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钰斜靠在一个引枕上拿着铜签在拔手炉里的炭:“那位秦姑娘,能在那样情形下保全住他们姐弟,是不错,可就是太聪明了,我才怕六妹吃亏。”吴妈妈也明白琳钰的心,见她还这样说也就不再为秦长安说话:“那照了姑娘的意思,是就这样罢了,还是再等两天,不说旁的,再等上几日我怕那位七姑爷…”

吴妈妈没说完,琳钰已经把铜签扔到地上抱紧手炉一脸厌恶地道:“亏得他没出去,不然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样,真丢尽了张家的脸。祖母不是极疼七妹妹吗?怎么给她寻了这么一门亲事?”这里面的弯弯道吴妈妈最清楚,只是一直没说给琳钰,四太太当然也不会把当日结亲的情形告诉琳钰,吴妈妈这才把当日的事情略略说了。

琳钰脸上的厌恶更甚,过了会儿才道:“原本我还觉得,总是姐妹,詹三爷这样的情形,总要你大姑爷帮着劝说两句,免得以后七妹妹嫁过去有苦头吃,现在瞧来,这既是她自己求来的,是福是祸也就由她过去。”吴妈妈也不由笑了,但很快就道:“可是大姑娘,这人总是在这边住着,真要出什么事,到时老太太也只会说老爷的不是。”

所谓的出事是什么,琳钰的脸不由微微一板:“也没什么,不过是个丫鬟,到时正好吓詹三爷一下,到时月香打发出去嫁人就是。”听琳钰淡淡说来,吴妈妈已经明白,又说了几句也就告退出去。

刚掀起帘子就见琳箐和琳琅姐妹牵手走了进来,琳琅手里还抱了几支腊梅,吴妈妈忙为她们姐妹打着帘子,笑着问琳箐:“怎么这个天就开腊梅了?往年不是过了年才开?”琳琅已经抱着腊梅跑到琳钰面前:“姐姐你瞧,这是我想出来的法子,用炭盆在腊梅那边烘着,又用棉布包了腊梅的枝桠,这会儿果然把腊梅催开了。”

琳钰接过腊梅闻了闻才点一下琳琅的鼻子:“催开是催开了,可是你也不怕你炭盆烧的太旺,把腊梅给烘死了?这花是该它的季节开它就开了,强用人力去催,就算开起来,到明年只怕就死了。”琳箐已经走进来,听了琳钰这话就道:“瞧瞧,我就和你这样说,你偏不听。姐姐你不晓得,她啊,包腊梅枝桠的棉布还是从我屋里翻出来的。”

琳琅双手托住下巴:“本以为我把花催开了,你们个个都高兴,我还要到爹爹面前要赏去呢,你们倒好,一个个都说不能这样提前催开。可你们也要知道,武皇当日尚能催开百花,我比不得武皇,只能让这腊梅提早个把月开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琳钰已叫过丫鬟把腊梅用瓶插好,听到妹妹这番辩解就笑道:“武皇那是王者之气,平常人怎能比得?花开花落一切都是定数,人力穿焀太多,未免会有伤天和。姐姐晓得你为人聪明,不过提醒你罢了。”琳琅的小眉头皱起来,琳钰瞧着琳箐,意有所指地道:“凡事都有缘分,缘分到时,也就自然到了。”

琳钰这话,恰恰说中琳箐的心坎,琳箐的脸不由微微一红,琳钰见丫鬟已把腊梅插好,这才叫上妹妹们:“走吧,难得这腊梅早开一月,就先把这瓶送到爹爹书房里,你也好去邀功。”琳琅不由吐出舌笑了,琳钰又让丫鬟把一瓶送到梅氏那边,这才带着妹妹们前往张世荣书房。

张世荣自然很给面子地夸了琳琅一番,又把腊梅放在书桌上,这让琳琅觉得在姐姐们面前丢的面子全找回来了。父女们欢喜说笑一会儿琳钰也就带着妹妹们回去,刚走出书房就见月香从小院子里跑出来。

、60 亲事

不等琳钰出声吴妈妈就喝道:“没规矩了吗?怎么到处乱跑。”月香被喝住忙上前对琳钰姐妹行礼:“大姑奶奶、六姑娘、九姑娘安,奴婢只是想起给秦爷洗了衣衫还晾在那里没收,怕晚了只怕会冻起来,这才急了些。大姑奶奶莫怪。”

琳钰的眼微微一抬,假装没看见月香往外跑的时候背后还有别的身影,而这个身影此时就掩在门背后,只淡淡说道:“你服侍秦家阿弟十分尽心,辛苦了。”月香面上依旧恭敬:“这不过是奴婢的本分。”琳钰唔了一声就道:“本分就好。”这话本很平常,但月香心里有鬼,还待细细揣摩,琳钰已带着妹妹们离开。

月香等她们走了这才往小院门后瞧了眼,见詹三爷面上带着讨好神色望过来,月香不由鼻子里一哼就扭身往另一边去收秦长安的衣衫。等月香抱着衣衫回来,詹三爷还是等在院子里,瞧着月香笑眯眯地道:“月香,你也帮我洗洗衣衫呗,那两个小厮洗的,都把我的蓝袍子洗破了。还是临上京时候新做的,你瞧,这么大个洞。”

说着詹三爷就把袖子送到月香面前,月香一张俏脸板的有些紧:“七姑爷,您要嫌小厮们洗的不好,这府里还有浆洗上的人呢,这袍子破了,就送到针线房去让她们给您缝了。这么点小事,我哪做的比她们好?”月香越把脸给板起,詹三爷越觉得这是个俏美人,凑近一些嗅着少女身上的幽香才说:“浆洗上的人也好,针线房的人罢,都是三四十岁的粗人,哪有你洗的这么细致?”

