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毕,齐无知迅速地看了一眼案几上的沙漏,心中计算了一下时辰,确实已近亥时。

“好吧,就当你说的是真话。”齐无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身上玩味笑着的连渃,“但我想不通呀,被齐褚捉奸在床,你我都逃不脱干系,为逼我就范你不惜以身犯险?”

“以身犯险?我还不够险吗?”连渃双眼一凛,“我的生命可是在倒计时呀,眼看着走下去就是死路一条,这时候我还顾忌什么呢?大不了一拍两散,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就来逼我了,是吗?”

“我们可是击掌盟誓过的。”连渃摊开掌心,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发得还是毒誓,不来逼你,我哪里对得起那说出口的毒誓呀。”

“看来美人多数都是蛇蝎心肠啊!”失了兴致的齐无知将连渃从自己身上推开,“我答应你,一定会保住你的命的。”

“那什么时候行动呢?”连渃岂有那么好敷衍,“我可不想用你一句话来保脑袋,告诉我准确的行动时间。”

“葵丘的大军已尽在我的掌握之中,行动时间就是齐文姜分娩的那一刻。那时,是齐褚防备力与精力最弱之时,倘若此刻发生兵变,就算齐文姜生出的是死婴,他也没空没机会追究你的责任。”齐无知认真地说着自己的计划,“听到这里,你现在应该可以将注意力完全投放到推算与精确齐文姜分娩时机之上了吧!”

“生孩子的时间根本无法准确推算好不好。”齐无知的计划是天衣无缝,可连渃就觉得他是在敷衍自己。

“那我问你,胎死腹中,可会顺产?”

“基本不会,胎死腹中,需要有药剂再加上有经验有力道的医者助产方能产下,若不然,母子都会有危险。”

“那不就得了。”齐无知泛泛有些疲累的眼睛,道:“硬要说齐文姜怀有死胎这消息的用处,那就是能拖延时间了,大概在齐文姜生下腹中那死孩子前,我已经拿下齐褚的人头了。”

拿下齐褚的人头,连渃的安全自当得保。

“好,就当齐文姜难产会耗时很久,但管家军驻地可在葵丘,虽然禚与葵丘只隔了一条江,但是那么多队伍要渡江,没有几个时辰可下不来,你确定能赶得上?”连渃想把风险降到零。

“那是当然的,因为他们已…”

叩叩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与一男子沉冷的汇报声打断了齐无知与连渃的对话,“主人,有一队士兵正疾步朝游仙居而来。”

第卅回剧变(承篇)

“喂喂喂,这不是真的吧?”听完屋外的汇报,连渃惊得从床榻上几步跨了下来,“我得赶紧走,这被发现可是不得了的事。”

“这么着急就走吗?不是要让齐褚捉奸在床吗?”齐无知盘腿坐于榻边拉住了欲走的连渃,“没想到,你当真派人去告密了,真是做得够绝的啊!”

“告个屁密呀。”连渃反身瞪着齐无知,“我那是吓唬你玩的,真以为我怕死怕到了不顾一切拖你下水呢!”

“不是你吗?”

“而且整个离宫除了花溟,除了你这个交易者,你觉得我可能把这么重要的秘密随便交给一个宫婢去办吗?”

“是吗?”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不能待在这里。”连渃甩开齐无知的手的同时还不忘告诫他,“你也别那么优哉游哉了,还不快把假面戴上去呀。”

“不是你吗?真的不是你吗?”齐无知左手支在盘着的腿上,对于连渃的话视若无睹,他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那会是谁呢?”他对这个告密者可是相当耿耿于怀。

“我也好奇会是谁,我走之前,花溟已经检查过四周无人盯梢了,我想这离宫当中就算是你的影卫、齐褚的影卫,花溟也不至于全然感知不到,所以我确信,我们没有被跟踪。”齐无知紧盯不放的怀疑目光让连渃十分不爽,她停下疾走的脚步再一次申明解释道。

“是我想多了吗?”齐无知眨眨眼。

“想得少才过得好,齐褚那丧心病狂的家伙什么事干不出来,他那么‘爱’你,搞不好那队侍卫就是前来请你去奏乐弹琴的。所以,你好自为之吧,大司乐大人。”在侍卫闯进来之前,连渃挥挥手以调侃的方式跟齐无知道别。

