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惊了,心道怎么这猛犸王子还有龙阳之癖?

石尚雪的眼梢处却微微一动。

琼霄使劲挣脱开,道:“我也是反贼!死狐狸你这个狗娘养的、狼心狗肺的、你们抓我吧!”

火炼自然不肯抓她——有她在,那个傻老三不知真傻假傻,做出什么傻事,就前功尽弃了。

“抓你?你不配。”火炼道。

“王爷需要人照顾。你们抓了他,他怎么办!”琼霄觉得口中咸涩难耐,虽然雨越下越大,口中却干渴得紧。

赵隽忽觉心头一灼,五腑六脏疼烧得痛痒难耐。

每一字,每一句,都如雷霆轰身。

纵他铁石心肠,又怎能亵渎这份真情。

“本王…自己能照顾自己。”赵隽的声音涨了潮一般:“听话,帮我照顾毓儿!”

那石尚雪亦飞身而来,拍拍琼霄的肩膀,道:“公子莫激动,快跟在下回去吧。”

琼霄道:“火炼太子,我求你,王爷的手坏了,须包扎下!不然,这手要废掉,他已经没有腿了,难道你还不满足吗?”

火炼亦是双瞳微微一溶。

琼霄把自己尚且干爽蓬松的里衣撕下,将赵隽血肉模糊的手指一只只用自己的舌吸干了泥石和酒液,一只只仔细包扎,心细如发,像绣花似的细致,赵隽觉得雨水打在脸上,腥的,咸的,涩的,入唇时,苦而难咽。

乌米尔将那摆了酒的桌子两下砍断,撑在她的头顶,当伞。

“小叶子…叔叔,谢谢你。”赵隽道。

他本想说小叶子,谢谢你,说出的,却又是另一样。

琼霄用牙齿将布条咬碎,小心包好,道:“王爷不用谢我,您把我这孤苦孤儿收养,抚养,也尽了…叔叔的心了。”

这话听得赵隽心下更如针扎。

不远处,赵毓正强行拽着自己的母亲,面无表情。

又一道闪电袭来,天空中轰隆隆长吼,乌云将整个天空铺了一道黑幕,他从中间穿破。

他的双瞳灼灼耀着绿芒。

变天了。

不知下一刻,天会是什么样子,更黑?更暗?还是雨过天晴?

赵毓不知道,他只知道,天必须变。

哪怕,变得他再也不认识了。

第三十章

(上)

火炼回头扫了赵毓一眼。

四只狼一般的幽幽双瞳视线相撞,碰撞出慑人的冰花火芒。

蔑视。

赵毓感觉到对方的眼神中鄙夷至极。

赵毓只觉得自己的双目被那目光灼伤,一时间眩晕难耐,只是,瞳中的乖戾有增无减。

“火炼,朕要杀了你。”

赵毓低声道。

郭采萍的哭声虽在耳畔,他却什么隔了一层天地,全然不闻了。

火炼依旧是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瞰他,继而,一拍马腹,往山下去了,身边拥着一群猛犸兵,自己则亲自守着那辆囚车旁,寸步不离。

雨越下越大,滴滴如豆。

砸得铠甲叮叮咚咚,马带的

乌米尔道:“大哥,下那么大的雨,咱们找地方躲雨吧,赵大人又不是健全人,还有内伤,你把他淋个三长两短的,就不用父皇治罪,直接找个地方埋掉烧掉吧!“

火炼冷冷哼了一声,只管策马前行。

“阿嚏——阿嚏——阿嚏——”

赵隽连打三个喷嚏。

“他是瘸子,不是病夫。”

火炼头不抬,眼不睁道。

一行人行至山下,见有一农人打了把玄色油纸伞,用马鞭一把从人手中夺过,扔下一大块金子,将伞扔到乌米尔身上:“给他绑上。”

乌米尔惊诧地瞄了雨中的火炼一眼,下马将这伞为赵隽的囚车绑了挡雨,找不到绳索,火炼道:“不是有箭吗?”

