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十余个退身回到竹海,连同埋伏着的,挥着比汉人使的足足大一倍的弓,将软轿围得铁桶似的,射出一排排比汉人的箭粗两倍的箭。

抬软轿的魔神兵们纷纷挥剑反袭。

赵毓亦使出玳瑁九华的“愁云万里”掌,化出一股浓云般的掌力,推出去,将箭一一返还给弓箭手,惨叫声连绵。

魔神兵们与潜伏之人削了头颅,刺了心脏和喉咙。

赵毓亦夺了地上尸体的刀,与弓箭手们一个个割了脖颈。

正在这时候,一柄寒光四溢刺眼的剑,直从轿顶刺了进去。

赵毓方知中计。

“不好!”

赵毓大叫一声,飞身回轿,途中直听“当啷”一声,似是断剑了。

忽又听到刺入人胸膛的声音,赵毓吓得脸色煞白。

却见琼霄的“今日此时”剑飞出轿顶,直刺入对方的心口。

摘下蒙面,果然是猛犸人的长相。

周围的一群潜伏者悉数斩杀,折了三个魔兵。

赵毓松一口气,满脸的冷汗,和着溅在脸上的血大滴大滴落下。

“原来骆驼也会使剑。”赵毓用他涂了梅花香油的手帕擦了脸上的血污。

琼霄顾不得拌嘴,只是声声叫道:“王爷!”

赵毓忙忙回轿中,只见赵隽口唇角又流出一股鲜血,冰玉般惨白的脸,似乎更冷了下去,手冰凉。

赵逸逸受了惊,搂着琼霄的腰死活不撒手,尿了了琼霄一身。

忽一阵凄凉的笛声传来。

像是来自四面八方,寻不到声源。

这自然是非一般内力能及。

琼霄和赵毓都屏住呼吸,手握兵器,只待一战。

然那笛声不绝于耳,听上去不像中原的曲子,更不像中原的笛,倒像是远在西南方的名叫栖霞罗日国一种貂笛子——取貂骨钻孔制作而成,声音呜咽,似貂在泣在诉,笛声曲折婉转,让人有泫然泪下的冲动。

栖霞落日国最常用的乐器。

这几年,栖霞落日与猛犸人打得不可开交,他们远道而来,是为什么?

赵毓带着十二分的警觉,以琵琶声和之。

琼霄亦用男腔唱起《巫山一段云》:

古庙依青嶂,行宫枕碧流。水声山色锁妆楼,往事思悠悠。

云雨朝还暮,烟花春复秋。啼猿何必近孤舟?行客自多愁。

唱罢,貂笛与琵琶依旧奏之和之愈加悲切凄清,怨慕含情,那杀气渐弱了下来。

貂笛声止了。

琵琶声停了。

从竹海中飞出几名穿着绮丽颜色的女子,为首的女子,约二十五六岁,高鼻深目,甚是白皙美丽,衣料缤纷辉煌,赵毓见识过,似是绿孔雀羽织成。

“你们是什么人?”

孔雀衣的女子带了两名侍从,站定轿前,用生硬的汉话道。

赵毓从轿中走下,秀目溢着笑:“我们是路人,且无意冒犯姑娘。”

孔雀女道:“轿子里还有两个人吗?为何不出来见我?”

琼霄将手中剑握紧。

孔雀女道:“里面有病人吗?”

赵毓略一思忖,道:“是的,所以急着去瞧病。”

孔雀女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的漆盒,递给赵毓:“他很虚弱,送给他养气血。”

赵毓不敢接。

孔雀女扬手,旋飞出一条红线直飞入轿中,琼霄一把抓住线,被缠了手腕。

孔雀女细细辨了一下,紧接着,杏眼圆瞪:“你们中原人都是这样讳疾忌医吗?她的身体比我都好。我要给病人看病。”

琼霄道:“为什么要帮病人?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孔雀女冷笑:“怪不得你们中原被猛犸人占领了,医者父母心,你们不懂吗?”说着,孔雀女便要去扯轿帘,赵毓忙去拦她,谁知这女子竟一晃身进了轿中。

男装的琼霄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孔雀女已把那药丸送入了赵隽的口中,且已抓住了赵隽的左腕。

“伤得够重。幸好有奇药,也有补品滋养。可是,这样他得什么时候才能好?”孔雀女端详着睡中人儒雅端丽的五官,道:“你们跟我去吧,我来医疗他。”

赵逸逸前爪一张,扑到这孔雀女的丰满的胸上,开始蹭。

“且慢,敢问姑娘尊姓大名,来自何方?还有,他刚才吐了血,不要紧吗?是不是伤口撕裂了?”琼霄问道。

孔雀女摇头:“那么多疑问,我一个都不想回答。你们跟我走罢!”

