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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背后的人似身子正在打颤。

火炼觉得背后已潮湿透。

忽觉身下摇摇晃晃,方才知道竟在船上。

灯影如豆,证明已是夜晚,且至少是一天之后了。

低眼,只见手脚各用“飞鱼天藻”绳捆着,一种来自玳瑁九华国的刀剑割不断、可松可紧的极结实绳子。

而他和赵隽背对背的身子被又一根“飞鱼天藻”结结实实绑着。

一个手持长笛的男子在不远处,双目微闭,盘腿坐在门口,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着。

“陵川王。”火炼低声唤道。

赵隽多年未曾修炼武艺,已不及他内力雄厚,尚未醒来。

“赵大人。”

火炼用后脑撞了赵隽的后脑勺一记。

赵隽的呼吸略重,悠悠转醒,睁开双目,打量了一下四周:“被抓到船上了啊。”

火炼背对着背,小声道:“腰很痛吗?“

赵隽道:“快断了。”

火炼道:“那你就叫。”

赵隽知他是找脱身之法,笑道:“对我有什么好处吗?太子爷可是要把我抓入天牢呢。“

两人话音未落,只见那手执长笛的男子已睁开双目,深邃幽蓝的眼珠,高鼻梁,看似约三十出头的年纪,五官英俊而狡黠,:“敢问太子殿下要叫什么?”

略带玳瑁九华国的口音。

赵隽道:“这位英雄,在下有严重的旧伤,实在腰痛难耐,可否让在下躺会儿?”

这男子忖度了片刻,道:“可以,不过太子殿下的绳子依旧不会松绑,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话音刚落,忽听一声怪笑,却见那天香楼里扮作女子的少年脚踩高厚木屐,唇叼乌木烟袋,缓缓入内,轻声笑道:“怎么可以这样和两位王爷说话。”

那男子道:“少主人,那该怎么说?”

那少年又是一阵轻怪的笑,不阴不阳道:“该说,两位王爷都生得仙人一样的气派,那就去天上享受吧!”

说完,这少年用极深厚的内力,将赵隽从“飞鱼天藻”中脱出,扛在肩头,出了这件船舱,飞快地走到下面的一层仓库,以闪电般的速度开了一道机关门,行至深处,又一道关卡之后,将赵隽抛到密室的地上。

疼。

赵隽疼得面色煞白。

少年张口就骂:“叛国贼,你也想逃?可怜你一身聪明才智,竟用来效力敌国了,你就死在这里吧!”

赵隽苦笑。这些年听多了叛国贼三字,他依旧无法麻木:“原来小兄弟是南葑的爱国志士?怎么用的全是玳瑁九华国的武功呢?”

少年双瞳一缩,冷笑:“有中原人士教吗?所谓的正道人士,国难当头,都只守自家门前的一亩三分地,你这样的人,又甘心为荣华富贵为猛犸人吮痈舔痔…”

赵隽笑道:“看来你是在玳瑁九华国长大的,没有人教你读中原的书籍吗?”

少年用琵琶指着赵隽的苍白的脸道:“轮不到你教训。”

赵隽道:“好吧,那你赵某人之前,我给你列个书单,还有一些…”

少年用怪笑声打断:“哈哈哈哈,你不就是想拖延时间么?”

赵隽闭目道:“还真不是。那你杀了我吧,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

少年抱起琵琶,却沉默开来。

赵隽紧闭双目,等不到来袭,睁开双眼时,却见这少年蜷缩在地上,不住颤抖着,双目发直,口吐白沫。

“癫痫?”

赵隽忙勉力冲开手上的藻绳,用手臂吃力地攀着,爬行至他眼前,紧紧抱住他,这少年却往赵隽的手上猛咬一口。

赵隽由他咬着,用另一只手将他固定到自己的肩上,将一股真力输入他的体内。

少年却将他手甩开,一口咬住他的赵隽的肩头,白衫被迅速染红。

赵隽只得继续输入真气,将他紊乱的五经八脉迅速笼顺了,本想扶他平躺下,却已精疲力竭。两人统统卧倒在地。

赵隽再次醒来时,只见这少年极其小心地将搁置在一个檀木躺椅上。

“你为什么要救我?”那少年盯着赵隽因输出真气尔新添的白发,心中似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已然融化。

“难道你让我见死不救?”赵隽笑道。

少年瞅着他肩头的伤痕,冷笑:“你在我手中,搞不好就要被我杀掉,却用了近十年的内力帮我,可是,南葑的百姓死了多少,你救了吗?”