乌米尔一喜,将士兵身上的箭拿来,仗着好内力将箭掰弯成泥,绑牢了伞,跨上马,笑嘻嘻道:“大哥,我真不明白,你那么赏识他,为什么就那么和他过不去?”

火炼冷冷瞪了他一眼,答非所问道:“你想让他帮你夺天下?妄想。天下马上就是他们的了!”

乌米尔只得赌气闭了嘴。

火炼却拔了刀,往乌米尔身后一抛,数人倒下。

孽龙甘蠖刀收回,运气再抛出去,又一干人胳膊腿齐飞。其中尚有美貌女尼的纤纤玉臂,飞往空中,火炼不忍地斜了眼角扫视别处。

原是那山上的人为救赵隽追上来了。

又是一阵琵琶鸣,如折了孔雀的脖子,似拔了山鸡的尾翎,如牦牛哭,犀牛唱。如流水凝滞,如山峰震颤。

火炼顺着了鸣乐的方向,直用“天南地北双飞掌”将琵琶镇去,那琵琶纹丝未动,弦子却皆断。

一干武林中人被那掌力迸出几米外。

“放箭!”

火炼一声令下。

万箭与那武林中人齐发。

听得一声清朗的“撤!”,那武林中人们退散了。

又是一阵赶路,雨却越下越细,时值傍晚,天放晴了,一拱彩虹在天边铺陈开。

翻了一座山,猿猴聒噪而鸣。

素日喜静的火炼好不烦心,眼前亦有些发黑,猛犸兵们亦已疲敝,只得让众人在溪畔歇了。

火炼双手抱了刀,一言不发地下马坐在一块石头上,守着赵隽的囚车边。

乌米尔取了山泉,欢喜地道递到他煞白的唇边:“大哥喝水吗?很甜!”

火炼摇头。

乌米尔又转身向赵隽,憨憨地笑问:“赵王爷,你喝水吗?“

赵隽笑容如晚霞般明鲜:“多谢乌米尔王子。”

乌米尔忙喂赵隽喝了,喝完水,果然出问题了。

只见赵隽对火炼十分羞愧地仰头道:“火炼太子。”

火炼知他没有好事,只道是一阵风吹过。

赵隽又唤道:“火炼太子,可否让小人解手呢?”

声音和煦如春江水。

火炼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就地解决。”

赵隽略一思忖,十分为难地笑道:“太子殿下,我已经被你折磨成这般,倒也无所谓了。只是,你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我,怕是有什么闻不得的味道,玷污了太子的嗅觉。”

火炼道:“孤闻不到。”

赵隽打量着他腰间洁白无瑕的一块白狐腰带,笑道:“好吧,那我要解决了啊。”

火炼寒瞳中纵有万记冰刀子直抛向赵隽,却起身亲自将他扶出囚车,将他扔在地上。

不远处,猿猴瓜瓜的吵叫,近处青蛙呱呱地鸣。

赵隽面上如染了胭脂,伸出一双五花大绑的手,为难道:“太子殿下,好人做到底呀,能…扶小人到远处解决么,像小人这样寸步难行的可怜残废,实在是不好当着众士兵面前解决,这是亵渎军威呀。”说完,还捂了小腹。

乌米尔只管望着天边一弯浅月,忍笑道:“大哥,要我扶着赵大人去吗?”

火炼冷哼一声,把那人从地上捞起,拖了去前方,避开众人。

“快些。”

火炼冷冷道。

两人终于平视对方。

类似的修长身段。

“太子殿下,您得扶着我呀。”赵隽道。

火炼剑眉一敛,强压了火气,双手从他肩窝处搀扶了,扭过头去。

赵隽正欲解腰带,手一转,运了十二分的力道,一掌向火炼袭来。

火炼忙弃了他,躲了这一掌。

赵隽失去重心,刚要跌倒在鹅卵石上,却被一个玉石色衫子的影抱住,使了轻功翻飞至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火炼刚欲飞身去了,却见赵毓抱了琵琶,一脚飞到他脸上。

这边躲了,身后石尚雪亦挥剑攻上。

火炼忙出刀去挡。

大批武林中人涌上。

火炼忙道:“赵隽跑了,快追!”