赵毓亦掀开轿帘,道:“是啊,姑娘,请给我们一个信任的理由。我只有叔叔那么一个亲人…”

孔雀女不屑地瞪了他一眼:“原来是叔叔,我还以为你们这两个臭小子妒忌他比你们英俊,就想拖延了时间,要他死呢!”

琼霄和赵毓互瞪。

“既然这位姑娘想…医治在下,我们恭敬不如从命。”

正在这时,赵隽缓缓睁开双目,吃力地道,继而,冲着这孔雀衣的女子微笑。

如春阳,如暖风,夕阳落山之时,看到这笑容,孔雀女的脸醉成了夕阳色。

落日平台上,春风啜茗时。

“看来药有效了。”孔雀女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点头:“我们回去吧。”说着,飞身出轿,对身后的两名侍从道:“带他们走!”

赵毓被一把推入软轿,忽而一阵幽香传来,失去了只觉。再次醒来时,见自己和琼霄躺在一张大床上,四周尽是汉白玉雕刻的白亭台,赵隽并不在身边。

“七叔!”

赵毓拧了琼霄的耳朵,道:“骆驼,七叔呢?”

琼霄痛醒来,揉揉眼睛,拍掉赵毓的手道,一咕噜爬了起来:“糟了,我看那女人看王爷的眼神不一般,她不会想…侮辱了王爷?”

赵毓再次拧上琼霄的耳朵:“她敢侮辱我七叔,我就侮辱了你。”

两人冲出石门,被两个绛衣的女子堵在了门口:“要去找你们的叔叔吗?我们公主在治病,任何人不能打扰!”

琼霄便要抽“去年今日”剑,绛衣女子扬眉道:“知道你们武功高,我们打不过,可是,你们敢动我们一根寒毛,公主就医死你们的叔叔!”

竟是公主。

琼霄笑道:“公主舍得吗?而且,那不是我叔叔,是我丈…”

赵毓打断道:“美人,我们担心亲人的心情…”

美人干脆将大门锁上了。

孔雀公主此时心情不错。

从未见过这样俊逸超尘的男子,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温暖的笑容,而且,这英俊的男人,被她喂了两粒“忘川归来”之后,精力恢复了许多,再喂三粒疗伤的百兽香髓丸,服下了,能睁开双目,分外秀逸好看,与他说话时,极其愉悦。

因为乏力,他慵懒地倚着她的枕头,半卧在汉白玉制的床上。

孔雀公主端来一碗麋鹿肉粥,用汉语道:“你饿了吗?吃下它。”

说着,便要喂他吃粥。

赵隽道:“在下自己来吧。”

孔雀公主将碗递给他,他却颤颤巍巍,抬起手臂都像举起一座大山,于是,干脆冲着一直蹭在公主胸前的赵逸逸道:“来,猫兔子乖,逸逸乖,喂我吃饭。”

赵逸逸回头望了他一眼,蹭在孔雀公主的胸前,不下来。

孔雀公主哈哈一乐,便端了碗,喂他吃了几口,饱了,谦逊地笑笑:“多谢公主,可惜在下的胃已经醉了。”

孔雀公主有些听不懂,赵隽便翻译成栖霞落日语。

孔雀公主用栖霞语笑道:“你要喜欢,天天让你醉。”

两人开始用栖霞语交谈。

赵隽吃力地低头,望着自己的腿道:“可惜这双腿已经早就醉得饕餮,连醒酒的本事都没了,不能再醉了。”

孔雀公主掀开用白孔雀翼织造的锦被,挽起他的袍衫,裤管,看到一双修长而略细的腿,腿上刀疤疏离。

“是战伤?”孔雀公主愕然,复又抚摸他腰间的伤处。

“你是赵隽!”孔雀公主双颊粉光盈彩,双臂将他紧紧箍住,用汉话道:“难怪南葑有句民谚:美资容,兵法强。保南葑,陵川王。”说完,复又用栖霞语道:“十二年了,我十二岁的时候就想娶你了!“

娶。

原来,栖霞落日国的公主允许有几个丈夫。也分大小,如汉人的妻妾无差。

赵隽无奈地笑笑:“可我已经残废了,怕不是个好丈夫。”

孔雀公主丝毫不在乎,搂着他的脖子道:“我要娶的就是你,管你残废不残废!雄壮的汉子要多少有多少。”

赵隽觉得精疲力竭了。

第十六章

“呜呜呜!”