说着詹三爷瞧着月香:“好月香,你就答应我吧。”说着詹三爷悄悄地把一支簪往月香发上别去,嘴差不多都凑到她耳上,喷出的气熏的月香的脸红红地。月香伸手一摸就把这簪子摸下来,手软软地往詹三爷那边推去:“七姑爷,这簪子我不能收。”詹三爷把她的手连簪子一起合住:“只有你才配戴这簪子。”

月香初还没看,一瞧才见这簪子竟做的似一弯月,月上雕了几朵花。这样的簪就算看惯好东西的月香也不由多瞧了几眼。詹三爷手握住月香那滑腻的小手,心里喜开花把那支簪顺势塞到月香袖子里:“快收下吧。”月香只觉得再说下去,这腿都撑不住自己只得说:“我还要去给秦爷叠衣衫呢。”詹三爷见她没把这支簪给拿出来也没追上去,只是瞧着她的袅娜背影进去。想来用不了那么几日,这月香就上手了,在家时候詹三太太管的严,詹三爷也只敢摸下丫鬟们的手捏下小脸。

本以为来京后就可以任由自己去见识,哪晓得住在张家,竟比在家还要无趣几分,那京城的烟花之地一来需要银子不少,二来没有人带着詹三爷去,詹三爷怕被骗。好容易见了月香这么个美人,服侍的又是那么个不懂风情的秦长安,詹三爷怎不上心?要真上了手,詹三爷龇牙一笑,到时还有人顶包呢。看着秦长安的屋詹三爷呵呵一笑。

秦长安见月香脸红红地跑进来,倒奇怪了:“你在外头和詹三爷说话呢?外头冷,有什么话不会让他进屋说?”月香刚见了詹三爷的知情识意,见了秦长安这样问更觉他不懂风情像木头一样,自己这样对待他也没换回来几句好话,真要继续那样相待吗?想着月香就问出声:“秦爷,奴婢服侍您服侍的不好吗?”

秦长安奇怪极了:“好啊,你服侍的当然好。”月香把正叠着的衣衫放下来到秦长安面前:“可您怎么总对奴婢冷冷的?”冷冷的,秦长安仔仔细细想了想自己怎么对待月香就更加奇怪了,从小就是这样对丫鬟啊,难道还有别的对待?秦长安的眉头皱的很紧:“不这样对你,哪要怎样相待?”

月香心里更加发紧,总是个大姑娘,这样的话怎好意思问出去,那脸更加红了,牙一咬道:“难道秦爷不会觉得奴婢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吗?”这话一问出口,月香的脸就红的滴血样,秦长安的脸色已经变了:“你想什么呢?这种事是你想的吗?服侍主人就服侍主人,想别的做什么?再说这种事,不都该是…”

秦母去世的时候秦长安还不到十岁,但这并不代表秦长安对丫鬟服侍主人除了尽心或者还多了点别的意味全无所知。秦母去世时候,秦长安姐弟常去外祖家,外祖家的表哥就有通房,那时秦长安曾经问过姐姐,秦长乐说做男人的千万不能轻易动心,见到别人对他好就纳进房来,以为这就是对她的报答。

要晓得做女人的总不喜欢自己丈夫心里除了自己还有别人的,这辈子,除了能对自己的妻子动心,别的女人就是再好也要远着些,免得一动了心被人利用做了别的事去。秦长安那时候懵懂只知道自己姐姐说的一定对,等后来遇到那些事再加上游历那年所听到见到的,更让秦长安发现,姐姐说的这句话大有深意。

男儿若轻易动情,见了个女的稍有些好颜色,对自己好就把她带到身边,表面看是不辜负也是享了艳福,可家里多了那么一些女人,难免就有争执,毕竟丈夫只有一个,到时起了争执,那样娇滴滴的美人动起别的脑筋来,敢动手杀人的也不少。

那时所谓的艳福和不辜负,到底还是酿成了祸和辜负。月香见秦长安不说话只在皱眉想,越发委屈上来,拿出帕子捂住脸就想哭几声,秦长安已经沉声开口:“别哭了,你若真要抱了这种心思,就别在我跟前服侍了,我去七嫂面前说,让她把你带回去。”说着秦长安就要往外走,月香没料到秦长安竟这样,忙跪下扯住他的衣衫下摆:“秦爷,奴婢不过说两句,并没有旁的心思,求秦爷别去七奶奶面前说。”

真退回去月香的日子也不好过,秦长安是晓得其中关窍的,况且月香除了方才那几句平日也很尽心,秦长安坐回去:“以后把你的小心思收起来,我还要好好地读书,明年会开恩科,我还要好好地读书呢。”月香见自己不被退回去这才抽泣着站起身来服侍,见秦长安一心在书本上,还是忍不住开口:“秦爷,虽则我没什么小心思了,可是秦爷也十六了,转过年就十七,您的亲事总要想了。”

亲事?秦长安的眉头微微一皱就道:“有什么好想的,等中了举,我就去请老师为我挑一个就是。”虽然这样说,但秦长安眼前不由浮现出一张芙蓉面来,这张夏天时候从假山后露出的脸曾让秦长安有一瞬间的惊艳,虽然自家姐姐长的已很出色,但记忆中那张有些沉静的小脸突然带着当年那丝狡黠笑容出现在面前时候,这种感觉还是和原来不一样。

而她说出的那些话,依旧证明,这些年沉静端庄的背后,还藏着那丝狡黠。秦长安并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温柔,听说她已开始议亲,不晓得她未来夫君可会珍惜住那狡黠笑容?月香看见秦长安脸上笑容突然变得十分温柔,有心想问但又不敢去问,只得像平常一样在旁做针线。

还有几天就过年,京城送去的年礼早已到了家乡,张家四房的礼是份份一样。张大太太也让人带了年礼上京,但各房送的未免分了厚薄。秦长安也接到姐姐送来的信,信中秦长乐还是和往常一样说自己一切都好,现在冬景夫妻已经租了庵里的田来种,庵主瞧在秦长乐的面上,不但减了三成租子还给了他们上好的地。冬景也能进庵来帮着秦长乐做事,叫秦长安不用担心。

随信还送来一件棉袄,说京中寒冷,这件袄多絮的棉花不知道够不够,如果不够就让秦长安麻烦张家人再买些棉花回来絮上。除此还有一百两银子,要秦长安不用担心京中花费,这两年店铺生意很好。若这些不够就再带信回来说。秦长安把这封信颠来倒去看了四五遍,迫不及待地把棉袄打开穿上身,秦长乐是照了秦长安往年的尺寸放大了些做的,难免有点紧,但秦长安穿在身上只觉得无比暖。光冬衣张家就送了四套过来,套套合身,可这怎么能比得上自己姐姐做的?

正好张世荣让人叫秦长安过来,见秦长安身上的棉袄张世荣就迟疑一下:“这是你姐姐做的?你姐姐对你,也是操尽了心。”秦长安应是,张世荣瞧着面前弟子,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但还是道:“算来明年你就十七了,明年会开恩科,到时中举也不是什么难事。你的亲事,也该提一提,我虽不是你的爹娘却也是你的师长,对亲事你心里可有什么筹划?”