乌米尔仗了过人轻功,便往火炼指的方向去了。

此时,琼霄正抱了赵隽一刻也不喘息地往寻涧镇上疯跑。

(下)

足涅太清,翻了山顶的高树,踩了一片水地。

乌米尔一身好轻功,本已随了琼霄,眼见要追上,却被两个嵩山派的弟子就缠上,好在这两人功夫与他相差甚远,几招之内乌米尔取了两人的头颅,刚要再追,又被两个美貌的小尼姑拦截下。

那小尼姑本是武功平平,乌米尔三两下给点了穴,自己再往前追,眼看左边一大片竹林,右边山石清溪,就往竹林里去了。

琼霄依旧半刻也不能歇,那身形当真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自月下山岗,略过一片树林,山溪,胜轻云闭月。

——果真有赵隽当年七八分的相象。

赵隽心中暗赞琼霄的轻功练得精髓,又忆起自己少年时曾于闽南山水间游历畅玩,后在沙场上浩骋,再一想,自己竟这样被抱着,心里黯黯的,全身绷紧。

又是那片草地溪水,萤火虫依旧在飞舞。本是风花雪月的场景,两人却心无旁骛。

琼霄故意不去看他,使了全力,终于气喘吁吁,通身汗气蒸腾。

“小叶子,歇会吧。”赵隽抬眼,愧疚道:“怪我是个残废,害你辛苦了。”

琼霄低头望一眼赵隽,面上一红,道:“没关系,万一他们追上来,跑那么多路就白费了。”

一面说着,又加快了步子,往寻涧镇奔去,赵隽道:“小叶子,咱们去法华寺,找无尘和尚吧。”

琼霄气喘吁吁地问:“无尘和尚是谁?”

赵隽道:“一个高人。”

两人忙往法华寺奔去,离着老远,却闻到一阵血腥,无形的杀气笼罩在上空。

赵隽道:“看来法华寺已经不妙,咱们别进镇了。“

琼霄粗喘道:“好…“

说着,刚欲再跑,又绕行了一段小道,跑到一处山上,见又一个黑漆漆的洞,两人忙进了洞,琼霄再也没有力气,小心地将赵隽放下,自己四仰八叉地躺下歇息。

歇息时仍不忘挨着赵隽,似是怕出什么意外似的,赵隽心下又是一软。心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小孩呢。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里,此刻只能听到琼霄的粗喘声,倒有些像男女房事时的声音,为这洞里徒增了几分暧昧。

琼霄拍拍自己的脑袋,努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忽然间,却闻到一股畜类的体味。

呼哧呼哧。

身边幽幽泛了绿芒。

一双眼,两双眼,三双眼!

寒森森的,清晰辨识得,竟是活生生的狼的眼珠!

“小叶子小心!”赵隽话音未落,一只狼嗷一声往他身上扑上来。

琼霄抽剑将那狼劈了,毫无惧色。

赵隽拿扇将另外两只厄断了喉咙,两人方才松一口气。

赵隽叹息一声道:“小叶子小时候最怕狼,王爷每次给你讲狼吃小孩的故事,你就吓得直眨眼睛,有一次还吓哭了,我怎么哄都哄不住。”

琼霄将剑利索地入了鞘,撇撇嘴道:“是啊,然后就往你怀里钻。“、

赵隽道:“都是王爷不好,本该抚养你长大,教你怎样做个妩媚的姑娘,怕你在叛国贼的骂声中受委屈,只得将你送走。我腰腿都不好,去中原又太远,不能去看你…”

琼霄想起自己在学艺时被师姐师妹欺负,被人嘲笑是孤儿,忽然鼻子一酸:“王爷别说了!你不就是想说,你是我的长辈,是我的叔叔吗?我从现在叫你王爷叔叔好吧!”