赵隽愧疚地扯起唇角:“年轻人,你是期待一个瘫子救千万人与水火吗?”

少年端详着赵隽与他有几分相似的眉眼,陡然生了七分好感,道:“难不成,别人说的是真的,是太子以陵都老百姓的性命逼你做官的?”

赵隽一怔。

却见这少年双手抱拳,唇角似乎动了动,片刻之后,抱拳道:“王爷,镇国大将军!”

赵隽心上忽地一紧,似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似的。

许久没有听过这别人这样称呼自己,竟不习惯了。

“小兄弟,我一个废人,又授了猛犸人的官职,算什么镇国大将军。”赵隽吃力地从躺椅上坐起,却因长久劳累,腰疼如针扎,跌落回躺椅上。

少年的大眼睛深深地望着他:“亡国之后的十年,在王爷的经济政策下,老百姓休养生息,生活近恢复到打仗之前,想必这才是大将军的用意!”

赵隽倚着躺椅,苦笑:“小兄弟,敢问你高姓大名?”

少年想了想,道:“姓叶,名芝,字馥之。”

近乎忘却的记忆,再次从赵隽的脑海中涌现。

馥之,这是小叶子的字。小叶子出生时,他年仅十五岁,这字却是他取给她的。

少年似乎看透赵隽的心思,道:“天下之下,重名的人何其多。你侄女叫得,我叫不得吗?”

赵隽倚着躺椅微微一笑:“所以,馥之小兄弟,你劫持了太子和我,是有什么打算?”

叶芝站起身来,哈哈大笑:“自然是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赵隽补充道:“这边引众人来救太子,另一只趁乱攻入皇宫,是吗?”

叶芝笑道:“王爷倒不笨。”

赵隽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你可知宫中有多少草原和玳瑁九华来的高手?火炼太子兄弟武功不凡,要不是你的音毒,他绝不会输给你,你现在好比以卵击石!”

叶芝歪嘴笑道:“王爷可别小看看了我的魔神兵队!他们个个是玳瑁九华国的高手!”

赵隽不住摇头:“假设你们真的能攻下皇宫,攻下来之后呢?你又打算怎么办?”

叶芝的笑容凝在清秀却有些戾气的脸上。

“附近的城池个个都有猛犸的重兵把守,他们的大军很快就会来支援…你们虽武功高强,又能撑多久?”赵隽道。

叶芝忽然不语,猛抽一口烟袋,吐出一个厚重的烟圈,将他整个人掩埋:“我们已经做了够足二十万猛犸兵受用的炸药,更何况,我是为咱们南葑光复,百姓们难道会偏向猛犸猪?你休要长他人志气,灭我们自己的威风!“

赵隽笑道:“叶兄弟,敢问,你的魔神兵队都是何方的人士?是中原人吗?”

叶芝的双瞳微红,白皙的面皮紫涨开来:“可是…我是皇…”

说到这,叶芝未免站直了身板,一字一顿道:“我乃大葑国葑末帝,赵毓。”

赵隽一听,不顾腰部的强烈疼痛,直直地坐起来。

似是从天上降下一道闪电,直劈中他的天灵盖。

似是地上直冒出一团三昧真火,劈头盖脸烧了这残躯,他周身热血沸腾,五腑六藏烤着了一般,他觉得,他浑身都要被烧成灰烬了。

他居然还活着。本以为这苦命的孩子已随那帮殉国的文臣们一起跳了海,尸骨无存。

“赵毓。”

赵隽口中轻轻念道:“长那么大了,孩子。我还以为你…”说罢,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努力要起身,怎奈他一直身子,腰脊疼得似身体被锯断了一般。

可他依旧要跪。

赵毓忙去扶他。

“我现在又不是皇帝,七叔跪我做什么!当年大臣们带我投了海,我也以为死定了,结果飘到一个小岛上,被师傅救下,带到玳瑁九华国去了。”

赵毓忙将他抱至床上,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药瓶,在他背后仔细敷了一层紫色的药膏,微凉,湿潮的,疼痛渐轻。赵隽自始至终,都在微笑。

“还疼吗,七皇叔?”赵毓道。

赵隽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不疼了。谢谢你,毓儿。”赵隽道:“难得你还认我这叛国的瘫子当…皇叔。”

赵毓道:“皇叔好好歇息,这里没人能伤你!”

赵隽知他是要去了,道:“毓儿,建议你放弃攻打皇宫!现在还不是时候!且如果你这次失败,猛犸人必会强烈镇压我们汉人,到时候,想要做点事情就更难了!”