在花溟的带领与掩护下,连渃前一脚离开游仙居,那由二三十名手持长戟、腰配长剑组成的卫队正好抵达,领头的卫队长恭敬地敲响了游仙居的大门。

“主人,那些士兵是敲门进入而不是直接闯进去的。”

“呼…”听完从高处探完情报的花溟回来的连渃长吁了一口气,在黑暗当中,连渃望着游仙居高挂的宫灯轻吐了一口气,“这个节骨眼可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事呀。”

“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也一定会没事的。”花溟抖抖手中的剑,“有花溟在。”

“你是顶尖的剑客,这离宫的守卫少说也有一两万,也许你一个人能单枪匹马突围出去,但若带上我,就不可能了,所以还是不要发生什么事为妙了。”埋头赶路的连渃这时候是打心底里羡慕花溟所拥有的技能的。

“但好像已经发生了。”在前面引路的花溟在即将到达连渃居所的暗黑小径上突然横过剑挡住了连渃的去路。

“发生了什么?”提心吊胆的连渃的警觉心即刻被吊了起来,她赶紧驻足往自己居所那头看,一看心情就坏了,“喂喂喂,那不是杀千刀的死太监魏侍人吗?这么晚了,带一队侍卫徘徊在我门外算是怎么一回事呀?是齐文姜要挂了还是齐褚要去见阎王了啊?”

“主人,花溟不能过去了。”见状,花溟开始往黑暗当中退去,“但主人放心,花溟一直会在暗处看着的。”

“没事,你去吧,这死太监我能应付。”连渃挥挥手让花溟快闪。

“是。”声出人影消。

“哎,要是我有那技能,那死太监和那一干人等看我不将他们削成肉泥呢。”望着早不见踪影的花溟,连渃哀叹地摇着头,“那什么,我是天生的乌鸦嘴还是衰神附体?咋个每每我期望不要发生什么的时候,老天爷偏偏就要跟我对着干,我好不容易去溜一趟号,这该死的死太监就撞过来了,真是烦呀!”她边慢慢朝自己的居所晃悠过去边内心吐槽了起来。

“哎呀,这不是连夫人吗?”眼尖的魏侍人一眼就发现了从黑暗当中的小径那头晃悠出来的连渃,于是他立马带人迎了上去,“这么晚了去哪了?”

“瞧那质问的口吻,到底谁是死太监谁是夫人呀。”连渃擦擦眼睛,故意装出一副似醒非醒的模样开口道:“哎呀,原来是魏侍人呀,这天还没亮,就已经在这里等着我去厨室为文姜夫人熬药膳吗?你真是忠心又勤劳呀。”说罢,还对魏侍人竖起来大拇指。

“难道连夫人这么晚是从厨室归来吗?”魏侍人浑浊的老眼发着光地盯着连渃直看,“可本侍人刚才从厨室过来,并未发现连夫人的身影呢。”

“我没说我去厨室了呀。”

“那连夫人是去哪里了?”

“人有三急,起夜如厕。”

“是吗?”

“如果魏侍人不信,大可以带着他们去茅房检验检验。”连渃用大拇指反指了指身后茅房的方向打趣道。

“…”魏侍人不语。

“要不,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见魏侍人没动静,连渃索性去拉魏侍人的袖子。

“咳咳。”被涮了的魏侍人赶紧后退了几步,他的兰花指捏着绢帕的一角扬了扬,“连夫人,君上有请。”

声既出,魏侍人身后所带的卫队就上来了两个人对连渃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是做什么?”连渃大感不妙,寻常日子齐褚有请都是魏侍人一个人前来,这回却出动了十几侍卫,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哎呀,是本侍人失礼了。”魏侍人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绢帕再次一扬,那些士兵又恭恭敬敬退了回去,“是这样的,本侍人老了,眼盲又怕黑,所以领了这些年轻的小子们前来为我开路壮胆,刚才是本侍人的疏忽,还请连夫人不要见怪才是。”

“不见怪才怪,虽然你掩饰解释的不错,但鬼才信你的理由呢。”连渃抿嘴一笑,“不要紧,我也怕黑眼盲,有他们带路,我也觉得放心。”

“连夫人,那就请吧。”

十几侍卫分成前后两队,一前一后护送着连渃与魏侍人朝正宫的方向而去。

“魏侍人,是文姜夫人出现了不适吗?”这阵仗让连渃不安的心更加不安了起来,在去的路上,她开始试探魏侍人。

“是的。”

“是什么不适的症状?”

