看到兵器划过的银光,无风无雨的宫殿中不时听到衣裳的破空声,汗水飞溅的残像。还有,被压抑到如丝的呼吸声。

劈啪,闪电炸开殿檐的麒麟兽时,正好照亮两兄弟面上坚忍地痛苦表情,一触即分。闪电,再一次劈在殿前台阶上,伴随着不知谁的血珠在空中飞扬,又是瞬间分开。

接二连三的,黑暗中尖利的金属划空声,还有热潮的呼吸,让人觉得越来越闷。哪怕如此,还无一丝杀气。

不知不觉中,这一场对决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太子与顾元朝都是善于速战速决的人,谁也没有料到这场荣誉之战会这么艰难这么的痛苦,偏生谁都没有退缩,受再重的伤也没有痛呼出声。

皇族的骄傲和自身的坚定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顾生死,冲向前;多年的兄弟情义和那些相互扶持的日子,又让他们刺伤了对方的同时不愿再更进一步,一再退缩。

胶着伴随着苦闷的增加,谁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

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顾元朝再一次单膝跪地,极力忽略浑身上下连绵不绝的痛感。

‘噼’地大响,他人已经跃了过去,手中的长枪再也没有多余的招式,只取对方咽喉。太子眼帘已经被血水糊了大半,半睁半闭,模糊中只能看到那细针似的银光在眼前逐渐放大,再放大,靠近了……

嗤——咕!

大皇子举着大刀地身子再一次倒了下去,目中残留的嗜杀逐渐被他自己的血液遮盖,他嘴唇开合几次,似乎想要问为什么,又似乎在怒吼着不甘心,最终,什么话语也没有地倒地,发出沉重地撞击。一大摊的血在他背后蔓延开来。

太子眨眨眼,木然地转过头,看着那一地的血。半响,才醒悟过来,方才顾元朝那一枪并不是指向他,而是没有死绝的大皇子。若是没有这一枪,死地人只能是太子。也许,没有大皇子的那一刀,顾元朝的这一枪会刺向太子的颈脖。

太——惊险,让他后知后觉地冒出冷汗。

顾元朝憋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长枪撑地,整个人垂着头发出野兽地低吼。似乎,要将这么多年压抑的不甘、愤怒和憎恨都发泄出来。

他捏紧了拳头,不得不承认,自己杀不了所有的兄弟。说不出是释然还是失望,让他久久不愿起来。

殿外,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去,黎明的青灰光芒逐渐从宫墙的最远处遥遥地升腾起来。一盏茶后,那青色的灰转成酡色的红,越来越艳,一层层地覆盖在人们疲惫的脸颊上,痉挛的手腕上,直立不住的双膝上,最后覆盖了那些鲜血和叠加地尸首上,壮观地冷漠,绝艳地残酷。

不知道是谁,凭空大呼:“凤弦宫走水了!”

顾元朝麻木的脑袋一动,撑着地面站起来,隔着窗棂望向后宫的方向。凤弦宫不知何时开始冒起了浓烟,争先恐后地从镂空的门窗中往外窜着。

鸦九一动:“皇后与淑妃在凤弦宫。”

顾元朝摇了摇头:“娘?”

空中再一次响起轰鸣声,隔开后宫与前朝地红墙不知道被什么给炸开,尘土飞扬中两个黑影交织地拔地而起,其中一个顾元朝认识,不正是负责保护夏令涴的蛮蛇朱小妆么。

他再一次望向那死亡之地的凤弦宫,抬脚出殿。

太子站在他的身后,冷静地问:“你知道只要出了大殿,就要失去什么吗?”

顾元朝回头凝视着他,似乎要从自家兄长脸上看出一丝的温情来。没有,太子从小接受地都是君主教导,他的心目中皇位最重,皇权最重。他已经被顾元朝击破了亲情一次,他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

“凤弦宫里,有你的母亲,和我的亲娘。”

“女人而已。”怎么能够跟皇位相比。

顾元朝的视线从太子的脸颊望到那孤独地、灿烂闪耀地、最为尊贵的位置上。曾经在那个位置上的父皇,被皇后下毒暗算,被自己的儿子每日里诅咒着早死,被大臣们尊敬又恐惧,那是一个唯吾独尊地位置,也是世间最孤独地地方。

他的父皇孤独的死去。现在,他顾元朝即将得到它的同时,必须舍弃为自己操碎了心、忍辱负重的亲娘,还要为它抛下一生中为他苦苦守候的女子,得到它之后,说不定,自己的女儿也会憎恨他一辈子吧?