、61 闷葫芦

秦长安没料到老师开口提的竟是自己的婚事,那张脸顿时涨红,双手都不晓得往哪里放,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这样表现张世荣还是有些满意,摸下胡子就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个年纪也该定亲了,虽说先立业后成家的常见,但你爹娘过世的早,又只有你这一个儿子,总要为他们香烟想想。”

秦长安的脸更加红了,张世荣在心里点头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你心里可有什么人,若有,家世也相配,做老师的就出面替你去说。”秦长安没想到老师竟这样直接,刚要脱口而出自己心里没什么人,但一张芙蓉面又浮现在眼前,那日荷塘边她穿的好像是水绿色的衫子,那水绿色显得她肌肤嫩白的像从水里新采的莲藕一样。

虽然秦长安知道自己若开口求,老师一定会把女儿许配给自己,可若这样开口就说,难保老师会觉得自己有些轻浮,甚至还会去责怪琳箐。想到这秦长安还是低头:“做弟子的心里并没什么人,任凭老师做主就是。”张世荣的心放下一半,说一半是因为知道秦长安心里并没什么人,而另一半是秦长安好似对自己女儿没有很特别的感觉。不过这样才对,若真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怕张世荣心里又有别的想法了。

既然秦长安不肯说,张世荣也唔了一声:“那你心里总有要娶个什么样的妻子?性子沉静的,活泼的?爱说话的,还是…”张世荣屈起手指想继续往下数,秦长安已经道:“就要沉静些的,就如,就如,”那个名字已经在自己唇边,仿佛在心里已经唤了千百遍,秦长安的手微微伸出去,但很快又缩回去,看着张世荣探究的眼低声道:“就像老师的长女一样,百般细致。”

张世荣嗯了一声:“的确,她的确是百般细致,不过已出阁的女子,总和闺中女儿有些不一样的,可还有别的?”秦长安这时更加紧张,若再问下去,只怕就要说出琳箐来了,忙站起给张世荣行了一礼:“老师待弟子恩德如山似海,这些事全由老师做主,弟子到时听了就是。弟子还要回去读书,就此告退、告退。”

说完秦长安就退到门口,活像再待一会儿就被张世荣问出些别的话来,张世荣不由捻须一笑,还在害羞呢。现在总不能开口对他说,我要把女儿许配给你,你可愿意?虽然不会不愿意,可天下做父亲的总也要那小子求到自己家面前才肯开口答应。娇养那么多年的女儿,怎么就这样轻易的嫁出去。当年曾家来求亲,可也委实被刁难一番,这才叫做爹娘的舍不得女儿出嫁,要难为一番才能松口。

张世荣那时只觉得妻子这样做有些矫情,可这会儿虽然秦长安是自己心里十分满意的弟子,但要这样轻轻的就把女儿嫁给他,还是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张世荣这时才真切体会到妻子当年的心,不是要抬高女儿的身价,而是不这样刁难一番,怎么才能消掉娇养长大的女儿出嫁的那种难过?

秦长安匆匆回到自己小院,只觉得心都快跳出来,这种感觉还从没有过,只想一想她的容貌她的名字,就怕被人窥破内心,害怕别人会笑话她。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感觉,好像书本上从没有过,宏致也没说过,究竟是什么?秦长安推开自己的房门心里还在想着这些,但一看见面前情形就怔在那,月香竟似半躺在詹三爷怀里,詹三爷一支手像搂着她,低头瞧着什么。

听见开门声月香忙把詹三爷推开,对秦长安道:“秦爷,方才奴婢做活时候有灰进了奴婢眼里,詹三爷说给奴婢吹一吹眼睛。”吹眼睛需要靠这么近吗?秦长安心里怀疑但没问出来,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詹三爷可比月香镇定多了,笑嘻嘻地说:“要不是帮我把衣衫缝一下,月香的眼也不会进了灰,我三伯父寻你去做什么,可是要给你发压岁钱?”

秦长安的眉皱一下:“衣衫缝好了没?缝好了就让人拿去。月香,你既是我房里的丫鬟,就该守着本分,不然闹出点别的什么事来,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瞧。”月香的脸顿时彻耳红起来,詹三爷手里拿着衣衫嘴里就啧啧两声:“秦长安,你别给我在这装什么,你不过是张家收留的,论起来,我这个张家女婿比你在这还要名正言顺一些。大姐姐只不过是见你没人服侍才让月香过来的,你也该尊重她些,还真把自己当月香的主人了,你也不想想,你配吗?”

说着詹三爷还用眼去瞧月香,一脸的有我呢,你别怕的神情。月香此时又羞又气又急,只得上去推詹三爷:“七姑爷,您先请出去吧。奴婢原本就是七奶奶吩咐过来服侍秦爷的,秦爷说我两句,也是当的。”詹三爷趁机又捏两下月香的小手,才走出去。等詹三爷一走月香就走到秦长安身边:“秦爷,七姑爷总是,奴婢也不敢违逆,这才…”

秦长安的眼只瞧着书本:“说完了,说完了就记得我说的话,若不然我就去回了七嫂,让你去服侍詹三爷去。横竖他那边家大业大,带你回乡也不是什么难事。”做丫鬟的勾搭上这家里没成亲的姑爷是什么下场,月香又不是不明白,忙跪下道:“秦爷,奴婢并没这样念头,奴婢就只想着好好服侍秦爷。”

秦长安也没叫她起来,这屋里炭盆烧的暖,这青砖每日打扫,干净着呢,冬日穿的厚跪一跪也好,能让人冷静一些。詹三爷虽离开屋子却没立即回自己的屋,而是在窗口听着,听到月香和秦长安的对话,心里更是恨秦长安,呸,这样的人还和我争什么?想进屋去把月香拉起来,可又怕秦长安真捅到琳钰她们面前,那样可就捞不到什么好。在窗口听了半天,等到秦长安让月香起身又训诫她两句,詹三爷这才轻手轻脚回到自己屋里。先前对月香不过是好色的话,现在可就一定要弄到手了,可要给秦长安瞧瞧,谁才是这家里正经的亲戚,谁才是来投靠的,可要分的清楚。

秦长安心里可没想那么多,等安静下来想到张世荣对自己说的话,不由暗自下决心,下回老师问的时候,一定不能迟疑地请求老师把女儿许配给自己。理由,理由就是琳箐和姐姐交好,姐姐一定会喜欢琳箐,只要姐姐喜欢,自己肯定点头。

可是这回秦长安失算了,张世荣虽在之后也找过他,但都不过是问些学业上的事,并没再说婚事的事。秦长安不免心里揣上失望,连除夕大家聚拢在一起守岁都有些没情绪。宏致还取笑他是不是想家了,说男儿志在四方,自当心怀天下,哪能只想着家。

秦长安当然不能说出实情,可是瞧着一边微笑着看向他们的张世荣,秦长安又觉得自己的心事是不是被老师看出来了?老师会不会生气,毕竟老师是一片好意,可自己竟然想着他的女儿,还是在自己一事无成的时候?此时秦长安只有暗自祈祷自己恩科时候能一次中举,到时就好向老师开口求娶琳箐。

这样的念头在心里浮现时候,秦长安才觉得,心里有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啪一下裂开,一些从没想透过的事一下想透了,这是不是就是姐姐说的,不能轻易动心,但一旦动了心,许下了,就不能变?