“这个恐怕还要连夫人前去诊断才知晓呢。”

“啧,看来要从死太监嘴里套出什么话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连渃斜了身旁看不清表情的魏侍人一眼,“看样子只能到了地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走了半柱香的功夫,连渃一行人到了正宫的殿门前,头顶的宫灯高悬,将门前以及大半截长廊照得发亮,也将那里驻守的一队士兵照全了。

“一二三…二十…三十…”连渃在心里数起了人头数,这人数应该是刚才去游仙居的那队人吧,这么说来齐无知也已经在里面了,“咦,门外怎么一个宫人宫婢都没看见?”

魏侍人没有通报,就直接带着心思乱飞的连渃进去了。

“君上,连夫人到。”

听到魏侍人的禀报声,连渃才稍稍回神,这一回神她最先想到的是给齐褚行礼,可就是那么鞠躬下跪前的一瞥,她看见君座之上只有齐褚一个人,齐文姜不在;她心中大感不妙,于是视线再转,一直隐于黑暗之中的影卫姜离合居然持剑立在了君座旁边,那种强大不容靠近的气场传递给她一种完了的感觉,她本能地移开目光,这才发现,已经恢复了师若游面貌的齐无知也仰头拄着青竹竿立在了离她不远的地方。

“糟了,出大事了。”虽然在场没人说一个字,但对危机感很是敏感的直觉这么告诉着连渃。

“寡人今日收到了一份密报。”人到齐了,好戏也该开场了,作为主宰者的齐褚自当要率先发表讲话,“夫人,你猜这份密报的内容是什么呢?”

身子凉了半截的连渃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要保持理智,她先前没有行礼,齐褚发声之后,她应声跪地行礼,道:“回君上,婢子不知。”

“不知没关系,寡人告诉你。那份密报说,夫人你身体异样。”

身体异样,四个字一出,连渃的身子便一下子全部凉了下来,她伏在地上,头不敢抬,更不敢发一声。

“夫人你是医术高明的医侍,现在你来告诉寡人,你的身体到底有没有异样。”

“回君上,没有。”齐褚的嗓音听不出情绪,可连渃的声音却分明让人感觉到了颤抖与不安。

“寡人听闻,医者忌讳给自身瞧病,所以为了确定夫人是不是真的身体异样,寡人特别请了一个略懂医术之人前来为夫人把脉。”

“不用了。”连渃拼命地摇头,“婢子的身体婢子自己最清楚,别的医者可能不会给自己把脉,但婢子自己却总是给自己把脉,脉象显示一切正常,所以不劳君上以及那位懂医术的大人费…”

“离合,你去给寡人的夫人把把脉。”不容连渃说完,齐褚就发了号令。

一听是姜离合要给自己把脉,连渃成掌伏地的手本能地握成了拳,贴地的脑袋微微抬起,姜离合黑色的靴子正一点一点往自己这里靠近。

“姜离合是剑客,他会把脉吗?不会的,他一定不会把脉的。”不能逃、不能躲、不能说出实情的连渃唯一能抱的就是侥幸心理。

“连夫人,得罪了。”姜离合步伐极轻,轻到他已至连渃跟前,连渃都未及时发现,故出声的一瞬他已经抓起了连渃的手腕开始把起了脉。

姜离合的手很暖,这温度和他的表情与他浑身散发出的气息完全是两个极端,就是不知道他的心,是不是也是暖的。

“君上,连夫人,是喜脉,两月有余。”事实证明,冷血剑客就是冷血剑客,别家的影卫也永远只忠实他自己的主人,姜离合冷冷的寥寥几字话语足以判连渃死刑。

咚,闭上眼的连渃清楚地看见一块巨石砸进了自己狭小的心房,支离破碎、鲜血飙溅的惨景,那就是她的结局。

“夫人,你看,密报说得果然没错吧。”意外的,齐褚并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在确认事实之后第一时间对连渃进行惩罚,他的嗓音听起来还有那么些愉悦。

连渃低着头,嘴巴张了几张,她想解释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周遭很静,静得可怕,静得只听得到自己疯狂快速的心跳声,咚咚咚。

“夫人,对寡人说谎,可不好。”

咚咚咚的心跳声之后,耳朵又传来嗡嗡嗡的杂音,这些接二连三诡异冒出的声响几乎将连渃隔绝在了尘世之外。

“夫人,你知道吗?寡人后宫的其他几位夫人就算寡人一次都不曾召幸过她们,但她们还是对寡人死心塌地,只有你,例外了,你说寡人要拿你怎么办呢?”