他会不会如自己的父皇一样,被爱着他也恨着他的女子给毒杀,被儿女憎恨辱骂诅咒,被臣子们为了权势而背叛……

只要他回头,二十多年的心愿得偿;

只要他往前,他能够继续保有自己的亲娘、王妃和女儿,还有即将出世的儿子。

天枰在他心中摇摆,是皇位还是亲人?

朱小妆突地大喊:“混蛋赵王,你的女人要死啦!”

顾元朝一震,提着长枪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留下兄长震惊中来不及兴奋和惶然。

太子回头,在血泊中走向那最高的皇位,一步一个血印,而他的身后,八九皇子已经带领着众多的将领吼着胜利的呼号冲进来,跪拜了下去。

凤弦宫,宫内的明火已经将厚重的帘子燃烧了起来,热气越来越盛。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尸体,夏令寐倒在昏迷的淑妃身上,生死不明。

夏令涴与令姝相互支撑着,仰视着面色平静的古孙萃。对方低头,笑问:“你们说,是太子来了,还是赵王来了?”

夏令姝咳嗽着,牵动了胸膛的伤口,闭了闭眼,她苦笑道:“你觉得心有天下的男子会在乎一个女子的性命?太子殿下即将登位,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哪一个不是贴心贴意,哪里会来在乎我的死活。赵王更是不可能,他如今可是在雪山打战,你扣押了姐姐根本无用。你若是要替古家报仇,找我好了,将我姐姐给放开。”

古孙萃嗤笑:“你当我是傻子?赵王的行踪我比你还清楚,他早已攻入皇宫了,我只等着他来。他不来,还有太子。只要一个人,就足够给我们整个古家陪葬了,至于你们姐妹的脑袋,正好可以给我姐姐祭灵,让她咽下这几年的怨气,安心安意的投胎转世。”

夏令涴苦笑:“古大小姐无缘无故地怎么可能香消玉损?古二小姐,你不要咒你姐姐。”

古孙萃冷哼,一脚踩在她重伤的胸口,睥睨着她那痛苦地神情:“这时候了你还装傻?哦,难不成你不知晓你家赵王的拈花惹草的本事?他骗了我姐姐的感情,他利用姐姐对他的爱夺了兵符,杀了我的夫君!”古孙萃咬牙切齿,“得逞之后,赵王杀了她!他辜负她,还要杀了她,他是禽-兽。”

夏令涴苦笑:“我真的不知道。”顿了顿,低垂着眼道:“你姐姐对赵王是真正的一往情深,你真的想要用赵王的命祭奠她的在天之灵?”

“是!”

夏令姝冷讽:“你这是要替夫君报仇,还是替你姐姐报仇?”她抬头,“你敢说你不快意?夫君死了,你就不用为了两家的继承人发愁,古孙蓝死了,你更加不用担心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抛下你去找别的男子?”

古孙萃脸色发青,滴血的长剑再一次刺入她另外一边肩胛:“你,说,什么?!”不过,她压着夏令涴的脚步总算移开。

夏令姝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伤势一般:“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说让我们给你姐姐陪葬,你为何自己不去?从小到大,你一直说古孙蓝是你最重要的人。她的名声受损,是谁一而再的戳她伤疤,是谁甩她耳光说她咎由自取,是谁说她是古家的耻辱,又是谁抛下苦苦支撑的姐姐,自己转头嫁人。说什么只要古孙蓝一个人就够了,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最无助的时候,永远都是你最先抛下她,你根本不配做古孙蓝的妹妹!”