张世荣看着那边谈笑着的宏致和秦长安两人,笑着敷衍一边的詹三爷几句,宏安不时在屋里屋外窜来窜去,不是叫姐姐就是叫哥哥,他一个人倒比这么多人都热闹,隔了一层屏风,不时传来女儿们的笑声。一家子凑在一起热热闹闹说说笑笑,这样就够了,但愿明年儿媳能给自己添个孙子,毕竟外孙和孙儿还是有差别的。

屏风后面的笑声勾的詹三爷特别想过去瞧瞧,心里不住腹诽家里也没这么多的人,为何还用屏风把里外隔开,却不晓得若没了他,这道屏风都不用设。但现在还要仰仗这位伯岳,也只有陪着说笑。毕竟主考老师的学生太多,自己这么个名次不算特别高,家事不算特别大的学生并不能被他另眼相待。送去一百两银子的礼也不过被他召见问了几句话罢了,还是提起自己是张世荣的侄女婿才有了几分亲热,但也仅仅多了那么几分。在这京中,银子不算太多,仗的势力不算太大真是难行。

琳钰和妹妹们说笑着,梅氏现在也没原先那么拘谨了,琳箐说了个笑话梅氏正要笑出来,突然觉得一阵头晕,接着有些想呕忙用帕子遮住嘴。奶娘忙上前扶了她一下,梅氏定了定才笑道:“大姐姐莫怪,可能是这些日子忙了些,这会儿一闲下来,就有些乏。”

、62 热闹

琳钰的眉微微皱一下,并没接她的这句话,反而把奶娘叫过来:“你们奶奶的信期,可还准不准?”问出这话梅氏一张脸顿时有些红,瞧了眼旁边正在猜谜玩的琳箐姐妹俩,小小声叫了声大姐姐。奶娘正待回答,见梅氏一副羞涩样子,上前一步凑到琳钰耳边说了两句,琳钰听的眉都展开,梅氏的脸此时红的就像地上炭盆那烧透的炭,感觉到琳钰握住自己的手才低声道:“不过迟了四五日,只怕连日忙碌推迟几日也是有的。”

奶娘可没有梅氏那么羞涩,她巴不得梅氏这个是孩子,瞧了梅氏一眼就眉开眼笑地道:“大姑奶奶也是生过的,七奶奶您身上近日有些乏,方才还想呕,依小的来瞧,有七八分了。另外两三分只等请来号下脉就知道了。”琳钰并没开口说话,今日过年,明儿是初一,都不好请医,不过恰好后儿是初二,琳钰想定主意就轻轻捏下梅氏的手:“这几日过年都不好请太医过来,我想着,初二这日总要归宁的,到时不如请亲家太太先帮忙瞧瞧。”

这个大姑子果真是个体贴人,梅氏心头生起感激,轻声道:“多谢大姐姐想的这么周到。”琳钰并没放开握住梅氏的手:“这家里没有女长辈,万事还要你多操心,你又是初次,让亲家太太帮忙瞧瞧是最好不过的。”琳钰说的这样笃定,梅氏也不由用手抚住肚子,肚中真有那么个小娃娃了吗?想到丈夫曾和自己说过的话,梅氏一张脸又红了,禁不住往屏风外面瞧去,现在最该的是丈夫陪伴在自己身边。

远处鼓楼传来午夜来临的钟声,新的一年悄然来临,正在和琳箐猜谜玩的琳琅第一个站起身叫道:“新年了,新年了,我要去放爆竹。”说着琳琅就要往外跑,琳钰忙拉住她:“要放爆竹也要小心些,好好跟着人出去,可别摔了。”宏安听到琳琅的话已经探进个头来:“九妹,哥哥带你去放爆竹,不会吓到你的。”

宏致的脑袋也在宏安身后冒出来:“大姐姐,一起去放爆竹,热闹热闹。”虽然嘴里叫的是大姐姐,但宏致的眼却瞧着梅氏。梅氏见丈夫邀约,转头去瞧琳钰,琳钰摇头:“你们啊,一个个这么大了玩心那么重,六妹,你去不去?”琳箐虽然心里挂念着秦长安,但一想到走出去就遇到詹三爷这个讨厌的人,这么大过年的,还是别给自己添堵的好,摇头道:“我就不去了,大姐姐,到时你给宏安琳琅都记着数,谁放的最多谁就赢了,我这有个新做好的荷包当做彩头。”

琳钰笑眯眯地应好,宏安一双眼转啊转:“六姐,只有荷包吗?”琳箐装作无奈摇头:“里面还放了对小金珠呢,你要能拿到,就不愁没钱买果子吃。”宏安一本正经地摇头:“我又不是小孩子只晓得买果子吃,我啊,要留着买书。”琳钰摸摸弟弟的脑袋:“说的就跟你是大人一样,你六姐有彩头,我也有,再往荷包里面添对银锞子,你要真能拿到,可是连买书和吃果子的钱都有了。”

宏安欢呼一声,抢先跑了出去,琳琅也不甘示弱跟在后面,琳钰摇头一笑也走了出去,屏风内顿时就只剩下琳箐和六巧两人,琳箐往炭盆里丢一块炭进去,笑着对六巧道:“想看爆竹就出去看。”六巧摇头又给琳箐倒上一杯茶:“爆竹没什么好看的,等正月十五闹花灯才好看,姑娘,我们还是像去年一样出门去看花灯吗?”

琳箐接过茶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张世荣的声音:“长安,你也去瞧瞧他们放爆竹吧,年轻人别总是陪着我老人家。”原来爹也没走,还有秦长安,想到秦长安琳箐不由站起来走到屏风边低声问道:“爹爹也没出去瞧爆竹吗?”