嘶嘶嘶,被隔绝到黑暗密闭空间去的连渃感觉她的周围好像有几条大蛇在吐着蛇信子、眼冒毒光地围着她游来游去,她是它们的猎物,用不了多久,等它们确定猎物毫无反击之力之后便会围攻上来,用毒牙用粗大的蛇身蛇尾将她咬杀、卷缠而死。

“快,告诉寡人,孩子的父亲,是谁?”

咻咻咻,黑暗中空间中的四个方向出现了四双泛红的星眼,一闪一闪,冷风肆虐,眨眼间,连渃就觉得脖子一凉,数颗尖锐的毒药就咬进了她的血管,不等她呼叫,她僵硬发抖的身子也被泛凉的软体蛇身给缠绕住了,嘎啦嘎啦,骨骼要被勒裂了,五脏六腑也似要被勒爆了,痛,止不住的痛。

“不说,你的人头可就要落地了。”

啪、啪、啪,五脏相继爆裂,残渣混合着鲜血在腹腔当中流窜喷漫,咕嘟咕嘟,孕育了未成形的胎儿那个空间迅速被那些腐血败渣给淹没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的孩子。”一段噩梦般的幻想旅程让连渃觉醒,她激动地直立起身子,双手捂住腹部直视齐褚。

“告诉寡人,孩子父亲是谁,寡人或许可以绕过你们母子一命。”

充血的双眼看着齐褚,浑身血气上涌而导致身体发热的连渃却感觉脖颈一片冰凉,余光一瞥,姜离合已经拔出剑架在了她的肩上。

“君上,密报都知婢子身体异样却没有告知造成婢子身体异样的那个人是谁吗?”梦游回来,肩上冰冷的触感让连渃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害怕已然无用,事实被揭穿,能做得只有想出解决办法这一条出路了。

“不要考验寡人的耐心!”齐褚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怀孕一事只有自己、齐小白与花溟三个人知道,如果说硬要在这三个人之中挑一个背叛者,那么连渃会选花溟,但她又为什么去告密?理由她却怎么想都想不到。

那暂且将告密者是谁抱有什么目的一事先撇开,现在齐褚既然让姜离合来把脉确认了事实,那是不是能说明,其实他对密报并没完全信任?如果是这样,那他应该还不知道她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谁,因此才要用威胁的方式来逼出这个人。

齐小白是绝对不能供出来的,姜离合把脉得出她有孕两月余,这期间她一直呆在离宫未出去过,而整个离宫的正常男人也只有齐褚、姜离合、齐无知还有他手下那个叫做姜柳黯的影卫也应该是,那么,能被黑锅的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离合,动手。”

“慢着,婢子说。”齐褚下令后,姜离合手中的剑锋削去自己的脑袋前,连渃机敏地空手抓住了颈脖上的开始移动的剑刃,一握,锋利的刀锋便划破了掌心,只是眨眼的功夫,滴滴答答直淌的鲜血很快就染湿了肩头。

“到底是谁?”齐褚摸着胡子笑了笑,冷漠的眼神却暗藏锋利。

“婢子心中仰慕大司乐的琴技,所以甘愿委身于他的。”隔着染血的刀锋,连渃转头含笑地望向立在自己不远处的仰头望天沉思、眼神飘忽装盲人装的逼真的要死的齐无知身上,“真是对不起了齐无知,只能拉你下水了,反正我们都捆绑在一起了。”

此言一出,大殿又陷入了尴尬的静寂当中。

滴答、滴答,鲜红的血滴仍旧断断续续从刀锋与连渃握紧的掌心当中滴淌下来,但谁都没来关注这些血,因为在场所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师若游”的身上。

“哼哼哼。”感知目光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齐无知耸肩闷声笑了起来,“夫人,您是在开玩笑吗?”笑罢,他缓慢地转了转脖子,不惊不讶地开口说道。