‘啪’地一下,夏令姝的脸颊上已经印下了五个指印,她却更加讽刺地火上浇油:“你根本不是为了你姐姐报仇,你是在替自己找赎罪的理由。你恨自己没有阻止她去爱赵王,你更是恨你自己不敢在外人面前替她出头,保护她,你更加恨你明明将她看得重于性命却任由她自己飞蛾扑火。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执迷不悟的想要权势,又是为何要你嫁给不爱的男子,你有没有想过?”

答案只差一张纸的距离,就要呼之欲出。

同样都是妹妹,她们都有为了自己而不惜性命的姐姐,可结局却是大大的不同。

古孙萃退怯了,她不敢去找寻那个答案,也不敢承认那个答案。

正在这时,宫殿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顾元朝拖着长枪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古孙萃深深吸入一口气,站在三人中间,一甩长剑上的血珠:“我姐姐的尸首呢?”

顾元朝抖了抖肩膀,长枪而立:“胜了我,就告诉你。”

古孙萃讥笑,反手用剑指着夏令涴的脖子:“告诉我,我就不杀她。”

顾元朝遥望着夏令涴勉力支撑的身子,双手牢牢地护着腹中的孩子,见到他之时,隐隐透出的生机笑容还有看到他伤势之时的担忧锁眉,任何一点表情所代表的深情都让他心里暖暖的,让他明白,自己来对了。

再一次抬头,顾元朝已经恢复成懒懒散散的模样,将长枪一丢,摊手道:“告诉你不难,不如我直接带你去,如何?”

古孙萃愣了愣,转而笑道:“赵王,你果然善于忽悠人。我不去,你将我姐姐的尸首抱过来。她的身子不该在你的地盘上任人糟蹋了。”

顾元朝往前一步,笑得十分的淫-秽:“你怎么知道我糟蹋了古孙蓝?”

“你……”

他再往前:“你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所有的人都看到古孙蓝被糟蹋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貌?啧,这样的你该是如何地憎恨古孙蓝啊,让她死后也颜面无存,够狠的。”

“住口!”

“说说看,看到古孙蓝的尸体之后,你准备怎么做?”

“我,”古孙萃哽咽,瞋目道:“我要杀了你替我姐姐报仇,割了夏令涴的脑袋慰籍她在天之灵。”

顾元朝的笑脸倏地消逝,换上了一对厉目:“然后?”

古孙萃上前,与他面对面,发出嘶嘶地低吼:“我要你们给她陪葬!”长剑一挥,就朝着顾元朝的心口刺去。可惜,两人靠得太近,剑刃堪堪从顾元朝的手掌中滑过,被他死死的握住。顾元朝单腿一踢,古孙萃整个人往后倒翻几个跟头,一脚在鼎上借力,整个人飞往夏令涴那处。

“不——!”

银辉过处,一股热血在众人的眼前绽放,飞扬,漫天坠落……

夏令涴极力地睁大了眼眸,心口一抽抽地奔腾着,只能看着那一颗人头上憎恨至极的眼眸瞪着她,然后,掉落在她的怀中。

“令涴,令涴……”肩膀被人狠狠地摇晃。

夏令涴迟钝的张望,眼前的人正对着她,身后的朝阳从城墙上爬起来,一缕强光刺到他的背脊,将他整个人镀上金色的光。

那人丢开她怀中沉重的头颅,拥抱着她,用着冰冷的唇瓣吻着她的颈脖、脸颊,激得她发抖。那大手抚摸着她的发丝,声声道:“我活着,令涴,你我都活着。”

她双手揪着对方的手臂,恨不得将自己的血肉融入对方的体内,泪盈于框,埋首,任自己的脆弱一点点泄漏出来。

夏令姝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看着那骄阳晴天,耳中只听到不远处三呼万岁的震天响声。

明明已经天明,明明已经成了这天下最高贵的女子,可她为何会觉得殿外是无边无际的冷呢?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令姝的新文啦,大家来收藏专栏吧,会第一时间看到新坑,(y^▽^)y

之后没交代的部分都会在番外补充,这几天就会陆陆续续的写,咳咳

不过令姝的除外,她在皇宫的故事会另外开新文,所以,大家收藏作者专栏吧,会在第一时间看到新坑哟,哇咔咔

至于其他人物的,就随便大家点餐~\(≧▽≦)/~啦啦啦

又是新月份,所以可以赠送积分300点,先到先得,长评优先【如果有的话 ,积分足够在番外消耗了】

最后,我80天不到,写完了一篇文34万字啊,有人要表扬我咩?