张世荣回答之前先瞧了眼秦长安,见弟子不知什么时候起面色有些局促,这个弟子也不是毫无所动吗?想到这张世荣顿时心情大好,对琳箐招呼道:“只有我和长安在外面,琳箐,长安也不是外人,出来和爹爹说话。”

方才琳琅在那说着要放爆竹的时候,秦长安只觉里面一片莺莺燕燕之声,还想分辨一下里面哪个声音是琳箐的,但听了许久都没琳箐的声音,最后终于听到她声音时候却是她不愿意出去看爆竹,今日还是见不到她啊。秦长安心里不由有几分失望。当张世荣唤琳箐出来时候,秦长安一颗心突然狂跳起来,已经能看到屏风后琳箐的粉色裙边,那裙边在慢慢摇动,她要出来了,马上就要出来了。秦长安觉得自己会十分失态,断然站起身对张世荣道:“老师,我还是出去看爆竹吧。”

说完秦长安像逃一样离开屋子,仿佛还听见了张世荣的笑声,这笑声让秦长安有些后悔,不该这样逃出屋子的。心随意动他转头往屋里看去,屋内灯火通明,已能瞧见着杏色外衫的少女坐在张世荣身边,只可惜门遮住了一半,只能瞧见她柔美的鼻子和樱色菱唇。

她脸上的笑是什么样,她戴了什么样的首饰,什么都瞧不见,唯一知道的大概就是,自己不在屋里,她会更随意一些吧?这样看着,会不会被误解?秦长安的脸很快火辣辣热起来,飞快地转身往放爆竹的地方走去。

除了宏安琳琅,放爆竹的还有张家的下人们,梅氏站在琳钰身边,不时用手捂住耳朵,宏致站在梅氏身后,悄悄地伸手出去替梅氏捂住耳朵,梅氏察觉到丈夫温暖的双手,把自己的手放下没有抬头望向丈夫,但脸上的甜蜜笑容已经泄露她心里的欢喜。秦长安走到这边就看见这幕,本想叫住好友的他悄悄停下脚步,换个方向往曾敬业那边走去。

曾敬业正在陪小舅子宏安放爆竹,瞧见秦长安来就把手里的火石递给他:“来,来,长安,你也帮宏安放放,这小子,怎么比我家里的那孩子还皮。”琳钰远远听到就笑了:“说的就跟你小时候不皮一样,婆婆说,你小时候有一回过年,可是差点让爆竹炸到眼睛。现在长大了,就把那些全给忘了不成?在家嫌你儿子皮,现在又嫌弟弟皮。”

琳钰难得有这样时候,曾敬业不由笑出声对琳钰抱拳:“娘子,那些话都是旧事,娘子就别揭我的短,等儿子进京了,我再好好陪他放爆竹可成?”这话让在场的人都笑起来,连一向端庄沉静的琳钰也有这样娇俏时候,不晓得琳箐私下是怎么样的?秦长安手里虽拿着火石在给宏安打火,但心里转来转去却都转到琳箐身上。

“哎,秦大哥,这爆竹不是这样玩的,我们要加快,不然就被妹妹超过了。”秦长安在外面是听到琳箐说的彩头的话,见宏安一脸焦急,忙收回思绪笑着说:“来,看你秦大哥给你玩个不一样的。”说着把两支爆竹叠在一起,放在地上飞快地点好就拉着宏安跑开,宏安见最顶上的爆竹直飞上天,乐的拍手大声叫好,又要秦长安再玩别的。

琳琅在百忙中不忘指着宏安大叫:“哥哥你耍赖,要自己玩,不能让秦大哥帮你玩。”宏安嘴里嘀咕一句,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圣人果然不欺我就继续跑去自己点。爆竹一支接一支的点燃,连琳钰都记不得琳琅和宏安谁点的多些,等爆竹放完,还是收管爆竹的管家说算了下,宏安拿的更多一些。

听到这个消息,宏安高兴地往屋子里面冲去,嘴里还叫着赢了,要姐姐给彩头。一群人跟在后面都有些哭笑不得,秦长安这会儿才发现人好像不对,小声问宏致:“怎么不见詹三爷,方才他也一起出来的。”

对这位七妹夫宏致也没多少好感,打着哈欠道:“只怕是去茅房了,或者干脆酒喝多了回去躺着了,反正已经交过岁,守不守的也没多少意思。”可能吧,秦长安见宏致不在乎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群人回转守岁的屋子,宏安已经拿到彩头,在那得意洋洋地说自己放的如何如何好,夹杂着琳琅在屏风内和琳箐撒娇不依说就少了三支的话语,真是十分热闹。

既交过岁,张世荣让下人们又暖了酒上来,大家共饮一杯也就各自回去歇息,明儿还有许多事要忙。张世荣也发现詹三爷跟着出去没一起回来,当然要问一句,还是管家在那说了一句,说詹三爷的小厮已过来说过,詹三爷不胜酒力回去睡了。张世荣也没放在心上,饮过酒各自散去。

初一拜年初二回娘家,不拜年回娘家的也要出门逛逛,过年可是名正言顺不用做事的时候。初二梅氏回了娘家,不到午时那边就传来消息,梅氏的确有喜了。

、63 玩笑

消息是梅氏的奶娘亲自回来告诉琳钰的,琳钰长出一口气,对奶娘道:“还请妈妈回去告诉亲家太太,就说这边没有婆婆,凡百事情请亲家太太多照顾一二。”这是自然,奶娘连声应了,琳钰又对奶娘道了辛苦,让人去齐府报喜。

琳钰又安排人随着奶娘去梅府小心接梅氏回来,这样的喜事很快就传遍全家上下,过年的浓浓喜意里又添上一层喜悦,来往服侍的下人们脸上也多了些笑。吴妈妈走进来笑着给琳钰道喜,又说:“老爷那边已经晓得了,说知道了。还说让我们小心服侍着。”张世荣是做公公的,即便十分喜悦也不能像做婆婆那样表现的万分关心。琳钰明白这个道理,不由想起琳箐来,琳箐若真嫁了秦长安,娘家婆家都是没有娘照顾的,到时生儿育女这些事情,就要比别人辛苦。

想到这琳钰不由叹口气,虽说上面没有婆婆日子就轻松许多,可有婆婆也有有婆婆的好处,能手把手教些东西。听到琳钰叹气,吴妈妈的眉不由皱一下,瞧这屋内只有自己和琳钰二人,还是凑到琳钰耳边:“大姑奶奶,年三十的时候,只怕詹三爷那有些不妥当。”吴妈妈这句让琳钰想起年三十出外放爆竹的时候半途消失不见的詹三爷,眼微微一眯:“是月香那里?”

吴妈妈点头,琳钰把手炉放下冷笑一声:“真是不知…”猛可想起还是新年大节的,不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收了口道:“先由着他去,下个月就是春闱之期,他还这样胡闹,这样的人,真是没法言说。”吴妈妈应是后又道:“可要真出什么事,到时七姑娘定会怪老爷没有管好詹三爷。”

琳钰差点把手里拨炭的铜签给撇断:“真是不知道理的人,真出了什么事,也好让七妹妹看清她要嫁的是什么样的人,若能醒悟过来,退亲另寻也不算误了终身。就算真的要嫁,有这么个把柄嫁过去也好拿捏,如果真的执迷不悟,反过来怪东怪西,也只有由她去了。”吴妈妈应是方道:“可惜大姑奶奶您这份心,七姑娘怎么会明白?”