“是呀,男人总是这样,开心完了就不管女人死活了。”连渃哀婉地叹了口气,失血的脸渐渐苍白起来,目无表情的她挺直的身子也渐渐蜷缩了起来,“婢子死了不要紧,只是可怜这腹中未出世的孩子,不仅不能见自己的父母一面,更加被狠心的父亲所抛…”

啪,齐褚没等连渃控诉完,他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根写有字迹的竹片丢向了连渃,哗,竹片经过长时间的滑行直至碰到连渃的膝盖打了几转才停了下来。

——君之夫人连氏与大司乐有染,孕。

两指长宽的竹片上写着一行字,字体笔格遒劲老道,连渃平生未见。

“喂喂喂,这到底是谁干得好事?知道我有孕,还知道我会将此事推到“师若游”身上,这人是占卜之神吗?”字体惊艳,字所传达的内容亦有过之而无不及,连渃倒抽一口气,血气开始回收,身子又随之凉了下来。

“君之夫人连氏与大司乐有染,孕。”齐褚对着师若游复述了一遍竹片上的话,“师先生,寡人敬重你的为人,更加仰慕你的琴技,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做出此等事来。”

闻声,齐无知淡然的表情也颇为微妙起来,他无神的眼睛觑视,似在计量着什么。

“不过寡人并不会怪罪于先生。”假扮师若游的齐无知不畏不惧,齐褚更是一反常态地宽宏大量了起来,“如果师先生喜欢寡人的夫人,只要跟寡人讲一声,寡人自当拱手相让。”

“噗。”被晾在一旁的连渃听到齐褚的话之后险些哽住,她不可思议地望着齐褚,“暴君,你脑子抽了是吗?”

“连渃,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寡人的夫人了。”大发感叹的连渃没等来应有的处罚,齐褚也不深究连渃腹中孩子的父亲是不是“师若游”,更加不等“师若游”承认,他便又自作主张地说出了一个大方到令人咂舌的决定,“寡人决定将你送予师先生,以后你就好生伺候侍奉着师先生吧。”

卅一回剧变(转篇)

“那就多谢君上了。”齐褚大方赠人,齐无知接受地更加干脆与坦荡,全然忘记了刚才不承认那一档子事。

“既然事已了,师先生也请回吧,深夜打扰,抱歉了。”越矩犯错的家伙不道歉,慷慨施赠赔了夫人的某人倒心怀歉意,但实际上某人不正常的举动还不算玩,因为说完刚才那一席话,某人竟孩子气地双脚并拢地从君座上跳了下来,一边蹦哒地前行还一边以阴阳怪气的语调自言自语了起来,“寡人离开太久了,文姜妹妹一定等急了,得赶紧回去,嗯…”

那语态、那神色、那动作、那作风,哪里还是那个杀伐决断、冷血无情的暴君呀!?

如此走势让连渃简直哭笑不得,她原本想着,按照齐褚的性格即便是他一辈子不会去碰的女人那也是属于他的东西,旁人若是胆敢沾染,少说也得将奸夫淫|妇砍个头示个众吧,要是那样,她就能当场抖出师若游就是齐无知假扮的,然后她就能看到失策容忍了劲敌在眼皮子底下活动还拐带了自家后宫女人而悔恨而震怒的齐褚发飙暴走的模样了;之后,两个为了君位而战的恶狗猛虎互咬的大戏就好上演了,最后,待到恶狗猛虎两败俱伤时,她与观战的齐小白就半道杀出抢夺战果,最后的最后,齐小白封君,她被封君夫人,两个人一起幸福美满的生活下去…

“这到底是什么狗屁结局呀?齐褚你这个暴君被洗脑了吗?难道美色与即将为人父的双重喜悦能彻底改变你暴君的本性吗?喂…这太不合常理了,好吗?”直到齐褚离去很久,直到正宫殿中只余她与齐无知二人,连渃的神还是没缓过来。

“原来你如此舍不得‘夫人’这个称号呀?”哒哒哒,师若游点着青竹竿而来,感觉连渃没有动的意向,他便故意开口说道:“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将你还给君上好了。”

“呸,我是物品吗?任你们送来送去的?”结局已经很奇怪了,她还要被奇怪之人以奇怪之话来调侃,连渃觉得非常不爽。

“事实就是如此。”齐无知摊摊手。

“你说什么?”连渃愤怒的起身,咬牙切齿地将嗓音从牙缝中挤出来,“你有胆子再说一次。”