赵毓吸一口烟袋道,冷笑道:“怕什么?就算不成功,只要杀了太子,猛犸的王子们必定为了皇位纷争不断,他们自己家都乱了套,我们还有的是机会!“

赵隽道:“可是,你的魔神兵队还会剩多少人?”

赵毓道:“兵可以再招,机会不可复得!七叔你就等着我复国吧!“

说完,忽想起什么,给赵隽点了穴,飘然出了这秘舱。

此时,外面已是轰响声阵阵,原来猛犸兵们已攻到这江水上。

魔神兵队将那水雷和地雷不断抛出,炸死猛犸兵无数。

却有一只攻到了这画舫上,高大魁梧、浓眉大眼的贵族,正是火炼太子的三弟乌米尔,身后跟着一个高挑的美丽少女灵巧躲闪着攻击,怀里抱着一只深棕色的似兔似松鼠的肥畜生,那小畜生挥动着小爪子要往哪儿去,她便跟着。

这少女,正是苏琼霄。

“这边吗?赵逸逸?”琼霄问自己大巴掌里的小肥畜生。

方向不对,那小畜生狠狠咬了琼霄一口。

“死猫兔子!再咬人就炖了你!”琼霄气道,跟着这小畜生继续跑。

原来,她手上的小东西乃罕见的野兔科动物,最喜好吃人参、菌菇类,有极灵的嗅觉,眼泪是极好的药引子。

这小畜生被赵隽养在府上已有半年。

昨夜里,琼霄为赵隽铺好了床,迟迟等不到他,便爬在床头睡着了,梦见了自己小时候的一堆点心,正巧这小畜生跑到赵隽的床上,闻着一阵女儿香气,就趴在了琼霄脸上,琼霄以为是蛋黄焗虾仁,抓过它肥乎乎的小爪子就往嘴里塞。这小畜生以为琼霄要吃她,挥起另一只爪子,就在琼霄脸上抽了一记,琼霄被打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时,这小畜生早已藏到了床底,却从此记仇了。

名叫赵逸逸的猫兔子一听要炖了,四爪朝天躺在琼霄的手里,闭上眼,开始装死。

“装你个大头鬼的死!再不给我找到王爷,我就油炸了你!”琼霄一脚将来袭的魔神兵踹进江水里,一面瞪着大眼睛,吓唬这小东西。

乌米尔连杀两名魔神兵队的成员,回头对琼霄道:“快亲它!这是个流氓畜生!”

琼霄担心王爷安慰,顾不得许多,对着赵逸逸的毛毛的小脸吻了上去,赵猫兔子立刻睁开黑油油的大眼睛,伸出小爪子,往船舱的一处一指。

两人便往前走,刚走几步,却见火炼迎面走来,紫衣和白面上已沾满鲜血。

“大哥?”乌米尔眉开眼笑,伸出双臂:“我们终于找到你了!太好了?”

火炼却冷着脸,冲着乌米尔便挥刀。

刷一声。

乌米尔身后的魔神兵队成员倒下。

火炼道:“已经找到孤了,走吧。”

乌米尔道:“赵王爷呢?”

“死了。”火炼面无表情。

赵逸逸一听,挥舞着四只肥肥的小腿,就着火炼的手指就咬。

第十章

火炼凛凛的冰瞳子一缩。

吓得赵逸逸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四只肥爪子麻利地往琼霄胸前一扑。

八仙桌一样平坦,赵逸逸险些滑下来。

琼霄忙揪着耳朵逮了它。

赵逸逸像鱼一样滑溜地钻进琼霄的衣袖,只露出一只肥肥的爪子,向深处一指。

火炼却如大号的雪狐般伫立在前面,结结实实挡着,一只修长的手臂攀着画舫的木墙壁。

琼霄一探身,从火炼太子的胳膊下钻了过去,魁伟的乌米尔推推火炼的胳膊:“大哥让下,赵大人还在里面。”

火炼冷笑:“果然不是来救我的。”

乌米尔啐了一口:“够了,大哥,你他妈能不能像个爷们!”

火炼面无表情,手一松,乌米尔追了上去,却见琼霄匆匆下了楼梯,大步走到船舱的深处。

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乌米尔大刀一挥,四周的火把亮了。

两边的墙壁依旧是前朝的名画。周昉的《簪花仕女图》将墙壁铺全部铺满:有肥胖的贵妇和侍女们,有逗小狗的,有玩仙鹤的,有赏花的。

乌米尔要戳画中的小狗,火炼一把拦住:“别碰,有音毒机关!”

赵逸逸跑到最里面千年楠木制的机关门前停下了,开始不停地挠这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