缘起缘灭第一回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明了,等到再一眨眼,日头又不知不觉中落了下去。

夏令寐从皇宫里面出来之时,已经全身无力,脸上身上流着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血水,她也顾不上。看着夏令涴被顾元朝抱着潜行出宫时还不觉得什么,可当她站在宫门口,遥遥地望着或茫然或痛苦或欣喜的女子们,在战场上陪伴在家人身边之时,突然觉得自己翕然一身,说不出的孤寂。

心里,瞬间就凉了下去。

随着她出来的死士死了大半,还有一小部分亦步亦绉地跟在身后,像是死也不会离去一样,忠诚得到了顽固不化地地步。

她回头望着,只能看到一张张疲惫且兴奋的脸,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她。其中一人上前一步,低声道:“二小姐,我们护送你回汪家。”

夏令寐摇了摇头:“跟着我已经无事可做,你们先去夏家给大伯汇报下所有的事情,然后大家该歇息的歇息,该休假的休假,留下一部分人待命就是。三日后,你们再来找我,论功行赏的银子我汪家还是出得起,不会亏待了大家。”

那人继续道:“我护送小姐回汪家,其他人回夏家。”

夏令寐知道他们不放心,摆摆手,留下了四人跟着,其他人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汪云锋一夜没有出门。他知道短短的一日,整个皇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知道自己无力改变什么。御史汪家历来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孤傲地如高三雪莲,不屑与凡人同流合污。所以,他根本懒得出去,一个人呆在了花园小楼上,一壶酒,一卷书,相伴到天明。

没有丝竹乱耳,也没有案牍之劳,更没有纠缠了十多年地爱恨纠葛,他显得十分的平静。平静到慢慢地觉得焦躁。

总是觉得身边似乎少了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一页书翻来覆去地看来看去,没读清楚一个字。

最终,等到街道上再也没有了兵器争鸣声时,他才迷迷糊糊地倒下。这一醒来,就看到大门口慢悠悠地晃进来一匹白马,马上匍匐着一身血红的女子,是夏令寐。

隔得一个花园,他都能够嗅到那隐隐的血腥气。眉头挑了挑,最终下楼,挪步回书房。

自从夏令寐嫁进来,她住在正院,汪云锋就搬到书房所在的独立偏院。还没走到院门的时候,就看到夏令寐站在了门口,目光清冷,淡淡地问:“汪大人今日可得闲,我有东西给你,顺带交代些东西。”

汪云锋瞥着她。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整夜去了哪里,更是不知道她为何落得了这般狼狈,不过他历来不过问对方的去处,说话也不多。她这么主动来寻他,也是难得。不知为何,这一次他已经挂不住冷淡的神情,只问她:“何事?”

夏令寐已经无心再去关注对方的情绪。这么多年,她对他的一丝一毫喜怒哀乐都心惊胆战,如今,心死了,虽然还会暗暗地看不得他皱眉,可到底心有余而力不足,再也分不出多余的关心去自取其辱。

她捏紧了手中的殷红长鞭,经过了一日一夜地奋战,手心已经磨出了泡,隐隐地发痛:“我等会儿将汪家的帐薄还有所有的地契房契交给你……”

汪云锋衣袖动了动,听她继续说:“我要走了,这些东西交代清楚比较好。趁着空闲,希望我等下来之时,能够收到你的休书。缘由随你写,七出之错我也认了,权当对这些年的姻缘留个纪念。”

汪云锋觉得喉咙干涩,半响才道:“你爹爹知晓么?”

夏令寐突地一笑,在落日的余晖中这抹笑容也透出一股荒凉和无奈:“这是我的事情,你不用管了。”说罢,再也不愿意逗留会儿,自顾自地蹒跚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