琳钰冷笑:“不过是为的都姓张,爹爹历来都觉得长年在外不得孝顺祖母,若不然为她想做什么,就依了她那性子,若是我亲妹妹,早几巴掌打的她回转。”门外响起琳琅的笑声,接着琳琅就挑起帘子走进来,眼珠在眼眶中转了转:“大姐姐,你和吴妈妈说谁呢?还说什么若是你亲妹子就打几巴掌。可我没挨过你巴掌。”

琳钰把琳琅牵过来在自己身边坐下:“你这么乖,我怎舍得打你,不过是在说你七姐姐呢。”琳琅哦了一声就道:“七姐姐也不用说她了,被祖母惯坏了,方才我还在和六姐说呢,八姐姐性子那么好,怎么祖母和四婶子就不喜欢她?难道说长的不美,可是八姐姐生的也只比七姐姐差了那么一点点,比起别人还是很出挑的。”

琳钰笑着道:“你啊,又忘了姐姐说的话了?”琳琅嘻嘻一笑:“不是不记得,只是觉得,天下既然连做爹娘的都会偏心,那还能怪别人对你不好?所以我说,一定自己要对自己好,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琳钰不由点妹妹额头一下:“就晓得些歪理。”

琳箐也掀起帘子走进来:“琳琅比起原先更爱说话了,方才在那烦我烦的不得了,听说七嫂有了喜,她已经在那算着要拿些什么料子做些什么衣衫给那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晓得,要怎么做?”琳琅的唇扬起:“这有什么难的,男女都做了,这回用不上,下回怎么都要用得上了。”

齐老太太晓得外孙媳妇有了喜,派了身边一个姓朱的嬷嬷来帮着照料梅氏,宏致头一回当爹,在梅家就高兴的不得了,等回到家中被大家说几声恭喜的话,更是乐的咧开嘴笑。梅氏既有了喜,这家里的事又交到琳箐手里,梅氏只需要从旁帮忙料理些小事就可。

上下都在高兴,这让月香那忐忑不安的心安定几分,毕竟大家的眼都盯在梅氏肚子上,就没人会来注意这小院里的自己。可是毕竟詹三爷是这家里的姑爷,到时若他赴过春闱就走,自己的终身还不是就误了?想到这月香忍不住掉泪,恨自己怎么就听信了詹三爷的甜话坐下那等事?可一时又觉得,詹三爷怎么说也是有身份的人,不会做那种不体面的事。

门吱呀一响,月香还以为是秦长安回来,忙要擦泪起身,身子已经被人抱住,接着那手就往平日摸惯了的地方摸去,热乎乎的嘴就到了唇边:“怎么又哭了,爷不是和你说过了,等考完试爷就去和三伯说,把你要过来。”月香虽不大信但还是抬起泪眼问道:“真的?”

詹三爷只往那软玉温香处摸去,那手已经在扯衣带:“比珍珠还真。我的好月香,昨儿一夜我都在想你,快些给我亲亲。”说着那嘴就往月香脸上啃去。月香急忙躲闪:“三爷,秦爷出去了只怕就会回来,还是…”说着月香被摸到紧要处,不由娇吟出声,这一声更让詹三爷觉得身上火一般热,嘴在月香脸上乱啃就说:“那个呆子,成日只晓得读书,这会儿跟七哥出去会什么文去了,只怕要到晚间才回来。月香你别怕。”

月香只觉身上更加不好受,还是勉力推着詹三爷的肩:“三爷,这里总是秦爷的屋子,还是…”也是,这里除了书就是书,一点趣味都没有,詹三爷眼珠一转就抱着月香出去:“那去我屋子,你放心,有小厮守着呢,不会误了你的事。”说着就往月香脸上又亲几下,月香到了此时,身不由己只得随詹三爷去了他屋子,任由詹三爷在那胡天胡地,直到临近晚饭时候才被放回来。

好在秦长安还没回来,月香忙打来一盆水洗了脸重新上了脂粉,瞧着水盆里映出的一张俏丽面容就在那心酸地想,为何秦爷对自己就一点也看不上。让自己冷了心才和詹三爷在一起,可是这个詹三爷,谁知道稳不稳妥?罢,罢,既已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有把詹三爷哄好的,免得两不靠。

月香和詹三爷鬼混的这些事,秦长安并不知道,现在的他一心只想着八月的秋闱,等到时考中了就可以让老师把爱女嫁给自己。可现在到八月还有那么长时间,琳箐已经十五,万一这中间定亲了怎么办?一想到这个,秦长安就觉得书有些读不进去,可要怎么去和老师说?说出来后老师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轻浮,不好好读书没有功名却想着怎么娶他的女儿?

宏致虽然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梅氏的肚子上,可是也知道岳父家满门书香,自己没有功名是不够看的,也在书房里苦读,只盼着八月时候能和秦长安双双金榜提名。这日两人读了一会儿,宏致伸个懒腰放下书见秦长安好似心不在书上,碰下他的胳膊道:“你在想什么,难道又接了你姐姐的信?等你有了功名回乡,到时你族内也不好再说什么,你也能把你姐姐接出庵。还有,我可和你说,你啊,顶好是在这京城里就成了亲,免得回乡时候又要被你族人硬塞给你个什么人。”

成亲?这个话题最近出现的未免太过频繁,秦长安瞧一眼好友才道:“成亲的事,哪有这么容易,我这什么都没有,族人还在旁虎视眈眈,哪有…”说着秦长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或者就是因为如此,老师才不愿把女儿嫁给自己吧?

宏致本还在等着秦长安继续说下去,可是秦长安很快就沉默下去。宏致的眉皱起,接着就拍拍他的肩膀:“你啊,长的一表人才又文采出众,假以时日定会一飞冲天,这会儿不过偶然落了平阳。就算没人肯嫁你,我可还有两个妹妹,到时我把妹妹嫁你。”

说完这句话宏致就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秦长安,琳箐四月就要满十五,这个年纪再不定亲着实不算小了,若秦长安真是对琳箐毫无念头,那也只有另外定亲。而琳琅,难道秦长安对琳琅有意思,那可不成,琳琅今年才十岁,小了秦长安足足七岁,若秦长安真的对琳琅有意,宏致已经捏起拳头,准备秦长安只要提琳琅一个字,就要把秦长安打出去,觊觎自己年龄那么小的妹妹,好友也不行。