啪,齐无知手中的青竹竿准确地贴上了连渃的唇瓣,“先跟我回去。”

命令式的语气,不容反驳的气势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得连渃一身透湿,因为气愤难当,她险些忘记场合。

“呼…呼…呼…”连渃拍开贴在自己嘴上的青竹竿,深呼吸了好几次,“要冷静,要冷静,刚才那么险都挺住了,现在这个根本不算什么,是的,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走吧!”快速调整好心态与情绪,连渃的手指沿着嘴唇划了一道弧,那唇瓣就随着弧线扬起同等的弧度,“师先生,请。”

“扶我。”齐无知不客气地伸出一只手。

“好。”连渃好脾气好态度地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接过齐无知的手,而后微笑的扶着他领着他离开。

“喂,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离开正宫,回到齐无知的居所游仙居,连渃一边包扎伤手的伤口,一边开口问齐无知方才的事。

进屋之后,齐无知先将青竹竿稳稳当当地摆放在案几之上,然后再开始卸掉他的假面伪装,待完全恢复原貌,他才徐徐应声,“奇怪什么?”

“你动了他的后宫,他居然不怪罪你我,还将我赠于了你,这难道不奇怪吗?按照他原来的性格,这可能发生吗?”

“我动了吗?”齐无知倏地转头,眼珠子暴突地瞪着连渃,“我动了吗?动了吗?”

“你没动吗?没动,我腹中的孩子是哪里来的呀?”谎话一开始编,就一定要编到底,这是连渃所信奉的人生法则之一。

“我什么时候动了?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啊?”被无辜扣了一定这样的帽子,齐无知鼻孔里都是火气,不用扮盲人了,那撕去空飘伪装的双眼一下子就凌厉了起来,死盯连渃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

“我就知道你忘了。两个多月前的那一晚,你在厨室吃了厨娘给你做的醉鸡,然后醉倒了,于是你就趁着酒意在厨室将我、将我…”连渃扭曲着五官,双手抱胸,一脸委屈又羞恼地述说着某晚发生的艳遇,“我原想当作一夜风流就让它那么过去了,谁曾想居然珠胎暗结了,但就算这样我也没打算说出来,可现在被君上发现,我只好说出实情。”

“实、实…情…”连渃口中的实情让齐无知着实难以接受,可他又无力反驳,因为她说的好像是真的。

他酒量不行,少量即醉,但又非常钟爱醉鸡,于是嘴馋的他就嘱咐厨室的厨娘做醉鸡时酒点几滴作为点缀入味就好,哪里知道,这禚地的酒都是又烈又劲,整只鸡吃下去,他居然就开始一个脑袋两个大了,昏昏欲睡、神志不清时,他好像真的看见有个穿得跟连渃差不多颜色衣服的女人正在厨室鼎前熬制着什么,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然,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了,他是倒在厨室无物的鼎旁睡的,起身时衣衫沾了不少炉灰与尘屑,死脏死脏的,嗅了嗅,貌似还有一股子药香气味,他最受不了脏与药味了,所以最先想到的就是回居所沐浴更衣。

他本以为那只不过是普通的醉酒事件,留宿厨室以及离去之前都无人见到,若不是今夜此事,他恐怕一辈子想不起也不会想起那一天。

“真的是我吗?”齐无知半信半疑地靠到连渃身旁小心又有些发窘地问,“我们真的…那…什么了吗?”

那一晚,她的确在厨室熬制药膳也见到了因一盘醉酒而醉倒的怂家伙,但她发誓只是看了酒醉微醺、面颊飘红、模样可爱的美男那么几小眼,后因要赶着服侍齐文姜,她只好离开,不过,好戏一旦开演,她就不可能让它中途散场。

“这离宫正常的男人只有齐褚、你、姜离合还有你家的那个暗卫,你觉得可能是他们三个吗?”连渃舔舔嘴角给齐无知仔细地分析了起来,“再来,你以为我会给我腹中的孩子随便找一个父亲吗?”

“是吗?”连渃说得是有道理,而且地点、事件都对得上,可齐无知无论如何都愿意这么简单就认罪,“可我怎么觉得你还少算了很多人呢?”

“少了谁?”

“离宫守卫。”

“呸。”连渃啐了一口,“离宫上万守卫都是糙汉子,我能看得上他们?”

好美色的人自当不会随便献身,齐无知表示接受这个解释,“那,齐小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