赵逸逸见孔雀公主主动与赵隽亲昵,急得在那柔软的大床上又蹦又跳。

孔雀公主松开赵隽的长脖颈,对赵逸逸瞪眼道:“小东西啊,我还缺一条兔子围脖。”

“呜呜呜呜,呜呜。”

赵逸逸有些受伤地望着她,轻轻呜咽,黑溜溜的大眼睛快要掉眼泪了。

此刻,赵隽只想安安静静睡个好觉,他双目微闭,曈曈灯火下,五官显得越发英俊清雅。

清风徐来,乌发垂髫,偶有几似银发,越发有谪仙的味道,看得孔雀公主越发熏熏然。

“赵隽,你不喜欢我搂你吗?”

孔雀公主侧坐在床边,脱下外套,雪色丝绸抹胸裹着凸凹有致的涟漪线条,薄丝绸的石榴色长裙掩映着花瓣似的一双腿,无暇的玉足如雕琢过一般。

赵逸逸流鼻血了。

“多少男人可愿意以死来换我的一夜。”孔雀公主微微一笑,冲赵隽吐了一口馥郁的热息,丰腴的身子贴上来。

赵隽睁开双目,虚弱地道:“在下想问公主,这次来万里迢迢来到中原,就是为了娶几个中原的丈夫吗?”

瞥见公主脖颈上的那串琥珀链子,中间镶嵌的夜明珠,内中孔雀图案据说是天然形成,传说,这链子能让心诚者心想事成,却又能给丧心病狂者带来无边灾难。传说早在奴隶社会时期,栖霞落日王为保卫这颗珠子,曾与白象火焰国大战十年。

孔雀公主用蛇一样的手指盘旋缭绕着赵隽微凉的面颊,细细摩挲,耳语道:“当然不是。可是我想要你。”

赵隽苦笑道:“美丽的公主,挑逗我这样的残废,还是生命垂危的,太残忍了些,也会伤害您的自尊心。”

孔雀公主道:“我会让你快快好起来。”说罢,便要仔细扶赵隽躺下,掀开被子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休息吧。我服侍你。”

赵隽道:“多谢公主的厚爱。栖霞落日国的鱼子酱闻名遐迩,赵某也听说过,所以,公主很熟悉鱼吧?”

孔雀公主道:“你的意思是?”

赵隽笑道:“公主需要的是一条龙,而不是苟延残喘的岸上鱼。”

孔雀公主道:“我很好奇,你不怕我不医治你吗?而且,嫁给我有什么不好,需要你一直自轻自贱?也许,我会央求父王派兵,帮你们复国呢!”

赵隽倚着靠枕道:“咦,猛犸人骚扰你们许久了,你们本来不打算给他们狠狠一击吗?”

两人正说着,却见琼霄和赵毓闯了进来。

“七叔!”

“王爷!”

两人嗨嗨几下,将两个挡路的侍女擒了,便要冲进来。

孔雀公主缓缓披上外衣,道:“奇怪啊赵隽,你们汉人不是礼仪之邦吗?怎么你的侄女侄儿进主人的门,是用闯的?”

赵隽笑道:“他们年纪小,江湖上越是美丽的女子越是可怕,所以他们才如此怕你。”

赵毓道:“公主如此美貌,和我身边的这位一比,是云泥之别,时候不早了,叔叔不便叨扰公主,我们歇息去了。“

说着,便走到床前,将赵隽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抱了要离开。

孔雀公主道:“可惜我们这小行宫太小,只有一间上房,难不成你们两男一女要睡一间吗?”

琼霄道:“公主的那间房屋宽敞漂亮,我可以睡地。”

赵毓扬眉道:“算你识相。”

琼霄这才反映过来:“我是女孩子,我不睡地!”

“你这骆驼哪点像女孩子?”赵毓道。

“猕猴。”琼霄跟上赵毓。

孔雀公主似笑非笑,冲着高挑的身影唤道:“小姑娘?”

琼霄不知是唤她,已走至门口。

孔雀公主只得唤道:“骆驼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