秦长安整个人呆在那里,自己没有听错吧,宏致说要把妹妹嫁给自己,而他的妹妹不就是琳箐。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充斥着秦长安全身,那遥不可及的目标此时就在手边,只要自己点头就可以得到。秦长安努力让声音平静下来:“宏致,你莫开玩笑了。”

、64 妹夫

宏致的眉头一挑,就叹了口气:“哎,我就知道你有心上人了,不然我都说到这样了,你还是不肯。”不,不是这样的,秦长安冲口而出,宏致脸上顿时露出促狭神色:“那是什么样的,我可和你说,我妹妹们…”秦长安唇边露出笑容:“我知道,老师为人这么好,他教的女儿也是很好很好的。”

宏致得意洋洋地往后一靠:“那是,别说在家乡的时候,就算是在京城里面,我两个妹妹都是出众的。”秦长安眼里的笑意更浓:“所以,这么两个出众的姑娘该配上更好的人。”这峰回路转的,让宏致的嘴张在那不晓得说什么了,秦长安已经起身对宏致长长一揖:“今年恩科,我要考中了才敢开口求娶令妹,若不能,”

宏致没料到事情竟会这样,从椅子上站起来,那句就算你不中举我爹也会把女儿嫁给你还没说出来就听到秦长安如同发誓一样:“不,我一定能考中的。”抬起头,宏致看见的是秦长安熠熠生辉的眸子,宏致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上前拍拍他的肩:“哎,考场一时挫折也是有的,我外祖父做到如此高位,不也是二十六岁才进的学。你啊,别把自己逼的那么苦。”

好友的心意秦长安当然能明白,但就算明白也不能辜负,秦长安勾唇一笑:“我晓得,你是怕我万一受到挫折会一挫不起,不会的,姐姐为我吃了那么多的苦,我哪能就此消沉?再说,”秦长安想起什么一样唇边笑容十分温柔:“我还要等金榜题名时候和老师求亲,娶令妹过门呢。”

有那样狡黠笑容的少女,该是被人好好珍视的,秦长安眼里的温柔越来越深,一举成名天下知,绝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宏致只觉得心里一块大石放下,点头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妹妹多留半年又如何?”说着宏致唔了一声:“是六妹琳箐。”秦长安压根就没想过琳琅,听了这话还奇怪地眨了下眼:“你家里也只有这个适龄女子啊。”

宏致自然不能说出方才心里的那些想法,手摆一摆就道:“不说了,总之,现在我们好好地念书,我可不能比你差太多。”目标触手可及的感觉实在太好,秦长安也坐下:“这是自然。”

不错,能刻苦读书不骄不躁,这个妹夫当然要比别人能入自己的眼。况且和这妹夫这么熟,就算妹夫想欺负妹妹,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也可以出来说话。宏致美滋滋地想着,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脑中把秦长安划在妹夫一栏。

张世荣很快知道秦长安和宏致的谈话,只淡淡笑了笑,琳箐的婚事能如自己的意是再好不过的,等琳箐的事一了,就是宏安,然后是琳琅,这些事都了了,自己也能告老还乡。到时在乡间筑一别墅,只有老仆跟随,每日种花看书,何等逍遥?宏致还当张世荣有些许不满秦长安没有直接说出,笑着道:“长安是个忠厚人,说了就一定会做到,爹爹,”

张世荣抬一抬手:“长安是什么样人我是知道的,我只是想很快就要到考期了,你七妹夫这些日子准备的怎样?有没有好好读书?他刚来京时候不也成日四处乱逛,到处钻营?”原来是问这事,宏致还是有准备的:“七妹夫这些日子也不出门了,每日就关着门在房里,想来临阵磨枪也是有的。”

张世荣哦了一声:“只要他不出去闯祸就好,也不知道你四叔怎么想的,给女儿寻丈夫不好好打听打听,虽有几分才学,品性却十分轻浮,这样的人把女儿嫁过去,难免会吃些苦头。”这些事宏致自然不能插嘴,只立在一边听父亲的教导,张世荣说完就道:“你让那些下人服侍的时候再尽心些,毕竟是你四叔的爱婿,总不能怠慢了。”

宏致连声应是,詹三爷的举动也是入不了宏致的眼,不过因是亲戚不得不忍了。现在就想着詹三爷赶紧把这考试给考了,到时落榜也好,中了也罢,赶紧回家乡去,免得在这京中碍眼。

春闱之期很快就到,月香比别人还要更盼着春闱之期到来,詹三爷已经许过她,等考完了就去和张世荣说,让她到自己身边服侍,还要带她回家乡。虽说在月香瞧来,这许诺只怕也做不得十二分准,可是女人一失了身,一颗心也只有系在别人心上了。

张世荣再不满詹三爷,詹三爷进考场这日也要嘱咐他一番,又用车亲自把他送到会试之所,瞧着他进去了这才离开。三日之期转眼就过,虽张家预备的场食考篮样样齐了,但詹三爷走出考场还是面无人色,回到张家后只说了几句就回到屋里足足睡了一日。

醒来就见月香在身边,月香手里还端了碗汤,见詹三爷睁眼月香就把这汤端到他唇边:“这是老爷吩咐专门熬给三爷您的,快些喝了吧。”有美人喂着,詹三爷的手就伸去握住月香的手:“月香,你待我真体贴。”

月香等的就是这句话,等喂完汤詹三爷还要来搂抱时候月香身子一闪挣出他的怀抱:“三爷,您也赴过了春闱,该去寻老爷说我们的事了,不然我心里可真是怕。”詹三爷的手搭上月香的肩:“你这擦的什么胭脂,怎的这么香?你怕什么,有我呢,你什么都别怕。”月香逼自己红了眼圈那声音就变的带上几分颤抖:“我,我是真的怕,这个月都十八了,可我的那个还是没来。”

那个,哪个?詹三爷虽和月香滚了这两个来月,可对女人的事还是不大清楚,只把月香往怀里搂:“什么没来,是不是没发月钱?我这里还有,等会儿就拿十两给你,你去买对镯子戴。”月香见詹三爷不懂自己的暗示,急了:“三爷,我的信期,这个月过了,只怕是有了。”

有了?亏的梅氏有了身孕,詹三爷总算明白这有了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脑袋顿时轰一声大了,詹三爷对月香只是玩玩罢了,并没有心把她带回家乡,毕竟在别人家住,和别人家的丫鬟搭上是一回事,但把丫鬟带走又是另一回事,而现在干脆就在肚里弄出一个,这让詹三爷有些慌了手脚,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你先别急,我小时候曾听那些婆子们议论过,说女人的这个,晚来也是有的,再等几日。”

月香见詹三爷果然靠不住,那泪就落下了:“还等,再等几日只怕没等来,我的肚子倒大起来。三爷,奴把一片心都托付给了您,奴也不求别的,只求能长长远远地服侍爷。三爷,求您了,不为奴想想,就为奴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去寻老爷说吧。不然奴怕,一旦被人发现,到时奴只有死的命。”

此时月香的哭泣在詹三爷眼里早没了那梨花带雨的美感,但也怕一旦月香嚷起来,自己在张世荣面前没脸,急忙安慰她:“我晓得,月香,我怎会不疼你?只是这榜还没放出来,我怕三伯不肯见我。你再安心等几天,到时我会有主意的。”等几天,还要等多少日子?月香还待再求,就听见门外守着的小厮高声招呼:“秦爷,你回来了。”

这是詹三爷安排好的人说的暗号,月香忙擦下脸上的泪,整整衣衫快步走出去,詹三爷躺回枕上,眼珠转了转,该怎么把月香这孕推到秦长安身上?只有这样才能完全摆脱掉月香,至于月香肚子里的孩子,詹三爷浑不在意,会生孩子的女人多着了,又不是只有月香一个,而且自己和张家这门亲事,怎么说都不能退。不管考没考中,都要仰仗伯岳大人的势力。

吴妈妈是这家里内管事,月香又是她得了琳钰吩咐重点关注对象,月香这身上这月迟迟没来自然被吴妈妈知道了。这么重要的大事,吴妈妈立即就去报给琳钰。

琳钰和夫君提前上京,也有为曾家寻宅子的事,那宅子寻了些日子已经寻好,紧邻着的那家得了外任,想着年纪已大做完这任就告老,把这京中的产业都变卖了,这所宅子自然在变卖之例。哪找这么巧的事去?琳钰夫妻就把这宅子买下,修缮好了等待公婆到京,琳钰虽还住在张家,但平常也要过去。

吴妈妈来的时候琳钰正打算去那边,听到吴妈妈说的话就停了停,唇边现出一抹鄙视的笑:“真是让人说什么好,你好好盯着月香那边,千万别让她寻死什么的。到时我瞧詹三爷可还有脸在这京中住着。”吴妈妈晓得琳钰很不喜欢詹三爷,当然,这家里就没人喜欢,忙连声应是。

过得几日放榜,詹三爷当然名落孙山,张世荣把詹三爷叫来安慰,谁知没开口詹三爷就道:“三伯,我没考好是因为秦兄每晚在隔壁不晓得做些什么,让我不得好睡。”

、65 训婿

这话说的张世荣脸色一沉,詹三爷心里一喜,以为这状告对了,故意叹一声道:“我也晓得秦兄年纪小,又没定亲,年轻人血气方刚,又有月香那么个美貌丫鬟在旁边,难免会做出点什么事出来。可是这做出什么也不能让人不得睡。”

詹三爷在那越说越开心,见张世荣面容变了,还当自己这话已经说到张世荣心里,巴不得趁了这个空当,让张世荣把秦长安给撵出去,这才能出了自己这口气。詹三爷心里得意想着,面上神情更加关切,凑近张世荣面前低声道:“三伯,侄儿想着,这事也不好张扬,不如把那丫鬟给秦兄了,到时…”

不等詹三爷说完,张世荣已经拿起桌上的木板往詹三爷头上重重敲去:“混账东西,自己做下什么事情自己清楚,现在竟然还要诬陷别人,你当这上上下下的人都没眼睛吗?”詹三爷被这么一打就吓得急忙跪下:“侄儿做错了什么,还请三伯明言。”张世荣已经气的胡子乱颤,原本看在自己弟弟份上对这个侄女婿还有几分提携之心,虽不满但也尽力指导。哪晓得这德性竟如此惫懒,和丫鬟鬼混还能说一句不过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初出门没多少见识。可这会儿竟要把这种事推到秦长安身上,实实在在没有半分担当。

张世荣气的差点厥过去,琳钰已在榜出来之前既和张世荣说过此事,一句话,问月香那丫头该怎么处置,是就此送给詹三爷呢还是问明白了把人另嫁了?张世荣还存了一份只怕詹三爷会来和自己坦白的心,毕竟虽是个丫鬟,可也不能随意坏人名节。谁晓得这侄女婿竟无半分可取之处。

张世荣定定心才怒道:“你真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詹三爷听张世荣这话问的不好,不由瞪大眼,张世荣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畜生,简直无耻至极。这家里就这么一点点大,你真以为做了什么能瞒过人眼?不说不过是因你要赴春闱,怕说了惹的你心里不快。谁知你这畜生、畜生”

张世荣连说两个畜生,已经气的用手捂住胸口坐回椅子上喘气不止。詹三爷平日伶牙俐齿,此时却吓得不敢说出一个字来。自以为事情做的百般隐蔽,哪晓得一举一动这家里竟知道的清楚明白,眼珠一转就膝行过去抓住张世荣的脚大哭起来:“三伯、三伯,全是那月香勾引侄儿,侄儿是无心的。三伯,侄儿也是读圣贤书的人,晓得是非,这亲戚家的丫鬟哪敢多说一个字?”

到这个时候竟还这等,张世荣恨不得一脚就把詹三爷踹出去,再写封信回去让四老爷退了这门亲才好。可一想到自己娘在信里对这个孙女婿十分喜爱,真要退亲只怕还要骂自己家的丫鬟带坏了詹三爷,只冷冷瞧着他:“你也别和我哭诉,我虽年纪大了,也晓得这种事不是你情我愿也做不出来。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这丫鬟你要怎么处置?”

这要带回去别说自己娘,张七姑娘那关就绝过不了。但不要这丫鬟,只怕张世荣这边又有话说,再说月香肚子里已经揣上一个了,张世荣若晓得了,定会让自己把月香带走,毕竟在张世荣这样的老人家瞧来,血脉是极要紧的。只怕到时候张世荣还会写信要张七姑娘宽容大度,容下月香和这孩子。

詹三爷想的抓耳挠腮,一时竟无法做出决定,书房门被叩响,传来宏致的声音:“爹爹,出什么事了。”张世荣并没打算瞒着儿子,开口让他进来。进来的不光是宏致,还有秦长安。两人一进门瞧见詹三爷跪在那抓耳挠腮十分苦恼的样子,不由互看一眼,到底出了什么事?小厮只来报说听到书房里面有动静,好像老爷动了怒,请宏致去瞧瞧。

宏致虽不喜欢詹三爷,可也怕万一出了什么事不好向张四老爷交代这才急忙来了。见状忙上前对张世荣道:“爹爹,七妹夫年纪还小,一次考不好是平常事,您先消消气。”秦长安已经端过杯茶,张世荣接过喝了两口才道:“你们俩来的也好,就让你们知道有些错是不该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